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中突然传来“塔塔”的脚步声,暗夜里听来分外清晰。
“陆师兄,松风这种时候、这种天气要我们下山办事,分明是有意刁难。哼,那个恶道,早就看我们不顺眼,掌门要是还在的话,他哪敢如此?”
“不错,郑师弟。那松风道貌岸然,却着实可恶。”
青城山是道教的发源地,青城派原以道士居多,俗家弟子向来不受重视,这种情况直到纪韬光接任掌门才得到彻底改观,他广招俗家弟子,深为器重,使得这些俗家弟子蛮横无理,松风道人虽然是纪韬光的师叔,平日也难免受这些人的气,早有不满,如今出任掌门,当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两人骂了一会儿,胸中的气稍平。
郑师弟道:“陆师兄可知那天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陆师兄喃喃道:“那个少年,哎,只怕今生都见不到他了。”
郑师弟呵呵怪笑:“我问的是破了我们剑阵的人,师兄又入魔了。也难怪师兄如此,那个少年当真好看,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不过他的脾气可硬得很,不管怎么折磨吭都不吭一声,有好几次我都下不去手了。啧啧,掌门的手段也当真厉害——”
“最厉害的还是唐门的毒。”
“是啊,毒发的时候,为防止他自残,要先点了周身大穴,按说他那时候既不能动弹不能叫喊,可是看着他的汗水一点一点透过衣服,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脚软,要是我早就——”
“他的眼睛……不管我们怎么做,他的眼睛里都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美丽而冰冷。
“是啊,想起他的眼睛我现在都忍不住打寒颤呢。呵呵,陆师兄,你每天都要找机会把那少年叨念几遍,今日可算是能说个痛快了。师兄既然那么喜欢他,当日怎么不见你手下留情?”
“掌门的命令,我不动手也自有旁人。”
“对喜欢的人也能这样,师兄果然是心如钢铁,小弟佩服,”郑师弟哈哈笑了几声,心道,什么没用,怕失了掌门的信赖才是真的吧。
“也不知掌门想从他身上问出什么?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师兄最得掌门器重,可知道吗?”
“我也不知。”
郑师弟不再问,目光轻佻的在向来严肃的师兄脸上一转:“嘿嘿,陆师兄,有两次是你一个人去后山的,有没有趁机——”
还未说完就听陆师兄低喝一声:“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个人影飘然而出,挺立在前面不远处的山道上,暗夜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幽邃的双眸映着二人手中的灯笼,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那轮廓、那姿态正是——
郑师弟惊喜交加,趋前两步,躬身行礼:“掌门,你终于回来了,长威日日都盼着掌门回来。掌门不知道,这些日子松风恶道是怎生……”
陆师兄怔忡了片刻,也躬身行礼,低沉的声音道:“陆长野见过……”后面的字似是而非,混在风里雨里,飘散无踪。
来人点头,摆了摆手,温和地问候了两人几句,然后道出自己欲重掌青城派的想法,问那二人可愿相助。
受到掌门的温言抚慰,满腹委屈都化作感激涕零,郑长威哪有不愿之理?听了掌门的巧妙安排,连道好计,拿着掌门给的唐门毒药折回青城派。
他这些日子被人欺负苦了,终于等到靠山回来,想到很快能报仇雪恨,一时太过兴奋,竟没有发现陆师兄有何不对。
陆长野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你的易容术确实很好,但是有些东西不是外在的伪装和黑暗所能掩盖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如今自己送上门来,休怪我——”
后面的话没说,心中却早已盘算好:青城派已然元气大伤,松风心胸狭窄,早晚会将俗家弟子悉数除掉,无论如何,这里已无我容身之所,若能得此人,从此离开青城,离开武林也不枉此生了。
细雨不急,却绵绵不绝,来人没有穿蓑衣,此时衣衫尽透,纤瘦的身影独立在茫茫夜色之中、风雨山路之上,如植根于岩石之间的苍松孤柏,坚韧而孤傲。清冽的眸光冷冷投注在对面的人身上,杀气泛起,随风弥漫开来。
唯一能照明的灯笼掉在地上,瞬间燃烧又很快被雨浇灭,不知是谁先动的手,顷刻之间,龙吟之声如霹雳惊雷,伴着四溅的火花,在黑暗中回荡闪耀。
路长野在青城派武功仅次于纪韬光,就是现任掌门松风道长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加上临敌经验丰富,很快便占了上风。见对方气喘吁吁,招式渐渐无力,心中一喜,出招更见凌厉,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眼看对方背靠石壁,退无可退,陆长野运足十成功力,灌于剑上,长剑连抖,一连挽出五个剑花,罩住他全身。他打定主意擒下来人,故剑招虽然凌厉,却并未下狠手。
“撤剑。”
双剑相交,“当”的一声脆响,来人长剑脱手,直飞上天。
陆长野就势摆剑欲架在他颈侧,突然手腕一麻,似被什么击中,长剑撒手。
还有帮手?
