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极端无视一个月后,刘彻终于爆发了:「皇上圣明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卫青他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李延年嗤笑道:「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卫大人在疏远皇上。」
刘彻怒道:「他敢!」
李延年道:「皇上能管住他的人,却管不住他的心。一个人的心要飞,谁也收不了。」
刘彻的身体剧震,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叫道:「胡说!」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胡说……才没有那样的事……朕对他这么好,哪点对不起他……」渐渐又有点慌乱,「怎么办……难道朕真的错了?……该怎么做……怎样才能让他不再继续疏远朕……」
听着刘彻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李延年默了一会儿,轻声笑道:「亲上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刘彻听见,急抬眼看他。盯着李延年仔细地看了会,蹙眉道:「似乎是个好法子。」又摇头叹道:「不过,这个人可难选了。年纪,辈分,都要考虑。」
李延年见他口风松动,心下喜悦,但又不可外露,强自压抑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也不难。只要把不合适的逐个排除,看剩下的便是了。」
刘彻道:「要说合适不合适,不外年纪、门户相当这两条,可朕总不能选个年轻貌美的给自己种祸根吧。」
「那是自然,否则只会是另一个郑如玉。」李延年笑道,「门户自然是要相当,不然也配不上卫大人现下的身份。还要是与皇上亲近的,不会给皇上碍事。年纪上也不能对皇上您构成威胁。」
刘彻坐前了些,身体前倾,问道:「有这么好的事?不知是哪一位金枝玉叶呢?」
李延年的心怦怦跳,想了千万次,现在终于要说出那个名字了。道:「那便是皇上您的亲姐姐——平阳公主。」
刘彻一愣,露出恍然的表情,又若有所思:「没错,皇姐比朕年长十岁,今年有四十三了,算的上是人老珠黄。」微笑,「没错,朕就不相信年方二十七的卫青会对一个年纪能当自己娘亲的女人动真心。而且,皇姐向来帮着我……」
忽然大笑起来:「现在朕是他的姐夫,如果把皇姐嫁给他,朕不是也管他叫姐夫了吗?互称对方为姐夫,还真是有趣:」
李延年也跟着一起笑:刘彻看来很高兴,这件事已经成功九成了。
笑了一会,刘彻招手要李延年过去。
李延年膝行,跪到刘彻腿边。刘彻摸向他的下巴,托起,看着他笑道:「李延年,你很奇怪。如果朕宠爱一个人,其他人为了争宠,都会努力破坏朕对那个人的印象,恨不得朕把他贬成贱民,丢到臭水沟里去。可是你却对朕说要和那个人亲上亲,还推荐了最合适的联姻人选。李延年,你的目的何在?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李延年没有避开刘彻的审视,回视,作出有点惶恐但又毫不心虚的神情,道:「我在争宠啊,皇上。」
刘彻道:「有吗?」
李延年露出讨好的笑容:「正确地说,我希望能讨皇上的欢心。皇上专宠卫大人,如果硬要皇上讨厌卫大人转而只宠爱我一个,我恐怕早就被丢离这宫廷了。我想要皇上高兴,得到皇上的疼爱,自然是要想皇上之所想,急皇上之所急。」
刘彻嗤了一声「好听。」敛起笑容,又道:「你想的也未免太周到了吧。先前你说霍去病酒醉呕吐,引朕过去,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呕吐,反而像是一道准备好的大餐。为什么会那样?朕可从来都没表示过什么。为什么你总是有办法在最合适的时候说出、做出朕心里最呼之欲出也是最不敢想的事?一次可以说是偶然,两次三次就未必了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我这点小聪明在皇上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李延年笑道,「我说过了,我只是想要皇上高兴,想要得到皇上的疼爱,为了这个目的我千方百计想皇上之所想,全部精力都在急皇上之所急。」
刘彻笑了,很薄很轻的笑容,手指在李延年的下巴上轻轻划着。静默了一会,他道:「你不是那个人,你只是声音很像那个人罢了。所以——」他的声音渐渐低去,最后几乎是耳语,「不要再让我听见你用他的声音说出阴谋诡计来,你会脏了他的声音。」
