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里昂的街道,可以欣赏到许多建筑物上绘制的漂亮壁画。一幅幅色彩斑斓的图案会给人美好的享受,和自己喜欢的人漫步而行,谈论着这一幅幅构思巧妙的壁画,应是何等的惬意。偏偏他喜欢的人硬没被这以浪漫著称的国家熏陶出半点浪漫情怀,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再次哀悼自己的失败。
“还要走多久,我们为什么不搭车,不是为了省钱吧?我可以掏来回路费钱。”普通对费南德的心思一无所知,喋喋不休地为自己的肚子叫屈,“走这么长的路,待会我要多吃点。”
“你吃多少都没问题。”费南德笑得很僵硬,他告诫自己必须有耐性,你不可能指望一个白痴在一朝一夕之间突变成天才,他需要恰当的时机向她告白,在不会换回一顿爆笑的情况下。
他们的目的地是BitorPlaza,这家餐厅的生意十分红火,在这个季节,它的露天阳台会开放,这使用餐显得更加诗情画意,非常适合恋爱中的男女。费南德提前两天预定了位子,是想让普通感受这种浪漫的氛围,虽然他认为自己又会是对牛弹琴,白费一番苦心。
午时十三点左右,餐厅坐满了客人。侍者走来,问清楚了后引领他们朝预约好的位子走去。
在那个位子处像是有客人和领班发生了争执。
“对不起,这个位子已经有人预定了。”领班彬彬有礼地说。
“可是人还没有来,空了很久了,说不定不来了。”娇嗔的女声十分妩媚。
“我们不如改天再来,下次我会提前预约的。”站在女子身边的男子劝说。
“不嘛,我今天只想在这里吃!”女人惯用刁难来推测她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美丽的女人尤其如此。
普通扭头冲费南德一笑,“有人想抢我们的位子。”真新奇呀!在维德学院,一到吃饭的时间,大家便如狼似虎地蜂拥而上,你推我拥,互不相让。但她所到之处,好比摩西分开红海一般,闪出一条光明大道,她不是不欢迎大家与她公平竞争,可惜这年头胆大的越来越少了,只有一个爱吃猪排饭的海格迈德·穆罕默德·阿齐兹敢与她一拼。
“你不觉得,那位男士看起来有点面熟吗?”费南德敏锐地发现了那苦恼的男士是他们的老朋友。
“呃?”普通睁大眼睛看——白得扎眼的西装,油光发亮的脑袋,自命不凡的站姿——“西瓦!”
男子闻声回头,桃花眼一亮,“怎么是你们?””他们这对举世公认的死敌怎么会这般和睦共处?太令他惊叹了!
“怪了,店又不是专为你开的。”粗神经的普通才不晓得西瓦是多么惊讶。
她说话就跟开枪乱扫似的,太了解她的直脾气,西瓦耸耸肩问:“你们订的位子?”
费南德微微一笑。
耶!这个笑得很温柔的男人是费南德!乖乖,不得了,他们不会假戏真做了吧?西瓦又瞟了眼普通,比运动服强了点的休闲装,清汤素面,自信过度、神气奕奕的精神头,没有迹象表明她在恋爱。
“抱歉,看来你们要另找地方了。”经过了漫长的跋涉后,普通实在是很饿很饿。若不是心情好,她早一脚把西瓦踢出去窗外了。
西瓦很想再观察观察,挖掘出点内幕,广以传播,以便参选本年度总部十大趣闻评选。但是他的女伴见无望在此进餐,就急着换地方,“西瓦,我们到别处吧。”
“哦,那就不打扰你们的约会了。再见!”西瓦万分遗憾地道别。
普通抬了抬眉毛,问费南德:“他哪只眼睛看出我们在约会?”
朦胧的笑意浮现在费南德的脸上,那种甚至可以称作“暧昧”的表情让普通莫名地燥热不安,“左眼加右眼,我想他的两只眼睛视力完好。”
“单身男人和单身女人坐在一起吃饭就叫约会吗?”普通对费南德的答非所问,大为气恼。
“你以为呢?”费南德反问。
“不是。”普通顺口地回答。
“这不就得了,你不是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什么时候能给他个意外惊喜呢?