陆长野想四下一看,还未及转头,电光火石之间,对面的人贴着山壁直直跃起,身形飘忽如袅袅升起的轻烟,行至半空,身体一顿,突然急速旋转,如一阵凭空而至的猛烈旋风,卷起砂石落叶,将两人圈在当中。
身体被砂石打得生疼,双目无法睁开,耳中只闻呼啸的风声,辨不清哪是风影哪是人影,路长野大惊,运功护住要害,向外跃去。来人冷笑一声,探手向上一抓,握住方才脱手的长剑,作为暗器激射而出。
陆长野刚刚跃出圈外,突然胸前一凉,一柄长剑透胸而过,身体摇晃了两下,轰然摔倒,口中鲜血喷涌。
来人飘飘然落地,微微喘息道:“你说我不是你的对手,我承认。不过,你也不必觉得冤枉,我杀的每一个人武功都比我高。”
陆长野目光涣散,艰难伸出手:“那个人唤你楚——云,你叫楚云吗?这一招——你果然是魔——”
“不错,”荆楚云揭下面具,露出清绝端丽的面容,微微一笑:“我见识过你们青城派的手段,礼尚往来,现在是不是也该让你见识一下魔教的手段?”
陆长野面无人色:“我……对你不起,死有……余辜,我情愿……死在你……手中,只请你……给我个……痛快。”
“给你个痛快?”荆楚云笑容不变,眸光却更加冷冽:“两个月前,我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陆长野哑口无言,别说魔教的手段,就是自己曾加诸在他身上的行为,也足以令人生不如死。
正自惊恐万分,却听他又道:“不过,你若告诉我纪韬光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我倒可以考虑答应你的要求。”
陆长野愕然睁大眼,他竟然不知道,怪不得掌门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
难道他不是魔教余孽?不可能,他最后一招分明就是魔教教主云栈天的成名绝技“云卷云舒”,听说云栈天只有一个儿子,那个孩子若活到现在也过弱冠之年了,不会是他,不知他和云栈天是什么关系?
“你若……绕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杀了你,还嫌脏我的手,讲!”
陆长野想支起上身,又溃然倒下,喘了口气才道:“是——魔教遗留下来的——宝藏,据说,据说……”
声音越来越小,连眼睛也闭上了,荆楚云皱眉,凑近了些。
陆长野突然双目大睁,飞身而起,出掌拍向荆楚云胸口,这一掌快如闪电,措不及防,眼见荆楚云无法躲闪,却听“嗖”的一声,陆长野身体在半空一顿,惨叫一声向后飞去,跌出数尺,再也不动。
一个人影飞掠到荆楚云面前,拉起他的手急道:“楚云,你没事吧?”
荆楚云甩开他的手,走上前检查,见路长野胸前破开一个大洞,似被石子之类的东西击穿,汩汩流血,已然气绝身亡。抬脚将尸身踢落一旁的山涧,瞪了来人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剑上有毒,他那一掌根本伤不了我。”
***
青城山距锦城不过一百多里地,上次没有马骑,又担心楚云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走得很慢,溜溜达达,磨磨蹭蹭走了三天才到,其实快马用不了两个时辰。
此次可是快马加鞭,只因为楚云下山的时候突然吐了一大口血。
回到明月馆,天已大亮,风唯卿不理各色的目光,让莫掌柜准备热水,抱起楚云进入梅轩。
在梅轩门口遇到急切赶来的唐霄,荆楚云从怀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扔给他:“你的。”
唐霄面色不愉地接过来:“大哥去找荆兄弟,小弟也可帮忙,就算大哥用不着我,也不必点了小弟的穴道吧?这两日没有大哥的消息,可把小弟急坏了。”
荆楚云抬眼看着唐霄,秋水明眸盈满讥诮,突然身子一颤。
风唯卿揽紧他:“霄弟莫怪,我日后再向你赔礼。”
抱着楚云径自进屋,留下唐霄面色发青,手中精钢所制的折扇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很快热水送进来,风唯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搓着手道:“你受了内伤,又着了凉,寒气已侵入五脏六腑,必须逼出来才行,我并非有心轻薄——”
“知道了,来吧。”
荆楚云褪去衣衫,进入浴桶,神态之间没有丝毫扭捏。
在水的映衬下,他莹白的皮肤泛出诱人的粉红,消弭了平时的冷色,显得娇媚动人,被雨淋湿的黑发披散在肩背上,被热气一蒸,更加柔滑亮泽,细致的锁骨随着水面荡漾,时隐时现。
风唯卿心中一荡,稍稍将视线从他身上转开。
“楚云,我当日说要为你荡平青城派,却没有做到,你怪我吗?”
