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看起来是健康宝宝的他不生病则矣,要是生起病来就会没完没了;平常人感冒,吃药、休息个几天大概就没问题了,他则不然,高烧过后,鼻涕、咳嗽连绵,到秋天过了一半才渐渐有起色。
“医生说你的体质跟别人不同,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外面像这样病了谁照顾你?”胡因因盯著他把三餐该吃的药吞下肚子。
“贝林。”基本上他真的是健康宝宝,这样烂如泥巴的状况少之又少,一手五根指头算得出来。
看出她不解,他自动解释,“他是我的专业代理人,当然啦,我不是很能让他赚钱的客户,不过他也没意思要放弃我,另外我还有四个死党,一起创业,现在他们个人头上都顶著一片天,我算是最没成就的那一个。”
“想不到你也会谦虚。”
“我要是没有几项优点,你怎么可能会爱我。”
“你又不正经了。”
“是你觉得我不正经,我可是百分之一百的严肃。”
“阿曼,我还不了解你。”
“我不难懂,我其实很简单。”他只是孤寂太久想要一个伴。一个心灵的伴侣。
“我们这样被凑在一起,我真的不明白,你大可不必的。”她有好到让阿曼这么优秀的男人守著她吗?
“我知道要你一下忘了陶关宇是不可能的,我的优点不多,可是这份耐性还有。”要把一个人从心上忘记重新接纳另外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他不知道,但铁杵总能让他磨成针的。
难得有心人,他知道自己有心。有心,天下就没有能难得倒他的困难。
“这不关陶关宇的事。”干么要扯到陶关宇,他们三人是魔咒吗?一定要紧紧系在一起?
“我本来不想说,以免刺激你,不过,这种事情早晚总是要传开的,陶关宇昨天跟另一个党国大老的女儿订婚了。”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与其让她在电视、报纸或其他地方看见这消息,他还不如亲自对她说。
“揭我的疮疤你很得意吧?”明明说好不提的,这样算什么!
陶关宇一星期前把离婚协议书托律师送来,她早就心中有数。其实不管他跟任何女人互定盟约都已经不关她的事了,可是她就是有气。
胡因因不知道自己气的是谁。
她以前究竟看上陶关宇哪一点?
“我没有要揭谁的疮疤,陶关宇是我大哥,他是长子,政治婚姻本来就是他的宿命。”阿曼说完才发现,原来水深火热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这些年他会不会对家中那些哥哥偏见太深?
“陶纽曼!别在我面前提你大哥。”她的心已死绝。
从今以后陶关宇这人都不在她耳朵、心中接收。
“我有答应过不再提他,可是,我怕他订婚的消息传出来让你看见,让你不舒服,要是我来说,你可以把气出在我身上,而不是自己。”他深深看著她,熟知她的性子。
她转过去。好一下声音才从长发下方飘出来,“谢谢你,我说过我没有那么脆弱。”
阿曼走到她跟前蹲下,凝视她长长的睫毛,语意诚恳。“你就让我照顾你吧!”
“我这不都让你照顾了吗?”跟她山盟海誓的人没有照料过她一日,带著残废躯体的她如今却依赖著没名没分的这个男人。
“我是说永远!”
“永远?”她笑得楚楚可怜。“阿曼,你明明知道这世界没有永远……”
“我会让你看见永远的。”他不喜欢,不喜欢极了!他不喜欢她脸上的冷凉,她笑靥如花的脸不适合那种沧桑。
“阿曼,我们不谈这个。”她逃避著问题。
“你说不谈,我们就不谈。”
“谢谢。”
“我们出去逛逛,听说今天公园有放风筝比赛。”去到哪,他都不忘把胡因因“随身携带”,他会想办法让她重新接纳这个世界的。
他陶纽曼向来说到做到。
“我不想去。”
“就当做陪我,陪我这病人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医生不是说啦,他说我最需要适当的运动了。”几天下来他知道这招对她是百试百灵,只要他稍微装虚弱,什么事都好商量得很。
“带我出去你会没面子。”她还在挣扎,阿曼已经起身拿了她的流苏长丝巾及遮腿的羊毛毯子。
“你是蛔虫吗?”
