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疾驰而来一匹枣红骏马,马上却是两个人。
“好美啊,二哥,这是哪里?”容貌绝美的少年赞叹不已,突然忍不住低咳了几声。
“是邯郸城郊的燕翠湖,你怎么样?又不舒服了吗?”俊雅的青年勒住马,心疼地揽紧他。
“我没事,走了这么久,还没出邯郸啊。”
“所以我们得快马加鞭。”青年俯身轻吻少年的脸颊:“让你受苦了。”
“其实我们不用这么赶,他们都中了迷药,不会这么快追来。”少年皱眉:“我担心二哥的伤。”
青年笑了:“有慕然在二哥就没事了。”
“二哥哄我,”少年嘟起嘴:“他们让二哥伤得如此重,我恨死他们了。”
青年笑了,轻抚着他的头发:“好点没有?”
少年点头:“好多了,我们走吧。”
青年一提缰绳,忽听有人道:“三少爷的迷药果然厉害,可惜还有我这个漏网之鱼。”
一人从岔路口转出,少年惊呼:“楚风奇。”
天啊,竟忘了他。他被点了穴道放在那间小屋,而那里是山庄内唯一没有下迷香的地方。
楚风奇面无表情的伸出手:“请三少爷跟风奇回去。”
少年笑道:“好啊,你带我的尸首回去好了。”
“慕然,不要胡说。”青年斥道,翻身下马,一鞠到地:“楚二侠,慕然年幼,一切罪责都由我承担,请你放过他,苏某听凭处置。”
少年也跳下马冲到青年身前:“楚风奇,骗人的是我,下毒的是我,伤人的也是我,与二哥无关。”
“慕然!”青年皱眉。
“二哥,”少年回身抱住他:“你有什么错?是那人无缘无故打伤你,驱逐你,夺你的山庄——”
“无缘无故?”楚风奇漠然道:“三少爷原来什么都不知。”
少年抬头:“我知道的足够了,二哥对他一直尊敬、容忍、退让,而他呢,居心叵测、步步紧逼、欺人太甚,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楚风奇眯起眼,平板的声音道:“三少爷忘了堡主是如何对你的吗?如今堡主生死不知,安平王爷伤重难愈,郡主昏迷未醒,我大哥功力全失,夫人和小姐、姑爷断手断脚,这些全赖三少爷所赐。若论无情无义,谁比得过三少爷你。”
青年瞠目结舌:“慕然,你——”
生死不知,少年呆了呆,面色惨白,手抚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青年忙扶住他,轻拍他的背。
楚风奇突然出手,青年抱起少年向后跃开,才一落地便一大口血吐出来,染红了两人的衣衫,显然内伤极重。
楚风奇探手抓向少年的手臂,还未触及,却见少年手一抬,眼前似有白雾飘过,楚风奇忙缩手,飞身退开,却一掌将一旁的骏马击毙。
少年暗道糟糕,迅速拿出一粒药放入青年口中。
“楚风奇,我跟你回去,放了我二哥。”
“不行,慕然,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青年不肯放手,一颗石子突然打在他肩头要穴,同时另一个石子打在少年的胸前,二人瞬间僵住。
“得罪。”
楚风奇向前走了两步,忽听上方有人悠然道:“居心叵测、步步紧逼、欺人太甚,无情无义,说得真好啊。”
随着清朗的声音,从树上跃下一人:“一年多没见,黑堡主人怎么不见长进?”
只见他身穿一件已经褪色的粗布青衫,头发乱蓬蓬的遮住眉眼,天色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容。
“原来是风少侠。”
楚风奇心下一惊,面上却冷漠依然。
来人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楚二侠,我也想见见故人呢,可否带我一起去。”
楚风奇拧眉看他片刻,躬了躬身,转身便走,瞬间不见踪影。
风唯卿笑了笑,随手拍开那二人的穴道。
穴道一解,青年便不支倒地,少年大惊失色:“二哥——”
***
燕翠湖南畔有一间简陋的小屋,夜幕降临之时,小屋中传出食物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好香,看不出你烤鱼的手艺这样好。”少年大快朵颐,连声称赞。
风唯卿只低头吃,也不答话。
少年眨眨眼,凑过来:“你的医术也很高明,不出手便能吓退楚风奇,武功也定然极高,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风唯卿淡淡看他一眼,继续转动手上架了鱼的树枝。
“慕然,”青年招手:“想听故事吗?”
