极为强烈的空虚与失落涌上心头,像一张紧织的黑网,密密地缠住他,让他无法呼喊、更无法呼吸!
为什么会这样?常天竞拭去额间的冷汗、痛苦的闭上双眼。
达成多年的愿望,他应该兴奋、满足,甚至充满快意的!但此刻的他,心却如被人大力揪紧,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沉痛。
是她吗?
那双含悲带泪的眸子、万念俱灰的表情,还有那一句——
“我恨你”,让他在一瞬间从复仇的迷障里清醒过来!
见到她哭泣的小脸,刹那间,他竟有种想冲上去将司丝紧紧抱在怀中的冲动!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伤心离开。即使王黛莉哭着咒骂他、蔡志伦企图攻击他,他都没有感觉。
一切都在预料之下进行,包括岑司丝的反应在内!
按照原定计划,等她走后,他应该拿出那叠如废纸般的蔡氏股票,狠狠丢在王黛莉脸上,然后得意地扬长而去。
可他却只是冷冷看着他们,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去!
以为自己对岑司丝是毫不在乎的,她不过是一件可利用的工具,用完就丢,他早就决定事成之后好好补偿她,然后潇洒说再见的!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为了她,他竟然放弃对蔡家的凌辱,放弃欣赏王黛莉母子哭号丢脸的模样!
只因为她——
已经两个月了,他竟没有一刻忘记她!
每个无眠的夜里,岑司丝的脸庞,总是不断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羞怯而火烫的躯体、嘶哑而诚挚的爱语,一遍又一遍滑过脑海,在他心中盘旋下去。
原以为只有她陷入爱里,自己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事情似乎全变了样?
“常先生,门外有您的访客。”里昂例行站在门边通报。
“叫他走,我谁都不想见。”常天竞烦躁的吼道。
“唉!现代人怎么会变成这么冷漠?好歹我也帮过你,没想到你竟过桥抽板、过河拆桥,真让我心寒!”
那西斯双手交并、斜靠在门边,俊美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是你?”常天竞脸色稍霁。“有什么事?”
“来看看你好不好,顺便报告蔡氏企业最新的状况。”他摊开手中文件。
常天竞冷冷的说:“我已经放过他们了,又想怎么样?”
“你目前是蔡氏最大的股东,没想过要将现任董事长踢下位来?”那西斯颇为疑惑的问。
想起父亲苍老的面容与王黛莉灰败的嘴脸,他不但不觉得高兴,心里反倒一阵厌烦。“蔡氏经这一役,已经没有市场价值,算了,就让他们苟延残喘下去吧!”
他根本没心思去理会蔡氏一家人,反正已经让他们尝够教训,对于无力反击的人,他没有兴趣!
现在的他,只想将那该死的身影驱出脑外,恢复以往冷酷的占自己。
但,不知不觉中,岑司丝早已驻满了他的心、让他的执着变调。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那西斯耸耸肩。“对我是没影响,反正已经收到你的酬劳,只是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他语带双关的说。
“你知道什么?”常天竞冷飕飕的瞪着他,表情充满一触即发的危险。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有朋友要结婚,所以顺道来通知你。”他从裤袋抽出一张喜帖。“喏!”
常天竞并没伸手去接,只是兴趣缺缺的间:“谁要结婚?”
“黑曜!”见他欲说出“恭喜”,那西斯笑了笑,抢在前头说:“与司丝!”
司丝?!拳头一瞬间收紧,眸里透出犀利而冰冷的目光。“你再说一次!”
“要我说不如自己亲眼看。”那西斯将喜帖挟在两指之间。
常天竞一把抽过来,慌忙打开,映入眼帘中烫金字体,一再灼痛他的眼。
“不用怀疑,他们确实要结婚了。”那西斯面无表情的说:
“这件事说来有趣,半个月前,司丝突然到公司找黑曜,并提出结婚的要求,奇怪的是,黑曜竟也没问原因,就答应了她的要求。真是很洋派啊!竟然由女方主动开口求——”
“住口!”常天竞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吼道。
那西斯看看他,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我不想管你们的事,你也没必要对我发脾气,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是谁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
“她果然是那样的女人吗?”常天竞咬着牙说:“这么容易就可以对别的男人许下承诺?”
原来他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是呀!就算自己是司丝第一个男人又如何?这并不代表,她的爱只给他一人。
黑曜那么富有而体贴的哥哥,确实是司丝最好的选择。
“你在胡说些什么?”那西斯露出罕有的不悦之色。“你应该知道司丝对你的感情,为什么还要误会她?”
“如果她对我是真心,怎么会和黑曜在一起?”忌妒如毒蛇般啮咬他的心,让他口不择言。“这么多年来,他送给她不少值钱的定情之物吧?若我是女人,也会被感动。”
“常天竞!”那西斯喝道:“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做过什么?反倒将责任往司丝身上推,男人真自私,总有千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怒意自心底涌起,常天竞反吼回去:“结婚是她提出的,这足以证明一切!”
