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佣人翻出针线包,不敢让别人动手,只能自己来。那个被扯得摇摇欲落的钮扣必须复归原位,这是最简单的活,那枚小小的银针却总爱欺负他的手指头,非要弄出一两个血珠子来才肯罢休。别人谈恋爱,他也谈恋爱,为什么他的恋爱就要流血又流汗呢。
关上房门,把最亮的灯打开,在镜子前细细审视自己。还算好,除了稍嫌红润的唇以及一根落在领子里的黑色波状长发外,没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
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头发有点乱,他抬手去理,镜子里映出他乌黑的发,洁白的腕,以及——“啊!”一声惨叫是他突受打击的证明。
左右手腕上的红色圈痕是怎么回事嘛!那个死小子、大莽夫,年纪小小冲劲到是不校稍微红一点也就算了,那皮带上的金属搭扣还划破了一块皮,拉出一条几厘米长的血丝,真可谓是白里透红,让人不注目也难。
这要怎么办才好?不见得让他带着护腕睡觉吧!
心事儿不敢亮着,只盼早早熄灯。
杜绝所有的发亮点,只剩墙角的一个迷你小灯泡旋出微弱的光源,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被子里,只露出个头来。过了今晚,那红痕就会乖乖地滚蛋,没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玩意,光一条小小的划伤随便在那都能刮到。
他的睡相一直不好,喜欢踢被子,这个毛病的弊端在今晚暴露出遗,他可以闭着眼睛但绝不可以睡着,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世纪末的大挑战。就在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时候,岑越回来了。
岑越不是性欲很强的人,他在战场上的手腕和在家里的温柔成反比。梳洗完毕,在假装熟睡的人儿脸上留下宠溺的一吻,他轻手轻脚地上床,静静睡去。
沙穆幸福,岑越眷恋,风予诺慌乱,三个各怀心思的男人度过了有惊无险的一夜。
岑越要去洛杉矶,虽然只有四、五天的时间,对风予诺来说不啻于又是一次放飞。
“我派两个人给你当保镖。”
“不用了,这宅子里不是里里外外都有人护着吗,又不是我一个人住。”佣人就有一大堆,更何况那些晃来晃去的保镖。
“那你总要出门的吧,我怕别人盯上你。”势力越来越大,相对的,仇人也越来越多,难免不会有人想用风来牵制他。
他的情人那么单薄,又常常犯迷糊,有时候他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他竟然会是有案在身的人。上一次带他去射击场,一共打了十发子弹,靶子上却只有六个洞。结果那个人儿笑着说,他杀人的时候都是近距离开枪。
片刻后又想起了新的理由,跑到他身边,说是只怪自己一直把他关在家里,身手都养坏了,那十枪的成绩统统不算。那个似嗔似怨的笑容,现在想起来仍是心软如水。
“我又不是文弱书生,你别小看我了。”好歹他也是个警察,虽然不是荣誉出品,但也有合格证书。
“是吗?”岑越微笑不语,突然用双手牢牢地锁住他,将他困在自己的胸前。“你要是挣脱了,我就相信你。”
风予诺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沙穆这个虽然高、但不算壮的二十二岁小男生和眼前这个看上去没比他结实多少的岑越,力气都那么大呢?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方法。一记轻吻,擦唇而过。“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真拿你没办法。”对他的宠溺,岑越溢于言表。
眼前的男人,笑容甜蜜,似曾相识,他想起沙穆。不久前那个男生曾用相同的姿态抱住他,目光也是这般的沉迷。
从懂事开始,Ms.何的院规里就有这么一条:诚实、守信。
现在可好了,他不但成了同性恋,还脚踏两条船,他终于成为“坏男人”了!
