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老旧公寓的围墙油漆斑驳脱落,形成诡异色泽,庭院树影婆娑,屋内灯光闪烁下定,整幢公寓彷佛被不寻常的气息所笼罩。
不过,一阵高分贝的笑声不断传出,让所有的感觉全变了样。
不久公寓对面三、四公尺处的另一幢公寓,有个男子步出公寓阳台。
哦哦!公寓变战场了,果然……
男子拿着碎石子拋击旧式公寓二楼的窗户,「老女人!别学火鸡叫。」
「哎呀呀!我看电视有碍着你吗?土男人别出口伤人。」尤莉莉随即探出窗外怒骂,同时拋出垃圾回敬。
橘子皮正中吴兆康的脸,他摘下眼镜拭净,「妳每天都这么吵,我没有办法安静看书。」
「有没有搞错啊?一楼的冯奶奶念经、三楼的震峰打鼓、四楼的怡伶跟男友嗯嗯啊啊……就不见你出声制止。」尤莉莉更火了。
「妳……妳的笑声格外刺耳。」别人的闺房密事她毫不忌讳的宣扬,吴兆康替她红了脸。
「是吗?我看是因为冯奶奶是老人家、震峰比你魁梧,而你更不好意思跟怡伶抗议,总之你就是看我好欺负!」她卯足劲将垃圾全往对面扔去。
「喂!妳这老女人脏不脏啊,快住手。」吴兆康又被可乐空罐击中,接着是泡面碗盖在头上。
「我才二十二岁,哪里老了!」垃圾全丢完,她随手拿起小盆栽。
「妳别太过分。」凌飞而来的盆栽撞上身后墙面,顿时全部碎裂。幸好他闪得快,否则脑袋肯定开花。
「过分的人是你,只会欺负我这个弱女子。」
「妳如果是弱女子,那小狗都会说话了。」吴兆康抓起手边花瓶里的鲜花朝她的房间方向扔去。
两人一来一往,依照惯例他们非得吵上一个钟头才会罢休,站在公寓楼下的唐玉虹可不想有家归不得,她扯着喉咙大喊,「你们要不要先喝点蛋黄沙土再战啊?」
「蛋黄沙士?」
见两人异口同声,唐玉虹扬起微笑,「生蛋黄泡沙士很好喝又可以保护喉咙,很不错唷!」
「请给我一杯。」吴兆康面露感激。
尤莉莉跟着尖叫道:「给我两杯,一杯要往他的狗头淋。」
「坏女人!小心老天惩罚妳浪费食物。」
「呸!乌鸦嘴,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也要拉你作伴。」咻一声,尤莉莉手中的书籍已经飞到对面公寓。
「如果妳有本事,我随便妳……」
唐玉虹趁机进入旧式公寓大门,在步往五楼的楼梯间仍可以听闻两人的吵闹声,「呵,都吵出感情了,还不肯承认。」
没错,他们俩是故意吵架的,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见面、说话,还可以趁机会送礼物,否则哪有人会舍得天天用紫玫瑰丢讨厌的人?又有谁会特地买书K死对头?
「打是情、骂是爱就是形容他们小俩口吧。」喃喃自语到最后,唐玉虹不禁叹了气,是羡慕也是感叹自己没有情人,不过感叹只有一下下,因为耗了老半天自个儿的房门仍打不开。
「可恶!」她气呼呼的瞪着门。
这个门很有个性,三不五时就整治她一番,即使有钥匙也得常常爬窗入内,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在外奔波十四个小时,她迫切需要休息哪!不管了,爬窗就爬窗。
唐玉虹把背包与手提袋丢过窗户,拉起裙子,俐落攀爬上窗户再跳入房间内,「呼!可进来了。」
「喂,妳干么爬窗啊?可爱的门又跟妳作对了?」林怡伶轻而易举的开门入内。
「可爱?是混球才对!」这门别人不用钥匙就打得开,偏偏她这个主人就是开不了,唐玉虹气得踹了下门板。
「哈哈!」
「如果还有下次,一定拿斧头把它给劈了。」她甩掉高跟鞋,整个人累瘫在沙发里。
林怡伶又笑道:「这种威胁没有用,因为这门板知道妳买不起斧头。」
「哼!那就天天踹它两脚。」
「小心美腿受伤喔。」
「别谈烂门了。」唐玉虹打量她那一身火辣辣的性感睡衣,「妳老公来这里,怎么有空上来陪我哈啦啊?」
「呵呵!人家见妳早出晚归,特别上来关心妳嘛。」林怡伶的笑容有些心虚。
「是吗?怀疑。」
林怡伶咋了咋舌,「是想问蛋黄泡沙士真的可以保养喉咙吗?」
「嘿!那是不负责任的偏方。」唐玉虹扯落自己扎马尾的发带,以手指梳理超过臀部的发丝。
「什么嘛,人家做到一半……胡扯的话妳以后别讲这么大声啦!」林怡伶及时改口。