见他不说话,又道:“好容易找到你,我只顾着高兴,却没去了解你受的苦,也没有用心体会你的心情,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你若怪我也是应该的。”
“你现在了解我受的苦了吗?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吗?”
风唯卿点头。
“如果我现在要你去杀了青城派所有的人,你能做到吗?”
风唯卿犹豫了片刻:“不能。”
“哦?”荆楚云笑道:“原来你是这样喜欢我的。”
风唯卿急切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去杀无辜的人,青城派也不是人人都有错。我可以把欺负你的人抓来让你任意处置。”
无辜的人,荆楚云叹气,这世上无辜枉死的人还少吗?
这人长了一幅很好说话的外表,其实强势的很,他自有一套标准和理念,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我知道了,你说要为我逼出寒气,这句话也是说说而已吗?”
见他涨红脸,慌乱的脱衣,荆楚云心中暗笑:唐霄想让这样的人做武林霸主,眼光真是独到得出奇啊。
***
未到中午,雨就停了,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空气清新无比,灿烂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暖暖的。
不知道有没有彩虹,荆楚云起身,想到窗口看一看,一双手臂却揽住他的腰将他拉回锦被之中。
“醒了,你的汗没出透,还不能出去。”
荆楚云翻了身,背对他。
风唯卿把他的手臂也放进被中,掩好被角:“楚云,那一招虽然厉害,可是你的内力不足,勉强使用会伤了自己,以后不要用了。”
那一招应该就是魔教的武功,果然精妙绝伦,当时即便不出手打落那人的长剑,他也不会有事。只是以他的功力若再用第二招必然经脉受损,倒时可就不是这区区内伤了。
“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城门口。”
“那酒——”
“我知道那酒不单纯,一下肚就用内力逼了出去。不过还是头晕一会儿,那是什么药,如此厉害?”
“去问你的霄弟不就知道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笑意,风唯卿一把将他的身体扳过来,见他眼波流转,唇角微弯,竟是从未有过的平和温柔,不由呆了呆,随即翻身压住他,一面在他脸上乱亲,一面道:“我就问你,就要问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又来这一手,无赖,楚云恼不得怒不得,又躲闪不开,只得抱紧他,把脸埋在他颈侧:“别闹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原来那是一种能将酒力加强的药物,若喝了酒,药一下肚,就将体内的酒力激发出来,更加强数倍,瞬间就能让人醉倒。纵然百毒不侵,遇上这样的药物,也无可奈何。
“你怎么知道唐霄有这种药物?”
荆楚云反问:“你为何点了他的穴道?”
风唯卿叹道:“你们的心思都比别人多了几个弯,我是不得不防啊。”
听他把唐霄和自己相提并论,荆楚云心中不快,哼了一声:“你倒是防的好啊,我出的谜语你为何不猜?”
风唯卿摇头:“不是我不猜,是不能猜啊。”
“不能?”
“你用谜语骂我,我难过还来不及,哪里还能猜?”
荆楚云眉尖一挑,横了他一眼。
风唯卿在他微微翘起的唇上一啄,笑道:“你看,第一句如影随形,分明是讽刺我时刻跟着你。第二句缘木求鱼,是说我木头脑袋,痴心妄想。第三句有口难开,是骂我不可理喻,让你看见我就不想说话……”
这人还真能联想,荆楚云哭笑不得,却听他喃喃道:“最后一句是真的没猜到,半推半就,半推半就是什么意思呢……”
荆楚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推半就,那天的情形可不就应了这句话吗?难道他真的不知不觉在谜语中将心情表达出来?见他说着说着,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显然也想到相同的事,不禁又羞又愤。
风唯卿突然收紧双臂:“怪不得你说我笨蛋,真的好笨。”
要说了吗?笨蛋,要是敢说出来,他,他——
“我不想问的,可是实在忍不住。”风唯卿抬起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问:“楚云,你不生气我破坏你的计划?你好容易才离开,这么快又被我缠上,不恨我吗?”