Ms.何啊,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暂时性的左拥右抱,享受一下齐人之福罢了。请原谅他这个小男人的“恶劣情怀”。
送岑越上了飞机,加长林肯轿车在一家咖啡店门口停下。
“我约了几位朋友,今晚不回去了。”
他口气极淡,没有多余的解释,淡淡的模样反而不会让人起疑心。
在点餐之前先打一通手机,不是他心急,他是怕有人心急,手机那头传来的急切语气惹得他一阵忍不住的笑意。
沙穆早就按捺不住了,这几天等得他要变成一座火山了,体内气息乱窜,随时可能爆炸。门铃响起,他脚下生了弹簧似地跳起来,站在外面的却不是那个让他爱恨两依依的人儿。
老实说,飞影一直是他的得力副手,许多事不用多说,飞影都会自动自觉地帮他解决。可是最近,他一看到飞影的脸就觉得头疼,平常办事那么利落的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一屁股坐回沙发,非常不雅观地翘起着腿,嘴里摇摇摆摆地嚼着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飞影“唱”催眠曲。然而有一句话,对他来说却格外重要。
“戈图殿下似乎也到香港来了。”
“他来干什么!”那个无聊的家伙不是跑回族里去了吗?
“殿下,戈图殿下一直在打探你的行踪……”沙穆立刻明白了。
那家伙从小就爱跟他抢东西,这也没什么好奇怪,有人争才好玩嘛。戈图一定是听说他根本不屑族长之位而流连于香港迟迟不归,所以很好奇地追过来……不!他不是好奇,他是混蛋!
以前他看中一个刚出道的小明星,被戈图知道了,居然抢先一步把那个男孩折磨地不成人样后再送到他的面前,说是经过他的调教勉强合格。哼,他当然也不会就此吃亏,派人劫持了戈图当时最疼爱的美姬在黑市拍卖会上任人品玩,免费赠送X顶绿帽子给他“亲爱的”大哥。
那件事后来是几位长老联合出面两人才罢手的,之后更有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明争暗斗,这一次他又想搞什么花样了?
风……他一阵心惊。
如果戈图敢打风的主意,他绝对要他难看到底!
吐一圈烟雾。
做人真是难啊!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会有一个变态度这么高的大哥?
沙穆显然低估了自己,其实……他也满“变”的。
就在他自怨自艾、自认倒霉的时候,手机响了,简单的音符组成的简单音乐比任何时候都要动听。
飞影眯缝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的主子露出小孩子一样的笑容,他不用听内容也能猜到那是谁打来的,除了那个东方男子,还有谁能让他的主子这么兴奋!
原来他以为殿下只是一时性起,过了一阵子就会淡漠。可是他错了,那温度不降反升,他所追随的人已经被烧得失去常态。
既然如此,也是他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晃着杯子里的清酒,摩托车的引擎透过玻璃入耳。
黑裤、皮靴,松开头盔,卷发落下,但,没有散开。飞扬跋扈,抑或柔情似水都被收在一根深蓝色的缎带里。
风予诺突然觉得很伤心。
由于太懒,很久没去发型屋,从出生以来就爱跟他作对的头发如鱼得水,长得覆住了耳朵。更糟糕的是,刚刚他吃巧克力热饮的时候太过没有形象,溅了几滴斑点在衣服上。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那个人太过耀眼,而玻璃窗又太过明亮,照着他和他对面入座的人活脱脱就像王子和平民。
情人眼里出西施,某人还就是喜欢和平民玩亲亲。头发长怎么啦,那叫飘逸;衣服弄脏了有什么了不起,那叫可爱;眼睛不大更有绝妙之处,那叫媚眼儿如丝!
“今天有什么节目?”