张口蹦不出一个字,普通彻底被费南德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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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座位上,普通眺望窗外,秀丽的风景使她开心地说:“太棒了!费南德我一直想尝试这样品尝法式美餐和坐在屋里有什么不同。就像在野餐。”
事情总是如此,在你不抱希望的时候,你会得到意外的惊喜!费南德高兴地回答:“你喜欢就好。”
用苹果配鸭肝的千层面、大蒜蜗牛、奶汁海带、茭白虾冻、菠萝莴笋,又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马上要发薪水了,到时候我请你去PaulBocus。”被请几次了,普通也想回请费南德,奈何她刚刚脱贫,资金还没周转过来。
“你很——缺钱吗?”费南德犹豫了一下问。这样打听十分不礼貌,甚至粗俗,可是他关心她的一切。
这个问题普通并不忌讳,她摇摇头,咽下莴笋,说:“不能说是缺,我的薪水要交给母亲一半,偿还我从出生到自立前浪费的额外开销。而且我要旅行、要买最新的游戏、最新的漫画,光是邮费就很惊人,反正就是没有闲钱。存存取取的也很麻烦,有多少花多少啦。”
原来不是什么大的经济问题,费南德给了她个无奈而溺爱眼神。总部所有的人都知道普通是个超级破坏大王,为了让她收敛点,利夫不得不骗她说她必须偿还高额赔偿金,幸亏她至今信以为真……若她知道真相的话,会不会变本加厉地……想想就冷得慌。
“普通,除了专心地吃,你就不能说点什么?”费南德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
“你吃饭的时候总不专心……咦!你刚才叫我什么?”
“普通。”费南德这两个字的中文发音标准得很。他可是虚心地向在总部工作的中国专派的国际刑警学习了半个多月,才小有的成就。
“你?你会说中国话?”
“会一点儿,有待继续学习。”
“那我再用中国话骂你你不就听得懂了吗?”话一出,普通慌忙捂口。晚了!
“呵呵,小白痴!”费南德再次使用了他强制赠送于普通的亲昵爱称。
普通无法反驳,她那句话说得是真够愚蠢的。
“不过你这么说,还真伤我的心。我们这么友好地坐在一起共享美味佳肴,你却还惦记着如何攻击我。”费南德很委屈地抱怨。
手中的刀叉有了片刻休息的工夫,普通没忘记赐予她美食的人是谁,她满是笑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俏皮地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说:“嘿嘿,那个时候我们还不了解嘛,现在我就不会再敌视你了。”
“这要得意于我的‘糖衣炮弹’了。”费南德用着半生不熟的汉语揶揄道。
“哇!连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用语你都掌握了,你好厉害!你闲得无聊怎的,没事学什么中文?很难学的!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这地道的中国人才稍窥皮毛,你呀,别浪费精力了。”
“为了追女朋友,我必须要学。”凝视着普通的蓝眸是情深意浓,赋有磁性的嗓音渲染着浓浓的绯色,他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她的。
无奈于黑色的眼睛只对盘中美食高唱“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当事人还好心地说:“我可以介绍给你个会英文的中国美女。”他人不赖,自己貌似天仙的好友吴智慧又老想嫁人,她可以充当红娘。但才说完这话,琢磨这事情,普通的心里有丝奇怪的不舒服感,可她很快地把这分析为是因自己吃东西的速度太快造成了食道堵塞引起的不适。
把桌掀了的话得赔多少钱?费南德觉得自己好没存在感。他明明白白的暗示毫无意外地被扭曲误解,叫他哭笑不得。自作多情的滋味不好受啊,费南德自嘲自怜地说。“你乐意,人家还不一定相中我呢?”