“当然不是。”谁是那种恶心的东西。
“那就是喽,你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我带你出去会觉得没面子,我可不这样想。”他进厨房用保温瓶装了一瓶水。
“我就是知道。”
“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我的身体健康。”走出来时,他斜歪了下身体。
“喂!”胡因因被吓到。“水我拿就好,你用不著什么事都抢著做。”这个人到底晓不晓得自己是病人?
“好,水壶给你,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站到轮椅后面的人露出绝色笑容。
耶!可爱的阳光草地我们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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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式大宅里有一间房是阿曼的工作室,以前的他对工作只求过得去就好,因为先天的优势,资源他随手可得,不用花太多力气就能到达别人可望不可及的云端,他漫步云端就像凡人走平地这么简单。
企图心?那是啥?事业版图?免了吧!
埋首工作的成就感?他又不是袁畿那个工作机械,犯不著像拚命三郎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但是,有了胡因因,他那“过得去”逻辑怕是要稍微修正一下了。
想要让胡因因跟他在一起有安全感,单靠他一张脸皮根本行不通。
要是能吃得开,以前她早会抛弃陶关宇跟他双宿双飞了,哪需要他穷追不舍还差点失恋。
于是,他给贝林打了通长途电话。
贝林喜出望外,对著话筒狂吻一番。
“贝林,我警告你,你继续这么变态我要挂电话了。”话筒那端怪异的声响叫阿曼皱眉。
“不要、不要,人家兴奋过度嘛。”阿曼会自动找他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把你的娘娘腔拿到别人身上去用。”纸迷金醉的流行界什么人都有,贝林不是最特殊的,但是他能让随便一张纸变成市场上的流行物品,进而赚进白花花的银子,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阿曼,你要是同志就好了。”贝林叹气。
同志感情难找,像阿曼这样的精品更是难找中的难找。
“这是性骚扰,要不是看在你勤劳帮我赚钱的份上,这些话最好不要再从你的臭嘴吐出来让我听到。”
果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当GAY的尊严就是绝不为难别人。贝林故意幽幽的叹气。“那敢情好,我还有一项会赚钱的优点,放马过来吧,你手头上有什么东西,我肯定卖得嘎嘎叫,不重新刮起阿曼旋风,我贝林的招牌给你丢在地上踩。”
“我砸你的招牌?你以为我闲著无聊吗?”
“是是是,帅哥请说,我洗耳恭听。”
“从今天起我要你把以前的产品做回收,集中管理,以后我会固定一个星期把设计的图样给你,你要负责想个品牌名称出来。”
“我们要自创品牌?”
贝林惊喜的声音刺耳的通过线路,害得阿曼不得不把话筒拿远。
“是的、是的,我们。”这有什么好惊喜的吗?叫那么大声,人家还以为失火了。
“包在我身上,只要是出自你纽曼.哈瓦纳的设计,全世界要卖翻也不成问题!”签到金鸡蛋哈瓦纳,他贝林即将变成全世界最富有的经纪人了。
阿曼是他见过最有天分的设计者。
流行界是个几亿平凡人追逐天才的恐怖世界,出自阿曼手中设计的东西,举凡流行服饰、鞋子、帽子、化妆品盒子、香水瓶,甚至手提包都具有非常独特的风格,只是他产量少,每次非要他苦命的在后面追著跑才肯给图,最近更是消声匿迹了大半年,流行界那种现实的地方别说一个月不见新作品就不见出头之日,就算拥有知名度还是需要战战兢兢的经营,阿曼这次愿意卷土重来别说他自己摩拳擦掌,就连贝林也能感受到即将注入的活力,他敢保证,流行界即将要发生剧烈的震荡了!
