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冉远之走出房间,食物的香气钻进他的鼻息间,他下意识地走到餐桌前,看到桌上有培根、烘蛋,还有透着淡淡米香的清粥,还有几碟小菜,看起来好像挺可口的。
“早安。”林雍晴释出善意,笑眯眯的站在餐桌前,“早餐准备好了。”
“我有说要吃早餐吗?”冷冷的瞟她一眼,他还在记恨,记恨她作为破坏他跟女伴的好事!
“每个人都要吃早餐的,我老爸有说,不吃早餐的人,一天工作没力气。”
“但我从昨天晚上被某个人气到饱到现在,怎么吃得下?”他斜睨她。
她当然知道这位某人指的就是她,有点气弱的摸摸鼻子,“……不然,我帮你打包,你带到公司去,饿了随时可以吃,也不会浪费食物。”她好心建议。
“不用,我是去上班,不是去吃早餐。”说完,他一屁股坐在位子上,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不爽的扬起眸,“不是要我吃早餐吗?没有筷子是要我光用闻的吗?”他还没死,没办法光闻供品就会饱。“喔,马上来。”她赶紧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接着快速递上筷子,恭恭敬敬的把他当大爷般伺候。
端着臭脸,冉远之慢条斯理的吃起来,眼角余光瞄向她身上那套变形又褪色的运动服,“现在应该算是你的上班时间吧?”
“当然。”点头如捣蒜。
“你没有别件衣服吗?”他对她身上的运动服非常有意见。这是他家,不是她家,她既然是他的家务助理,就应该要有家务助理的模样,不应该穿着邋遢的运动服满屋子跑,有碍视野。
“当然有。”上台北的时候,她一动带了五套衣服,三套运动服,一件洋装,还有一套平常外出穿的,不过昨天发生火灾时,她来不及抢救晾在阳台的衣服,以至于现在只剩下一套泡在水里待洗的脏运动服,一件当初从妈妈衣柜里翻出来的宝贝洋装,跟现在身上这一套。
“去换。”
“是,遵命。”让雇主满意,是身为家务助理的责任,这点职业道德她有。
咚咚咚,她跑进客房,换上唯一的洋装,再咚咚咚的出现。
正悠哉吃着早餐的冉远之一看到换装完毕的她,被吓得呛到,一阵狂咳。
现在是怎样?她以为她在演六十年代的台湾乡土剧吗?这种应该被摆在博物馆里的衣服,她居然还在穿!这位欧巴桑会不会太惊世骇俗了点?
“这件衣服是在哪买的,很——别致。”嘴角微微抽搐。他原本想说稀罕,稀有兼罕见。
“这是我妈年轻时候的,当时可是风靡了全村的男生,我爸特地留给我当嫁妆,不过……”林雍晴刚开始还说的眉飞色舞,随即脸色变得黯淡惆怅。
“不过什么?”他注意到她的沉默,“讲话不要只讲一半,不要把我当蛔虫。”
她耸耸肩,强打起精神回应,“没什么,就只是分手了而已。”
“那个交往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恋人?”
“嗯。”原来他还记得。
如果他的女朋友敢穿这件洋装出来,他也会跟她分手。冉远之原想这么对她说,可一开口,却变成——
“你看,长情有什么用?白白浪费十多年的青春,还不如多认识几个男人,分散投资,降低风险。女人要学着聪明一点,知道吗?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话落,他怔了怔。等等,明明昨天才刚被她破坏了好事,他怎么还安慰她?
“你也觉得下一个女人会更好,所以才换个不停吗?”
居然敢拿他说的话来堵他。“我跟你不一样,少拿我跟你相提并论。反正多几次就会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分手就是这样。”
“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习惯,难不成你很习惯被背叛?”
“怎么,他劈腿了?”他瞟她一眼。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他说他有喜欢的人,那个女孩是他公司总裁的宝贝女儿,学历好、家世优、人又漂亮,娶了她——”
“可以少奋斗三十年。”这种事情不胜枚举,她不是第一个了。冉远之直接帮她把话说完。
“咦,你怎么知道?”
这种用脚趾想都知道事情,需要这么惊奇吗?他没好气的睨她一眼.
“你不要跟我说你还纯情天真的默默祝福他。”
默默祝福?她曾经想过,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既然他有更好的对象,散感情不散交情,她会努力说服自己成熟点,但是想到李家豪那么无情的奚落她,她发现她做不到,她不想故作大方欺骗自己,然后害自己内伤。
没错,她就是小心眼又小家子气的人!
“冉冉,要是你,你会吗?”她率直的问。
“白痴才会!有那种闲工夫,还不如早点找到比对方更好的新伴侣。”他忽地一顿,“谁准你喊我冉冉的?”既愚蠢又恶心巴拉。
“你愿意在我最倒霉的时候深处援手,你就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该冉先生冉先生的喊,所以,我觉得叫你冉冉比较适合。”她讲的很认真。
“对我来说,朋友只有两种,男的是兄弟,女的是床伴,这样……你还想跟我当朋友吗?”
床、床伴?当然不想!差点忘了他很花心,林雍晴面露为难,很想喊他冉冉。
“如果不想被我扫地出门,你最好给我收回那个表情。”他威胁。
一听,她马上勉强挤出一抹虚伪的笑。
他真的会被这个女人打败!