“我不想跟你废话了!”修长的身子向外走去,声音仍旧冷冷的飘过来。
“我最瞧不起逃避的男人,既没担当又懦弱,只会找理由掩饰自己的无能!像你这种连自己心意都不敢正视的男人,还不如穿裙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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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特别暖和,即使只穿一件薄薄的毛衣外套,岑司丝仍热得浑身是汗。
“妈妈,我上课去了。”她摸摸岑淑娟的额头。“烧好像退了,想吃些什么,放学后我买回来。”
“不用了,”岑淑娟摇摇头。“你还是快去上学吧!都怪妈妈不济事,让你担心。”
“别瞎说,喝点水,再好好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岑司丝转身拿保温瓶。看着女儿纤细而略为僵硬的身影,一股酸意涌上鼻头。
这难道是命吗?母女俩的命运竟然如此相似?
当年自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撩拨,生下司丝这苦命的女儿:然而二十年后,司丝竟也……
“妈妈,你怎么哭了?”发现到母亲通红的眼眶,岑司丝心底有些明了了。
“别哭,这不是妈妈的错,是我自己识人不清,你千万别责怪自己。”
“司丝,当时却没阻止你,是我的失职。”岑淑娟落下眼泪。“我看你那么快乐,所以才没阻止,没想到……”
“别再说这些了。”她替岑淑娟拢紧了棉被。“事情过去就过去,我不会再去想,反正曜会照顾我,你就别担心了。”
安抚好母亲后,岑司丝拖着脚步向外走去。
好累,真的好累,即使受了这么深的伤,脆弱的心早已不完整,她仍然要装出坚强的模样、面对所有的人。
因为她是岑司丝啊!她是高傲、冷淡、不轻易屈服的岑司丝,怎么可能会有情殇?
与其要面对无谓的屿与无用的安慰,她宁愿一人独自咽下悲伤。
不是没有想起他的,即使他狠狠伤了自己,将他当作随手丢弃的弃物,她还是忘不了他!
也曾想过要忘记他,将她屏弃于心门之外,继续过着原来平静的生活,但是心已经破碎,再也无法愈合了。
心不完整的人,该怎么好好活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该为逃避情感的创伤,跟曜提结婚的事,但她已经无法相信任何男人了——除了曜。
他是她亲爱的哥哥,他会一辈子对她好,但……两人会幸福吗?
曜说,只要在婚礼还没举行之前,自己随时可以反悔。
没关系,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只要你快乐,我丢脸又何妨?
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像在耳边旋绕,选择曜,应该是最平衡可靠的吧!她相信曜一定是个好丈夫的。
考虑了半晌,她终于拨了手机,将自己的决定告诉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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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街上,望着明媚的阳光,还有身旁人人幸福的表情,她难过的只想放声大哭。
垂眸忍住眼泪,借着长睫想掩饰泪光,然而眼前却出现一双黑皮鞋,挡住她的去路。
“对不起,请让让。”她仍旧垂着头,低声说。
已经没有气力去应付任何人了,现在的她,只想做一朵不兴涟漪的浮萍。
眼前的黑皮鞋没有动,岑司丝略感不耐,干脆往左边走,企图绕过那不识相的人,没想到肩膀一轻,一张红色的喜贴落在地上。
看清喜贴上的名字,她心里陡然一惊,缓缓抬起眸子,却恰巧撞进那双冷淡的冰瞳之中。
“恭喜!”他又冷又硬地说。
看见他冷酷且不带感情的面容,岑司丝压下想哭的冲动,尽量以平静的口吻淡淡地说:“谢谢。”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多想哭着奔进他的怀中,但理智和情感,都不允许她做出这种卑贱的行为。
她故意装作不在意,轻忽的说着:“有空就来喝杯喜酒,若不能来——那也无妨。”
“是吗?”常天竞不怒反笑。“能嫁给青梅竹马、又慷慨多金的恋人,你应该很愉快吧!所以我当然不该出现,免得届时场面尴尬。
听出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岑司丝惊愕得睁大了眼。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伤她在先,凭什么以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来责难她?简直欺人太甚!
她一言不发,抱紧怀中的书向前走去。要误会误会吧!跟曜比起来,他不过是个既自私又混账的男人!
“被我说中,心虚了?”她的沉默让常天竞怒火更炽。
他一把抓住岑司丝纤细的手臂,嚷道:“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默认?该死的,难道你就只把我当作婚前的玩伴吗?”
“常天竞,你给我闭嘴。”
强装的漠然一下子就碎裂,岑司丝气疯了,使劲扭着手臂企图挣脱。“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自大,混蛋、可恶又自私的烂人。”
“我从没否认过,我是这样一个烂男人。”常天竞的手就像铁箍似的箍住她。“不错,我是利用你,利用你伤害蔡志伦、伤害王黛莉,而你呢?你又算什么?”
把岑司丝逼至墙角,将她锁在自己双臂和胸膛之间,常天竞愤怒极了。“一开始我对你确实有愧疚,想好好补偿你,毕竟我夺走了你的初夜——”
“住口!我不要听。”岑司丝别开脸,不愿见他火一般炽烫的双眸。
然常天竞却强横地扣住她的下巴,要她正视自己。“没想到,最后却是我栽在你手里。老实说,你故意献身于我,是别有居心的吧?”
