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未平。
宁璇冰自认精神状态不稳的莫霜是她的责任,大半时间守在「嗥院」,东方际来请也请不回去,甚至不给东方际好脸色看,她认为这种情况东方际也脱不去责任。
东方际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空院」则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安静得一如往常。
再过两天,就是「堂主会议」。
「东方门」另外的三个堂,「赤殷堂」、「苍契堂」、「子漆堂」的堂主在同一天不同的时刻回到了「东方堡」。
「赤殷堂」堂主,靳潇,是最先达到的,也最先得知这最新的状况,等到其他两堂的堂主达到,便急忙去找人商讨这奇怪的情况。
「唷!靳小子!想不到才到,你就找上『个御院』来了。」
「苍契堂」堂主,磊风驰正在水盆前擦著赶路的仆仆风尘,身旁站著的是他的贴身小厮,手上还拿著一条干净的毛巾。
「磊风驰!一见面就想先打过三百回合吗?」靳潇恼怒的走上圆桌边上的椅子坐著,自动自发的倒了杯水。
靳潇是五个堂主之中喜怒哀乐最为外放的人。他不认为一个人的情绪有什么好隐瞒的,该高兴的时候就大声的笑、难过的时候眼泪也没什么好憋的、满腔的怒气应当便是要找个方式发泄,用不著留下来当宝贝,情绪是于外来原因所引起,藉助找适当的外力发放,才有功于身心健康!
好比现在的他,正有满肚子的疑问,需要找一个人来协助他解决这些问题。
就因为靳潇是一个这样的人,磊风驰特别喜欢捉弄靳潇。
「当然不是了,靳小子!」磊风驰接过干净的毛巾之后,便谴退了身旁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
基于同胞的缘故,靳潇在说话前先省视了四周,到底这是五堂主之一衍生的问题,没有必要提供材料给下人们在茶余饭后之余嚼舌根。
「这么慎重其事呀!」磊风驰也不含糊,一声令下让所有属于「个御院」的仆人全退出去,一个也不准进入院中,「这样的环境你满意吗?」
不说废话,靳潇直接切入问题的重心,大概的转述了他所听到的消息。
磊风驰衿了表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先问的便是消息来源,「谁告诉你的?」
靳潇了解磊风驰的顾虑,就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嗥院』的玉丫头。」服侍莫霜的丫鬟之一。
闻言磊风驰露出了一脸的暖昧笑容,「玉丫头?『嗥院』?」
「别脱离问题重心了!你管我怎的。」给磊风驰这么一刺激,靳潇又变脸了,转变的速度之快连磊风驰看了这么多次的人仍要叹为观止。
磊风驰瘦削的身子潇洒的耸了耸肩,他是知道大体的人,这毕竟是一个可以留到以后探讨的问题,略过不说自然是无所谓。
「圣衡和孟小子呀!」低吟了几声,磊风驰的意识暂时的离开了现在的场地。
「你怎么老爱叫我跟孟无拙的时候,硬是要加个『小子』哩!」
靳潇早就想问了,只是每次都苦于时候不对。每次不是正在会议上讨论事情的时候,就是堂跟堂之间接洽事情的时候,接头没多久马上又得为了各自的事情各分西东,哪来这些个多余的空挡时间呀!