“那倒是。”普通想的是吴智慧那只小狐狸挑剔极了,要不然早嫁出去了。
虽然没有普通自恋但男人的自尊心同样高傲不可侵犯,不知她真实想法的费南德差点没当场吐血。罗马不是一天修建而成的,他根本没敢对普通的回报期望太高,可惜自己的先天优势发挥不出来,又缺乏后天的锻炼,费南德郁闷地考虑是不是要跟“花花公子”西瓦·艾蒙德讨教几招,兔得等到哈雷彗星下次光临地球,他的恋情仍然毫无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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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总部的人都怪怪的,女士们瞅到她就捂口偷笑,男同事客气点,只是用发现新大陆般的眼神偷瞟她几眼。以前她闹出点“事故”,也会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风靡一时,可这次的时间之长,范围之广泛,反应之诡异,均超乎寻常。搞不清楚自己为何又成为了“焦点人物”,普通开动她的脑筋思考。又一个!她的头猛然左转——某三位女士迅速地移开上一秒钟聚焦的对象,开始对手里的文件进行讨论。
见鬼了!普通心里嘀咕。为了解开谜团,她准备去找对总部消息无所不知的狄德罗·佐约。
这是间不宽绰的房间,堆满各式各样的电子器械,狄德罗聚精会神地进行着他的发明创造。
“狄德罗——”普通的高分贝呼唤声吓得狄德罗打了个哆嗦。他抬起头一望,可爱的娃娃脸顿时露出大大的笑容,愉悦地说,“啊,你来得正好,看看我的最新发明——真实九号。”他平举起手掌,托着一对比衣服扣还要小点的泛着银白色光泽的菱形金属物体。“它是个袖扣,是一对的,是经过我精心改装的集窃听、定位、通讯于一体的超级装置!”狄德罗手舞足蹈地向普通炫耀着。
“噢,你可以申请专利,然后卖给Paparazzi(狗仔队,肯定赚钱。”认识这么久了,普通发现她仍然不能完全了解迪德罗的脑神经是用什么做的。
“不,我要用它压倒007的风头!”狄德罗壮志凌云地说。
“是登上偷窥狂的头把交椅吧!得了,狄德罗,我有事情问你。”普通没耐心地拨拨额头前的刘海。
狄德罗轻轻放好自己的宝贝,“OK!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普通颦眉问:“最近为什么大伙一瞅见我就笑?老实说是不是又是你在背后搞的鬼?”问完后一句,勾起“旧怨”的她握了握拳头。如果狄德罗承认的话,下场一定悲惨无比。
狄德罗一缩脖子,急忙澄清:“不关我的事!他们笑大概是因为你和费南德交往的事。”
“我和费南德交往?!”普通呆愕地大声重复。
“对啊!大家都说你们是吵闹中碰撞出了爱情,是命运女神打盹时放错了纱,是喝醉酒的丘比特恶作剧下的牺牲品,不过——又是完美绝妙的般配。”狄德罗对传闻将信将疑,普通会谈恋爱吗?猪会跳芭蕾舞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些。约会这种高难度的社交活动,连他都不懂的,更何况她了。
“胡说、胡说、胡说!这是谣言!”普通的面颊浮上一层胭脂色,结结巴巴地说。
“我也不相信——耶,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热,你屋里太热了!”普通拼命拉扯着衣领,笨拙地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的心“咚咚”地直跳。
“热?”狄德罗瞟瞟被定到17摄氏度的空调,工作正常,没出故障呀,他狐疑地瞥着普通。
“我怕热,你管我!”普通摆出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他才不敢管,狄德罗瘪瘪嘴说:“无所谓了,在维德学院的时候,大家不是误认为你跟和月风彦是一对嘛。”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你们还说我跟他练习柔道是为了吃他豆腐。”普通的脸色由红转青,“为什么是我吃他的豆腐不是他吃我的?”
