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没伸出手捉住晓阳,任她从他身边跑走!
可他要怎么捉住她?她不信任他,一心认为他对云襄儿念念不忘,让他很受伤,火气冲上胸坎,一时放不下身段去追她。
一直到他和晓阳吵嘴的事被撞见的仆人传开了,一个叫小青的丫鬟主动向他承认是她偷了簪子,晓阳只是想帮她归还时,他才恍然惊醒,被他误认成小偷的她肯定比他心碎百倍,相形之下,他的自尊根本微不足道!
他得去追回她!一遍遍向她道歉不该误会她,恳求她原谅,再一遍遍告诉她,他心里只有她,没有那颗高贵的月亮,直到她愿意相信他的真心为止!
他到了晓阳的寝室里找不到她,连她最常去的藏书阁也不见踪影,这么晚了,她会上哪?
褚千堂真怕单晓阳做傻事,一听到有仆人说看到她跑出府郎,就急着想召集府里的仆人出府去找她,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喘吁吁的跑来向他通报。
“褚、褚总管,珊夫人来了!”
褚千堂怔了怔,珊夫人不是下个月才会抵达京城吗?怎么会……
“珊、珊夫人马车里还载着晓阳小姐,听说晓阳小姐掉进了池塘里……”
褚千堂心头一凛,迅捷往大门方向奔去。
那傻瓜,该不会被他当成小偷,就想不开的投水自尽吧!
如意本想让珊夫人的小厮把单晓阳抱入府里,一看到褚总管来了,便大喜地朝他招手。
“褚总管你来得正好,快抱小姐进去!小姐为了救个溺水的孩子,全身湿透,受寒晕厥过去,现在得马上泡热水怯寒才行!”
原来她不是想投水自尽。
闻言,褚千堂并没有因此放松,当他从小厮怀里抱过单晓阳,她那紧闭的眼眸、苍白的小脸,全身湿淋淋的像断了生息的孱弱模样,深深懊悔令他痛彻心扉,他好怕她会立即死去!
都是他的错!是他误会她,又碍于那该死的自尊没及早去追她,她才会跑出府出了这种事!
这时候的他已管不着珊夫人在场,基于礼数得跟她打声招呼,他抱着单晓阳就飞奔往她的厢房。
撞开门,他忙将她放在搧上,急切地解着她的衣衫,想在热水送来前用棉懊盖住她,暖和她冰冷的身子。
晓阳,你一定得活着,拜托你……他在心里声声呼喊着。
“慢着,这位姑娘还没过你家门,让我来帮她更衣吧!”珊夫人自是比不上他的脚步快,气喘呼呼的匆忙赶来,幸好阻止他不合礼教的想脱下单晓阳的湿衣。
褚千堂瞧清楚是珊夫人,他立刻收回了搁在单晓阳衣襟上的手,心急如焚的他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珊夫人,我……”
“我现在只是个大夫,没空听你寒喧,出去吧!”珊夫人笑道。
在马车上,如意大致跟她提了这位叫单姑娘到云家的前因后果,还说褚总管跟这姑娘两情相悦,看来所言不假,向来严谨内敛的俊小子爱惨了这姑娘。
“热水来了!”这时候,如意指示提着热水的婢女进房,看到褚千堂还在,低声恳请道:“褚总管,晓阳小姐有我跟珊夫人照料就好了,请你出去吧!”
褚千堂不想害单晓阳着凉,忙想离开,却不知怎的,全身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猛地一骇,竟发现他担心单晓阳到双手都在发抖!
“褚总管?”如意见他有异,迟疑的喊,同时也吸引了珊夫人望向他。
“我马上出去。”褚千堂硬是论紧发颤的拳头,用尽全力的拔腿行走,但他的魂魄却不知飞去哪了,撞到了暂搁在地上的热水桶,飞洒出的热水打湿了他裤角,看到的人都惊呼出声,唯独他没反应的继续跨出门。
“褚总管,你烫到了,我去拿烫伤药给你!”如意追了出来。
“我烫到?”褚千堂顺着她眼光往下看,才发现自己左小腿处湿了一块,但他仅是拧紧眉喊道:“不要管我,快救她!”
