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终于结束了。在精心设计的花海缤纷、缎带飘扬、华丽璀璨的乐声中,她一度还感染了那恍似走进幸福花园的喜悦,将深处的忧郁冲淡了一些。
但是当一桌桌敬酒答礼时,她不时接收到穿心利箭般的眼光,且发射来源都是女性同胞;再看看身边认真投入角色的新郎,不时对那些含怨毒的女性投以抱歉的微笑,她随即「咚」一声掉回幽暗的现实人生——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这个梦幻婚礼,以及她视为梦魇的新郎。
他们今晚仍然回到盛家大宅,并非她先前以为的他的单身公寓。在礼车驰向令她狐疑的方向时,新郎扬起坏坏的表情,「没办法,老太太要求前三个月得住家里。在她眼皮底下,你可要敬业一点,别搞砸了我们的计画。」
那一刹那,她兴起了一种冲动,想命令那个冒牌刘德华使出看家赛车本事,让她的生命终止在二十四岁这一年。
草草结束淋浴,倦怠感并没有消失,她知道这种心理上的疲惫会持续到这个婚姻结束,直到她重获自由为止。
她跨出淋浴间,换上睡衣,垂头丧气地打开浴室门。由于没注意到地上凸起的门槛,一个踉跄,让她结实地亲吻上一道坚硬赤裸的胸膛。她心惊肉跳地指着只穿了件短裤。
她搞不清楚是内裤还是外裤的男人,结结巴巴地道:「你……没事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露出凉凉的微笑,捏捏她的脸道:「这是『我的』房间不是吗?我正要进,我的。浴室泡个澡,你有疑问吗?﹄说完颇具玩味地扫了她全身一遍,点点头道:「你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性感和你是无缘的,你的确很适合这种娃娃睡衣。」
「盛士暐,你少给我嘻皮笑脸!」她掌心朝他胸前一击。「盛家那么大,你那里不待,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你不会要我替你唱晚安曲吧?」
他搓揉发疼的胸肌,狠睨着她道:「盛家这么大,只要老太婆在的一天,我就得和你同床异梦,听明白了没?」
「你事先可没这么说!我不管,那张床上只能睡一个人,你听清楚了吧?」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担心他会向她伸出魔爪,她是怕控制不了自己,半夜会起来将枕边人扼死。
「你想睡地上?我无所谓,你习惯就好。」嘴角一扯,他大步走进浴室,当着她的面甩上浴门。
「盛士暐,你混蛋!」她踢了浴门一脚,转身走向景观窗旁的大张杉木床榻,对着精心布置的床褥思忖着。
不知是谁购置的寝具,为了配合新婚的喜气,全都采用典雅的金绿与暗红色系,被面的花朵织纹栩栩如生,指腹滑过其上,丝棉的触感细腻柔软,让人爱不释手。
这种超级享受,怎能让他一人独占!况且,他奢华了二十九年,偶尔睡个地板也不为过吧?不,不是偶尔,往后一年半载,他都只有睡地板的份。
念头既出,她飞快的爬上床,抓起一个枕头扔在原木地板上,再跳下床,打开靠墙那一长排衣柜,拉出一条厚棉被在地上铺好,简单的临时床褥完成,她背对着大床,将自己呈大字型重重抛上去。
彻头彻尾的舒适霎时透心,这是从答应结婚以来第一次感到卸下了忧闷。她合上眼,放松了四肢,决定苦中作乐,将浴室里头那个男人抛到九霄云外去。
「喂!喂!」意识都快不清了,肩头突然被抓住猛晃,她不甘的睁眼,浑身散发浴后清香的男人在俯看她。「这个床可以挤下三个人,我们俩各据一边也碰不到对方,为什幺让我睡地板?」这个女人,真把他视作病毒了。
「我不想作恶梦,你大男人就委屈一点,睡地板锻链体魄吧!」她转个身背对他,打算把他当透明人看。
「女人!你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毛巾一甩,弯下腰,长臂向床上一捞,轻而易举地拦腰抱起她,将她扔在地上的软褥上。