狄德罗连忙摇晃脑袋,“我没那么说过,但谁叫每次都是他被你压倒。”
“哼!”普通不欲追问陈年往事,她只想搞清楚这回是谁陷害她,她正要问,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花边新闻中的男主角——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普通的心跳“倏”地停顿了一拍,她“刷”地转过身慌慌张张地说:“你找狄德罗吧,我们聊完了,你们慢慢聊。”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我——”是找你的,费南德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
“狄德罗!”又一位风风火火冲进屋的老兄,是西瓦,他站稳后,先顺顺发型,这才发现费南德也在。
今天倒是很热闹!狄德罗叹口气,对费南德说:“谣言是他散播的,与我无关。”
“太不讲义气了,老弟!我只是说他们两个约会吃饭,又没说别的。费南德你知道我说的是实情,不过绝对不能让普通知道,她会把我英俊的脸给毁了的!”一想到当初狄德罗被她追杀的凄惨模样,西瓦的汗毛全都起立。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见西瓦松一口气的样子,狄德罗接着坏心眼地说,“可是她还会再问的。”
“你就告诉她你不知道。拜托,我最亲爱的老弟!”西瓦可怜巴巴地央求他,“我请你吃饭。”
狄德罗无动于衷。
“时间、地点、饭菜随便你挑。”西瓦为了自己的脸蛋是豁出血本了。
“OK!一言为定。”狄德罗立马答应。
见证了这场交易的费南德只有一个想法:不愧是普通的朋友,物以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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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躲他,费南德怅然地目送那抹娇小的身影以闪电般的速度转向、消失于拐角处。假如能预知这一天,大学又有恋爱心理学课程的话,他绝不会选修社会心理学。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是爱上一个人的心情?有没有爱情字典可以查阅解答?他是不会轻易放弃,可用什么方法能让她不再像耗子见猫似的躲着他?
“为什么会喜欢她?暴力、单蠢、没有一点儿女人味。”情史辉煌的西瓦立于费南德的身边。
“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很可爱。”费南德收起失意的心情,含着回味,微笑地回答。
西瓦怔了怔,瞅了瞅这张神情淡漠的俊逸面孔,不敢确定刚才在这张脸上看到了无比诡异的陶醉笑容。难道普通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吗?说起来自己和他相识三年了,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在躲你。”西瓦的话换回一记“你说的是废话”的轻瞥。
“但我知道她喜欢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女人。”西瓦大言不惭地继续说。
费南德淡淡地瞟他一眼,无情地说:“你是指你永远的失恋记录吗?”
“哦!你太伤我心了,我只是常常在下一刻会发现更加理想的女性。”西瓦的笑容很痞。
“只要不轮到男性,我不介意你继续失恋下去。”费南德越来越喜欢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
西瓦—僵,半晌后咬牙道:“我个人认为你和普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一个言语暴力、一个动作暴力,真是绝配!”
“多谢你的美言,举办婚礼时,我会请你做嘉宾。”费南德难得大方地送给西瓦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不会等到下个世纪末吧?”西瓦坏心地问。
“至少确定比你早。”费南德自信地回答。他立下的目标历来都会实现,这次他更是势在必得。无论这个小白痴怎么躲,他都要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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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出卫生间,普通就看到斜前方倚墙抱肘而立的费南德,她躲避多日的男子。他湛蓝的眼眸含着幽深的郁悒(有七分是装出来的),紧紧地锁定她的视线。
芳龄二十有五的普通,打从二十五年前早产于逆流中的飞机上起,两岁时在坦桑尼亚的国家公园与小狮子抢奶,六岁那年女扮男装上少林学艺,十岁烤野味误烧自家后院,十二岁考试起晚驾单车连闯十盏红灯,十五岁火车上初抓扒手三人,十七岁参加国际武术大赛大败“八国联军”,二十岁痛扁黑社会恶霸,二十二岁假期旅游顺手解救人质,回航途中勇斗劫机分子。如此英雄人物,素来勇猛无畏。所向披靡,而就是这凝视,令她体会到一个“怕”字。她手心冒汗,心率失调,眼角抽筋,拔腿想跑,偏偏那边是死路一条。
“嗨,你吃过了吗?”硬着头皮,普通一脸献媚地来了句中国人见面时最常用的问候语。
“你刚吃过?”本来还在为她躲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有点生气的费南德,看见她讨好的神情,听到她滑稽的问候语,不禁哑然失笑。
“我——费南德,你别逮着机会就找碴好不好?”言语交锋她就从来没赢过,见鬼!
费南德收起笑容,点点头,问:“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普通心虚气短地回答。
“没有才怪,不要用蹩脚的理由来搪塞我。”费南德盯住普通的瞳孔,“是因为传闻说我们在交往吗?”
普通感到一滴一滴的冷汗从额角流下,“呵呵,哪儿,我是觉得老让你请客我挺不好意思的。”
胡扯!他可没发现她有半点的不好意思。费南德不客气地说:“那下一次你请我?”