「又不是说你,特别大了几岁。」靳潇疑惑的抱怨道。
「很适合呀!」磊风驰的感觉中,靳潇和孟无拙有著很相仿的特点,只不过孟无拙始终用一张和善的笑脸面对大家,这一点倒是跟他自己很像。
「别再这么叫我了!」
靳潇第一千二百七十三次的抗议。他才不管磊风驰的感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那一个成年男子别人称为「小子」的会觉得高兴来著。
「说到圣衡与孟小子,我在这么猜了。」不理会靳潇的喷鼻声,磊风驰径自进入正题。
「你完全不觉得奇怪吗?」靳潇作作模样,擦去手臂上假想的鸡皮疙瘩,「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唉。」
「靳小子,这你就太孤陋寡闻,连一国之尊的天子们都能好男色了,区区平凡如我们,喜欢上一个同性别的人难道不行吗?」
靳潇一口含在口中的水险些全喷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哩!」
「当心!别往我身上来。」磊风驰作势往后头退去。
这会儿靳潇是真想狂喷他满身口水,「你怎么说得出这一串不合常理的话来?」他用力将茶杯给掼回桌上,也不怕他的力道会大到把杯子给损碎了。
「常理?」磊风驰不屑的嗤之以鼻,「什么叫做『常理』?」他反向靳潇提出这个问题。
呆了一下,靳潇没料到磊风驰会丢给他这么一个问题,「这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答案的。」
磊风驰自己提出了答案,「常理。便是这个社会共同的行事原则,不合乎这些原则就是逆道而行的人,人人得而诛之,是吗?」语毕,悠闲的喝了口茶,完全不去搭理听到他这一番充满讽刺言语的靳潇的反应。
差异的看著神态悠然自若的磊风驰,靳潇反驳,「也没有这么严重,这不过是方便众生遵循的标杆,如此的行为才不会有太多的偏差呀!」
扬起笑容,「你以为我说的是杀虐?」磊风驰摇了摇右手的食指,以向对一个小孩童开启的语气说道,「最高境界是杀人不用见血,就是一般市井小民都擅长此道。」
到这里为止,话题进行的方向,已经有了大幅度的偏差,靳潇还是决定先搞清楚他心中现在所抱持的疑问,「这说法从何而来?」
「流言,杀人不流血的谣言。」教书先生的职责就是传道、授业、解惑也,磊风驰的神情就像是在进行这项艰钜伟大的任务,「一般人不小心脱出常理的规矩而行的话,周遭的人便会自以为是,正义公道的代言人一般的大加鞑伐,在完全不知道隐情的情况下,说著用不著负责的话,说到当事人羞愧难当,便以为自己拯救到了一只迷途的羔羊。明明就是自己狠情的戳伤了一个人,却还以施恩的说教姿态,要被指责的人心怀感激,这不是太不合『常理』了吗?」
「可是……这是为了大家好呀!」靳潇反驳的声音不是很有力,本来引以为常的事情现在说起来竟感觉到矛盾。
「你觉得这真是『好』?」磊风驰像看著一个不受教的顽童般的,决定再加以开导,「那么,以一个社会常理而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不?」
「嗯。」靳潇满心疑惑的附和著,不知道磊风驰打算出哪只牌。
「决定出世的师父们怎么算?硬要他们娶妻生子才算符合『常理』不是吗?」
「这种情况特殊啊!不能混为一谈的。」如同抓到语病一样,靳潇终于能提出一个有力的反驳论点。
磊风驰遗憾的摇了摇头,「你靳小子和我不同吧!」
「当然,为什么要跟你一样!」靳潇急急忙忙的撇清。
「所以,有些方法适用于你,却不见得适用于我。那么对以一个打算出世的师父和一个普通卖豆腐的小贩来说,不也是不一样吗?」末了,磊风驰像一个私塾先生一样和蔼的拍了拍问题多多的顽童。
靳潇哑口无言,只能猛吞茶水。
照磊风驰这么说起来,倚堂主和孟无拙便没有什么不对,但靳潇的观念中总觉得不可以这样。只是经过磊风驰这么一搅和,他反感的意味不知觉减轻了些许。
啜了一口微温的香片,磊风驰大发慈悲心的,没再让靳潇继续在疑惑的海了沉浮,转回了最早的问题,「莫堂主现今如何?」
靳潇原封不动的将玉丫头告诉他的情况说了出来。
「多情自古空余恨。」
「别说风凉话了。」靳潇把放在桌上的手指交握,「演变成这样的情况也就算了,但是要想一个改善的方法呀!」
「我这是感慨。」
「什么都好!」靳潇朝空中挥了挥手,强调他的语气,「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大忙人。」
「啥?」靳潇头上笼罩著迷惑的大雾。
「这种情况你要怎么出手来著?你谁也不是,只能采取静观其变。」磊风驰告诉靳潇他思考之后的答案。