“喏,那个。”
全身亮红的SUB摩托车SANSONE,和它的主人一样线条流利,锋芒毕露。
沙穆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交通规则,高速公路上,一团火焰闪电般地飞驰。每到转角处,也毫不减速,车身向一边倾倒,几乎贴着地面,轮胎激出火花。一辆又一辆的汽车被扔在脑后,被吓到的司机总不免要骂两句,那抱怨的音节尚未触到衣袂,就被强风吹散,空气里留下一道嚣张的红影。
“喂,你可不可以慢一点!”隔着头盔,风予诺努力把自己的要求向前传达。
“什么?听不见!”他才不管呢,他要加速。那个人的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炽热地紧抱他,呵呵,爽到家了。
“紧抱”到是不假,“炽热”却也未必。
跟小孩子交往是需要代价的。
风予诺的心脏正在经受巨大的考验,血压升高,血脉逆流,以前他搭阿先的顺风车根本没那么恐怖。这叫飙车吗,这是飙命!看来年轻人的玩意,他老人家已经玩不起了。
没办法,只好认命地用双手紧紧环住沙穆的腰。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意外地给人以安全感,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晚餐。风予诺以为沙穆会带他去高级饭店,谁知任性王子抱怨说这两天他餐餐在外对付,现在他只想吃家常菜。两人跑到超市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白色的塑料袋在风中猎猎作响,衬着红色的车身眩到极目。
带着花园的豪华小洋房是沙穆一掷千金下的产物。飞影很识趣,他们到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风予诺的眼睛在漂亮的家具里徘徊,穿过透明橱柜落在那一套国际象棋上。眼光发亮。
“你会玩那个吗?”
“会。”沙穆笑了起来,他知道他的心思,通常越是玩得臭的人越是爱玩。认识那个人以来,好像每每吃亏的人都是他。哼哼,重振雄风,就在今朝!
盘腿对坐在地毯上,风予诺又一次尝到伤心的滋味。
本来还想教一教来自远方的异国小弟何谓“博大精深”,何谓“变幻莫测”,可是……在惨遭五连败的辉煌战迹后,他咬着唇斜窥了沙穆一眼,正好对上那促狭的目光。
靠!他爱死风予诺刚刚那个表情了。不满、委曲、怨恼、无奈,集合在那一眼中,长了翅膀似地飞过来。视线,落在那被洁白牙齿折腾地泛红的唇瓣。
“我们吃饭吧。”他得干点别的,否则还没有见到月亮,他就变成野兽了。
“嗯。”他也不想再玩什么棋类游戏了。
意见一致,但没有人行动。风予诺低着头,玩弄缀在地毯边上的草绿色流苏。
“你为什么还坐着?”沙穆问。
“你叫我去做饭?”抬头,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地看着沙穆。
“难道我去啊!”他的餐具全是崭新的,因为他没用过。“你刚刚买东西的时候不是很起劲嘛,不要告诉我你根本就是想让我煮。”
“是你自己要提出要在家里吃的,我还以为你要大展身手呢。”莫非沙穆以为他会?
王子从来不进厨房,平民只会煮速食面。
大眼瞪小眼之后,王子的肚子先叫了,所以只能妥协。
风予诺很高兴地看报纸,等着当米虫,但在一阵阵恐怖的“叮叮当当”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就算今晚没有火灾,明天也会食物中毒,为了救“佳人”于烟雾缭绕之中,只好扮一回骑士,冒着被菜刀误砍的危险进到厨房。
“你在干什么?”