“没问题。”普通快速地回答,只求他别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费南德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普通,你在害怕什么?我是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心意连西瓦都一眼看出来了,只有你这个小白痴不明白,或是装做不明白?你不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我……”普通好转没几天的结巴症又犯了,她被费南德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方寸大乱,脸已经红得快烧起来了。心脏仿佛不受约束地急速奔驰,令不善思考的她更加无法应对,支吾半晌,她吞吐道,“费南德,我把你当成朋友……很好的朋友,真的。”
比起朋友算是个进步了。幽蓝的眼瞳仿若瞬息间被冰冻起来,费南德自嘲地为自己初次的告白失败默哀。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地说:“普通,我确信就算你真是白痴,也该会有开窍的一天。我等着。”他留下淡淡的苦笑。
他走了,普通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急驰的心脏突然间煞车,让她感觉空荡荡的。爱情在前一刻对普通而言,是比冥王星还要遥远亿万光年的东西,可就在这刹那间,它被摆到她的面前,仿佛伸手就能够触摸到,只是来得太突然,她选择怯懦地将其推开。自己的什么地方开始改变了?普通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然而最是无法欺骗的是自己的心,况且普通一贯随心所欲,她没办法不去想,费南德的告自反复地在脑海重放,那么的简单,既不浪漫,也不深情,她却每每想起,每每脸颊发烫。女人遇到这样的烦恼事,总会想起自己的挚友,普通也想向朋友求援了。站在街头的电话亭里,拨了第七遍后她终于拨对了那串长途电话号码。
“该死的!”这见鬼的号就不能短点吗?
“普通,你是通知我参加你的葬礼吗?”电话一端传来温润娇柔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臭狐狸!干吗用个这么长的电话号码?”
大洋彼岸躺在被子里的吴智慧差点气得把手里的电话扔出去,要不是她的投掷水平实在不高,里昂明天的报纸头条就会是普通当主角。吴智慧按捺住破坏自己娴静形象的情绪,反讥道:“你可以缩短了打。”
“那怎么……”打?想到自己也是无理取闹,普遍把话又咽了回去,“我遇到点问题。”
“喔!什么问题?是又毁坏了更贵的文物?还是把你顶头上司的玉照公开拍卖?再不然又用什么阴损的招数整治犯人?”吴智慧来了兴致。
心情不好的普通回答:“都不是!是感情问题。”
“是感情问题?”吴智慧忘记了维护她苦心塑造的淑女形象,分贝拔高到了令女高音汗颜的程度。
“对,有男人向我告白了。”素来不知烦恼为何物的普通也有发愁的一天。
“哦!若是女人的话,也一样不可思议。”吴智慧嗫嚅道,她拒绝相信普通有一天会遇到感情问题,再说就算遇到,也该是她看上了某人,然后将其强抢为夫才对,竟然会有男人主动招惹她这暴力又单蠢的女人,她怀着惊叹的情绪问,“我以为就算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你妈也盼不到抱外孙的一天,真没想到……那人精神还正常吧?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被虐倾向,就是喜欢挨打的癖好。”
“我估摸着你有这倾向,是想让我伺候伺候你是不是?”普通的声音冷飕飕的。
“呵呵!别那么没有幽默感。”晓得她不会对如花似玉的自己动用武力,吴智慧有恃无恐地继续调侃道,“站在朋友的角度看,这样的机会对你来说是万年等一回,你千万别放过;但是我同情那个男的,他肯定是鬼迷心窍了。再不然是一时心血来潮——普通,你确信那位男士是向你告白?”
“难怪为你美貌而倾倒的男人总在最后放弃你!”被贬得一无是处的普通重击吴智慧的要害,她真有点不高兴了,都快烦死了,“看来,我找你商量是错了。”
“你要搞清楚,是我甩掉他们的好不好。”吴智慧很抑郁地狡辩,“甭说我了,你总该告诉我一下那位胆大的男士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他长什么样?怎么向你告白的?”
