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茴香扶住头,只觉得头痛。
“又发生什么事了?”不想再让花番红浪费自己过多的时间,花茴香直截了当的先行发问。
“爸要你和樱明天乖乖的待在家里,他要带你们出门。”花番红笑到连眼尾都往上弯了。
“什么?”花樱难掩疑惑。“可是明天要上课啊!”
“他说请假。”花番红说得非常轻松。
“我不要。”花樱想也不想的拒绝。“并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构成请假的理由。”
“樱,你真是死脑筋。”花番红白了她一眼,“爸爸的要求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
“不见得。”花樱不认同她的说法。“我不喜欢无缘无故缺席。”
“番红,爸要带我们去哪里?”花茴香很赞同花樱的想法,也知道以她的个性,没给个能让她接受的理由,她是不会服从的。
要拥有高尚情操的她说谎请假,那是绝不可能的。
而她也不要,明天有个小考等着她呢!
“没说,可是你们都不会好奇吗?非假日的早上呢!”花番红把玩着手上的相机,语气是带着八卦的耸动意味。
“我不去。”花樱第一个说不。
“我也是,我明天有个小考。”花茴香第二个发言。
“喂,给爸一点面子嘛!”花番红出面喊话:“我看他刚才的样子乱开心的,我们当人家女儿的,就听他一次有什么关系?”
会这么说,纯然是因为她不在明日的与会名单之列,所以花番红的话说得可漂亮了。
“告诉你们吧!还猜不到吗?爸一定是想带你们两个‘出场’,毕竟一个月的期限还没过不是?”
“番红,你是法国人吗?中文都不会说,什么出场!”花茴香斥道。
“会让爸开心的事,通常都是我不喜欢的。”花樱淡然回答。
这是事实,花少东喜爱的事物,通常是花樱所排斥的。拿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花樱讨厌死了春天酒家,但那却是花少东最希望保有的。
也因此,父女俩常为了这些而闹脾气。
花樱的个性虽然不会让她对父亲语出不敬,却会充分表达出她的想法与情绪;而花少东虽然疼爱女儿,却对这事不愿妥协,也只有在女儿面前少提了。
“哎呀,樱,你就答应嘛,爸难得要求耶!”另一头的花番红开始了游说工作。“而且这一个月内,这种事一定是会常发生的,你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要不然就先找个男人结婚算了。”
“爸在楼下?”微思考后,花茴香问。
“刚出去了。”花番红摊手。“所以他才要我上来通知。”
“那我们就等他明天早上怎么说,再作决定。”花茴香迅速的做了结论,朝花番红摆摆手。”现在,我要准备明天的小考了,散会。”
“准备什么,反正你明天要请假。”皱了皱眉,花番红相当不以为然。
“我没答应,所以明天的暂定行程照旧。”花茴香看了她一眼。“所以,我想你也许该继续去准备你的美术作业。”
“嗟!”拉长了语尾,花番红又带着相机四处拍去了。
***
“不管,反正你们请假就对了。”
八点半,准备上学的花樱和花茴香,一下楼就遇见难得早起的父亲拦着不让她们出门。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需要我们请假?”花茴香吃着早餐,一边温习着功课,完全没有要请假的模样。
“就是陈老爷生日嘛,我想带你们去见见世面,你们生日的时候陈老爷也送了礼物来,总不好意思不回礼嘛!”一番话,花少东说得合情合理。这可是他与阿勇昨天想了一个小时的结果呢。
花茴香点点头,算是同意。
“生日?爸,我没听过人家作寿挑大白天的。”谁有空去啊?