「你干什么?」她迅速地爬起,怒火中烧,揪住正要躺下的男人的衣领。「没礼貌、没风度的家伙,竟然会有女人喜欢你!你给我起来——」
他大掌捉住她细瘦的手腕,贴近她,带着香气的热流拂过鼻尖。「你既然不把我当男人看,我也不必把你当女人看。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若愿意共享一床,我可以分一半位置给你;你若坚持要独享,那么就轮流,一人一天,这样可以吧?」
「我告诉你,和你共处一室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甭想和我讨价还价!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我何必在这受苦受难?小心把我惹毛了,我马上就和你离婚,让你好看!」她愈说手劲愈大,把他的肩给向上提起。要不是累了一整天,她真想赏他一个过肩摔。
「是吗?恐怕会有人先被大卸八块吧?如果一千万还不出来的话。」他眯起黑如深壑的眼,看着鼻端上方挨近的饱满胸脯,缩紧鼻翼吸了一口气。「霏霏,你用了我的沐浴乳,身上都是我的味道,想把我撇清没那么容易吧?」
「你——敢——吃——我——豆——腐?!」她脚掌一抬,抵住他的胸口。他还未反应过来,眨眼间就与她相距了两公尺——她在床上,他在床下,而且屁股漫着裂开的剧痛感。
「你——敢——踢——我?!」他一手捧住臀部,挣扎着起身,满面惊怒。「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不会学乖——」
他长手往前一抓,纤白的脚踝立即被牢握在大掌里,她惊慌地想踹开他,男人的力气却被怒意激发,三两下就将她笔直拖下床,跌坐在地板上。
「盛土晖,你欺负女人,我明天就公告诸亲友,让你形象全毁——」她挣脱他的大手,粉拳猛烈地落在他胸口,胀红的脸儿全是委屈与不甘,下手毫不留情。
「你是女人吗?女人向来只会对我撒娇装媚,绝不会像你一样拳打脚踢——」他束缚住她的拳头,将她两臂拗在身后。
「两个都给我住手!」
声若洪钟的厉吼破空而来,在静夜里产生一道回音,两人顿时成了石雕,一时回不过神来。他先松开她的手,朝门口望去,惊异地问她,「你门没关,就准备上床睡觉?」
「蠢蛋!你是最后一个进房间来的,是谁没关好的?」她回嘴。
「住口!才刚新婚,就给我演出全武行,你们是没把我这老太婆放在眼里了!」
轮椅嘎吱嘎吱响地移向他们,穿著改良式唐装的瘦干身躯让座椅显得有些大,搭在扶手的鸡爪上有一颗硕大的翡翠环戒,兀自绿油油的闪烁着,皱褶纵横的脸上,一对小眼珠泛着矍铄的光,完全没有日薄西山的昏蒙。
老太太这几年老得很快,和李宛霏幼时记忆不能相连,但口吻倒是没变。
他们的确太忘形了,都忘了这楝房子里还有其它三位长辈呢!
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吧?老人的灰发仍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束成圆髻。她不是该躺在床上安眠吗?为什么还能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此?!
回应年轻夫妻困惑的目光,老人身后沉默的推手说话了。
「老太太起床吃药,听到两位争执的声音,很吵,门又是半开的,所以我们就进来了。」推手是位中年妇人,声调跟表情一样没什么温度,宅子内的人都唤她张嫂。她多年来一直随侍在老太太身边,手脚非常俐落,常板着一张脸,不多话。
他们的确忘得一干二净了。老人的房间与他们相对面,有异常的动静很容易被知悉。他不清楚老人当初选择这个方位住下是否有监探的意味,但二楼起居不方便,窗外又有株盘根错节的大树遮蔽阳光,并不适合行动不便的老人养身,这种种不合理总让他心生古怪。
不过,也就这三个月吧。当初他父亲一口答应了老太太的条件之一——新婚头三个月得在盛家度过,但他早出晚归,老人能耐他何?
