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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梦狂情 第九章 作者:兰京
    才不过数日时光,海格潦倒得如叫化子。满脸胡碴与深陷的眼眶,让他虎视眈眈的双眸更让人看了丧胆。

    “你来做什么?”海格阴冷的朝访客元卿低吼。

    元卿一踏入海格房里,差点被满屋子浓重的酒味熏昏。“你这几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看来简直三分像人、七分像野兽。

    “滚!”

    还好元卿闪得快,否则现在砸烂在墙上、到处都是碎片的不是酒坛,而是他的脑袋。

    “本来我是来问你派人下扬州查访璇儿行踪的结果,看来还是老样子了。”一无所获。

    “我已经告诉过你,别再踏进我家门一步!”

    “如果我有与璇儿相关的消息呢?”元卿悠然的笑语,有效的煞住海格几乎一口气打碎他下巴的铁拳。

    “璇儿在哪里?”

    “扬州。”元卿径自在椅上坐下,拾起案上那张捏得烂皱却又无比珍惜的信笺。“真没想到璇儿出走前会留书,坦诚自己用药熏倒我,盗走密函。”

    “她是不知情的!她根本是被人下了暗示,受到控制才不自觉的做出这种事!”

    “好好好,我知道,请别再对着我的脑门吼。”耳朵都要给他震破了。“反正千错万错,绝对不是你的璇儿错!”

    “璇儿现在到底怎样了?”海格几乎快抓起元卿的衣领拷问。

    “你的手下不是查到璇儿是在富升客栈跟某个男人走后,便消失踪影了吗?”

    “那个叫慕容的家伙?”

    “没错。要找到璇儿,必定得先搞清楚他的底细,因为他不仅带走了璇儿、忽然销声匿迹,他还是控制璇儿的心智、窃走我身上密函的主谋。”

    “他是‘四灵’之一吗?”海格蹙紧了眉头。

    “不是,但他是‘四灵’之下的第一大将,慕容渊。他为人心狠手辣、杀人嗜血,尤其精通御魂术。”

    “御魂术?”这种控制他人心智,使人听其指挥而毫无意识的旁门左道,只有江湖中阴险且功力深厚的分子才会玩这种卑鄙的把戏。

    “在你差点遇害的那夜之前,璇儿曾和慕容渊交谈过。”

    “他该不会就是在那一刹那对璇儿下暗示吧?”

    “很有可能。”元卿的脸色逐渐深沉。“璇儿没有那个本事设计杀人机关,但她可以牵绊住你的注意力与警觉心,方便其他人暗中布局。”

    “这个‘其他人’,你猜测是绫罗?”

    元卿耸耸肩。“除非你有其他更好的人选。”

    “我还是无法相信,绫罗竟会突然背叛我们。”海格重重坐下,往日的俊容变得憔悴无神。

    “我早跟你说过,小心这个扬州花魁黏着你不放。”

    “我们不是在讨论她有没有黏着我不放,而是她为何会阵前倒戈!”

    “她是为了你才投靠‘四灵’。”

    “我?”他不解的看向元卿阴冷的笑容。

    “恨哪,海格。她苦苦由扬州一路追上来,不顾生命危险的想要帮你平安送密函返京,却亲眼看见你对一个小女娃意乱情迷。她焉能不恨?”

    “我和绫罗只有任务上的搭档交情,根本不曾涉及爱情。”

    “你没有,她却有。任务之外,她对你的爱已经如火如荼,只是你从不注意。”

    “就只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她就背叛我们?”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和璇儿才认识几天,绫罗却与你合作几年。你宁可全心全意的爱着璇儿,却从不分给绫罗一丝一毫的儿女私情。你想她会甘心吗?”

    “拜托别再跟我扯其他女人的事……”海格的呻吟突然转为怒吼。“我他妈的才不管她恨不恨、怨不怨的屁事!我要璇儿的下落!她到底在哪里?!”坚硬的桧木桌几乎被他的重拳捶成碎片。

    元卿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控制好脾气才淡淡叹息。

    “你只对你所爱的人痴情;对爱你的人,却如此寡情。”

    “你如果没有任何有关璇儿的线索,给我滚!我不想听你废话连篇!”