“不是大白天啊,晚上六点。”
“那做什么请假?”花茴香一愣。
“要准备啊。”花少东回答得再自然不过。“一会儿发型师、化妆师、美容师、服装师都会来,晚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爸爸才有面子啊。”
“爸,这应该没有那么重要吧!我想我们还是去上学,回来再说。”花茴香平静的说,一面注意着时间。
她的小考在第三节,也就是十点。
“什么没有这么重要,我觉得这很重要。”花少东一脸不以为然,相同的也注意着时间。
那一群“师”就快来了,他必须先说服女儿。
“爸,正常的父亲不会要女儿请假出去玩的。”花樱淡淡的提醒自己这个向来“不正常”的父亲。
“请假有什么关系?”花少东果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有特别的事要庆祝,请假就请假啊。”
花樱抿抿嘴,拿起书包。
“我上学去了。”
“小樱!”花少东连忙拦住她。“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连爸爸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我不是不听,只是我不记得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需要我翘课。”花樱的话语轻柔平稳,但却极坚定。
“什么翘课,我是要你们请假。”花少东纠正。
“一样的,不需要请假的事就是翘课。”花樱很坚持这点。以她的观念,绝对没办法接受请假出去玩这回事,那是不应该的。
“你这孩子!”花少东一叹气,他就是拿这个女儿没辙。
他明明对七个女儿一视同仁,怎么一个个的个性、行为、想法会差那么多?就拿这件事来说,若换成老六番红,肯定是乐得不得了,巴不得自己天天这么说。而眼前的花樱就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
另一边的花茴香喝下牛奶,看两人僵持着。
“爸,我上学去了。”花樱没有改变心意。
“小樱,你……”花少东想再次拦下她,却让花茴香拉住手。
“爸,你就让她去吧。”花茴香转向停在门口的花樱。“你自己去上学吧,路上小心,顺便替我请个假。”
花樱的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好了,爸。”花茴香转向父亲,“就由我当代表吧。”
***
在被一堆人“整治”过后,花茴香整个人变了个模样。
原本老是扎着麻花辫的长发盘起复杂的花髻,并留了四、五条小辫子垂下左肩,以缎带与银饰品点缀;而脸上那花了两个小时涂抹的“淡妆”,让她秀丽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最大的改变在于她那鲜少拿下来的眼镜——
被藏起来了。
所以她现在不习惯的皱着鼻头,感觉那少去的重量。
在向主人拜过寿后,趁着父亲和友人在闲聊,她借口上洗手间,而后便躲在这角落喘口气。
再挂着笑容随着父亲四处认识人,她的脑袋可能会爆掉。
也许是一连串的冲击之下,自己对于那些三教九流的角色总算有了免疫能力,对于那些面相凶恶的叔叔伯伯们也不再心存畏惧。
这时她终于发现,那个赵东云真的是得天独厚,受人尊敬也就算了,长相还是一大票人里唯一端得上台面的。
上天真是不公平!
但即使她躲得再隐密,仍是让赵东云看到了。
“女人还是要打扮的,我差点认不出来。”这是实话,今晚的她看来更美了,原因可能是那副碍眼的眼镜消失了。“你不戴眼镜好看多了。”
花茴香看着他,欲哭无泪。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一个人躲在角落休息?折腾了一整天,很累人的耶!
“别动,请你不要动。”花茴香退了一步,伸手制止他的靠近。她担心的看着四周,很怕让父亲看到这一幕,那自己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她神经紧绷,赵东云打趣道:
“你是已经结过婚、有丈夫了吗?瞧你那模样,活像是在爬墙却又怕被看到的老婆。”
“嘘!怎么说都随你,就是拜托你离我远一点!”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够可怜了,不需要他再来凑一脚。
赵东云眼神一闪,故意缓步走近她。
“我说茴香,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她越是一副极力撇清的模样,自己就越是想闹她。
花茴香很想昏倒,顺便回他一句粗话:熟个屁!
但是她做不到,所以她只是慢慢的退了一步又一步,尽可能的拉开和他的距离,另一方面还得随时注意父亲是否注意到这里了。
“再退你就要摔到楼下去了。”赵东云笑着拉住她。
宴会在二楼大厅举行,而她的背已经抵到阳台的栏杆了。
将她和自己调了个位置,赵东云一面问着问题,一面找自己想看的东西。
“那天后来没事吧,被发现了吗?”轻拉起她的右手,虽然有粉盖着,但瘀青看来还是有点可怕,还有她手上的那道伤口,依旧包着绷带,不过外头以一圈花环来遮掩。
“装饰得不错。”他放开手,拿出一罐药膏。“擦瘀青的。”
也许是因为两人已经站在阳台的最角落,赵东云又整个人立在她身前的缘故,花茴香终于不再左顾右盼,担心自己被“抓包”。
“有效吗?”花茴香接过药膏打量。
“应该不错。”他上联盟总部的医疗所摸来的,应该是挺有效才是。
“很好,谢谢你。”花茴香将药盒收到小提袋内。“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我想我爸应该在找我了。”
“还不行,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赵东云没有让开的意思,仍将她锁在自己与墙之间。
“或者,我该去问令尊?”
“过分!”花茴香怒视他。“好啦,你问了什么?”
“你那天有被处罚吗?”赵东云重复自己的问题。
花茴香防备的看向他。“你该不会是想去告密吧?”这个人真的有病。
“我没那么无聊!”赵东云真没想到自己的关心居然会被误解成这般,真是好人做不得。
“抱歉,我只能说真的看不出来。”花茴香说得颇为认真。
本来就是,如果不是无聊,那他把她拉住作啥?