他们都不是当事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靳潇用力的摇摇头,他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对于朋友更是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这叫他要怎么安静的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不能……」
「不能!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能。」磊风驰冷静的近乎无情的宣布,「况且再来的情况更为麻烦。」
「怎么说?」
「别忘了峋岳那个硬性子。」磊风驰实在担心的是这个大变数。
就如同前面所说的,这是一件极其离常理的事情,不能接受的人多如恒河沙数一般,除了他们之间难以厘清的情感问题外,更迫切的是世人的眼光怎么看、多事人的嘴巴怎么说。
似乎不是一句「想想办法」便可以解决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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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无拙坐厢房旁的廊沿下,手上抓著两张飘扬的纸张,眼睛中全是高空多姿采的白云,任凭午后火焰般的阳光毒辣的倾洒在他的身上,「烤干啦!」倚圣衡长发略嫌凌乱的倾泄身后。
「是你受不住吧!」孟无拙转过头来看身边倚圣衡不受衣物遮盖的胸肌,「还是想勾引我。」
倚圣衡晃了晃手,走到孟无拙的身边弯腰坐下,「『空青堂』内的事吗?」压根没把孟无拙的戏言放在心上。
「真是!」孟无拙身向前在倚圣衡的脸颊上如蜻蜓点水般的轻掠过一个吻,「偶尔配合我一下,有点生活情趣不是很好吗?」灿烂的阳光也在他的脸上炸了开来。
「难得我这『堂主』想替你分担些辛劳,不领情我也没辄。」倚圣衡拍拍双手,作势起拢在掌心之中。
「好!好!别动怒,我只是怕你忘了,先提醒你而已。」孟无拙反抓住倚圣衡纤长的手指,「还记得『万财商行』的陈老爷吧!他身边的那个书生,记得吗?我们都见过的,原来有关『四十二分舵』的一连串事件都跟『万财商行』脱不去关系,尤其是那个看来温温吞吞的书生。」
「阿缇!」倚圣衡双手抓住孟无拙的衣襟欺上前去,恼怒的言语自他唇中冲向孟无拙密贴在旁的耳廓,「别再顾左右而言他了。」
孟无拙的回答是将偎在怀中的人儿一把搂紧,也不管这天气热得人烦闷。
倚圣衡连挣扎这样的尝试都没有,反而伸出手环住孟无拙的颈子,「究竟什么事情,心不在焉的,不像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的,我所认识了十几年的阿缇。」
「十八年。」孟无拙在倚圣衡的耳朵旁提示道。
「二十年也无所谓,你到底是怎么了?」倚圣衡低吼著退出了孟无拙的怀抱,将不断规避问题的人摇晃了一下。
从阿缇反常的没有用行动来留住他,反而打算任他自行离去,他就觉得不对劲。不,因该是从昨天门主的新婚夫人带著莫堂主来骚扰他们的那之后,阿缇的行径就有些怪怪的,否则照他往日的行径才不会管阿缇哩,早就真的掉头往书房走去。
也是从昨天之后,倚圣衡对那两个烦人的女人起了不好的感觉,尤其是莫霜,问了问题还那种奇怪的神情,他都大方的回答了她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这还是便宜了她了。
孟无拙瞅著倚圣衡美丽的眼睛瞧了一会儿,俯身推开了倚圣衡碍手的衣物,吻上了修长的颈项。
缠绵的吻持续的落在因为天热而微微沁出汗珠的身子上,衣物也被半褪至受臂的两侧,露出了虽比一般男人瘦弱却仍显得有力的肩膀。阳光下的肌肉偾张出年轻的有力,闪动的肌理上光芒跳跃。
「阿缇,用说的,我可能会懂得比较快一些。」倚圣衡被动的歪倾著颈子,明白的提醒阿缇,这时候使用行动还不如使用语言恰当些。
孟无拙的唇停在倚圣衡的锁骨上不动,半晌,低低的笑出声来。
孟无拙身上的震动经过两具身子契合的地方,稳稳的传达向倚圣衡逐渐失措的心。纵然他和阿缇是形影不离,纵然他和阿缇拥有绝佳的默契,无论再多么的相契,终究还是不能变为一个,语言是沟通的工具,是两颗心交流的关键。
「真不愧是我的好阿奇,『四十二分舵』或『万财商行』乃至于陈万财身旁的书生,确实都不是我烦恼的真正要素。」孟无拙的声音顺著倚圣衡的肌肤上升,直达他的耳际。
倚圣衡维持著原来的姿势没有变化。
「那是为了什么?」
孟无拙将耳朵改为贴上了倚圣衡的身子,「你知道吗?你说话的声音加上你心跳的震动声,很好听。很多个的夜晚,我会将耳朵放上去,那种代表著你确实存在的声音,在我耳朵旁奋力的响著才会让我心安,才能让我安然入睡。」
「阿缇,不要这样。」倚圣衡有些惊慌的想要让阿缇的面孔朝向他,这样的语气是他所没有听过的。