    “我没有璇儿的确实下落,但我有办法从绫罗身上弄到,这必须有你的配合才行。”

    “绫罗肯告诉我吗?”

    “我会让她肯的。”元卿的笑容意味深长,“但你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什么代价?”他眯起眼眸,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

    “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元卿完全不给他谈条件的余地。

    “只要能找回璇儿,把灵魂卖给恶魔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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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基容府。

    “璇儿,起床了吗?”华美的院落间传来一阵悠扬细语。

    “我已经起来了,慕容公子。”璇儿正坐在梳妆台前任两名婢女梳理发髻。

    出了北京,南方妇女多做明代打扮。身形纤细玲珑的璇儿在轻柔的布绸与苏杭的上等绣品、金钿翠玉衬托之下,令刚踏入璇儿房内的慕容渊为之屏息。

    “果真是我的璇儿……”他梦呓似的沉醉着。

    “慕容公子?”她这么一唤,才让他回神笑了起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直接叫我渊就可以了?”他怡然的在花厅内坐下。“睡得好吗?还有没有再作恶梦?”

    “我不清楚。”婢女扶她至慕容渊身旁坐下。“我总是在梦里听到有人叫我。远远的,一直呼唤着,听得我好难过。醒来之后,就发现枕头居然都给我哭湿了。到底是谁一直在我脑子里呼唤我?”

    “也许是你过世的父母吧。”

    “不,不是父母,而是一个男人。他的声音很厚、很低沉,而且很熟悉。”与慕容渊温文儒雅的嗓音截然不同。

    “你居然能把声音记得这么清楚?”他已经将药量与暗示下得如此重,她心里却仍残留那个男人的影子!

    “不只是声音,若不是梦里雾太浓了,我或许还能把那个模糊的身影看仔细。”

    “是吗?”他和煦一笑,打个手势叫仆人送上药膳。“来,把今早的药喝了吧。”

    “为什么我一直都在喝药,我身子真的这么差吗?”

    “你太纤瘦了,等养胖一点好做我的新娘啊。”

    “渊……渊大哥,你实在太宠我了。如果不是父母在生前使将我指配给你,我真不晓得自己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别想这些了,快把药喝下。”

    璇儿柔媚一笑,便乖乖把作用不明的药喝个精光。

    “渊大哥,我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与你认识了?”

    “怎么说?”他以白绢轻柔的替她拭去唇边的药汁。

    “我有时会梦到一个很可怜的少年被许多小孩欺负,也有一些狠毒的贵妇与仆役虐待他,我想救他却老是无能为力。”她抬眼凝视慕容渊俊逸的容颜。“我发觉你很像我梦中受人欺陵的少年。”

    慕容渊震慑在原地。“你还记得那些……梦?”

    “是梦吗?我觉得好象是确实发生过的事,太清晰、太具体了。”

    慕容渊的神色沉了下来,彷佛陷入痛苦的记忆里。“璇儿,如果那些梦令你不舒服,我可以将它们从你脑中再度抹去。”

    再度?她犹豫了一下,却没再细想下去。“不是那些梦令我不舒服,而是我在梦里的无能为力令我感到不舒服。”

    慕容渊不可思议的瞪着她。

    “在每一个梦里的我年纪好象都很小,个子矮、力气小。好多次我想伸手救那名少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梦中的我能像现在这样,是个成熟的大人,或许就能解救那名少年脱离痛苦。”

    “解救我……脱离痛苦?”他视线迷蒙的望着璇儿。

    他果然就是那名少年!“我不一定有解救人的能力,但我宁可一试。至少那会比什么都不做,静看一切痛苦发生来得好些。”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传递着无言的讯息。

    她很熟悉这个怀抱,但似乎两人的感觉更娇小。是她梦中的印象?还是她童年的模糊记忆?

    “成亲吧,璇儿,让我们永远守在一块。”

    “我们……不必成亲也能在一起作伴啊。”不知为何,她总有个感觉,慕容渊并不是她该嫁的男人。“我可以……我可以做你的干妹妹,那就可以……”

    “我不需要任何妹妹!我只要你!”他愤然抓住她瘦小的双肩怒吼。璇儿在惊吓之际,被他眼中深邃的黑潭吸走思绪。“你忘了吗?你的父母在死前已经将你许给我,你必须嫁给我!你只能嫁给我!”