“好啊,好啊。”少年高兴地扑到青年怀里:“二哥最好了,慕然要听江湖的故事。”
“好,”青年宠溺地拍拍他的脸:“慕然可知当今武林谁的武功最高?”
少年眸光一闪,咬了咬唇。
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是他。”
“那——是安平王爷?”少年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风唯卿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的笑容美丽得直令天地失色,却略显夸张。
青年用手指轻抚他的唇角,摇头:“一年多以前,玉剑山庄武林大会有一个风姓少年连败各大门派高手,最后和黑堡主人一战,逼得他自行认输,那人才堪称天下第一高手。”
“啊?”少年讶然惊呼,眼波流转,若有似无地扫过火堆旁静坐之人,“竟有这样的人?二哥,那人为何挑战武林各派高手?”
青年微微一笑:“为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因身份可疑而为武林中人所不容,那人为救他,便与武林盟主约定,若场上无人能胜他,武林中人就不能再为难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是什么身份,为何不能见容于武林?”
“我也不知,可能他的父母曾做过坏事,所以——”
“太过分了。”少年蹙眉:“上一辈的恩怨怎能延续到后人身上。”
“说得好,二哥很高兴慕然如此豁达。”青年赞许地点头:“幸好有人为他出头,力战群雄,让那些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真是大快人心。”
“那人一定爱极他,是不是?为了他不惜得罪整个武林。真想亲眼看看当时的场景。”少年悠然神往。
“慕然,”青年紧紧抱住他:“你为了我得罪的何止是整个武林啊!是二哥无能,要是我能有那样的功夫该多好,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不是的,二哥。”少年轻轻摇头:“慕然没什么武功,可是有二哥在,我什么都不怕。若没有了最重要的人,空有绝世武功又有什么用?”
风唯卿心一紧,“啪”的一声手中的树枝断为两截。
青年看了他一眼,暗忖:不错,光有武功也是无用,还要有权势才行,否则仍旧逃不开。那人拥有天下无敌的武功,到头来还不是在这里黯然神伤?
“后来呢?”
青年叹了口气:“不久,江湖中传出那个少年的死讯,而那风姓少年音讯全无。”
“怎么会——这样?”少年悄悄看向那人,只见他突然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青年看着风唯卿的背影道:“他和黑堡主人一战虽然赢了,却受了重伤,下山后遇到了‘飞山飘雾’两个大魔头。当时的情形谁也没有看到,据说‘飘雾’死于唐门暗器,而那个少年却是和‘飞山’同归于尽。所以有人怀疑是唐门的人救走了他,可是唐门否认了这一点。”
“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甚至有人猜测他也死了,只是找不到尸首而已。直到半年前,一人得罪了西域圣火教,逃到位于东海风陵群岛的影阁寻求庇护,圣火教教主一怒之下,携教中十大高手向影阁挑战,眼看影阁面临大难。这时,有一个风姓少年站了出来,轻而易举便连败圣火教十大高手,圣火教教主心服口服,与之结为朋友。这一消息传开,人们才知道他未死,是‘影阁’的主人救了他,也由此得知神秘的影阁主人原来便是唐门弃徒唐霄,也是那人的结义兄弟。”
“原来如此,”少年沉默了片刻,叹道:“他好可怜啊,什么都能唾手可得,却找不见心爱的人了。”
青年神色黯然:“我们的情况更糟糕,那楚风奇武功极高,为人严谨,若他再来,我们还是无法抵挡。该如何是好?”