结果刘彻再没提过第二次要与卫青联姻的事。从最初的慌乱冷静下来的刘彻任凭两人继续这么僵持着。默默地见面,默默地相对,然后默默地擦肩而过,谁也不肯先低头。刘彻相信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不需要第三个人插进来;只要保持这样,总会有人先让步的,不论是卫青还是刘彻自己。
李延年看着两人,对刘彻的煽动是功亏一篑,但难道就这样眼睁睁让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局势白白浪费掉?当然不成。可自己又还能做什么呢?一介卖艺卖笑的倡伎,虽然眼下服侍的是皇上,可是谁都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红的发紫、吹吹枕头风就能办成事的人物。刘彻宠幸过的娈童有成百上千,可是到目前为止被给予机会出任官职建功立业的,只有卫青一人:其他几乎所有人都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腐朽。
李延年咬牙,不能让刘彻继续专宠卫青,哪怕多一个霍去病也好,只有刘彻的心真正地散了,自己才有机会;可又不能让卫青失去权势,因为李广利还太过稚嫩,如果没有人带领和庇护根本不成。况且在这宫廷和官场上,会愿意帮助自己和李广利的只有卫青。
李延年想了又想,既然刘彻这边失败了,那就只有从平阳公主那边下手了。看得出来那四十三岁的寡妇对卫青也颇有好感,只是碍于面子而不好意思提。只要有人愿意向平阳长公主提出建言,长公主便好顺水推舟。李延年将赏赐和礼物全部集中到一起,虽然不是什么惊人的数量,但也足够打动一个平阳公主身边的奴才了。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久,卫皇后便以平阳公主使者的身份出现在刘彻面前,说明来意后,刘彻紧蹙起眉:「皇姐想要……新驸马?」
没人知道真相究竟是如何,只知道不久当今圣上下旨赐婚,将自己的大姐嫁给自己的小舅子。在礼制上这是最平凡无奇的联姻,没有人会觉得这桩婚姻有何不妥当,除了双方的年龄以外。
☆☆☆
消息传出,卫青大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道喜的人踩断了,卫青好容易才求得片刻清闲。
任安道:「恭喜驸马爷。」
卫青苦笑:「任兄就别挖苦我了,去病听见了又会生气。」
「舅父成亲,做外甥的没资格多嘴。喜事办完前把他关起来,免得碍事。」
「任儿似乎很赞成这门亲事。」卫青笑道,「那些顶着我的名义给长公主的情书我看过了,老实说,不论行文还是用词都像是出自任兄的手笔。」
任安倒也爽快:「不错。是某个人请我这么做的。」
「是谁?」
「东郭先生救的豺狼之一。」眼见卫青皱眉,又道:「不过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有了长公主做后盾,你也能轻松些。我猜你也是想到这个,才顺水推舟的吧!」
卫青苦笑。任安道:「娶个四十岁的寡妇,确实委屈了你。」
「无所谓。」卫青笑了一下,「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仰头望天,长叹道:「人生在世,不过是随波逐流,只求能在风口浪尖寻得立足之地。」
吉日吉时,大红花轿在联系大将军府和长公主家的大路上缓缓移动,仪仗队逶迤绵延。
平阳公主对镜对妆容作最后的检视,良久方才满意地点点头。她捧起镜子,举高,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还是挺年轻的嘛。」她自言自语,眼神开始迷离,仿佛回到了初嫁之时。「第一次出嫁的时候,我十四岁,驸马三十岁。他是功臣之后,每个人都说真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微笑,意味却变了。
「第二次出嫁,我与新驸马之间也只差了十六岁,为什么就要遭到那么多背后非议?就因为我是女子吗?身为女子,即使贵为公主,却还是比不上一个当乞丐的男子。」
镜面被手指缓慢而大力地抹过,然后翻转,面朝内放回原处。
李延年躺在长榻上,高举已空的酒杯,然后贴到自己脸上。冰凉,他却觉得很是舒服。
「卫大人,你有很多会为你着想的好朋友呢。」李延年轻笑,慵懒地翻个身,用一根手指抵着酒杯在榻上轻轻滚动。如玉夫人究竟是怎么消失的,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刘彻是使用了什么方法。只是,如玉夫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
心下一沉,忍不住轻轻哼唱:「……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
知道吗?知道吗?