「害怕我的不安吗?」孟无拙固执的不将姿势改变,「想听我说一件事吗?」
「阿缇!」
「一个连你也不知道的秘密喔!」孟无拙的语气像是在诱惑著一个小孩子,希望这个孩子能够顺从的听他的话。
「阿缇!你回复平常的样子就听。」
笑了两声,孟无拙闭上了双眼,「你再多说两句好吗?」
「别这样!说再多句都不是问题,可是你别再吓我了好不好?」惊慌充斥在倚圣衡喉咙中,经过慌张的声带发出的声音略略的带点颤抖。
「我也让你不安了吗?可是我居然一点也不感到愧疚,一直都是我在不安,我也要让你体会一次我的感觉。」孟无拙近似喃喃自语的说著。
「为什么不安?你从来没跟我提过呀!」疑惑,疑惑,这个阳光明亮的下午达上来许多闪烁的问号。
「对呀!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秘密。过去,我总在避免你有不安的情绪出现,我猜你自己大概不记得,虽然不想,但有些个夜里,你会在我的身旁禁闭著眼睛流著眼泪,手脚挣扎著要把杀害你家人的手拉开,但醒来你又什么都忘了。你知道出现这样情况都在什么时候吗?我让你感到不安的时候,譬如我跟著师父丢下你一个留在大屋子的时候。」
「我……」倚圣衡的记忆中的确没有这些场面,他只知道自己在阿缇必须离开他的时候会睡的不安稳而已。
「你下意识避开这些会让你感到苦恼的事情,却又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想起。」孟无拙将手交握在倚圣衡的背后。
倚圣衡猛地向后退,「你是说,这些年跟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不忍心!」但退无可退,猛烈的动作硬生生的被喝止住了。
没有预警的,孟无拙张开嘴朝倚圣衡的颈子和肩胛骨的交接处咬了下去,力量不大不小,却足够叫倚圣衡吃痛的低喊了出来。
「做什么呀!」倚圣衡缩了缩身子,一个红印子明显的浮在白皙的肌肤上。
「惩罚!」孟无拙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著他制造出来的牙印子,温柔细心的如同疗伤一般,「你还不知道我吗?」
如果因为不忍心这个因素,就可以叫他这么牺牲的赖在阿奇的身旁不肯离开的话,那他对那么多个对他示意的女红装又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一个就接受一个吗?他可不是这么多情的人。
可惜他的心意阿奇不懂,就如同阿奇对莫霜明显的将感情捧到前面来,却仍然不知道一样,真不知道要高兴还是难过。
「我要怎么做呢?你要我怎么做呢?」倚圣衡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呵,我真把你逼急了,是不?阿奇。」孟无拙还若无其事的迳子轻笑著,坚毅的手指温柔的把玩著委地的黑发。
「阿缇……」倚圣衡只能发出这两个字,此刻他的脑中仅存余一片广阔的空白。
「听我说,说完你再决定怎么做。」孟无拙还是不愿意改变他的姿势,为了不消弭他好不容易才积存出来的勇气,毕竟他名叫「无拙」,不是吗?
「你一定不知道,从十八年前我发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注定要沦陷了。婉心,我的师妹,你的师姊,我知道她对我有好感,可是我只能装作一无所感,我不能『知道』,叫我拿什么回报她呢?我的心早就不在我的身上了,我什么也还不起。」
「你是说……」后头消了声,倚圣衡没确切的把话给说完。
「我说了什么,关于心不在身上吗?是呀!我居然把这颗心给挂在别人身上了。你知道吗?当我醒悟到这颗心挂到谁身上去的那一刹那,我有多震惊吗?」孟无拙强调性的收拢了双臂。
「又……又没人叫你……」
「没人叫我这么多是吗?我也知道啊!有一段时间我老想收回这颗不由自主的心,可惜这颗心跟断了线的风筝没两样,不受我的控制。我的挣扎你一定没看见,不然你就会知道我的心痛。想就这么算了,却担心来自世俗的眼光,放弃的话,又不甘心,你说我要怎么做才好?」虽然这个挣扎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孟无拙仍然问得煞有其事的模样。
「我……我不知道。」不知所措的回答。
「我想也是,如果你知道就好办了。」孟无拙终于将头抬了起来,朗朗的双眼中似乎闪耀著深邃广远的星空一般,「这一颗心交给你都有了十八年的光阴了,你怎么还能浑然不觉呢?不会太对不起我了吗?」
「我……你……」
「除了我跟你两个字之外,说些别的吧!我是这么的喜欢著你呀!」孟无拙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满,「爱」这个字说不出口,就当他是害羞吧!