“切胡萝卜。”
“……”咚!随着萝卜的一劈为二,他的心脏迅速衰老。“我知道你刀法精湛,可是也用不着切得这么、这么有性格吧。”
别人的胡萝卜都是横着切成块,沙穆是竖着当柴劈。
虽然对于沙穆的刀法很有信心,但看到那凌厉的落刀式,他还是不得不为王子尊贵的手指头而担心。
仔细料理是不可能的了,他们效仿吃火锅,把肉圆、青菜、香菇、小黄鱼,包括形状古怪的胡萝卜片等等,一古脑地扔进汤里来个大杂烩。再加一瓶香槟,这顿晚饭总算勉强过关。
所谓情人,除了情趣相投之外,请在结婚之前对对方的生活技能做到最大程度的了解;或者在以自己为受益人替对方买人身保险之前,务必看清意外险里包不包括饿死这一条……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足球新闻,谁也没有把水池里那一堆油腻的碗筷放在意识范畴之内。就这一点来说,这对不同宗教的异国情侣的思想层次格外的契合。
沙穆很潇洒地点上一枝烟,在嘴里叼了没几口就被风予诺很不客气地抽掉,霸占到自己嘴里享用。
果然是富贵人家高档货,味道极醇。舒服地仰头,对着天花板轻轻吐出一缕细烟。
雾,不动声色。人,渐渐失了方向。
纤长的手指夹住细细的烟身,指尖一扣,几点星火落下。
全身的欲望,点燃。
沙穆的手缠上他的腰,鼻子有意无意地在他的发间擦来擦去。气氛,正向某种目标靠近。
小孩子果然忍不住了呢。刚刚抢了他的烟,现在也该把味道还给他了。
吻。
淡淡的烟草味,在彼此的口腔里扩散……醒了,身旁的男人犹自睡着。
他悄悄地伸出手,抚上睡王子的脸,点点他的鼻尖,捏捏他的脸蛋,拉拉他的耳朵。
没反应?
小爪子伸进被单,慢慢地往下移,在肚脐处画圈圈。这是昨晚沙穆对他干的事,他觉得很舒服,现学现卖,只求青出于蓝。
还是没有反应?
看样子他要使出非常手段了……
“你在干什么!”一声大叫,沙穆猛地坐起,掀开被单,一把压住那个赤裸的身躯。“你这个色男,看我怎么回报你。”大手豪无顾忌地反击。
“哈哈哈……好痒。”风予诺左躲右闪,拼命反击,无奈力量过于悬殊,最后累得趴倒在枕头上。“原来你根本没有睡着。”这一仗他输得好冤。
“兵不厌诈,这是你教我的。”沙穆得意地抬起下巴。
笑得腰都快断了,喘息了一会。忽而,他像是嗅到了什么,撩起被单,在里面钻来钻去。
“你在干嘛?”不怕把自己闷死吗?
伸出半颗脑袋,吸吸鼻子,翘起唇角,“这里,有阳光的味道。”
窗外的太阳在做早操,透过玻璃,很温柔地吹进屋子,浸透着床铺和在床铺上坐着的男人。
立体的五官镶上一圈眩目的金边,蜜色的肌理泛着健康的光泽,俊美,不似人间。这就是沙穆,他的沙穆呵。
“啊,壁虎!”风予诺突然一声怪叫。
“哪?”沙穆扭头张望,在意识到受骗之前某个柔软的东西撞到他的脸上。
一个吻,轻轻地,弹在他的左颊边,等他回味过来的时候那个人已靠上他的肩头。
“这里……”手指点住胸口,偏左,是心的地方。“有没有一点波动?”
沙穆侧过头,努力感受一下。“有。”
“有多少?”
“一根拉面那么长。”
倦在肩上的头仰起,对视片刻,“噗”地一声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灿烂。澄澈。
他的眼,弯成一道彩虹,引渡着沙穆,一去不返。
第一晚,风予诺留下过夜。
后来的三天,总有人匆匆离去。
大手大脚地瘫倒在留有余温的床上,沙穆磨牙。觉得自己像个“弃夫”,尤其是明天,他知道风予诺不会出现,因为他的情敌回来了。
忍耐。绷紧。失去张力。
不曾想过,居然会这样迁就一个人。
太阳,生而就是被万物仰视的。怕他的人,小心翼翼、百般奉承;爱他的人,委曲讨好、痴迷种种。看见过最美的眼,妖媚的,华丽的;得到过最甜的笑,粉质的,娇嫩的。一阵风吹过,一切都模糊了。
留在心里的,只那一眸一笑。
以前喝咖啡,总习惯加一些牛奶、放两块方糖,突然有一次端起一杯纯咖啡——入喉时是极厌恶的,意外的,唇舌间竟留下一腔浓郁,收紧的眉就这么一皱皱地展开。
扬手,可以轻松地摘星。风儿啊,他又该无何追逐。
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有一种角色互换的感受,手里牵着那根风筝线的人永远不是他。一如咖啡,他突然就迷上那种滋味了。
难道……他真的有被虐狂?有鸡皮疙瘩数朵在帅哥的身上跳集体舞。
雅斯旋转餐厅,位于蓝亚大厦二十八层。
岑越和风予诺相携走入。
风火堂执事者的性向在圈子里是出名的,风予诺更没多余的神经去搭理别人的目光,两个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携手入座。
夜晚,透过落地玻璃窗,楼下公路的车水如龙,邻近大厦的点点灯光如梦如幻地绽开着。风予诺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抿一口。
是上好的陈年佳酿呢。这么小小的一钵液体要花掉他好几个月的工资,现在却是免费的,这好像是他的幸运。但……马上他就明白什么叫做不幸了!