「对不起,姨婆,我们在——在玩呢!忘了门没关好——」盛士暐恭敬地站起来,一反平日的满不在乎。
「是吗?地板上的枕头和棉被又是怎么回事?新婚之夜就打算分床睡了?」精悍的眼神在两人不安的神情上打转,似乎没有轻易饶过他们的打算。
「那个是因为——怕睡到半夜有人会掉下床,摔痛了身体。姨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睡,不习惯突然多出一个人跟自己抢被盖。」男人努力地自圆其说,还往后猛扯了一下呆坐在床上的女人的头发。
她痛得跳起来,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怎么可能分床睡,我们刚刚是开玩笑的。」她揉揉刺痛的头皮,思索着要找什么机会还击。
老人哼两声气,「最好是这样。士暐,你父亲很有心,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怕日子冷清,他就接我到盛家养病。你们就跟我的孙辈一样,有任何问题,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能看你讨个好老婆,圆圆满满的有下一代,是我人生最后的期望。你们不会令我失望吧?」说完,半勾的瘪唇出现一抹怪笑,让李宛霏下意识缩了缩肩,视线只敢落在老人尊贵的戒指上。
「那是当然的。姨婆对我们盛家恩同再造,这点期待我们不会辜负您的。」怕这套虚假的说词不被采信,男人长臂一勾,将身边的女人揽人怀中,在她面颊亲了一口。
「很好,你们之间能有共识,那是最好不过了。」看了眼浑身局促依偎在男人臂弯的小女人,老太太嘴一咧,一排假牙闪现,像暴雨前的预警闪电。「宛霏啊,从结婚前到现在,一共见了你三次,有两次你都和士暐拳脚相向,女人这副模样是留不住男人的!虽说你们自小就认识,但也不该失掉作太太的分寸,不学着温柔体贴,就算把男人五花大绑,他还是会一个劲儿往外跑的。」
一股羞愤让她面上红白交错,羞的是婚前拜见盛家两老那次,她在盛家前院和盛士暐一言不和,彼此动手推挤时,刚巧被刚下车要进主屋的老太太撞个正着;气的是一旁的男人心有戚戚焉地狂点头,似乎对这番评论深表赞同。
「我这么说不是要你学他从前那些女人的轻佻样,那只有丢盛家的脸。你看看你婆婆,把丈夫管得服服帖帖的,又能帮衬盛家事业,那才是你得好好学起来的本事。」
这次轮到她笑弯了嘴,她上前几步,两手交迭在膝上欠个身,轻快地回道:「姨婆说的是,我会尽力做到。」
男人脸皮隐约跳动着,但仍镇定地保持谦笑。
「所以——」老眼闭了闭,静止了三秒钟。「既然你们俩决定共体时艰,不想在此时去蜜月旅行,要延后到盛氏稳定为止,那么宛霏啊,明天就把工作辞了吧!你就全心全意照顾士暐,别再抛头露面,赚那几分钱让人看笑话。」
这几句虽说得轻描淡写的,却让她连连倒退,直到男人从后伸手抵住她的腰,嗤笑出声,她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姨婆,那我——不是成了闲人了?盛家——不会希望多个闲人来养吧?」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工作被看低,她不禁握紧了拳头。被看低不要紧,还得侍候一个不对盘的男人,这才更是令她闻之色变。
「我老太婆要养十个闲人都不是问题,这点用不着你操心。总之,就这么说定了,后天我要上医院去,就由你陪着我,让张嫂回家一趟。」
鸡爪一扬,张嫂熟练地推动轮椅,转个弯,出去时还顺手替两夫妻带上门。
她呆得很厉害,浑然不觉男人的双手在丈量自己腰腹的尺寸,她唯一的思绪是——她坠入了无间地狱!而且依照老人家发号施令的肺活量看来,这刑期绝不会太短。
「你看起来有点惊吓过度,我看我今晚就大发慈悲,让你睡床吧!」
她不吭气,床的吸引力已消失无踪,脑中浮现了一个天平,左边是体重不足的无上权威皇太后,右边则是带着坏笑的没品皇太子,两边对她的人生破坏力差不多,但右边可能好一滴滴,起码她不开心时能够踹上两脚消消怒火……
她慢慢爬回床上,静默地看着窗外的星空,思索着自己渺茫的未来。
主灯熄了,留了一盏夜灯。她听到男人打呵欠,然后在地板躺下的声音,最后他还下了个语重心长的、略带讥诮的评语——
「霏霏,不是我要泄你的气,你的腰粗了点,还有点小腹,夏天就快到了,你最好戒口一下,否则到时只能挑连身泳装——」
一只枕头朝地板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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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下,从绵绵密密转为万箭疾射,哗啦啦的雨声被隔绝在门外,但是门内的聒噪声可也不遑多让。她好几次从发呆中被连串的疾问拉回,嗯嗯啊啊后继续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放空瞑想。
「李宛霏?我问你话你听见没有?」
托腮的手被无情的一推,她的头重重地点了一下。「你让我静静行不行?我在为我的工作哀悼,也不知道下次重见天日是何时了,你也不同情同情我,还老问那个混球的事!我都跟你说了,我们是室友,不相干的啦!」她拿起前面的冰咖啡牛饮起来。
「同情?别的女人巴不得的好运道落在你头上,你还叫苦?他到底混蛋在哪里?说啊!」王黛青火气不小,李宛霏闪电结婚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平平是丰华正盛的妙龄女郎,不,她的姿色比起李宛霏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公司里她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可谁知连卖弄风情都不会的李宛霏竟捷足先登,嫁了个金龟婿,且得了便宜后还叫苦连天,连在公司是同一阵线的好姐妹也很想狠扁她一顿。
「我不想道人长短,反正,我们这婚姻不会超过一年。可是,就算我们是清白的,你说,学长回来后会相信吗?」唉,这才是她真正的损失!