“就是‘阴阳人’啦。”普通老早就在吴智慧面前批判过他。
“他啊。”吴智慧微点螓首,她一直很佩服这位总能把普通气得干着急没办法的男士,“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她露出幸灾乐祸的绝美笑靥,“普通,有什么好商量呢?我可是你的知己,你会打长途告诉我这件事,就说明了你在意这件事,你在意那个人,若不在意的话,你下一分钟就忘了,我说得对不对?”
“嗯。”熟知自己秉性的朋友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普通点头称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
“可我只是把他当成朋友啊。”
这个大白痴!吴智慧一蹙眉头,强压住口出“脏”言的欲望,道:“可他不准备只和你做朋友。”
“对呀!我烦的就是这个,做朋友不是很好吗?”
吴智慧浅浅一笑,“普通,爱情和友情是不同的。”
“我不需要爱情。”爱情只会令普通联想到甜言蜜语、恶心肉麻、鸡皮疙瘩等一系列的字眼,想象一下她就浑身打寒战。
“那你把他介绍给我好了,我帮你解决。”吴智慧清澈的黑眸闪烁着狡黠,一声清语仍如天籁,除非细品才能品出一缕阴险的芬芳。
“我才不要!”话一出口,普通却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不是有过这个念头吗,怎么这会听吴智慧提起,心里却很不痛快?“唉——”她喟然长叹一声,曾经无忧无虑多少年,都用不着动脑子,现在却叫她思来想去,头痛!
“普通——你是喜欢他的。每个人感受到的爱情应是相似又决不相同的,我无法向你描述它,只能告诉你用你的本能去感应它。”智慧轻颦娥眉,心里为自己抱屈,眼见脾气相貌都不如她的好友一个个喜结良缘,而她这知书达理、温文贤淑的绝色佳人却至今孤零零一人,难道真是天妒红颜?
“我是不讨厌他,可是——”“喜欢”这个词,对着食物,对着漫画,甚至对着狄德罗、思维尔他们她都能爽快地说出口,然而独独对“他”为什么无法轻易地说出?
傻丫头很喜欢他呢。记得从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率直、爽朗、有着少年般的莽撞与豪迈的普通也已经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吴智慧笑了,“顺其自然吧,反正你也弄不明白。不过我要提醒你,爱情可不是自选商品,错过了,就不在了。”或许只是一件小事就能叫普通大彻大悟,全当那个男人考验自己的诚意和耐心好了。顺便给他点儿反悔的时间,倘若普通爱上了他,他会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的。
呆愣了好长时间,普通心想也只能这样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黑压压的阴云遮蔽长空,暴雨即将来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普通狐疑地瞥望着总部的同事,他们瞅她的眼神比前几天更怪异了,令她头皮发麻,心里发毛。普通忙活着左顾右看,没看见迎面走来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费南德。当费南德走到她面前时,她惊惧地倒退了几步,心跳又开始超速,先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全都白费,什么泰然自若的姿态都装不出来了。
“你好。”她匆忙地打声招呼,就想撒腿溜掉。费南德张开左臂拦住她。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聚焦于他们的身上。
“一起去吃晚餐。”费南德唇角轻勾,带着魅惑的笑意试图令普通沉溺。
效果是起到了,从普通泛红的脸颊不难看出,但似乎过度了一点,就见普通头摇得像没浪鼓似的,坚决地回答:“不了,不能老让你请我。”
“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换你请我。”费南德是既有恒心,又有毅力,更重要的是他自信比普通聪明。
“我——”她说过这话吗?普通怀疑地想,反正她是绝对不要和他单独相处了,心慌意乱的感觉太不好受了。她拼命挤榨脑汁想出借口,忙道,“改天吧,今天天气不好。”希望老天爷天天都绷着脸。
“我有车。”这么烂的理由只有她想得到,费南德的笑容渐渐冷却,是否用强的比较干脆点,但前提是他得“强”得过她。
普通一见他的神情变得阴霾,心就更慌乱了,“我、我今天真的有事儿。”她该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现在的费南德交谈,这是和以前不大一样,有某个地方发生了变化的费南德,而她也发生了某种变化。
自己的追求令她那么苦恼吗?她在怕什么?费南德又一次体会到了沉重的挫败感,“好吧,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拒绝我。”