最里层靠拐角的地方有一桌,白色的烛台没有点燃,只有壁角的一盏孤灯倦倦地亮着,一树大型装饰植物挡住四方的视线,但是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穿过大片展开的芭蕉叶,一张年轻、绝美、让人赞叹的脸正以非常阴暗非常铁青非常不堪的面色狠盯着他。
入喉的酒就这么呛到了。
“咳、咳……”他狼狈地喘息着。天呐,沙穆为什么会在这!这种时候,岑越又跑出来添乱,他很热络地帮他拍背,又很鸡婆地替他擦嘴。
完了!他已经看到沙穆额角上的青筋了。
一改以往的龟速作风,他飞快往嘴里塞东西。这顿饭真是不吃也罢。
“慢点,别又呛着了。”岑越的座位背对着沙穆,当然不知道有人的眼里已经射出无数导弹、咸蛋、臭鸭蛋准备把他炸成四分五裂。
不是巧合,沙穆是卯准了来的。他不放心,他还没有查到那个“好兄弟”戈图的下落。故意挑了一张隐蔽的桌子,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风予诺穿着那么正式。米色的衬衣,黑色的西服,剪裁得体的流线划出他的细腰、窄臀,和身为模特必需的修长双腿;头发打过摩丝,一丝丝整齐地捋在耳后,白净的脸庞映在点点烛光下。
美丽。但不同于青涩少年的甜腻,也并非白瓷娃娃的细致,他的五官带着纯男性气息的明朗和俊致,只是那纤长的手足和淡淡泪痣为他添加了一段中性的柔软。
柔软,千回百转,再也转不出来。
“该死的……”沙穆一声暗咒。盛装之下的他不若往日慵懒闲散,挺拔轩昂的优雅魅力让他收不回视线,偏偏,那双浓得化不开的眸子却不是看向他的。
举刀望明月,低头想砍人。
这是他目前心境的最佳写照。
收紧眉峰,他注意到岑越藏在桌布下的手悄悄伸入衣袋,神神秘秘地握拳,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戒指!”风予诺睁大了眼睛。一枚造型简单但不失华丽的银戒俏生生地立在暗红色的丝绒质地上。
“予诺,你明白的,为我戴上它好吗?”
“岑……”男人眼中放送出的款款柔情令他发呆。
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人向他求婚耶。最重要的是——那个定情物看起来挺名贵的。感动之余,他没有忘记向角落里瞄上一眼,那里还坐着他的小祖宗呢。
昏暗中,某物正熠熠生辉。一把西餐刀。
晕!他可以预见明晚社会新闻的头条了——血花飞溅之沙漠迷情。
即将成为祸水的某“红颜”猛地站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拥住岑越,下巴抵在男人的肩上,声线激昂。“岑,这是真的吗?”