    “我……我要嫁给你。”她双眼圆睁,神情呆滞的响应着。

    “璇儿,你要成亲,而且你只要嫁给我。”他由恐怖的疯狂怒吼转为哄骗,摇晃着她肩头的大掌却依旧力道强悍。

    “我要成亲……我只要嫁给你……”

    “璇儿!”他猛然拥她入怀,紧紧的抱着他最珍贵的美丽娃娃。“我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怕。为了和你在一起,杀人放火我都愿意!”

    “我要成亲……”

    “我才不要什么妹妹。妹妹迟早还是会嫁出去的,可是妻子却不会。唯有妻子可以终生相随,至死不离。不是吗?”

    “我要成亲……”她毫无意识的在他怀中喃喃自语,空洞的双眼却滴下豆大的泪水。为什么?是为了谁?她不知道,也无法控制。

    每天早晚一盅又一盅的药水,渐渐冲淡她记忆中仍残留的熟悉身影,却冲不掉她每日枕上莫名留下的泪。

    转载自百草园扫校不详

    “璇儿!”惊天动地的一阵狂啸,震破深夜的宁静。

    海格自床上惊坐起,流着满身满脸的冷汗。

    “璇儿……”他一手横在双眼上,浓眉深锁。

    门外赶来的仆役安静的候着,不敢随意出声惊扰贝勒爷。

    他又梦见璇儿在哭。他多想过去拥抱她、安慰她,可是梦里为什么总有那么浓的雾,一直阻拦他?

    “天哪……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求求老天让我见她一面吧。”他低吟着、哽咽着。他数度想亲自前往扬州,却被家人和元卿阻拦,加上还得入宫向皇上禀报盐务之事……他好累、好累,只想见璇儿一面。

    几乎每夜他都梦见璇儿在落泪,而且雾愈来愈浓,他都快看不见她人在哪里。可是一声又一声的柔细啜泣,一直穿越黑夜,传入他梦里,回荡着、反复着,像在冥界哭泣的幽魂。

    她是不是仍会每夜作恶梦?有没有人细心照顾好她的生活起居?她为何在梦中哭泣?

    他强悍的意志早被重重的忧虑磨尽。家人笑他、朋友笑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如此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形容枯槁、痛苦不已。

    笑吧,任世上所有人笑他笨、笑他痴吧。他不是英雄,只是个痴心的男人。为什么当初感情要放得那么多、那么深?他是什么时候陷入这种境地的?

    海格还未理出头绪,就被元卿一早约到被包下的茶馆二楼去。令他意外的是,绫罗也在场。

    “啊,好一个为情所苦的奇男子。”绫罗艳丽一笑,瞅着海格不见光彩的容颜。“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放心吧,你永远都不会是我思念到憔悴境界的那一个,顶多会替你反胃。”海格看也不看她一眼,翻起衣摆冷然入座。

    “替我反胃?那也不错。”她玉手掩唇媚笑。

    “看来你们已经叙旧完毕,咱们就进入正题吧。”元卿等小二退下后才开口。“今天找你来,是想问慕容渊在扬州的下落。”

    “扬州有座数一数二的豪邸,就叫慕容府,这并不难找啊。”她悠哉的笑看海格,可惜他甩都不甩她。

    “没有慕容府。我的手下翻遍扬州,甚至找不到慕容渊这个人。”海格一口饮尽茶水,深蹙眉头。此时他想狂饮的不是茶!

    “喔,这样啊。”

    “这个忙你到底帮是不帮!”他重重放下茶杯时,杯子赫然被震破在桌面。

    “你要人帮忙是这副德行的吗?”元卿冷冷瞪着海格,不悦的气势隐隐流露。

    “要我跟一个窝里反的人打交道,还有什么好德行可言!”

    “现在是你有求于人,就该对绫罗客气点。”

    “对!为了璇儿,我甚至愿意跪下来求你,只要你肯告诉我璇儿的下落。可是你有没有这个诚意?你是不是真会告诉我她的消息?”