听到他莫名的指控,岑司丝惊讶的愣住了。“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吗?”常天竞冷笑连连。“妹妹作久了也很累吧!又不甘心黑曜有别的女人,所以在那无聊的女性主义作祟之下,你挑上我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笨蛋,陪你玩一场爱情游戏!”
岑司丝差点气得昏倒!她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这么强词夺理的男人!
而她,竟然会傻到爱上他?!
想到这儿,不禁悲从中来,岑司丝再也忍不住,眼泪汨汨而出。
他的情感太强烈、无论是恨或是爱!然而她却这么盲目,分不清是非对错,也看不到他眼中的冷情。
自己真的好傻呵!
见到她的眼泪,常天竞的怒火陡然消了大半。即使心中有怨,他仍然伸出手,为她拭去颊边的泪水。
“你别碰我!”她啜泣,一掌打开他的手。“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当妹妹当烦了,身边的男人又看不上眼,所以拿你凑合着用,这样你满意吗?”
“你?!”听到她这样坦白,常天竞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真假。
惟一可以肯定的是,此刻他不想让她走,更不愿意将她交给任何男人!
她只能属于他常天竞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染指!即使她不愿意,他也要定她了!
无视于本人的意愿,常天竞扣住岑司丝的细腕,强行将挣扎的她带到自己的车子旁。
“放开我,你作什么?”手上的书落了一地,她愤怒的嚷着:“常天竞,你究竟想怎么样?”
“带你走!”他蛮横的说。
“住手!你有什么资格带我走?而且我不愿意!”一只鞋子落在红砖道上,然常天竞并没有减弱手中的力道。
无视于岑司丝脆弱的小拳头,常天竞冷静地拉开车门,将她塞入驾驶座里。“过去!”
强壮的身躯压迫过来,逼得岑司丝只好往中间挤去。她伸长手,想拉开另一边车门逃走,却被常天竞抓了回来。
他迅速关上车门,锁上中央控制锁。“别浪费气力了,乖乖坐好!”
“让我出去,救命!”她使劲地拉着门锁、拍打车窗,气愤与无助同时涌上心头。“恶魔、混蛋、你这个可恶的骗子。”
常天竞闻言勾唇轻笑。“随你怎么骂,反正你是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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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曾暂住一个月的栖身之所,岑司丝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单纯而幸福,沉醉在名为“爱情”的鸦片里,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好怀念那时候,因为天竞对自己,是如此的温柔、呵护。记得当时他为了她,竟甘愿走路回家,只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
想到这儿,熟悉的狗吠声从屋内传来,岑司丝惊讶的抬起头,看见一团金色的毛球向这儿冲来。
“亮亮,它还在这儿?”当时的亮亮还是只幼犬,没想到竟已长这么大了。
“你很喜欢它,不是吗?”常天竞装作不甚在意。“反正我这里地方大,就将它留下了。”
等车子停下,岑司丝终于获得自由。“若非妈妈对狗过敏,我早就将带它回去了。”她赶紧推开门奔上前去,热烈地接受狗儿的热吻。
“看来你相当思念它嘛!”常天竞酸酸地。说完这句话,他不禁自嘲,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吃起狗的醋来了?
算了,只要将司丝留在这儿,还怕没有接近她的机会吗?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将自己逼至失控的地步除了她!所以他要留住岑司丝,不让她离开。
“你!”她冷漠而不悦的说:“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想做什么?”
常天竞双手插袋,满脸不在乎的耸耸肩。“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听到这不成理由的理由,岑司丝禁不住气白了脸。“强词夺理,我跟你才没什么旧好叙。”
“是吗?”常天竞邪气的笑了。“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来活动筋骨,运动运动吧!”
那不怀好意的笑和迫人的危险气息,让岑司丝涨红了脸。
她戒慎的后退。“你……你别乱来!”
“乱来?什么乱来?我只想邀你一道去打网球。”他故意一脸无辜的说。然而火热的视线,却在她饱满的胸与挺翘的臀部间来回巡视。
意识到他极富侵略的眼光,岑司丝浑身起了一阵战栗,但对他的无赖却又莫可奈伺。
“我……我一定得回去,否则我妈妈会担心。”
“你放心!我已经吩咐里昂转告伯母,说你为准备考试,会在同学家借住一阵子。”他早就将她吃得死死的。
“妈妈不会相信的。”岑司丝抗拒。“你骗不了她。”
“就算她心里有数又如何?”常天竞仰头笑道。“女儿有那么多男人追,她应该觉得高兴。尤其这一个,还是个被她女儿耍得团团转的傻蛋!”
“我没有耍你,无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不在乎!”已经懒得和他夹缠不清,岑司丝疲惫的坐在阶梯上,将脸融入掌中。
她心里很清楚,刚才,不是没有机会逃脱的,但她却下意识去忽略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将自己伤得这么深、这么重,可她就是无法对他狠下心肠。
即使脑中还清楚记着他的冷酷薄情、即使被他揪碎的心尚未愈合,她仍然没有办法真的恨他。
陷入爱情的女人是可悲的,因为她们连憎恨的力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