两人后来改用视讯聊了一夜,对于有心发展阿曼设计的贝林早就有一套计画在心,以前是阿曼不肯配合,现在既然有人肯自投罗网,具体的结果自然很快出来。
计画大致敲定,阿曼关掉了电脑,从坐了一晚的椅子上站起来。
他将放弃流浪不定的冒险生涯,因为那样的生活不再适合他。
他有家,不再是一个人了。
大厅剩下一盏彩绘台灯幽幽迸放著柔软的晕光。
胡因因蜷卧在长沙发上,打了巴掌长的毛线就搁在大腿处,毛线球掉到地上滚进了沙发底下。
阿曼蹲下,把勾针从她身上拿开,凝视著她的睡颜。
她睡得甜憨,小孩般的脸蛋印著抱枕的痕迹却无损她俏生生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又黑又翘,惹得他不自禁伸出指头去轻拈。
她眼睫动了动,显然被他谈不上轾巧的动作吵,醒了。
“我……怎么睡著了。”美人初醒,蒙蒙眬眬,嫣然浅笑。
这样的笑立时叫他气血翻涌,身体的欲望马上昂扬起来。
他缩紧两腿距离,免得被她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挖哩咧,有够苦的!
“要是累了别在这里睡,会感冒。”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能激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我看电视看著看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我带你回房间睡?”
“公事谈完了?”房子没有很大,又是木造房子,有时压根也谈不上有什么隐私。
“OK了!”他颇为得意。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靠什么赚钱生活,你从来都不说。”以前问他他老是打马虎眼,其实她并不在乎他做什么,行行出状元,只要不偷不抢,是正当行业都是好工作。
“我肚子好饿,想吃宵夜,你帮我弄好吃的饲料,我就一五一十把我的底细秉告老佛爷好不好?”他奄奄一息的摸著肚皮,厚薄适度的唇一扁,表情放软,说服功力马上增加一甲子。
顺著竿子往上爬可是他最近学到的绝活。
一个小妻子,几样不用好看却可口的菜肴,温暖的灯光,这些日子来,他几乎要沉溺在这样的情境下,错觉的以为自己拥有这些。
“好优渥的交换条件喔,我怎么老觉得自己吃亏呢。”她似笑非笑。
“我还可以把我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告诉你。”连他那四个知交都不知道的秘密,包括小时候第一次为女生干架,租漫画时的糗事,跟四个死党认识的经过……
“你啊,几个小时前才吃晚餐,都消耗到哪里去了?”她还记得晚餐时他吃了两块八磅重的澳洲牛排,现在又喊饿,家里以后要是缺钱可以鼓励他去参加日本大胃王节目赚点零花回来。
“你是第一个肯下厨煮饭菜给我吃的女生,为了捧场,就算把我的胃撑大我也是甘之如饴。”
“那有什么了不起,把胃弄坏才划不来,笨蛋。”胡因因白他一眼,顺便打了他一下。
孰不知这样的动作暖了阿曼的心。
“你知道吗?我们家不开伙的,厨子的主要工作是办派对、搞慈善,他们是我爸的御用大厨,我们要吃东西得自己想办法。”
家中那么多兄弟各自为政,就算他年纪最小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家庭温暖对阿曼来说简直跟神话无异。
“算你有口福,我妈在你谈事情的时候送来了一锅鲁肉,说要喂你的馋嘴。”不让他看见她眼底的心疼,她伸开双臂让他带她上轮椅。
“哇,妈妈万岁!”
“胡说,她是我妈妈。”
“借人家叫一下也不可以喔,小气鬼!”
“好吧,看你可怜,以后每叫一次收费五百块台币。”
“我要跟因妈说你用五百块就把她卖了。”
“我便宜你你还卖乖!”