    若不是元卿刻意选了座热闹喧哗的茶楼,海格这声怒吼铁定会传遍大街小巷。

    “反正你们迟早会重聚,现在让我稍稍消遣一番又有什么关系?”她怡然自得的以手撑着下巴。

    “对不起,绫罗。海格自璇儿出走后脾气一直很不好,他太焦躁了。”道歉的竟是元卿。

    “无妨。你们到底查到了些什么呢?”她边看指甲边随口问。

    “我和海格已经知道……”

    “够了!”海格赫然一吼,沉寂地冷睇绫罗半晌。“不用再问了,我不想跟这个女人再谈下去。”

    “佟海格,我不叫‘这个女人’,我有名有姓。”她也沉下了脸色。

    “你只是个长得像绫罗的女人,可你不是绫罗。”

    “你在胡扯什么?”她眯起双眸。

    “以前跟我搭档的绫罗,做事从不会有这种轻佻马虎的态度。她的智能不比男人差、办事能力不比男人差、情绪的控制更比一般女人强。我不想见到一个面子和她一样、里子却一团腐败的女人,坏了我和她共事多年的印象。”

    “我没什么腐败,只是被情爱折磨殆尽了。”

    “为什么一谈感情,你就由一流的女人变成三流的货色?我看不到你有一丝一毫以往的精干,只有着市侩女子的流气,散发嫉妒、怀恨、不甘、嘲讽,和落井下石的恶臭!”

    “这是一个正常女人的反应!”她也卯起来发火。“我和你共事这么多年,你只看见身为搭档的我,却从不注意身为女人的我。”

    “论女人,我懂事至今碰过不下数百个!论异性的搭档,却只有你一个!”他忽然狠手将绫罗整个人拉起身,钳在他身前。“如果你真想当那数百人中的一名,放弃自己独特的特质,我成全你!我们立刻找个地方,或是你要我直接在这里上!”

    “海格!”元卿知道他是讲真的。

    “是吗?我在你眼中曾是特别的吗?”绫罗苦笑着。凄美的容颜,像在哭也像在笑。

    她多希望自己不光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他所爱的女人。谁知一旦跨越任务的搭档界线,只换来自己一片痴心的破灭。

    “佟海格,你最好快放开我的手,否则我会踢得你绝子绝孙。”她挑眉冷笑,沉稳的语气中再也没有先前的轻浮。

    “绫罗?”海格松开她的手,感觉昔日那位精睿的女搭档彷佛重现他眼前。

    “扬州表面上没有一座叫慕容府的豪邸,但你们可以花点银两打通地方官吏,就能查出它匿名前的所在地。”她一板一眼的严肃说道,端坐于椅上。

    “慕容渊和地方官府有勾结?”海格也恢复谈论正事的态度。

    “不是他与地方官府勾结,而是他生性残暴,府邸中常有血腥事件发生,这些全赖‘四灵’的通天本领,牵制官府把一切案子压下来。”

    海格一联想到璇儿的安危,拳头立刻握得喀喀作响。

    “他为何要利用璇儿替他盗取密函?又为何要掳走她?”这是元卿最感不解之处。

    “他本来不插手这件盐务,是‘四灵’和他交换条件他才介入。条件是,他替我弄到密函,我替他弄回璇儿。”

    “但你失败了,因为璇儿是自己逃离海格身旁,重回他怀抱。”

    “错!”她阴沉一笑。“我的确曾使计离间海格和璇儿,最后却失败,但璇儿并不是自己逃回慕容渊身边,而是被他算准了的。”

    “他早知道璇儿会逃离我?”

    “他在璇儿脑中下令,盗取密函,却也巧妙的安排在某个偶然的触动下,她会突然想起一切,让她陷入自己是窃函元凶的自责中,让她沉沦在自己可能也是暗杀你的凶手的恐惧中。最后,逃离你!”

    海格一拳重重击在桌面,杀气四射、怒火骇人。他恨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想痛宰这个折磨璇儿脆弱心灵的混蛋!