“对,下次再说。”普通庆幸躲过了一劫,目送费南德苦笑着转身离去,她如释重负的同时又有种别样的感觉。
旁边聚精会神观赏这一幕的同事们大感失望。普通为什么要拒绝费南德呢?要知道有胆量追她的男人可不是天天有。
“普通,你很无情呢?把人家用过即丢。”一只大手从普通身后勾上她的肩膀,西瓦夸大的语气里戏谑的成分比较多。
普通歪着头斜瞥他眼,恶狠狠地说:“你的筋骨最近又该松动松动了吧。”
西瓦忙摇头赔笑脸道:“嘿嘿,我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你不要那么暴力好不好?真奇怪费南德怎么就有胆量追你。”
“你怎么知道的?”听闻他的话,普通的脸颊霎时红了起来。
西瓦耸耸肩说:“就这事儿啊,总部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在卫生间门口向你告白的,你们俩和那地方还真是有缘。”
“卫生间门口”、“真实2号”、“狄德罗·佐约”、“大家怪异的表现”,联系前因后果,普通找到了罪魁祸首,奉行“只有我欺人,不能人欺我”的她骤然间燃烧起熊熊怒火,乌黑的眼睛有充血的趋势,无形的煞气吓得西瓦缩回胳膊,赶忙撤离风暴区。
“居然还不吸取教训,看来不好好料理他一顿是不行了,这次我非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吊在埃菲尔铁塔上风干了做成木乃伊,再摆到客厅当靶子射!”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西瓦心里偷着乐,好像她特别喜欢在埃菲尔铁塔晒人肉干!眼见普通杀气腾腾地要去捉拿狄德罗,西瓦好心告之:“通通,别费劲了,他自愿申请到埃塞俄比亚去了。”
“哼哼,”普通怒极反笑,“脚底板抹油——溜得挺快。跑得了初一,还逃得过十五?有本事躲到太阳上,我就饶了他。”
乖乖,狄德罗捅到大马蜂窝了,这回他死定了!要是他晓得是自己把他卖了,再把自己给卖了的话——西瓦打了个寒战,心道自己也在劫难逃了,干吗那么多嘴呢?自讨苦吃!虽然自我检讨一番,但他仍忍不住又说一句:“可怜的费南德明早要回国了,你却连最后的晚餐都不肯陪他吃,可怜呀,可怜。”
他要回国了?普通怔住了。
☆☆☆
一连十几天没见到费南德,普通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他,而且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思念,她从未体验过的。想见他又害怕见他,矛盾的心理搞得她这些天无精打采的。为什么,她老是想着他?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玩电玩的时候,甚至做梦的时候也会梦见他笑着叫她白痴。明明在她活过的二十五年里都没有他的踪迹,为什么听不到他的声音,见不到他的人,生活里就好像少了一些什么似的?这是为什么?
还不如哪天请他吃顿饭聊聊呢,有什么可怕的?智慧不是说了顺其自然嘛,再说,喜欢就喜欢了,扭扭捏捏的才更烦人,太不符合她雷厉风行的风格了。再见面时,就请他吃饭,要真的也……也喜欢上了他,那就喜欢了吧,其实和他在一起也是很开心的。
想开了的普通心情豁然轻松了。
“通通,利夫警官请你立刻到他的办公室。”美丽的文秘小姐拉尔玛对普通说。
“我马上就到,拉尔玛。”普通响亮地回答。
拉尔玛几天来老见她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听她回答得这么带劲,就多看了她一眼——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又变成了生龙活虎般的普通。真的太令人失望了,本来大家都打赌这次可以见到一个为情所困、衣带渐宽、憔悴消瘦的普通,没想到她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小小地颓唐了几日。是费南德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还太轻,还是她低智商的大脑情商更低?由于男主角缺席,最近是看不到好戏了。
☆☆☆
普通敲了两下门。
“请进。”
普通推门而入,办公室里除了利夫警官、“花孔雀”西瓦·艾蒙德外还有另外一位陌生的年约五旬的男子。
“您好!”普通彬彬有礼问候的同时猛看了利夫几眼,感慨道,“今天您的打扮很正常。”
“扑哧”一声,原本挺威严仁立着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西瓦则为了老上司的面子忍俊不禁,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利夫老脸一红,恨不能一脚把普通端到南极去,就因为她,他年纪轻轻就患了高血压、心绞痛、更年期歇斯底里症。上帝!他究竟犯了什么罪过您要这样惩罚他?