「嘻!原来妳也会怕羞。」见她满脸通红,唐玉虹忍不住笑她。
林怡伶跺了跺脚的走向门口,「居然糗我,不理妳了。」
「蛋黄沙土记得加点盐巴。」她在后头又补了句。
「啊!那是真的有效用喽?」林怡伶回头只见她耸了耸肩,「厚,别跟人家开玩笑啦!」
「玉虹!沙士呢?」尤莉莉冲进门直嚷着。
「我只是问你们要不要喝,并没有说要请啊。」唐玉虹拿起剪刀仔细修掉发尾的分叉。
「哇!我以为妳要供应饮料,还卯足劲跟土男人对骂。」尤莉莉的声音有些哑了,「咦!怡伶妳不是忙着嘿咻吗?」
「我也是被蛋黄沙士骗来的。」林怡伶鼓着脸对她抗议,「以后妳们小俩口吵架,别把我扯进去啦!」
尤莉莉一脸无辜,「那妳以后叫床小声一点嘛。」
「妳还敢提?!」林怡伶送了她一记白眼。
「哈哈。」唐玉虹忍不住朗笑。
尤莉莉连忙将话题岔开,「喂喂!没沙土,好歹也供应杯红茶。」
「那里有白开水,妳就将就喝吧。」
「好小气。」
「别坑我喔,我已经失业一个月了。」她奔波一整天仍找不到工作,疲惫感加倍涌出。
「妳还是找不到工作吗?」林怡伶拉拢睡衣坐下。
唐玉虹摇头叹了叹,「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要喝西北风度日了。」
尤莉莉拿起她扔在一旁手提袋里的衣服,惊呼质问:「妳少诓骗了,有钱买衣服会没钱吃饭?」
「哇塞!又是礼服耶。」林怡伶跟着瞪凸了眼。
「那只是一件三千元的N手货。」看到美丽的衣服,唐玉虹的精神就恢复了。
「三千元!妳都失业了,还这么奢侈?」林怡伶戳了戳她的肩膀。
尤莉莉跟着警告,「说正经的,妳可别因为爱美,沦落到没饭可吃。」
「我可以转卖啊,而且老板只算我三折,还送了不少东西,很值得的。」唐玉虹又不断歌颂老板为人慷慨。
实在听不下去了,林怡伶残酷的提醒,「天真!妳修改这么多衣服,卖出去的却不到三分之一。」
「呃?人家忍不住想买嘛。」她可以少吃几餐,但无法克制下买衣服、饰品,况且劳累一整天总得犒赏一下自己。
「我建议妳别再出门,免得工作没找到,钱也全花光啦。」
「最好先囤积三十箱泡面,再将仅存的钱预付房租,这样妳至少可以平安多活半年。」
「喂喂!我还没有蠢到把自己逼得没饭吃、露宿街头的地步吧。」唐玉虹深信自己很快就会有收入。
尤莉莉瞄了她几眼,然后很肯定的点头,「妳就是那么蠢。」
「没错,如果妳身上只剩一百块,妳也会选择买饰品而不是填饱肚子。」林怡伶还举出贴切的例子。
「呿,乱说。」唐玉虹低下头继续剪发尾分叉。
「不是吗?那让我看看妳现在还剩多少钱可以过活?」尤莉莉笃定她的积蓄仅剩不多。
「呃!至少我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钓个长期饭票嘛。」不敢让人知道自己是真的穷到没钱了,她连忙替自己扯了个不切实际的理由。
林怡伶摇头失笑,「男人不可靠,包括我的男人。」
「对,男人没一个好的,尤其是住在对面的家伙。」思及那个土男人,尤莉莉还想下楼去骂骂他。
「少假了,如果男人真不可靠,那妳们还爱得死去活来?」唐玉虹总是笑她们口是心非。
尤莉莉最怕心事被窥探,随即又使出转移话题的老招术,「妳买这些礼服真的是要去钓金龟婿啊?」
原本只是随口胡扯,但唐玉虹细想后觉得这主意其实还不错,「嘿嘿,如果有好男人依靠,我就不用愁啦!」
「黄金单身汉不好找,千万别错钓坏男人。」林怡伶就怕她昏头滥竽充数。
「就是嘛,妳可别把自己逼上绝路。」
「如果真遇到中意的男人,我会在放下感情之前,好好了解对方,再决定爱不爱。」开玩笑,她唐玉虹虽然穷了点,但美丽动人又善良,绝对值得好男人来疼。
林怡伶面露担心,「爱情无法捉摸又来得突然,不是单凭理智就能控制爱不爱的。」
唐玉虹微笑道:「我所谓的了解,是请震峰帮忙调查对方的底细,才不是和对方相处,那多危险、多浪费时间啊。」
「震峰会帮忙吗?」
三楼住户陈震峰所经营的侦探社虽不起眼,但办事能力可比名侦探,传闻出任务的价码并不低。
「他以前就说过可以免费为公寓住户服务了。」唐玉虹相信他会言出必行。
「对喔,我都忘了有这回事。」尤莉莉双眼转呀转。嘿,她那就可以好好调查土男人了。