    “厉害,算计得十分精准。”元卿不得不赞赏慕容渊的本事。“但他对璇儿如此狂热的执着,实在很反常。”

    “你的嗅觉还是和以前一样。”绫罗也不得不佩服元卿的敏锐。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旧情?”海格的语气几乎冻人骨血。

    “嗯……我不妨先说慕容渊的故事给你们听吧。”她微扬嘴角,思索着最直接明了的切人方式。“慕容渊本籍不在扬州,是去年才从云南迁过来的。”

    “云南?”海格的脑中快速搜索着,彷佛有什么资料曾与云南有关联。

    “慕容家在云南是首富,慕容老爷子女众多,但获得他疼爱的没几个。慕容渊丧母之后,失去靠山,便沦为妻妾们相互凌虐报复的对象,作贱他、毁谤他,好让自己的儿子们获得父亲的青睐,袭承庞大家业。他可以说是从小被欺凌压迫大的,但他很能吃苦,一直咬牙忍着。直到某一天,这位苦命少年才开始大开杀戒,就像尝过生肉鲜血的饿虎,从此再也停不下手,嗜杀成癖。”

    “是什么使得他大开杀戒?”元卿觉得这会是最重要的关键。

    “璇儿。”

    “璇儿?”海格从没想过他们的关联会溯及童年。

    “璇儿一直住在慕容府里,和他感情非常好,却在她大约十一、二岁的时候,差点遭慕容渊的四个异母兄弟玷污。他就是从那一刻起开始杀人,杀完四兄弟再杀教唆他们玷污璇儿的四名母亲。手法俐落,弄得彷佛是场天灾意外似的。”

    “这些母亲居然叫自己儿子去欺负璇儿?”

    “因为璇儿愈大愈美,乖巧又聪明,温柔且善体人意,很得老爷的疼爱。那些妻妾深怕璇儿会霸走多数的家产当嫁妆,只好出此下策,让她嫁不出去。”

    海格已经把牙根咬得下颚发疼。就算慕容渊当年没杀他们,他佟海格也不会让他们再多活一个时辰。

    “到底璇儿是他什么人,会如此得慕容老爷疼爱,又能让慕容渊为她开杀戒?”元卿心中虽已有底,但很不希望是他所想的答案。

    绫罗冷冷一笑。“做父亲的当然会疼自己最娇艳可人的女儿,做哥哥的当然会为自己心爱的宝贝妹妹拔刀杀人。”

    海格当场愕然,元卿则深深锁住双眉,闭目不语。

    “慕容渊是璇儿的哥哥?”海格仍无法接受事实。

    “是!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也是慕容家唯一存活的血脉。”

    “其他人全被慕容渊杀了?”

    “不是一口气全杀,而是一个一个慢慢来。他替自己的妹妹慕容璇开杀戒复仇后,就开始慢慢替自己复仇。有的是杀死、有的是逼死、有的是逼疯,只有慕容老爷是终其天年,安然而逝。”

    “他还真是孝子。”元卿的笑语里全是寒气。

    “说不定也是被他下了御魂术,让慕容老爷活到某天就自行断气。”海格神情肃杀,双眸射出犀利光芒。“慕容渊这事做得太过火,恐怕灭门之事早已家喻户晓。”难怪方才他会联想到云南过往曾有的悬案。

    “他之所以迁至扬州,为的就是到人生地不熟之处,好与自己的妹妹成亲吧。”这一点,绫罗没有确实证据,只能猜测。

    “璇儿一点也不赞成他嗜杀成癖!她也根本不愿嫁给自己的亲哥哥!”海格霍然起身狂啸。

    “等一下,海格……”

    “他竟然用如此下流的手段控制璇儿的心智,任他摆布!”海格边怒吼边冲出茶馆。

    “海格!”元卿怎么叫也没用,懊恼的重叹一口气。“我的天……干什么这么冲!”

    “我倒希望有个男人也能为我如此冲动。”海格一走,绫罗立刻由精锐的表情变回脆弱的女子。

    “抱歉,没酒浇愁,只能以茶解忧。”元卿优雅的替她斟满一杯芬芳茶水。

    绫罗淡然一笑。“你会怨我居然为了儿女私情而投靠到‘四灵’那方吗?”