「我……你……」倚圣衡张著口依然只发出了两个音。
「我想你总是有些喜欢我的,不然我们都是男子,你怎么还能与我行那夫妻间的床笫事,是不?」孟无拙不讳言的说白了。
一个昂藏身躯的大男人就这么红了一张脸,看迷了孟无拙这个爱他到心坎间不能割去的人,整个空了也不能断绝的爱恋。
「总要给我个回答呀!」孟无拙欣赏归欣赏,仍旧出言催促道。
倚圣衡的眼中赫然多出一道可以的泫然光线。
「阿奇!」吓傻了孟无拙这始作俑者。
「你说得开心,说完了就算。可你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都说我是因为有些喜欢你才能跟你行床……床笫事,怎么你就没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我『很』喜欢你的湖啊,我又怎么能结合艘这回事呢!」
倚圣衡也昂起脸来,眼中剩下的竟只有愤怒的情绪。
「阿奇!」
「就为了这桩小事,你这样吓我。我心里就没挣扎?难道你会不知道,除了你之外,我根本就不愿意搭理其他人!」
倚圣衡把明显的事实举出来让阿缇自己回想,「你明明就说『阿奇』是你专用的,你晓得我有多高兴吗?因为我在你心中和别人不一样,可是你却把这事告诉门主知道,莫非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生气的原因!」
「我早想通了。」喜悦的音符满满的在孟无拙的心中吟唱,不能制止的是他脸上越来越呈现大弧度的嘴唇。
「那你的不安,不就太莫名其妙了!」倚圣衡说到后来几乎快演变成用喉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孟无拙连声的道歉,整个人靠近了倚圣衡的胸前,「我是让莫堂主给逼急了,我也知道这太不像我自己了。」
「这干莫霜什么事?」因为昨天的关系,现在的倚圣衡对莫霜不太客气。
「你还不明白吗?」孟无拙差异的抬起头来,「昨儿个她不是来咱们院里了吗?」
「那又怎样!她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吗?这女人真是烦死人了。」
倚圣衡提出了他们回「东方堡」的时候,还有孟无拙在花园中遇到她的时候,「昨天最叫人生气,那是什么态度呀!居然这样对你,连那个门主的娃儿也是。」他愤愤不平的挥舞著拳头。
「阿奇!阿奇!阿奇!」安下心来的孟无拙又恢复了以往的态度,「莫堂主她钟情于你呀!」就像是面对著一面平静无波的镜湖,他微笑的看著字句丢下的大石头所制造而成接连不断的涟漪。
倚圣衡皱著眉头,「瞎说!」看著就像「阿缇」的阿缇,他觉得还是刚才那个比较讨人喜欢。
「不然,她来干啥!还有她问的那些问题。」
「问我们两个!」
「阿奇!阿奇!阿奇!」孟无拙差点就要相信阿奇百分之百的肯定了,瞧他说得那么的铿锵有力,「就当是这样吧!」
「怎么换了说辞了?」
「怎么样也不要紧,事已成定局。我担心的是另一回事。」孟无拙开心的搂著倚圣衡低低私语,心情与方才有天渊地壤的分别。
「什么事?」莫霜喜欢他倚圣衡又怎样,他就是不喜欢她,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我不认为这件事给人家知道有什么关系。」
「说清楚,别让我一头雾水的。」倚圣衡打断孟无拙没头没尾的话。
「我指的是,我们两情相悦的事,但是有人不能接受。」是很多人不能接受,不过这显而易见的事实就用不著强调了,「我们自己或许觉得没什么,却不见得见容于别人的眼中。」
「这有什么,我们又不见得就一定要跟这种人有交集。」倚圣衡疑惑的仰著头提出疑问。
只能说幸好他的身旁还有阿缇这号人物在。
「是不用,可是眼下就有一个人不能不管。」
「谁?」
「『子漆堂』的窦峋岳。」孟无拙的手指向「黔院」的方向。那是「子漆堂」堂主的地盘。
「那个硬底子作风的人?」
「正是!磊风驰用不著担心他,至于靳潇虽然麻烦却还不太难搞定,唯独窦峋岳是不容小觑的人。」孟无拙刻意省略了一个莫霜,一个心碎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实在他的预想之外。
倚圣衡拍拍他的肩,「阿缇你有时就是想太多了,放轻松吧!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不如跟我讨论一下『四十二分舵』的事,难得我这『堂主』有心想了解一下。」
孟无拙有耸肩,「说得也是。」
阳光下,两人交头接耳的讨论著,不时还传出大笑的声音,真不知是在讨论哪们子的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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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的黄昏时刻,阳光的火焰威力稍稍收敛,家家户户的炊烟在风中沿著逐渐敛去的光芒的边缘上达灿烂云彩边,风中也穿过一阵阵吸引人的油烟气,骚弄得忙碌了一整天的男人们的心底巴不得快马加鞭的赶回家中,享受一天劳碌之后的温饱,好犒赏犒赏他们一天辛劳的身躯。
点把大火,快炒青菜,洒点盐、加点油,青绿油嫩的引得人食指大动。
普通人家经年难得吃到一次香气茂密的炖肉,能够加颗蛋、配些腌鱼,无疑是至高享受,这可还算是豪华的哩!