“是是是,女大王,草民以后不敢了。”
“下次你出门记得买根鞭子回来。”她突然说。
“要玩SM游戏吗?”这会不会太刺激了?喔,鼻子痒痒的会不会是要流鼻血了吧……
“你啊,想到哪去了,我买鞭子是要用力鞭策你这个‘草民’,好乖乖让我驱使啊。”她很久没有放开怀让自己这么自由自在的跟人打闹。
跟阿曼一起,日子一点也不无聊,他虽然看起来俏实际上却很顾家,没事绝对不外出,PUB、酒店那类地方根本不去,生活态度干净得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阿曼对于那些糜烂奢华的地方早就免疫了。
在流行界那个大染缸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花样都有,只要有钱、敢玩,要多龌龊就能多脏。
“遵命!我买两根让你替换著用,免得损耗过度。”
“你讨厌啦,一直说个没完,害我笑得脸上的鱼尾纹变多了。”她用手将美丽的眼尾往外撑。
“不要紧,就算你真的长出鱼尾纹来,看著看著我就习惯了,多几条来我好一起养,我的适应力很强的。”他拍胸脯挂保证。
“胡说八道啦你,你就继续耍嘴皮子好了,厨房那锅肉就赏给老鼠吃算了。”她的笑容又大又明亮,心中充满快乐。
“那可不行!我的鲁肉别跑啊……”
阿曼并没有将她放到轮椅上,抱著她柔软香馥的身子又蹦又跳在她的尖叫声中走进厨房。
这些日子以来她习惯了他的碰触,那种不含情欲的拥抱让她安心的把自己交付在他手中。
因为角度关系,她无法避免的看见他胸骨下已经泛白的伤痕。
“我一直想问你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身体无法成为秘密,他在家又爱穿短裤,就单单大腿、小腿、脚踝就有很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疤,虽然不明显,数量之多却是十分惊人。
这下仔细一瞧,他性感的喉结处也有一条疤,胡因因忍不住用手覆盖上去。
阿曼低头看她,下巴就这样顶住她的手背,双眼凝视著她,虽然动作只有瞬间,却叫两人有了触电的感觉。
“你常问我到底干什么生活的,这些就是。”他把她放在椅子上。“胸骨这个是在刚果大草原拍摄大象暴动时被象牙擦过去留下的,至于其他,有的是在太平洋遇到暴风雨被船杆打中……太多了,我也不是每样都记得住。”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她带著不确定的语气。
那样……他乐在其中吗?
“这几年我主要的工作是为出版社拍摄全球地理风情民俗,出版社需要那样的资料,那就少不了要去偏远的地区,涉险也就是家常便饭了。”他们要什么他给什么,能活著平安回来就算捡到一条命,要是死在某处那也是他的命。
“你可以不必做那么危险的行业。”
“那时候看自己不顺眼吧,你也知道我跟父母相处得不好,自暴自弃的心态特别重,随便做哪一行都没差。”没有家庭温暖的人像孤雁,没有人关爱的人就算水里去火里来也不会有特别感觉。
“那你以后还是要到处去?”低头望著指尖,胡因因不确定的问。
“基本上不会,因为我跟贝林……就是我的专业代理人说好了,以后我从事流行商品设计,他负责推广,我要自创属于我自己的品牌,也就是说,以后我不再是无业游民,从今晚开始,我是个有正当职业的人喽。”阿曼挖出两副碗筷放到桌上,桌面上有一锅香喷喷的肉。
“恭喜!”她诚心道。
“谢谢,我们吃鲁肉饭庆祝。”
“要点蜡烛吗?”
他没情调的说:“我们家只有拜拜用的那种凤梨蜡烛,没有美美的蜡烛ㄟ。”
“那不要了,我又不是拜拜用的猪公。”
“你要是……应该是母猪才对。”
“我要撕了你的嘴……”她气得张牙舞爪。
这一晚,日式木屋中有著爽朗的笑声……很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