“面对别人的关心,你就不能给点善意的回应吗?”赵东云真想将她抓起来摇一摇,看看她能不能清醒点。
花茴香看着他。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被处罚!”惊觉自己的声音大了点,她连忙降低音量。“这样可以了吗?我要进去了!”
“再待一下会怎样?”赵东云神色轻松。“外头的空气好多了。”
花茴香眼一白。再待下去肯定会怎么样啦!
“说真的,你是不是想和我拿那件衣服?”想来想去,自己也只有这么件东西和他有点牵扯了。
“什么?”赵东云不懂。
花茴香认真的说:“你不是因为想和我拿回那件外套,却又不知道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和我在这里干耗吗?”
“谁呀!”赵东云没想到她会将自己瞧得这么扁。他看起来像是会斤斤计较一件外套的人吗?他可是堂堂制刃盟的盟主,人人景仰的赵东云耶!为了一件外套?怎么可能!
“不是喔?”看着他沉下脸,花茴香吐吐舌头。“那不然呢?”
左想右想,他都没理由缠着自己啊!
在她露出粉色舌头的时候,赵东云决定自己需要给她一点“理由”,而他也做了。
头一低,他没迟疑的吻上她。
花茴香很快的被放开,但她仍反应不过来。
“在想什么?”赵东云笑问。
花茴香抬起头,看着他的笑容。
“我在想,该先尖叫,还是先甩你一巴掌,或者是该咬破你的嘴唇以示抗议。”
“结论呢?决定如何?”
“什么也不做,因为已经没时效性了。”花茴香移开视线。
别看她对答如流,其实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也许我能够帮你个忙。”赵东云眨眼建议。“怎么说?”她不懂。“再来一次你就有机会反应了。”带着笑,他再度吻上她。
***
花茴香与花樱共用的卧房内,花茴香正盯着自己床上的一件男用外套,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那晚的情景,现在仍印在她脑中。
从来无法想像人的脑中会划过闪电,但在赵东云吻上自己的那一瞬间,她清醒的看见刺眼的亮光闪过,而后她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
所以,在听到父亲的叫唤声后,她头也没抬的落跑了。
当然,也是经由他的默许她才跑得掉。
吻她耶,这该不会是借件外套的报酬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定要把这件外套给剪烂泄恨。
没问他原因,虽然问了很蠢,但不问又难以释怀。
就在这情形下,她拿出他的外套,考虑着该不该还。
不知道上哪里找人已经不成原因了,因为那个居心不良的男人早在药盒上贴了一张通讯录。
真是机车,他是早有预谋的嘛!
但是去还的话,在经过那晚之后,见面会很尴尬耶!
是想还他,可是很怕多生枝节,而且父亲晶亮的希望之眸更是她却步的主要原因。
那天晚上,她终于对赵东云及制刃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赵东云这个名字,在所有的黑道份子眼中,代表了传奇。
他成名得早,虽然不曾加入任何帮派,却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决意孤身一人,却有许多人自愿跟随,虽然他从来没承认过,也不把那些人当成手下使唤,他总是淡淡的,亦不曾屈服。
而他看重情义也赢得各派老大的赞赏,招揽不成的结果是大家都成了朋友。
然后,有感于各派间的利害冲突伤害过大,以及某部分帮派的伦理沦丧,他出面成立了制刃盟,管理起整个黑道的各个帮派,包括仲裁、调解,以及执行一部分的惩处。
对这样的一个人,自己总会有点抗拒心态。
她真的不想惹上麻烦。
浴室门被推开,花樱拿下毛巾擦拭着湿发,看着花茴香怪异的举止。
“怎么了吗?”她靠近床边。“这不是你那天和人借的外套,有什么不对劲?”
“我那天遇到它的主人了。”花茴香一叹气,将自己心中的矛盾吐出。“可是我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去还衣服。”
“当然应该啊。”花樱回答得再理所当然不过。“和人家借的本来就应该还人家,不还是不对的。”
花茴香看着她,还是没说出心中的考量。
“真的要去还吗?”
“是啊。”花樱看着她。“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问这种事?”
通常只有花番红会搞不清楚这种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怎么今天的茴香会有点反常?
“没事。”花茴香动手折起外套。“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花樱说得没错,人家的东西本来就该归还,何况自己还欠他一句谢谢,更应该去。
“要我陪你去吗?”
花樱轻柔的嗓音响起,看着有点没精神的妹妹。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花茴香对她笑笑。“没事的,不过是还件衣服而已,我明天去。”
这句话,是在说服她自己。
花樱看着她,半晌后也露出笑容。
“那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