「东方堡」就称得上叫「奢侈」了。芦笋肚丝、荷香鸡、韭菜虾仁蛋、翡翠如意菜、酸辣黄瓜,再加一道木笔芽白汤,撤了下去还可上一道消暑意的桂花酸梅汤。
主子们吃得好,也不忘了替他们工作的人,豪华如斯不成,总也有个色香味俱全的一餐,一大碗公白饭、两三样小菜,不时也有个鸡腿、蹄膀加加菜,比一般农作人家来得好上许多,只要辛勤工作,不愁吃穿。
以厨房为中心,飘出叫人饥肠辘辘的香味。
靳潇大刺的闯进「黔院」如入无人之境,手上还端著一盘刚去厨房偷来的刚出炉热烘烘的点心。
「窦公子,小仆靳潇特从三百里外的御膳房,带来了一盘精致爽口的『菊花小饼』,为窦公子您献上。」他一个利落的转身,将手上的盘子稳稳的落上了窦峋岳面前的桌上,不偏不倚的就停在窦峋岳的手边三个指头远处。
窦峋岳扬扬眉毛,坚毅的形状就如同他的个性一般,方正的脸形不算俊,刻著满面的执善固执,不轻易妥协的个性。
「窦公子,」磊风驰两手各拎著,看按理精致易碎的酒瓶,「我给您带来了香醇劲厚的御酒,可是瞒著厨娘偷偷运过来的喔!」伸脚一勾,将椅子给拉到了他的臀下,大摇大摆的一屁股坐了上去。
看著两个一前一后唱作俱佳的表演,窦峋岳只觉得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最好见证。
「你们两个大驾光临我这儿,总不会只有拿著这两样,」窦峋岳比比桌上摆的稳稳当当的东西,「还有什么要事?快说了清楚走人。」
靳潇伸出手指慢慢的左摇右晃,嘴上啧了两声,「唉!唉!窦堂主,你这也太不近情理,我可是大老远的从……」
「御膳房。」窦峋岳没好气的接下去,「你们两个一起来还有什么好事?」
「没错!」磊风驰正襟危坐,有力的附和,「所以我们带了点小点心来,难道这还不叫『好事』?」他刻意的曲解了窦峋岳话中的意思。
「磊风驰,别在这当口和靳潇玩起双口相声来了,有什么事得让你们这么迂回的表达吗?」
窦峋岳根本不打算让这两人浪费他时间,「子漆堂」还有一些未完的工作等著他处理。
「峋岳呀!峋岳!你这认真过了头的个性什么时候打算要改一改!」磊风驰用这难道你已经无药可救的语气轻叹著。
「有什么好改的,我满意就成了,你要看不顺眼,大门在那儿,恕我不送了。」说归说,窦峋岳还是将桌上的「菊花小饼」拣了一块送进嘴里,毕竟他已经奔波了一天,就为了回到这里。
「来!来!这酒气正香,准是新开封的,就让你捡个便宜,先尝一口。」磊风驰殷勤的快手服务,斟满了三个杯子,一人面前一杯。
靳潇也拿了一块,等著磊风驰说话。
窦峋岳一口干了,「果然正是时候。」持著杯子的手又向磊风驰伸了过去。
「是吧!」磊风驰二话不说,再斟了满满的一杯。
头仰起,又是一口饮尽,「别忙了。」窦峋岳不让磊风驰再倒,「喝个两杯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磊风驰不置可否的放下酒杯,优哉游哉的浅啜。
靳潇的眼光来来去去晃荡,没说话的嘴巴一迳吃著小点心。
「磊风驰!」
窦峋岳将两手肘靠在桌沿,不甘心却无奈的盯著只顾著喝酒的人,「到底有什么事?您两佬哪一位好心的开个尊口给我个答案。」他转看向一旁而非常努力啃著点心,活象是饿了十七八天的靳潇。
靳潇示意他口中塞满了食物不能开口说话,指指坐在对面的人,轻轻松松的将说话的任务藉由手指的传达给了磊风驰。
磊风驰放下杯子,非常严肃的先清了清喉咙。
「你在干嘛!」靳潇口齿不清咕噜咕噜的询问。
「试音。」磊风驰微笑的回答,伸出手做了一个像是抓住东西的手势,「你不是不能说话吗?」他抓住的是靳潇的小辫子。
靳潇又不说话,一味的摇著头,完全否认他方才的举动。
「够了!」