被吼的如意吓得往后一退,“砰”一声关上门。
褚千堂紧盯着眼前闭上的门,动也不动。此时的他除了担忧单晓阳到快疯了外,什么感觉都麻痹了……
好烫。
单晓阳感觉额头好重,全身烧热得宛如颗火球,热得她流了好多汗。
就在她难受的同时,额头变清凉了,她感觉有人轻轻抹去她的汗,是谁?她努力想睁开眼看清楚那个好心人,眼皮却好重、好重,只能半眯着眸,当那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中时,她的心陷入又痛又爱恋的纠结。
她是在作梦吧,怎么会是他……
她想发出声音,但喉咙有如被火烧灼着,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接着,她被扶起来,凉沁的水喂入口中,她眼眶缓缓泛出感动的泪光。
这一定是在作梦吧,不然她都离开云府了,怎么还能见到他,被他这么温柔呵护?
对,一定是梦,因为太美好了,让她得以暂时忘却他带给她的痛。
单晓阳又闭眼睡着了,紧闭的丰密眼睫被滑下的泪珠给打湿了,惹人怜惜。
褚千堂喂了单晓阳水后,又让她躺回床上睡,执起她的手说:“晓阳,你要快点好起来。”
虽然很快换下湿衣,还泡了热水澡,半个时辰后单晓阳还是发烧了,烧得又急又猛,得不断帮她擦汗才行。
当然,照顾她的工作是他从如意手中抢过来的,还是经过他不断说服,如意才肯离开。
就在刚刚,她终于醒了,却一脸痛苦,他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让她不适,还是因为看清楚了他的脸。
“晓阳,拜托你快点好起来!”他将她的小手贴住自己的脸,眸里含着自责的神情。
只要她好起来,他会亲手为她戴上他为她买的珍珠簪子。
只要她好起来,她要怎么罚他都可以。
“我是帮她换衣裳才发现的……天底下会有这种巧合吗?”
“是啊,连她跟襄儿长得像也是少有之事。等她醒来,我们再问问她好了。”
是谁在说话?
单晓阳觉得耳边好吵,好想继续睡,但却像睡了很久,睡不着了,凝聚在身上的灼热也都退去,不再难受,她终于睁开眼--
她不是离开云府了,怎么会看到云夫人?云夫人身边那位妇人又是……
“晓阳,你终于醒了,有哪不舒服吗?”云夫人见她醒了,兴奋喊着。今天午时才回到府里的她,知道单晓阳身子有恙,简直担心极了。
听云夫人关怀的询问,单晓阳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舒适的榻上,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干的,不再湿答答--对了,她想起来了,在失去意识前,她下池塘去救了个险些溺毙的孩子……她再仔细瞧,愕然发现这是她在云府的寝房,她怎么又回到云府了?她明明都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儿……
单晓阳一激动,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想下床,却被云夫人给扶住,在她背后枕上柔软的绣枕。
“坐好,不要马上下床,会头晕的。”
“夫人,我……”单晓阳已经头晕目眩了,只好安分的坐着。
兜了一圈,她竟又回到云府,真是白忙一场,但,可以像平常那样受到云夫人的关爱、和云夫人说说话,她又觉得有些欢喜。
云夫人看她虚弱,还没完全恢复,摇摇头道:“听如意说你和千堂吵嘴跑出府,还为救个溺水的孩子昏倒了,真是的,你怎么尽做些让人担心的事,幸亏我妹子的马车刚好经过……”
说着,她的脸色慎重,把位于身侧的妹子拉来单晓阳面前。“晓阳,这位是我妹子,是个大夫,她有可能是你的……”
“叫我珊姨就好了。”珊夫人脸上闪过害怕的表情,早一步抢话道。她慈祥的看向单晓阳,内心有许多想说的话,却都没说。
她想这孩子才刚病愈,不宜刺激她,慢慢来吧。
单晓阳好奇地回看她,露出钦佩的笑容。“珊姨,我有擦你做的药膏喔,真的很有效,你好厉害!”