「清白?盛士暐那吻技,你要尝过早飞天啦,你还想清白到几时?」说到这还不由自主的舔了舔樱唇,回味那仅有的夺魂吻。
「我刚吃完午餐,别让我吐好不好?」她火瞪着王黛青,说着还真有些反胃。
「通常信誓旦旦的那个都是最快破戒的啦!你话最好别说太满,应付你这种生手,他只要勾勾食指就够了啦!」
「王——黛——青——」拳头在桌上爆槌了一下。「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我说出来不可吗?」她突来的火眼金睛,让美女手中的奶茶洒了一大片出来。温柔的咖啡馆老板娘,遥遥地把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一下,很仁慈地没有过来赶人。
「哇,你第一次吼我耶,跟真的一样!」王黛青很没良心地装出怕怕的表情。
她颓然地将右颊贴在桌面上,两手垂直挂在桌底下。「我从小到大,平平顺顺的,没什么大好,也没什么大壤,就算大一点时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也从没有动过万里寻母的念头。其实我养父母对我还算不错,没亏待过我,除了——」
她倏地打直坐好,咬牙迸出一句,「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次的盛士暐。」
「嘿!听起来总算有点戏剧性了。」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五岁那年,我妈带着我到老太太家帮佣了几个月,那时正值暑假,盛士暐也跟着他奶奶一道来度假。两个老女人是亲姊妹,自然是无话不谈;可那盛士暐就无聊了,他弟弟还在学走路,留在盛家没来,所以他到处找取乐的对象,当然,宅子里除了我这个倒霉鬼还有谁能让他消遣?他三不五时想出各种恶劣手段整我,我当时怕生,连喊救命都不敢,就让他整了两个月。」
「小男孩调皮是正常的啊,你也太小气了吧!」王黛青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如果你经验过头发差点被烧光的感觉,就不会这么说了。」她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不掩其馀恨难消。
「没想到他少年时就展露了恶魔的特质,很符合他的作风啊!」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两句话是褒不是贬,而且还带着不当的想望。
她压抑了再次捶案的念头,紧接着举发这个恶质男人。「国一时,我爸爸因为工作调差来台北,于是我们和盛家有了较频繁的接触。他当时已经高二了,他的学校和我们学校离很近,有一次我和死党在等公车时刚好被他看见,他突然善心大发叫司机顺道送我们回家,我的朋友竟因此中箭落马对他一见锺情,还叫我当信差替她传爱慕信。」
「他那时候应该就很具吸引力了吧?」
她缩紧五指,大有把水杯捏碎的倾向。「这个臭家伙,合声不吭接了六封信后,有一天,突然出现在校门边的公车站牌堵我,他竟然——」
「竟然怎样?」
「竟然当着我朋友的面亲我一下,还问我要不要先吃饭再去看电影?」
「嘎?」王黛青这次瞪直了眼。
「可想而知,我的朋友到毕业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这招歹毒吧?」
「他的警告作风可真另类!」语气中仍充满了赞叹。
她翻了个白眼。「这一次,我铁了心不再理他,不管在任何场合遇见他,都把他当空气一样视而不见。他上大学后生活多采多姿,也没空想起我;直到我高三那年,他刚从国外回来,才在一次亲戚的婚礼中遇见他。那一次喜宴我妈的娘家出了点事不能去,我临时拉了好朋友一起代替我妈出席,结果——」
「结果你朋友又爱上他啦?」王黛青冷笑。
「这次我可管不着了,他们想怎样是他们的事,只要沾上盛士暐,我是离愈远愈好。可三个月后,我朋友面色苍白的来找我,叫我陪她上妇产科。」
「呃?」
「这个混蛋,下了手竟然不负责任!我生平第一次上妇产科竟然是作帮凶,替他收烂尾,你说,我可能瞎了眼喜欢他吗?」
「这个……有时候……难免……」」时激情吗?依他当时的年纪应该懂得防范措施了吧?但——或许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吧。「他当时也不过二十几,总不能叫他娶她吧?」王黛青很勉强地为他辩解着。