“你要勒死我了。”荆楚云松口气,用力推开他,翻了个身:“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缠人,我困了,别理我。”
风唯卿起身:“你睡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俯身在他脸上重重一亲才离开。
荆楚云擦了擦他亲过的地方,这人是不能对他好的,态度刚刚软化一点,他就得寸进尺。
嘴角勾起,又突然僵住。软化?什么时候开始软化的呢?
***
几天之内,青城派的消息就传遍江湖。据闻青城派一夜之间悉数中毒,中的却是唐门奇毒“蚀心散”,幸好剂量用得不够,又恰逢外地的弟子赶回来拜见新掌门,才侥幸活命,武功却都大受损伤,几年之内怕也无法恢复。听说下毒的是一个二代弟子,那人被擒后指认毒药是纪韬光所给,还大骂纪韬光卑鄙无耻,说随后便来接应,却始终没来,以至他在那儿傻等才失手被擒。
青城掌门松风道人一怒之下,将所有俗家弟子废去武功,逐出青城,又以清理门户为名,将纪韬光的亲信全部剿杀。并派人追杀纪韬光和唐礼。
但是也有人说那件事是松风道人故意设的圈套,意在排除异己。试问唐门毒药何等厉害,纪韬光又是何等人物,若有心杀人怎会出此纰漏?何况那个二代弟子说的话漏洞百出,他说当时同一位师兄在一起,那位师兄却突然失踪,一直未曾出现。
不久有人作证,当时纪韬光和唐礼远在几百里之外,此事遂成悬案,在江湖中沸沸扬扬了一段时间后,慢慢没人再提。
因为楚云的内伤,他们不得不在锦城多住了几日。这几日荆楚云依然冷淡,却明显不再排斥风唯卿的接近,让他欣喜若狂。
将近午时,风唯卿拉着楚云的手走进君子楼,想到好几次想到这里吃饭,却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事,以至未能如愿,不禁大笑起来。
荆楚云白了他一眼。
风唯卿目光烁烁地看着他,笑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进入闻名遐迩的君子楼,又能时时见到心中的君子,哪能不高兴呢?”
什么心中的君子,那句话应该是女人说的,这人一兴奋起来,说话就没个边际,荆楚云斜睨了他一眼,忽听有人道:“大哥是说我吗?我见到大哥也很高兴啊。”
荆楚云皱眉,转头看看周围,今日的君子楼气氛有些怪异。
正如在明月馆住投宿的人不会多一样,来君子楼吃饭的人一般也不多,但是像今日这样根本没有客人也很反常。
风唯卿笑道:“霄弟也在,你坐哪里?”
“我在楼上,大哥一起来吧。”
风唯卿看看楚云,还未回答,就见掌柜刘简过来道歉,说是自己搞错了,唐少爷定的房间早有人定下,请他们改日再来。
蜀中都是唐门的势力,这刘简也太胆大了,唐霄脸色变幻了一下:“我日日在这里吃饭,他们什么时候定的?”
刘简只是道歉,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却不肯松口。
风唯卿道:“就算那个房间有人订下,给我们换一间好了。”
刘简面露难色,唐霄冷哼一声,往大厅里一坐:“我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风唯卿和荆楚云互看一眼,一同坐下。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纵然经历过很多事,少年心性未脱,哪里耐得住好奇心?
刘简无奈,只得为他们准备茶点。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唐霄道:“好容易能和大哥在这里聚一聚,竟被这些人扫了兴致。”
风唯卿笑道:“我大概和这君子楼无缘,每次想来吃饭都会有事。”
荆楚云似笑非笑地说:“因为你不是君子。”
唐霄大声道:“若说大哥不是君子,那天下就没有君子了。”
风唯卿大笑,正要开口,却听有人道:“我倒要看看这位君子是什么人,能让唐门四少爷如此看重?”
话音未落,一人缓步迈入,只见他容貌俊朗,神态可亲,奇怪的是一身衣料华贵的长衫,却偏要在肩头打上几个补丁。
唐霄目光一闪,站起身来:“原来是你定下这君子楼,怪不得。”
“不是我。”来人摇头笑道:“听说有一位少年高手一招就破了青城派的惊涛剑阵,烦劳四少爷替莫某引见。”
唐霄抬手一指:“大哥,这位是丐帮长老,少帮主莫可问。”
风唯卿拱手:“原来是丐帮少帮主,风——”
唐霄抢先道:“大哥的名讳岂能轻易让别人知道?莫长老称呼风少侠即可。”
莫可问笑道:“记得唐四少爷的大哥是唐礼,这位少侠应该不是唐门的人吧?”