他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接着吃光碗里的食物,准备出门上班。“对了,冉冉,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又是冉冉!冉远之停下正要开门的动作,快速转过头,将目光化为刀刃,笔直射向她。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林雍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点菜,连忙拍胸说,“放心,我很会做菜,这是我的兴趣也是我的专长,只要你说的出来,我都能做。”
是她自己说的喔,到时候做不出来,他正好名正言顺开除她,看她还能用什么理由赖着不走、
黑眸突地闪过一抹阴险的光芒,冉远之很有使坏的快感,“我想要吃佛跳墙、松鼠黄鱼、油豆腐镶肉、荷香子排……”
“等等!”
“干么,不会做吗?”他挑衅的睨她。
“你点的都是肉类,要吃点青菜比较好吧?”她诚恳建议。
“小菜交给你决定,刚刚说的那些菜至少要来个三道,只要少一道……”他没把话说完,而是伸出手往脖子一下。
其实他点的那几道菜说难不难,就是手续繁杂又费时了点,他就是存心想看她手忙脚乱,好教她尝尝跟他昨晚一样的挫败感觉。
原以为会看见她垮下脸,谁知她笑眯眯的一口答应。“没问题!再见,路上小、心。”
笑吧笑吧,他怕她晚上就笑不出来喽!
当晚,冉远之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回家,没想到餐桌上居然真的摆着一盅佛跳墙、一尾金黄酥脆的松鼠黄鱼,和一盘荷香子排跟三大盘炒青菜。
呼呼,六菜一汤,丰盛的不得了呢!
“你真的煮了?”他很是惊诧。
“你不是想吃吗?”林雍晴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不管,先试试味道,如果太难吃,她还是要滚蛋。
他先盛了一碗佛跳墙,尝了几口,便沉默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不可能呀,她的手艺可是得自老爸真传。
靠,好吃的要命!味道浓郁,口感绝佳,芋头松软、蹄筋软Q、排骨嫩而不油腻、笋片爽口又开胃。
赶紧又再尝了一口松鼠黄鱼——外皮炸的酥脆,鱼肉鲜美,嫩不溜丢!
“你该不会是找枪手吧?”他眯起眼睛问。
“枪手?做菜为什么要开枪?”
哪里来的天才,居然连枪手都不知道!“我是问,你这些菜该不会是找人代做的吧?”
林雍晴歪头瞅着他,“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爸爸是‘上港尚出名,下港有名声’的总铺师林石头啊,别说是佛跳墙、松鼠黄鱼,办一桌满汉全席我都没问题。”她讲的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原来她老爸是总铺师,难怪她敢收战帖。这个狡猾的臭丫头,居然扮猪吃老虎,而他还被她唬弄了!没能如愿整到她,冉远之有些气闷。
不过,她烧的菜真是好吃的没话说,色香味俱全,完全不输饭店大厨,光是冲着她精湛的好厨艺,他倒是愿意勉为其难的继续收留她。
所以现在的结论就是——留校察看!
“站着干什么,快点坐下来吃饭。我先说,我可没等人吃饭的习惯,喏,椅子。”冉远之用脚勾开餐桌旁的椅子,示意她入座。
没办法,人也才两只手,一只手得捧碗,一只手得拿筷子,吃饭都来不及了,没时间表现绅士风度,反正她是自己人,不需要搞社交礼仪那一套啦!
林雍晴盛了一小碗饭,坐到他旁边,跟他一起吃晚餐,不知怎的,看着他大口大口吃着自己做的菜,连上流露如此满足的模样,她觉得好骄傲、好有成就感!
一直以来,她心中始终有幅美丽的画面存在——画面里的男女是父亲,男人每天外出工作,女人则全心全意守护这个家,等到晚上男人下班回来,女人做一桌子好菜犒赏男人一天的辛劳,父亲边吃饭边分享当天的点点滴滴。
看着冉远之,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画面,心,忍不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为什么光吃白饭?又不是没菜,你以为你是乡土剧的童养媳吗?”冉远之皱眉睨她,夹了一大块松鼠黄鱼到她碗里,命令道,“快点给我吃。”
她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他命令口吻下的体贴,腼腆的笑了。“……谢谢。”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像是被一股浓烈的温暖紧紧包围,不甘示弱,她也学他大口大口的卖力吃饭。
他看了她一眼,满意的笑了,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的吃着饭菜,他突然觉得很真实、很可爱,忍不住想要喂食,让那张小嘴不断的咀嚼蠕动。
想着想着,手倒是自有意识的又夹了一些菜到她碗里。
“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吃。”她娇憨的敦促他。
“嗯。”冉远之扒了一大口饭,开心到想要放声大笑。
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吃饭,讽刺的是,哪怕偶尔带着女伴出去约会,他还是一个人吃饭,因为十个女人九个怕胖、要减肥,剩下的那一个吃素。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一个人的晚餐,可现在林雍晴就坐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分享餐桌上的六菜一汤,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感觉很棒,仿佛白饭吃起来都特别甘甜。
难道,这就是所谓陪伴的感觉?只是他还缺伴吗?
他是众人眼中的贵公子,多金潇洒、女人也多,每天过得多姿多采,最不缺的就是人陪,截至目前为止,他的空窗期不会超过两天,这样的他,会在乎起陪伴的感觉?要是说出去应该没人会相信吧!
那他心里那股莫名的感动是怎么回事?他该不会是病了吧,他想不透,真的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