拉起青年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少年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哥先休息吧,慕然出去一下。”
***
如丝的小雨已停了,天净云开,月明如昼,临水而观,天上月,水中月相映成辉,湖面上仍然弥漫着轻雾,让月色显得朦朦胧胧。
云,他们都说你死了,霄弟求我忘了你,师娘看到我就会流泪,三十年容颜不变的师傅为我而变老。但是我注定要辜负他们了,因为受伤也好,痛苦也好,彷徨也好,我还有亲人的怀抱可一哭,而你孤苦伶仃,所有苦难伤痛都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我承诺给你幸福,却没有做到,反而让你为救我而——
半年了,我踏遍了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不,还差一个,最后一个。相信我,很快就会在你身边了,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地下。
“啪——”一颗小石子投进湖里,水中的倒影变成片片涟漪。
风唯卿回头,含笑的少年缓步走过来。
“真美啊,月下的燕翠湖比傍晚时更美。”
风唯卿深深看着少年的眼睛,如秋水一般的眼睛,是比月色更清绝的美丽,比湖光更迷人的潋滟。
“找我什么事?”
“真直接啊。”少年摇头笑道:“你惊走了楚风奇,为我和二哥治伤,帮了我们大忙,可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想求你再帮个忙。”
“哦?”风唯卿也笑了,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一闪:“你要我护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不是,”少年苦笑着坐下来:“我得罪了那些人,这天下虽大,却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那么,你要我替你杀了他们,永诀后患?”
“不是——”少年一惊:“你想杀他们?”
若非比武受伤,那少年人可能不会死,算起来,这件事和大——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不?你不是恨死他们了吗?”
少年默然,飒飒的晚风中,隐隐约约传来洞箫鸣奏,悠远空灵,为冷月翠湖更添了一丝清幽。
秋水般的眼波颤了颤,那个经常在傍晚吹箫的人如今生死不知。
“是,我恨死他了,你去杀吧。”
少年猛地站起身,却见风唯卿怔怔看着他,眸中水光闪动,缓缓滑下两行清泪。
“你——”少年停下欲走的脚步。
良久,那人笑了:“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这个时候,你的眼睛最好看。”
“我吗?我才不会自寻烦恼。”少年眨眼轻笑:“我的眼睛很像你心中的那个人吧?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救我们的是不是?”
“现在不象了。”风唯卿站起身:“明日你们自行离开吧,短时间内他们无暇去追你们了。”
“你——要去落岫山庄吗?”只要他一去,那些人为了防范他,自然无暇顾及他们。
风唯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小家伙,你有惊人的破坏力呀,黑堡主人狼狈的样子千载难逢,我当然要去看看,后会有期。”
“喂,等等,你的名字?”少年追出几步。
“我姓吴,名字上乃下竹。”
风唯卿大笑,头也不回地疾走,最后一个字传来时,人已看不见了。
少年一呆,惊呼:“是他。”
还记得他爽朗的笑,还记得他出神入化的功夫,还记得他教习的阵法,还记得他让他吃的哑巴亏,只是没有想到当初俊朗爽净的人竟然变得如此颓废和邋遢。
他身边那如冰雕一般的人真的死了吗?
***
翠柳依依,映着湖光山色,更显出落岫山庄清雅秀美的风致。
合该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那绝美的少年吧?可是楚云却从未有个像样的栖身之所,风唯卿吸了口气,抬手揉揉眼眶。
转过弯就是岔路口,先去落岫山庄呢,还是先去后山?
风唯卿转过山壁,突然停下,前方飘逸出尘的白色身影让他有片刻失神,自嘲一笑,最近的幻觉越来越厉害了,看见穿白衣的就会发呆。
“沈先生在等我吗?”据说落岫山庄人仰马翻,除了楚风奇外所有的人都着了那小家伙的道,他怎么没事?
沈东篱淡淡一句:“跟我来。”
各色怪石藏在茂盛的树木之中,若隐若现,透着神秘和诡异,落岫山庄的后山,景物依旧,人事却已全非。
沈东篱站定:“风少侠此时到这里是要落井下石吗?”
风唯卿冷笑:“沈先生半路拦截是怕我见某人吧?”
沈东篱叹道:“风少侠比当初犀利了很多。”
“人都会变。”风唯卿轻轻抚摸着一棵的参天古木,念及楚云,心中一痛:“当年的事我不想深究,但是既然遇到,弄个明白也好,沈先生,你自己说还是让我去问别人?”
“我不明白风少侠的意思?”
“是吗?有人明白就行。”
风唯卿抬腿欲走,却听沈东篱道:“你想借机软硬兼施让黑堡帮助找寻楚云的下落是不是?”