珊夫人会心一笑,心想大概是褚千堂跟她提了自个儿的事。她向前摸摸她的头,叹道:“你长得好标致,跟襄儿长得真像……”而且都那么大了。
单晓阳被当成孩子般摸着头,忍不住迎向珊夫人和蔼可亲的面容,看直了眼傻愣着。
“怎么了?”珊夫人察觉到她的注视,微笑问道。
“珊姨,我们以前见过面吗?。”单晓阳不假思索的脱口问,不知为何,自己对她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好感。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问,会让珊夫人露出一副哽咽的表情,教她不知所措。“对不住,我是不是问错话了?”
珊夫人硬是挤出可亲的笑,满腹的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我没事。”
这次她提早回京城,就是为了寻找当年被她送走的孩子,没想到跑了趟林源村,却希望落空,那孩子早在十几年前失踪了,她只能逼自己死心,不料,意外救了这姑娘,帮她换下衣服,看到她胸前的胎记--
当下她燃起一丝希望,但心情又好复杂。若这位姑娘真是她要找的那孩子,她会原谅她吗?若不是,那孩子到底在哪?
没厘清真相,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姑娘是不是她的……
“珊瑚,你不是有话想问吗?快问吧!”云夫人不忍妹子受苦,鼓励道,况且,单晓阳也有知道的权利。
“要问我什么?”单晓阳脱口而出,见珊夫人一脸犹豫,更肯定她们这对姊妹肯定有什么话想对她说。“问吧,我想知道。”
云夫人使着眼色催促,终于,珊夫人开口了。
“晓阳,我可以问你爹娘的事吗?”
单晓阳完全无法预料到她会问这个,纳闷道:“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对他们没印象。”
“那你爹娘是在你几岁时死的?又是怎么死的?”云夫人紧接着问,让单晓阳心里陡生疑惑,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我爹娘在我三、四岁时死的捡到我的乞丐婆婆说,他们是被杀死的,仆人也死了,包袱掉了满地,应该是在逃亡的途中被砍杀的,我是因为有我娘的保护才侥幸活着。”
云夫人忙看,向妹子,珊夫人则听得睁大震骇的眸,捂住嘴。
天啊,跟她到官府调查的状况一样!当年收养那孩子的一家都死了,地上布满尸首和包袱,就只有那孩子不知去向!
“你的乞丐婆婆是在那儿捡到妳的?”珊夫人发颤地问。
她又想了想。“她说是在林源村前的树林里……”
“天啊、天啊!”珊夫人潸然泪下,官府的确是在那儿发现那户人家的尸首的!不管是时间、地点、情况,都如出一辙。
“太好了!”云夫人捉着妹子的手,为她感到高兴。
只有单晓阳搞不清楚状况,但她也不傻,看到珊夫人问完她的身世就激动哭了,云夫人更是异样雀跃,很难不让她有所联想--她们对她的身世知道什么?
终于,珊夫人又开口了,像是怕吓着她般,一字一句都说得小心翼翼。
“十八年前,我年轻冲动,不服爹娘帮我安排的婚事离家出走,遇上了一个男人,在那男人的花言巧语下,我被他骗了,怀了孩子。但女子未婚生子是天大的丑事,不仅会毁了我这辈子,还会连累家人抬不起头,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把三个月大的孩子送给一户人家……”
干么跟她说起过往?
单晓阳不解,但听珊夫人这么说,又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该不会她就是……不可能的,怎么会!她随即否认,在心里干笑几声。
然而,下一刻珊夫人竟握住她的手,流着泪道:“那个孩子就是你,晓阳。”
单晓阳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耳里嗡嗡作响,惊讶得张着嘴。
“是啊,晓阳,她就是你亲生的娘!”云夫人在一旁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