「大王……大王……贱妾何聊生……」
相对于李延年的自得,刘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焦躁地走来走去。「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平阳公主出面把卫青的三个儿子从宫中接了过去。如果卫青娶的是别的姑娘,刘彻可以用对方年轻不会照顾幼儿做藉口回绝,可现在对方是年已四十三的长公主,刘彻完全没有理由反对。
刘彻恶向胆边生,唤来丞相、御史大夫和延尉,大吼道:「去查卫青!看有没有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收受贿赂、苛扣军饷、苛待部属、虐待战俘、滥杀无辜、公报私仇、用人唯亲、欺男霸女、圈占田产、招摇撞骗:只要有一点点问题,就给朕奏上来:」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刘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领命而去。不久三份奏摺就送到了刘彻面前。
刘彻看了一会,阴笑道:「不愧是卫青,做事真真滴水不漏。」将奏摺随手一丢,「都说『谁人背后无人参』,可丞相、御史大夫和廷尉亲自会审错处没找到,不为人知的善事倒挖出来一大堆。」
李延年笑道:「大将军为官多年,竟捉不到一点错处,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如果皇上是真心要降罪,这就是个借题发挥的好藉口。除非大将军真是神仙一般的圣人,否则丞相、御史大夫和廷尉便早已是卫氏的党羽。这可不得了,该好好彻查一下才是。」
刘彻咬牙道:「不错,是要好好查一下。」
「皇上不妨下诏书千金求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果这样都找不到像样的罪名,那就无中生有,白可化为黑的,小罪可化为大罪。」李延年扬眉媚笑,「不求确有,只求也许有。」
刘彻盯着他,笑容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最后开始大笑。
「那样的话朕不就成了残害忠良的昏君暴君了吗?」刘彻笑道,如梦初醒,「是朕昏了头了,这件事说到底是朕不好。既然朕不同意这婚事,早在一开始朕就应该明确表示反对才是,却因为不想撕破和自己姐姐的面子,不敢下决断,以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后还迁怒卫青工
李延年笑道:「皇上您圣明。」
冷不防刘彻扬手巴掌扇来,李延年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打翻在地。李延年趴在地上,晕头转向,眼前直发黑。刘彻站起,走到他跟前蹲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一切都按着你的意思走了。」动作是如此粗暴,刘彻脸上却只见微笑,「朕喜欢漂亮的人,也喜欢聪明的人。李延年,你当个倡伎太屈才了,想不想作官呢?」
李延年眯着眼睛笑:「贱民可没资格作官。」
「只要朕高兴,不但可以除了你的贱民身份,也可以除了你九族的贱民身份。你想做什么官呢?选一个吧。」
「真的?那我要当管收赋税的官。」
「为什么?」
李延年眨巴着眼睛道:「因为可以悄悄另立名目多收钱,然后统统都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去。」
刘彻大笑:「果然会过日子!有这样聪明的哥哥,你弟弟能成为孝廉也就不让人奇怪了。」他把李延年当胸抓起,放在桌子上,「朕并不是没有卫青就不行!朕能把卫青栽培成大将军,也可以制造出另一个卫青!」
他摸着李延年的脸微笑道:「朕会给你弟弟一个机会,如果你弟弟有你一半会算计,就应该不会让朕失望。」
李延年几乎压抑不住喜悦,颤声道:「皇上——」原本想着,只要卫青的身份从皇后的弟弟变成平阳公主的驸马,事情便算是完美地告一段落。即使自己就此被刘彻所杀,也无大碍,因为李广利有了卫青这么个好上司,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下半辈子也将平坦安顺。
最坏的情况就是刘彻不但要杀自己还要将李广利连坐,可卫青是绝不会坐视刘彻这么干的。不想刘彻的决定比自己预料的要好得多。
「但是朕讨厌你的声音。」刘彻笑容不变,「它实在太碍事。可朕又不想割了你的舌头,那样朕就听不到你的阴谋诡计了。因此朕要赏给你的官是——」压低了声音吐出两个字,「——宦官。」
李延年的身体顿时僵住了,遍体生寒。刘彻却只是微笑着看他,李延年也不谢恩,抬手反握住刘彻的手,稍稍转脸,伸出舌尖轻舔刘彻的掌心。刘彻立时打了个寒颤。
李延年眯起眼睛笑:「那就不要再上我,否则我会咬掉你的宝贝。」
刘彻一下就把他按倒在桌上,压住他。几枝笔滚到地上,跳动了几下。
☆☆☆
刘彻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李延年被拖去净了身,而且被丢到宫中养狗的地方——狗中。这里的宦官只负责养狗,连打杂的资格也没有。
半个月后,他还是只能躺着,轻轻一动就痛入骨髓。据说净身后最起码三个月才能走路,再怎么疼现在都只能忍着。外面发生了什么,卧床不起的李延年根本无力去仔细关心。只隐约知道刘彻似乎又去找了几次霍去病,带回几个黑眼圈和青嘴角,与次日霍去病的脸色相映成趣。
李延年最觉得高兴的是:李广利被刘彻召见,面谈,然后竟然真的被除去了倡籍和贱民的身份,被破格提拔为六品护军。虽然不过是小小的六品护军,也足够使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免除贱民身份已是恩典,更何况是被赐予官职?李延年知道这是李广利读书的功底帮了他,就算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兵书,李广利在细心研读后,便能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