风唯卿身体一震,心脏几乎跳出胸膛:“你知道他的下落?他没死对不对?”
沈东篱缓缓摇头:“他死了,我亲眼见到却没来及阻止。”
“亲——眼——所——见,那么他真的不在了。”风唯卿眼前一黑,霎时万念俱灰。
“我早该知道,他若活着怎会不来见我?”风唯卿背靠着树,缓缓滑坐在地,喃喃道:“这样也好,不用担心到那边会找不到他了。”
“你不想知道当时的情形吗?”
“等见了他,自然会知道。”风唯卿力持平静,身体却无法控制地抖做一团,紧紧抱住头,嘶声道:“你走——”
当初听到楚云死讯,他哭过,喊过,疯过,一度内伤发作差点没命,有半年多的时间武功全失,但是不管怎样痛苦,心里还隐隐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楚云的聪明机智能帮他渡过难关,直到此刻才真正绝望了。
沈东篱静静看着了他片刻,淡淡道:“你有什么脸去见他?别忘了谁是导致这一切的根源?”
风唯卿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不管你和苏慕诚有什么恩怨,都不要打我的主意。那件事你就没有推波助澜吗?你说你对楚云没有坏心,苏慕诚说他好心,安平王爷干脆不露面,你们各怀居心,共同演绎了一出戏。就算都不是想害我们,可是看看机关算尽的结果是什么——”说到悲处,忍不住痛呼一声,蒙住脸:“楚云——”
“推波助澜,我承认。”沈东篱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悲愤:“安平王爷关心师弟,怕你被楚云欺瞒利用,一心要揭开他的身世,苏慕诚需要一个对手,那些名门正派闻风而动,斩草除根也好,垂涎宝藏也好,都欲对他不利,武林大会难以避免,我推波助澜为的是让他永绝后患。而你呢?”
沈东篱停了一下,语气严厉起来:“口口声声说会保护他,却让他为救你吃尽苦头,事后再要死要活又有何用?”
“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去找那些人报仇?”风唯卿缓缓站起身,目中的情绪渐渐敛起,却变成如刀的锐利:“你是楚云的什么人?”
沈东篱挑眉:“你说呢?”
风唯卿出手如电探向沈东篱脉门,沈东篱在那一瞬间轻飘飘荡起,就如白云飘过无声无息地落到几步开外,手腕一抖,几道青光直袭风唯卿周身要穴。
风唯卿袍袖一卷,几枚树叶落在手中。
且不说此人轻功精妙,只看用树叶作暗器,功力便不同凡响。而这一招“孤云流星”乃魔教教主云栈天独创的武功,楚云也不会,他却用得如此纯熟,传说云栈天有个儿子,魔教覆灭的时候大概有五六岁。
星眸一缩:“你是楚云的哥哥。”
怪不得他对苏慕诚有敌意,怪不得他对楚云这么好,怪不得以楚云的多疑竟会全然相信他。
可是楚云为何要瞒着他?
一阵风吹过来,往事一幕幕呈现眼前,风唯卿侧过头,看向崎岖山路的转角处,想起当初他兴高采烈地卖弄学识高谈阔论时,楚云孤寂地坐在那里……
是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原来他的爱竟是如此的轻狂和天真,既不能为楚云挡风遮雨,也不能让他安心,甚至不能理解他的痛苦。
“他在哪儿?”风唯卿颤着声音问。
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怪不得他说你聪明的时候让人招架不了,笨的时候——”沈东篱摇头轻笑:“你怎知他没死?”
“他若死了,你不会阻止我去落岫山庄,也没有理由在这里和我废话。是他让你来的对吗?”
“不错,你的行踪一直在我们掌握之中,一个多月前,他说你有可能会想不开,让我到这里来,于是才安排了这次落岫山庄之行。”
没想到另有收获,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亲人,沈东篱忍不住笑了,不愧是“他”的儿子,不仅有倾倒众生的容貌,更有绝顶聪明的头脑和机巧百变的手段,一出手就让称雄天下的黑堡和安平王府栽了个大跟头。
“他在哪儿?”风唯卿又问一遍,这一次中气十足,大有逼供的架势。
沈东篱仍不肯正面回答,反问:“你不想知道他如今怎样了?”
