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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临九天 卷二·誓做将军妻(下) page 28 作者:千寻
    望着她挺直背脊,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有几分出征的气势,齐镛笑得更欢,这丫头,果然真的很有趣。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窗户都用厚纸给糊上,偌大的屋子里没有燃上炭火,虽然有烛火照映出微弱光芒,却驱逐不散那股阴暗凄凉。

    齐靳背对着门坐在桌旁,他静静地看着墙上那幅画,神情专注。

    那幅画里是个女人,一个站在窗边、回眸一笑的漂亮女子,是江云吗?

    她没有办法让他不爱江云,但她可以努力让他爱上自己,一点点也好、一些些也行,只要对她有爱,说不定就愿意为她专注、为她一心。

    黎育清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月光突然洒进一室温柔。

    他被打扰了,怒目一瞠,转头望向不知死活的下人,可……他没想到,会看见一张灿烂漂亮的笑颜。

    是她,他的小丫头,她又长大了些,长得更美、更清灵,姣美的五官在月光下发亮。

    他透过月色看她,她也透过月光望他,月光在两人身上洒下一片温柔。

    再见面,恍如隔世

    他想起那天屋顶夜谈,想起她那张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鬼东西,想起那句“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这样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他曾经不肩,男人没定性,却想把罪过赖到月亮身上,可是……月光很美,小丫头真的笑得很温柔,这一刻,他的心又出现蠢蠢欲动,想要和她一起到白头……情不自禁地,他想笑,可是下一瞬,笑容凝结在嘴角。现在的他,没有笑的权利。

    他每一分表情,黎育清全看在眼里。叹气,走向他,她低声说:“我给你的学习单,你一张都没写,这是很可恶的,致芬说,不可以随便糟蹋别人的好意。”他想回嘴:你不要老是致芬说,那个女人的想法不全对。但是,他沉默了,板着脸孔、神情冷漠,他但愿自己的态度教眼前女子退却。

    黎育清会因此受伤?并没有,她早就想过,接下来的路不是一片平坦而是遍地荆棘,若为这点小事受伤,未来的日子怎捱得过去?

    “我容易胡思乱想,大将军没回信,我就开始想象千百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受伤了?会不会是厌烦写学习单?还是大将军腻了,不想再同小丫头周旋……不管是哪个想法,都让我坐立难安,越担心就越想要一个答案。”

    “哥哥坏,没有透露口风给我,害我惴惴不安,偏偏常业老是见不着人,害我想问大将军的状况也没处问,只能将信托给常宁,希望他们和过去一样负责任,能把信转交到你手中。”

    “认真算算,我有一、两个月没睡好呢,你看看,我有没有黑眼圈?”她把脸凑到他跟前,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将头转开。

    但他的眉紧了,心也紧了,因为她说“一、两个月没睡好”。

    是他坚持不让育莘将消息透露出去,是他刻意不回信,是常业每回送信来,他二话不说将人打发回去。

    很显然,这家伙阳奉阴违,不知道跑哪里去,害得她老是见不着人。

    “没想到你真是受伤了,很痛吧?!我早说战争不好,那是玩命的事,建功立业的法子很多,何必挑最艰难的路走?可你肯定不乐意听这话的,哥哥也一样,或许男人和女人的脑袋不一样,我想得通的,你们不见得想得懂。”齐靳心道:本来就不同,男子的天职是开拓与征战,而女子的天职是庇佑和守护,就是这种不同天性,上天才会将一男一女配在一起。

    但,现在哪是同她说这些的时候,现在该做的是将她赶走,远远赶离自己身边。

    若他没猜错,她之所以出现,定与齐镛有关。自私呵,齐镛就没想过,他配不上这个好丫头,也保护不了她。

    珩亲王府的水太深,失去双腿的自己都泅不上岸了,怎么能够把她拖下水?难道江云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见他不言不语,黎育清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胡乱猜测。

    “致芬说,人啊,做事也不必太周到,事事替别人考虑,老想着要当大好人,教身边人各个如意,怎么可能呢?人生在世,如意是偶然,不如意才是正常,谁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你再周到也护不了别人的一生。”她猜,他是闷吧,伤害他的是亲弟弟,再怨再恨都只能把苦楚往肚子里吞,正因为他是珩亲王世子,就得被逼着做这个滥好人。

    齐靳瞥她一眼,明白她的暗喻,她不要他当好人,有人要害他性命,他还顾虑东、顾虑西,隐忍吞气。

    不是的,不是她想的那样子……

    但那句话匆入他心版人生在世,如意是偶然,不如意才是正常。

    是这样的吗?所以他眼下承受的都是正常,眨个眼就会过去?说来容易,做来难,他眨过几千次眼,再张开,自己依旧是个残废。

    齐靳还是不说话?

    黎育清叹气。所以猜错方向了?不怕,再接再厉。

    她继续往下讲:“致芬说,小人物看脾气,大人物看气度,好事未必是坏事,坏事未必是好事,看的人气度不一样,看到的结果也不一样。也许你看到的是,日后再无法征战沙场,可我看见的是——当你的妻子真幸福,丈夫能够留在身边,天天琴棋书画、享受画眉乐趣。当你的孩子真幸运,从小便有父亲教导,享尽父爱宠溺。”这个话说得太直接,摆明认定他的伤好不了,摆明认定他无法再征战沙场、当个神气威风的大将军。

    很伤人,她懂,可脓疮不挤破,难不成要任由它在那里发烂腐败?

    果然挤脓疮很痛,齐靳咬紧牙关,恨不得一把将人给丢出去。

    自己变成这副鬼模样叫做幸运?

    这种安慰话太恶劣,你会对一个瞎子说“你真好运,不必看见这个肮脏的世界”吗?你会庆幸一个聋子,不必入耳秽心事若不是太了解她,他会认定她恶毒刻薄。

    他撇过脸,下颂线条有点紧,黎育清苦笑。答对了!她把他给惹火了。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打算退却。

    “致芬说,人永远猜不到下一刻会怎样,所以一定要把顽强给紧紧挂在身上,不低头、不投降,抬头挺胸,早晚会让自己闯出一条康庄大道。”

    “可我认为,有时候决定未来的不是你肯不肯顽强,而是命运,谁说老天爷关上门就会为你开扇窗?就算你顽强地想要挖地道遁逃,说不定会碰上地牛翻身,把人给压埋在地道里面,苦难的到来,我们根本无法阻挡。”

    “不过幸运的是所有的痛苦、哀伤、患得患失,都如烟火般在夜空中绽放、凋落,寂灭,困难终会过去,会慢慢成为黯淡的印记,而生命始终鲜活。”她说得句句道理,她明白痛楚会被光阴巨轮碾过,碎裂成贵粉、不复痕迹,但看着他的双腿和脸颊上那道由鬓角滑入下巴的刀伤……心依旧疼得紧。

    肯定很痛,身体痛、心更痛,当世间最亲的人都可以拿你当仇人看待时,那个痛,要怎么样才能说得出口?

    意外地,齐靳松开眉心,因为她的话里终于出现“我认为”,再不是声声句句都是“致芬说”。不过这回他同意苏致芬的话,小丫头太消极,不能将发生的事全推给命运,这样太不负责任。

    但足……嫌她消极?

    他没有立场嫌弃,因为现在的自己做的就是消极事,消极地不愿意面对珩亲王府、不肯面对皇上,甚至不让御医进府……她的确错了,他并非做人周到,并非想要护谁的一生,相反的,这次他想看到恶有恶报,想看看举头三尺处的神明,能够为世间主持什么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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