“傻瓜,当然是真的。”岑越只道他真情流露,心中自然十分高兴,热烈地回应,双手抱紧爱人的背。可惜他没发现,他的“未婚妻”正对着他看不见的方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在岑越拉起风予诺的手,慢慢地将一枚某人认为难看到乱没品位的白圈圈套进那根漂亮的中指时,沙穆的砍人情结膨胀到最高点。刚想拍案而起一声吼,黑发青年突然抢先一步起身抱住对坐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耳边话,清亮的眸光却投向了自己。
他乞求着。焦急着。慌乱着。
黑白分明的凤眼脆生生地凝睇着。
……
一声叹息。他又一次败给那个妖精了。
他真的被吓到了。原来“勾搭成奸”也是不容易的,随时都有心跳加速的机会。
欠了欠身,懒懒地靠回车座,他还真是要对沙穆刮目相看了,居然忍住了。小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呢。
“在想什么?”岑越注意到他眼中的明亮。
“在想这个戒指。”一想起就心存遗憾。
其实岑越并不了解他的爱人,如果他化实物为MONEY的话,更能讨得爱人的欢心。沉醉在一片虚像之下,直到手机的喧闹声在静谧的车箱中响起。
岑越脸上一变,风予诺就明白了。风火堂的地下交易又一次被曝光。
“予诺,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嗯。”
司机把风予诺送回豪宅,然后带着面色凝重的岑越离开。
走进二楼的卧室,把外套扔在床上,拉松领带,刚举步踏向浴室,一个强硬的力道从背后紧拥住他。
“啊!”他惊慌。
“是我。”
熟悉的声音,停了挣扎。“沙穆?”放松僵硬的背脊,他转过身躯,立刻迎来一个逼仄的吻。每一道气息带着浓烈的酒味追逐着黑发青年的唇舌。
除了杯中的冰块,他如何舒缓心中的狂燥。全套的保全设备和一流的保镖都入不了他的眼,黑暗中默默等着那个人回来。
皮鞋有节奏的敲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好听的声波。恰如空谷足音,步步踏入心坎。
推门,青年没有发现第二人的呼吸声,脱下西服的身躯是他熟悉的影像。
怨恼他的无情,直吻到他腿脚发软。
“你……”先让他喘口气。偷偷看那个小男人,茶色的眼里泛着血丝,灼灼的,烧得他的心有点痛,目光不自觉地移开。
沙穆不允许他的逃避,抬高风予诺的下巴,让那双清亮的眸子锁定在他的视线下。“跟我走。”语气,不容商榷。
从未如此渴求,所以这般执著。
风予诺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沙穆不是在恳请,是在肯定。“我的任务……”
“我替你干掉他。”他早就想动手了。
“不行,风火堂会乱,然后出现另一个人接手。”
“那个好办,我可以为你毁掉所有的人。”沙穆冷寒。
“为我?”好一顶大帽子,风予诺不悦,皱起眉头。“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那你要我怎么办?”一声低吼,再一次紧紧搂住那单雹温和偏又意外倔强的体质。
唉……是他无情吗?他的心早已乱了,软了。“再等一段时间好吗?”
“等你们度完蜜月?”扣在对方肩上的力道蓦地收紧。
“沙穆……”
“或者,我们可以用另一个办法。”突然有了灵感,沙穆的眼睛猛然发亮。“由我出面买他的货,以我的身份他一定会亲自出马。”
“可是如果警察赶到,会连你一块遭殃的。”老大,不要怪他暗里放水,他是他的枕边人嘛。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是怎么混过来的,放心。”
“还是不行,你跟岑越之间不是暗地打过一仗吗?突然提出合作,他不会相信你的。”
“拜你所赐,这两个月来他的已经损失不少钱了,有大买卖上门他绝对抗拒不了。”
风予诺的思绪活跃起来,也许可行。抬头,沙穆正用兴奋的目光等待他最后的决定。“嗯……我不喜欢沙漠。”
“那我带你玩遍世界!”豪不掩识自己的开心,沙穆咧开嘴。
“如果全世界都玩遍了呢?”
“沙漠中有个伟岸胸膛让你休息。”
“自大狂!”
“谢谢赞美。”
轻松的抬杠,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料到,未来的路并不如想象得那么顺利。
秋天过后,是寒冷的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