「哼哼,我未来的男人一定要有钱。」说到这里,唐玉虹的双眼出现钱的符号。
正在喝茶的尤莉莉差点笑岔了气,「哈哈,我就知道妳一定是以钱为优先。」
「外表出色、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无不良嗜好……」唐玉虹自我陶醉的又念了一长串,表情就像是爱作梦的小女孩。
「噢!受不了,世上没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好吗?」林怡伶真是服了她的天真。
「有人注定当一辈子的老处女喽!I
唐玉虹仍是信心十足,「没有百分百完美,至少找得到接近完美的男人。」
「唷!看样子,妳似乎有很好的钓金龟计画,快说来听听。」
「计画?」呃!她哪里有什么计画?
「快说,别浪费时间,要是我的男人等不及,跑上来找我,到时候妳的房间就不保啦!」林怡伶笑得很邪恶。
「啥?!」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唐玉虹还是黑了脸。
尤莉莉也凑一脚,威胁道:「从这里丢东西到对面公寓挺容易的耶!I
「妳们……好吧,我说我说。」唐玉虹明白如果没有给个答案,那她今晚是甭睡了。
唐玉虹努力压榨脑汁,正当想不出个所以然时,远处高楼饭店的招牌给了她点子,「混进尊爵饭店参加宴会,寻找好男人!」
「拜托,妳的方法真老套。」
「还很不实际,尊爵饭店所举办的宴会,哪是妳说去就能去的?」尤莉莉很不捧场的打了一个大哈欠。
「嗯哼!凭我的姿色,只要站在饭店门口……」
「该不会宣称没带邀请卡、装可怜,等男人带妳参加宴会吧?」林怡伶很无力的替她接话。
「没错!就是这样。」她向来很向往上流社会的生活,光是想象就兴奋的不得了。
「只怕妳还没搭上男人,就已经被当成流莺给赶走了。」感觉无趣,尤莉莉喝完开水转身走人。
唐玉虹双臂环胸,气呼呼的瞪眼反驳,「我这么有气质,哪里像流莺啊?!」
「奉劝妳囤积泡面比较实际。」林怡伶真觉得自己脑袋不对劲,才会浪费与情人的相处时光,听她作梦。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唐玉虹心一横撂下狠话,「我一定会混进尊爵饭店,钓到好男人给妳们看的。」
林怡伶回头劝阻,「妳都二十三岁喽!」
在楼梯问的尤莉莉闻言朗笑,「别做只有五岁孩童会做的事,妳要知道麻雀变凤凰、灰姑娘那都只是童话故事。」
很清楚她们说得没有错,唐玉虹的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无力的瘫在沙发里。
沙发年代久远,皮革硬邦邦的布满龟裂线条,唐玉虹轻抚这一条条的痕迹,又抬头环视四周摆设,陈旧,过气、二手货……这房间与尊爵饭店的华丽形成强烈对比,她不禁幽幽叹息。
「不!谁说童话故事不能成真。」
唐玉虹拿起手边的银白色礼服,心想只要稍作修改,这件礼服即可以展现她动人美背曲线,勾勒出曼妙身段,相信在穿出高贵大方的同时亦能谱出旖旎美梦。
她迫不及待抱着衣裳跳起舞,步伐轻盈的转着圈圈,丝质绸缎泛起一波波浪花。
恍惚间,美妙音律传出,灯光柔和,红酒醇香飘然……她从镜子里见到未来的金主。呃……优质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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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路上有一家跳蚤生活馆,从钻石饰品至年代久远的的旧锅碗等……这里通通都有,虽然都是二手货,但其价格便宜、品质又非常好,唯一的缺点则是一个月只营业数天,而且营业时间有时是半夜、凌晨才开始。
唐玉虹为了买到上等的二手货,三不五时就到衡阳路晃一晃,连续等待数天仍不见店门开启,她的情绪开始不安稳。
「可恶!」没耐性是她最大的缺点,急躁总是让她变得任性骄纵。
可乐空罐被她踹至跳蚤生活馆的大门,深夜里铿锵声格外响亮,尤其她还一次又一次的踹着空罐。