窦峋岳的右手砍向两人之间无言的眼神交流,厚实的手掌就搁在原位不动,「别再互相推辞了,就你说吧!」他将下巴孥向磊风驰。
磊风驰拱拱手,「我很荣幸的接下了这件任务……」
「别说废话!」
「好吧!」磊风驰耸一耸肩,「你知道了多少?」
「什么东西?你又还没开始讲!」
「八成还都不知道。」靳潇又咕噜咕噜的插话。
「正好!那你就同我细说从头。」磊风驰用了整整两刻钟的时间,清清楚楚的使用迂回前进的方式,简短的将这大纲尽量用不会让窦峋岳起反感的方式叙述。
可惜磊风驰的努力在他话说完的那一刻,就随著晚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窦峋岳的脸上是嫌弃意味的冷笑,「你这么的对我说话,是希望我怎么做?不带任何抗拒的接受?别说笑了!这么一桩不正常的事,你居然想凭三言两语就说服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要不,我干嘛!花这大半的光阴。」磊风驰蹙起眉头,不太乐观的瞧著窦峋岳的反应。
「好好一个男子汉,理当要一个柔情的女红装来搭配,两个都是男人成何体统!太……太……」
窦峋岳一时说不出话来,面对两个他工作上的伙伴,诋毁这一件事他打心眼里不愿实行,何况孟无拙还颇对他的味。
即使如此,他仍然甩不掉不自在的感觉,开天辟地以来,阴阳调和便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相对于不断流传下来传宗接代的观念而言,男人与男人当真过于大逆不道,这不只违反了天地一直以来运行的规矩,也为世人所不容许。
「恶心!」磊风驰替他把未完的句子给接续下来。
是的的,恶心!大多数的人们都有著这样的情绪,对于同样是「人」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同性在一起的因素,便全然否定了一个人的自尊。对于一对恋人而言,互相有想要更进一步表示著两人不能断绝的联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将两方的性别给变成了同一个性别的话,却觉得无法忍受,然而喜欢这样的情绪不是人为所能操控掌握的,喜欢便喜欢上了,哪里来那么多的顾忌?
因为自己观念的无法接受,便加以使用言语的贬抑一个人,不,是两个人的自尊,说什么恶心、不正常、违背天地、逆违伦常等等,一切不好听的言语肆无忌惮的从一个批判人的口中溢出,这一种人多的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拒绝群体」性的人生存,也许实际说起来,不过就是人类不愿与人不同的群性在作祟罢了!
而人类仍然习惯性的为自己的行为冠上大义的名号,大义的美丽外表。
窦峋岳不愿承认,但没错,他的确这么的感受著,两个男人确实只能使用恶心来形容,除此之外,他找不出更贴切的句子。
「也许还加上一些鄙视的因子在。」磊风驰又补充。
他的言语很确切的把窦峋岳的内心状况表达了出来,他并不是幸灾乐祸,这样的情况他早就料想到了,其实这并不干他的事,不去管与不要紧,但看来这一回事、这一个同僚的感情将要出现难以弥补的破绽了。
靳潇不发一言,他用著一个沉默的观察者的身份看著两人之间的沟通。
言语在此时已经失去了功用,百般的情绪在大气之中回荡,疑惑是其中最多的分量。
三个操控大笔资金、决断数百大大小小事件的堂主,失却了平日的利落明快,这会儿只有安静的喝著酒、吃著点心,各自沉浸在浮漫的大气中,思索著有关于未来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