「还没完呢!」她把盛满冰水的杯身贴住脸颊,缓和一下因愤怒而升高的热度。「平静了几年,大四毕业那天,他大概从我妈那打听到消息,竟然说要请我吃饭庆祝我毕业!我那天心情不错,一时松懈,加上事隔多年,防范之心也弱了,且想想我都二十二了,他还能对我怎样?」愈说气愈旺,面色开始爆红。「没想到这家伙死性不改,在五星级大饭店的西餐厅里,当我才要咽下第一口顶级牛排时,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美艳女郎冲到他面前,质问他我是否是他们分手的理由。」
「天啊!」王黛青掩住张大的嘴。
「这该下地狱的混球,不但不解释,还面无表情的回了句『是又怎么样?不需要经过你同意吧?』下一秒,我嘴里的牛肉,马上因为一个火辣威猛的巴掌飞到走道上去了。」
「我——懂了。」惊愕的嘴巴好不容易合上了。
「这下你懂了吧?从那刻开始,他在我人生的标记就是『瘟神』两个字。你说,我会因为要与他同床共枕而小鹿乱撞吗?没搞到同室操戈就不错了!」大致说了一遍他的恶行录后,她的闷气才稍解。
「我懂了,宛霏,你真的不适合他,他要的是能制住他的女人。」若有所思的浅笑中藏着春意漫漫,食指轻含唇间。「哪天你们散了,可别忘了第一个通知我,要不——其实现在也行,我暂时可以不计较名份的。」
「你——」一口冰水险些从鼻孔喷出。「没救。」
「我喜欢坏男人,懂了吧!」丹凤眼眨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懂了,都是你们这种人惯坏他的,他才会有恃无恐。」她重新陷入无力中,托腮望着玻璃外的疾雨纷飞。
一辆银色房车穿过雨幕,停泊在巷道边,按了两声短促的喇叭。她定睛瞧清楚后,拿起皮包起身离座。「黛青,我先走了,他来接我了。」
「有空别忘了找我吃顿饭啊!」
她摆摆手,走出咖啡馆,这才想起身上没带伞,迟疑一会,她冒雨直奔车子,打开车门迅速就座。
男人看看她,一只手往她额头摸去,她敏捷地向后靠,避开他的手,恶声道:「干什么?」
「紧张什么!你一头一脸雨水,帮你擦擦罢了。」他出示手中的白帕。
「不用你多事!」她扯了几张面纸,胡乱在脸上抹。
「又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他转动方向盘,向前急驰,习惯了她的防卫动作,倒也没不高兴。「和同事吃过饭,心情应该好多了吧?」
她暗自哼气,望向窗外……再度反刍他的过往劣迹,心情会好到哪里去!
「怎么?不想理我?本来我今天还想让你睡床上的,不过看你好象刚吃过炸药,我看为了自保,还是让你睡地板好了。」
「在鬼扯什么!」她悻悻然。
「别不承认啊,昨天半夜你上洗手间,难道没有踩着我的大腿走过去?差一点点就命中要害了你知不知道?」大腿内侧到现在都还在泛疼。
她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看向他。「喔?我不记得了。不过如果真要毁了你的要害,那也不见得是坏事,起码你没机会再还害人间了。」
他闻言大笑,笑得车身跟着颤起来。「霏霏,你真有这么恨我吗?我可不担心别人,我是担心哪天你爱上我,会后悔毁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大手在她头顶轻拍数下,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引爆女人体内的炸药。
「盛——士——晖」她毫不犹豫地扭住男人的领带,奋力提起。「这可是你自找的,敢耍贱嘴?快!说对不起!」她一脸穷凶极恶地逼向他。
「喂!大马路上你干什么?我看不见前面了——」他喉咙被狠狠地缩紧,还没说完,车身就重顿了一下,往左倾斜,两人的脑壳互击,顿时金星四冒,车子登时不再动弹,静默中,只听见大雨落在车顶的持续单调声。
「砰砰」两下玻璃敲击声在耳畔突兀地响起,他吃力地从晕眩中抬起头,窗外出现一个穿著制服的陌生男性。
他打开车窗,那张不留情的脸随即凑近,「先生,驾照拿出来。大白天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去,把路边的花台都给撞崩了,你是喝醉了吗?下来酒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