一个月后,李广利带着两千骑兵出发了,去对付边境上捣乱的小股匈奴盗匪。根据情报,预计敌人最多不会超过千人。在旁人看来,这等于是要把功劳白送给李广利。
夜晚李延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中隐隐不安,李广利对兵书读的是熟,可独自领兵作战的经验可半点都没有。如果自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要去见一次卫青和李广利才是。
看见窗外明月,李延年奋力撑起身体,伏在床上。既备不得香火,也无法捻土为香,只是凭空磕头,默默祝愿:保佑李广利一路平安,无病无灾,保佑那些匈奴盗匪吃饭被噎到,喝水被呛到,走路被狗咬,骑马摔断腿,全体得羊癫风、发神经……最好李广利到达的时候,老天落个霹雳下来,把敌人全部都劈死……
这天清早,还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做美梦的刘彻被二百里军情急报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接过打开随意瞄了眼,唬地坐起,立时就清醒了。气呼呼地起身命人更衣,并对侍从怒道:「去把——!」
忽又似想到什么,猛地住了声。不发一语,待坐定书桌前,刘彻提笔针对那份急报写下了一份旨意,然后命人快马送回去。然后刘彻对近侍一扬手指:「把李延年赶出宫。」
近侍躬身道:「李延年现下还行走不便,恐怕……」
刘彻不耐地挥手:「朕不杀他已是法外开恩,把他丢到宫城门外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近侍领命而去,心下只觉惶惶,净身的苦楚他最是清楚,伤口未完全长好前若强要行走,用万剑穿身来形容也不为过。如果伤口裂开感染,得不到良好治疗,便是死路一条……可如果不依照皇上的命令去做,死的便会是他自己。
☆☆☆
晌午时分,霍去病急匆匆地来到卫青的大将军府,「让我躲一下!」竟似背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赶。
卫青笑道:「皇上不是在这个时候给你安排了讲兵法的先生吗?不去上课,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霍去病撇嘴道:「兵书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些迂腐的条条框框,我自己也能写一本,只是懒得动手罢了。在战场上,需要的是及时正确地随机应变,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只有快、准、狠,才是制胜秘诀。」
「哦?」卫青应道,「那么半夜不睡觉,躲在旮旯里偷偷摸摸看书的是谁呢?」
霍去病语塞,顿了一会才道:「……你不觉得不看兵书也能打胜仗的人更厉害吗?」
卫青宠溺地微笑:「我只是进一步确认了你还是个小孩子。」早就知道他虽然对外宣称鄙视兵书,实际上却在背后看的比谁都认真,为的不过是让别人觉得自已更强更厉害罢了。
霍去病涨红了脸,自己取杯倒了茶一饮而尽,道:「对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家伙!」
卫青脸色一暗:「对不起。」
「该来赔礼的是他不是你。」霍去病笑道,活动着手指一拳击在掌心,「别担心,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虽然他是皇帝,不能杀他,但是——」猛力向前击出一拳,「——我可以揍他!还可以踢他!就算他把我绑起来,也不可能绑我一辈子,然后,我就可以瞅准机会在近卫军赶到前尽情地痛殴他一顿!他还手我也不怕!」
卫青微笑不语。知道他不开心,却不忍苛责。而且他也懂得分寸了,这样就好。
只是今天朝上看得出刘彻的脸色不善,却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后来卫青才知道是李广利那边出了问题。那个书生,这下可怎么好?希望他不要想不开做出傻事才好。
☆☆☆
李延年拖着脚步,一步一挪地走着。眼看日头渐渐偏西,自己与卫青大将军府之间的距离却仿佛完全没有缩短。
李广利,两千骑兵,溃败,只余百把骑,逃回边关……为什么会这样?两千对不到千把,自己还每天都在祈祷,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难道说因为带兵的是贱民出身,所以老天也心存势利,不愿意帮忙吗?李广利逃回边关,却被刘彻拒绝进关,除非他赢回来……但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完好无损的两千骑兵都失败了,只凭剩余的百把别说除匪,连扳回一城也几乎是妄想。
……得去找卫青……这是唯一的希望……唯一的……
视野中的景色渐渐暗淡,也不知道是天黑了还是自己眼前发黑。其他东西渐渐看不清了,他忽然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亮光。是大将军府!府邸门口人影晃动,守门的下人似乎正要关正门。李延年抬手向前伸:请等一下……等一等……
他以为自己在喊,实际上什么声音也没发出。然后四周就猛地陷入了黑暗中。
李延年不知道自己看见的其实不过是幻影,是他心里希望看见的事物所形成的幻影,其实前面不过是一座牌坊。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人从街角转出来,做工精致的鞋子上金银丝线在夜色下隐隐发光。一颔首,便有几人从背后转出,快步跑向李延年,拉起他,背到背上,继续往前走。
待真的到了大将军府近前,便把少年放下,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