风唯卿不耐烦起来:“你这人怎么如此罗嗦?无论怎样他活着就好,告诉我他在哪儿?”
沈东篱微笑:“帮我一个忙我就告诉你。”
“你要不是他哥哥,我——”风唯卿咬牙:“快说。”
这一次沈东篱不再罗嗦,他只说了两个字:“破阵。”
***
一个时辰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破四座大阵和重重机关的风唯卿,气喘吁吁地瞪着那在一旁背着手如闲庭信步的人,一字一字的说:“你有阵形图为何不拿出来?而且以你的本事根本用不着我。”
“哪里,有风少侠在,东篱岂敢班门弄斧?多谢相助。”
沈东篱拱了拱手,径自向密林深处隐秘的洞口走去。
“站住。”风唯卿危险的眯起眼:“沈先生忘了什么吧?”
“哦?”沈东篱思索片刻,一拍额头:“看我这记性,我很想告诉你,可是楚云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
“你胡说。”风唯卿握紧拳头,用力吸了一口气:“这里面就是所谓的魔教宝藏吧,你武功不如我,而我正缺钱花,是拿一半还是都拿走呢?”
沈东篱摇头无奈道:“的确是他不想见你。他说他对你只是感激和感动,无关情爱。你救过他,这次他也救了你一命,算两清了,请你不要再纠缠他。风少侠,我知道你对他好,可是感情不能强求——”
“好一个只是感激无关情爱,”风唯卿冷笑:“沈东篱,你当我是傻子吗?楚云才不是会感动的人,他若不喜欢我,我就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舍命相救了。你试探够了没有,告诉我他伤得有多重才会——才会不想见我。”最后一句声音颤抖,眼眶也红了。
沈东篱深深看着他:“命运对楚云何其不公,不过,他能遇到你总算老天垂怜。当年我离开杭州后还是不放心,战事一缓便找了个理由向王爷告假,星夜赶回,却仍是晚了。当日楚云自知不敌,便将几枚毒针预先埋入体内,让毒性游走全身,这样整个人就变成了毒人,然后运行一门威力极大、危害也极大的内功,以凝聚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本身就已超过他身体的负荷,他很可能还使用了势如同归于尽的‘云幻云灭’来对付乔空山。”
毒针、邪门内功,同归于尽的招式——他分明是以命相博,风唯卿脸色惨白,是啊,若非如此,以楚云的功夫又怎能和乔空山相提并论?
“我不知道那一战有多么惨烈,等我赶到时,乔空山已经死了,死壮很惨,而楚云经脉尽断,剧毒缠绵入骨,那时我甚至以为他也——”沈东篱不堪回首地闭了闭眼。
风唯卿泪如雨下,喉咙里发出两声短促的悲鸣,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东篱顿了片刻才道:“未免后患,我找人放出他的死讯,带他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住下,随后的几个月,他就在生死边缘挣扎,直到王爷找到我们,向当今圣上求得大内至宝‘青瑶丹’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然后我们回到安平王府。”
“青瑶丹”天下仅有两颗,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是——
“他仍然没好对不对?”
沈东篱黯然点头:“‘青瑶丹’只能保命,却无法医治他的筋脉,而他中毒太深,解药只能暂时缓解毒性。所以他至今仍然无法独立行走,毒也还是不时发作,每次发作都令他生不如死。风少侠,这一年多,他所受痛苦煎熬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好几次连我都以为没救了,他却一次次顽强的挺了过来。”
“傻瓜,他老说我傻,其实自己才最傻。为何不来找我?”风唯卿悲喜交加,忍不住闭上眼,双手合十:“感谢老天——”
“风少侠,请你带着楚云远离中原,几年之内都不要再回来了。”沈东篱拍拍他的肩头:“我把他交给你了,这次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风唯卿既不答话也不动,仿佛没有感觉似的,沈东篱皱眉,正欲开口,却见他突然之间一跃而起,向阵外奔去,远远的声音传来:“沈——大哥,他的伤没好,又爱钻牛角尖,请你先回去照顾他。”
“你——”沈东篱未及开口,人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