她是在夸奖他嘛。瞅着利夫痛不欲生的表情,普通不解地想,庆幸的是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说出来,否则下个礼拜国际新闻的头条消息就会是“发生在国际刑警总部的喋血案”!
利夫排出窝囊气后,言归正传。
“普通,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意大利国家行动处(SCO)的维森警官,他曾是意大利反黑手党检察局的检察官。”
“您好!”
“你好!利夫向我讲述了不少有关你的故事。”维森警官深感百闻不如一见,很难相信她是一名身手不凡的国际刑警,更无法想象的是她出了名的“暴力”倾向。
“遗憾的是,我对您一无所知。”普通不卑不亢地回答。
“她很可爱。”维森对利夫说,继而回头又对普通一语双关道,“我们会有时间彼此了解的。”毕竟她是他现在最欣赏的部下费南德心仪的女性,而在过去费南德的父亲更是他最得力的部下。
普通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利夫。
“我来解释吧。”维森道,“传统的意大利黑手党,即源于普利亚、坎帕尼亚和西西里岛三个大区的黑手党组织和‘新黑手党’,包括阿尔巴尼亚人、华人、俄罗斯人黑手党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其犯罪活动日益猖撅。他们对其内部组织进行改革,减少了内讧和相互争斗,向国家机构迂回渗透,集中精力攫取财富和权力,并直接或间接地控制着很多企业,他们利用最杰出的化学家与实验室生产最上乘的海洛因……”
半天过后,普通理解的内容是某些人致力于国际贸易的发展,通过法国、土耳其、黎巴嫩、加拿大和古巴等的漫长路线将自己从第三世界国家低价购进的商品销售到富裕的国家去。发家致富本是无可厚非,惟一说不过去的是它所经营的商品是“二乙酰吗啡”——俗名海洛因。这对于普通来说这是绝对无法原谅的罪行。卡莫拉家族曾经是西西里岛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曾经”走上正途的卡莫拉家族最近又开始从操旧业,警方派去的一名卧底成功地潜伏半年,掌握大量的罪证,在半个月前,他们对卡莫拉家族进行了全面的围歼,主要罪犯基本落网,但最危险的头号人物,卡莫拉家的次子,一位优秀的化学家——乔尔·丁托列托·卡莫拉和他的得力干将,西西里有名的杀手“独狼”莱昂狡猾逃脱,他们逃往了哥伦比亚。这很糟糕,乔尔·丁托列托·卡莫拉大有可能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在那里改换经营当地特产——“苯甲酰甲醛芽子碱”(它的另一个昵称是可卡因)。普通曾于一年前到过哥伦比亚,她是去旅游,在途中被非法武装分子绑架,免费游历了大半个安第斯山区,后来她透露如果不是贪玩,她早就打翻那几个笨蛋绑匪走人了,因为这段经历,她给哥伦比亚警方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
“……我们希望你和西瓦前往哥伦比亚协助哥伦比亚警方将乔尔·丁托列托·卡莫拉与莱昂等罪犯逮捕归案。”
越是危险,越是刺激,普通越是兴奋,她自信十足地回答:“没问题!我保证完成任务!”
每次交给她任务后,他都会后悔。利夫拿出身为上司的威严,严厉地说:“谨记你的职责所在。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我希望你顺利地完成任务,完好无损地回来。”
“放心吧,像我这样的天才是不会出问题的!”嚣张的表情,狂烈的日吻,普通的自恋程度与日俱增。
他当初怎么就选中她了呢?利夫再一次扪心自问。
利夫警官当初怎么就慧眼识“英雌”呢?西瓦也在问。
还不甚了解普通本性的维森对普通的自信十分欣赏,他接着说:“我们意大利方面也派出了三名警官,其中一个人你也很熟悉……”
她熟悉的意大利警官。难道是——普通的心底在无声地雀跃欢叫。
“是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
命运是不容许人逃避的,天才也不例外。就要见到他了,普通蛮开心地笑了。
看来,费南德是大有希望的。维森欣慰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