唐霄轻挥折扇:“据说丐帮的消息最是灵通,原来不过尔尔。”
唐霄一向少年老成,能和人斗嘴也属不易,风唯卿悄悄握住楚云的手:“你听说过此人吗?”
荆楚云点头,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少帮主不会无缘无故到此,看情形还会有人来。想到此处,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风——,我们走吧。”
还是叫不出他的名字,这一声“风”,尾音稍稍拉长了些,似从胸腔发出,在喉间回旋了一下才溢出唇边,似带着连荆楚云自己也说不出的别样情怀。
风唯卿心一颤,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好。”拉住楚云的手向外走去。
唐霄一甩手:“这顿饭我也不吃了。”
莫可问笑道:“知道唐繁要来,四少爷高兴得连饭也吃不下了吗?”
荆楚云目光一闪,这唐繁大概便是唐霄想离开唐门自立门户的根源。
听说唐繁原本只是唐门旁枝的子弟,十四五岁就离开唐门闯荡江湖,此人虽是唐门中人,却从很少用毒,还学了一身好医术,为人也豪爽侠义,几年之间,结交遍及天下,其中也不乏身份显赫之人。若让他当执事者,确实可以改变唐门在江湖中的形象。
唐霄脸色一变,正欲反唇相讥,却门外清朗的笑声传来:“只怕不是高兴。唐繁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眼看到手的一切都化为泡影,怎么还能吃下饭?是不是啊,唐四少爷?”
说着话,进来一个长相清俊,带着揶揄笑容的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和莫可问差不多。只见他往门口一站,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风唯卿的去路。
风唯卿皱眉,手一动,荆楚云反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一下头,看向唐霄,只见他脸色难看,却抿紧双唇没有说话。唐霄一向能言善辩,方才对着丐帮少帮主也丝毫不落下风,此人是谁,竟能让他忍住不开口?
莫可问笑道:“楚兄的嘴还是这么损,不要欺负小孩子了?堡主可到了吗?”
荆楚云一惊,堡主?看这架势,莫不是黑堡之主?
传说黑堡有覆盖全国的情报网,黑堡中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而且身份隐秘,黑堡之主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测,虽然从不涉足江湖,江湖门派对黑堡却是又敬又怕。而这人姓楚,莫不是楚氏双雄的楚风良?听说黑堡之事都是由他出面。
楚风良闲适地站在门口,冲莫可问笑道:“堡主和安平王爷一起,随后就到,东篱也会来,这次唐繁的面子可大了,唐门大概会诚惶诚恐吧。”
荆楚云看了看唐霄,心道:来的还有当今皇帝的表兄,号称“常胜王”的安平王爷,以及智冠天下,号称“小诸葛”的沈东篱,唐繁有这些人做朋友,唐霄焉能不输?
见惯了唐霄言笑款款,如今这忍气吞声的样子,让风唯清着实不适应,心道:这姓楚的口气恁的狂妄,不管那唐繁和霄弟有何嫌隙,也是唐门的事,何况听他们话中之意,唐繁近日就要接掌唐门。被一向疼爱有加的长辈遗弃,霄弟已经够伤心了,这二人如此未免有失厚道。无论如何,霄弟既与我结拜,就不能眼看着他被人欺负。
“霄弟,这里的气味突然不了好,我们还是去别处吃吧,免得粘上身,徒惹晦气。”
唐霄惊喜地抬头,笑道:“好,这次大哥请客。”
风唯卿目光斜斜看向面前的人,唇边挂上一抹懒洋洋的笑容:“烦请兄台让一让?挡路可不好。”
楚风良不接他的话,却上下打量荆楚云,突然道:“可问,你看这少年长的象不象一个人?”
莫可问道:“不要大惊小怪,我早看过了,只是眉目之间有二三分的相似,其他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你这样说,小心东篱不高兴。”
“东篱才没那么小气。”楚风良笑道,目光锁定荆楚云的脸:“这位公子,请教尊姓大名?”
唐霄冷笑:“黑堡以情报网著称天下,楚大侠何必明知故问?”
楚风良还要在说,突然一股劲风扑面,直如排山倒海一般,让他呼吸一滞,胸口如受重击,忙向旁边一跃。回头时,那三人已迈出君子楼。
身形不动,未见出招就逼退楚风良,好高深的内力,莫可问叹道:“风少侠如此年纪便有这等武功,前途不可限量。凡事要三思才好,莫要做错事堕了令师的威名。”
风唯卿收起满不在乎的笑容,回头正色道:“师傅教我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他从不在乎什么威名,不敢劳莫少帮主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