「吵死啦!臭婆娘安静点。」隔壁幢的住户探出窗外咆哮。
唐玉虹甩也不甩,继续踹着空罐发泄不耐烦,买不到可以搭配礼服的饰品,她已经数天睡不好又吃不好了。
不久空罐被踹至扁平,黑亮眼睛仍燃着火焰,她很坏心的想,如果铁卷门遭到破坏,那么跳蚤老板是不是就会出现。
「犯罪行为。」她摇头咕哝。
已经十二点十分,唐玉虹瞪着夜光手表,情绪波动的更加厉害,「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真是气死人哪!」
忽然她的眼神漾着浓浓贼意,「哼哼!不好好发泄发泄,这怎么成。」
这手表是日本SEIKO机芯夜光表,它具有防身求救的功能,只要按下红色按钮,即可以发出九十分贝的高音警报。
霎时,高分贝铃声响起,尖锐声音划破寂静夜空,很快的街坊住户灯光全亮起,已有人跑出来探看究竟。
唐玉虹成了被人拋弃的可怜女子,她奋力搥打铁门还哭得哀怨,「呜呜!真没良心哪,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又避不见面。」
她感觉数道目光投射而来,便更卖力的演起戏,「骗我的感情又骗了我的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唐玉虹扯着嗓门胡乱大骂一通后奔离,整个过程中皆是掩面佯装哭泣,企图让旁人同情又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在奔离两条街,进入社区公园后,终于忍不住开怀大笑,「哈哈,爽快舒服多了。」
连日来的怨气一扫而空,唐玉虹踏着轻快脚步穿越行人步道,将手提袋又摇又晃的,「快乐地不得了,啦啦……唱你的歌呀,唱我的调……赫!」
前方突然出现的身影,让唐玉虹脚步踉跄不稳,手提袋就这么飞出去,而大拍卖的战利品正好落在那男人的肩膀上。
妈呀,那两件火红内衣裤竟然掉了出来,唐玉虹的脸颊泛红,「对不……」
当她对上男人的脸,顿时呼吸窒碍,话卡在喉间,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时间平稳情绪,更没机会佯装若无其事的离开。
男子身材高大挺拔,一头乱发、胡须遮掩了轮廓,衣着邋遢多添几分颓废,他正是跳蚤生活馆的老板。
月光明媚,树影婆娑,在微风徐徐的公园旁,气氛该是悠然恬静,只是男人出现后,一切全变得骇然。
两人一动也不动的对视着,唐玉虹被瞧得冷汗涔涔,感觉他不同于以往的随和,目光在黑夜映衬下如火炬,彷佛具有透视人心的能力。
不会吧……方才的恶作剧他全知道了?
唐玉虹很想拔腿就跑,却舍不下还挂在他宽阔肩膀上的贴身衣物,为了红色小布料,她勇气倍增,「真对不起,我一时手滑。」
「没关系。」骆亦辰嗓音低沉慵懒。
呼!看样子,他们的相遇只是巧合,唐玉虹暗暗松口气,并向前取下衣物飞快的收进袋子里。
「我正想开店营业,妳要不要到店里逛逛?」她是老顾客,骆亦辰的邀请很自然。
「太晚了,我得回去。」时机不对,她只好忍痛拒绝。
「我有进货。」
闻言,她顿时忘记了顾忌,「真的!有什么样的货啊?」
「很多,不知妳需要什么?」
在落腮胡的掩饰下,骆亦辰给人的感觉始终是懒懒散散,唐玉虹没察觉不对劲,「我想买项链饰品。」
「有。」价钱可以算妳特别的贵,他在心里暗忖。
「哇!你真好,那我们快走。」唐玉虹兴奋的抢先奔跑。噢!最爱的跳蚤生活馆我来啦!
这半年来,只要跳蚤生活馆有营业她都会出现,骆亦辰与她还谈不上认识,交谈内容也只限于二手货品买卖。
方才的精采戏码让骆亦辰大开眼界,对她原有的好感已打了折扣,没想到她与那些喜欢制造绯闻拉关系的女人没有两样。
不!她更胜一筹,竟可以为了接近他,当客人潜伏半年之久。
长发在风中飘逸,柔软的线条妩媚动人,轻易锁住骆亦辰的目光,忍不住仔细打量,怎么才三个星期不见,她又变漂亮了?
她非常懂得展现天生姣美的容貌、婀娜多姿的体态……
哇!胡思乱想些什么,再柔弱美丽的女人都有毁灭男人的能耐,何况她的心机还如此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