    “不会。既然做不成海格的情人,做他的敌人又何妨?只是把情场上的角力转到战场上去。很聪明的做法。”

    “你真是难得一见的伙伴。”她摇头笑着赞叹。

    “彼此彼此。”他爽快的与绫罗碰杯,以茶代酒,喝个彻底。“不过我们这辈子不再是伙伴。你刚才卖给海格的大人情,想要他怎么还?”

    “先欠着。叫他记着,我随时会来讨这笔人情债。”

    “高明。”他又替彼此各斟满一杯。

    “你不替海格求情?不怕我到时候强人所难,或狮子大开口?”她挑挑眉。

    “何必?总得有人替你多年的苦恋讨回公道吧。你尽管强人所难吧,我早就想看你整海格的好戏。”

    绫罗突然放声大笑,豪迈之中更显得明艳动人。“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没爱上你还真是可惜。”

    “我也这么觉得。”

    绣芙蓉2003年11月9日更新制作

    豪华的慕容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沿廊高挂。这看似热闹的喜宴夜景,却没有一点声息。整座府邸只有安静干着活的众多仆役们,没有一名宾客,安静得宛如一座死城。

    “璇儿,衣裳合适吗?”慕容渊在璇儿房里满意的欣赏着身着霞帔的天仙娃娃。“明儿个就要正式拜堂了,会不会紧张?”

    璇儿静看他好一会儿,才娇媚的笑着摇头。

    “这次不会再有人中断我们的好事了。”他的温柔低语下包藏的是阴狠的心。上一回,他不小心雇了个听说过云南慕容府血案的胖嬷,毁了他和璇儿的大喜之夜。这次府里的仆人他全亲自筛选过,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今晚要出去?”她看他一身外出打扮。

    “张罗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要在晚上张罗,明早再出门不是比较妥当?”

    “我只是出门谈些生意。”杀人生意也只适合在黑夜谈。“你是在担心我吗?璇儿。”

    他笑着以手指轻抚她的水嫩脸蛋。“我不会有事的,你更衣休息吧。还有,别忘了喝药。”

    “嗯。”她乖乖的目送他离去。好象想起什么有关这场婚礼的事,又似乎想不起来。

    反正她是被过世的父母指配给渊大哥的,她只要遵奉父母之命就对了。而且渊大哥是好人,长得俊美又温柔,又很照顾她,三不五时就到她房里探视或送药。

    就嫁给他吧。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声音拉住她,不让她嫁。

    喝过汤药就没事了。每次她脑中出现这些奇怪的微弱声音时,她就很难受。那种快想起什么又偏偏想不起来的痛苦,往往在喝过汤药后就会平静下来,思绪一片祥和。

    “今晚的汤药呢?怎么还没送来?”

    她身旁的两名侍女只是闭口摇头。

    “你们去帮我看看或催一下好吗?我的头很不舒服。”

    侍女们立即安静退下。可是她左等右等,等得头都痛了,汤药还是没送来。索性她自己动身,去膳房那头催一催。

    夜晚的豪邸之内,除了沿廊的灯笼照亮之处外,全是隐晦的黑暗。

    她实在没耐性沿着曲折的长廊一路慢慢走,她的头愈来愈痛,为抄近路,她直接穿越中庭的园林。

    她隐隐的感觉到,她似乎有过趁黑夜逃往园中的印象。当时她是在躲谁?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当时的惊慌和害怕,她在怕什么?

    你乖乖出来我就不罚你!璇儿,你听见了没?!

    她霍然停住脚步,双手掩耳。是谁在她脑中嘶吼着这句威胁?她记得似乎就是在这片阴暗的园子里听见的,可是她张望四周,只有一片诡异的祥和,昏红的灯笼列在黑暗之中,延往夜色深处,宛若通往冥府的迎亲之路。

    她觉得眼前的景象怪异得令她发寒,那些红彩及红灯笼一点喜气也没有,看起来倒像血!

    逃!小姐,快逃!

    不要叫了,不要叫了!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有那么多不同的人在呼喊?她头痛得快受不了了。

    我不需要任何妹妹!我只要你,璇儿!

    到底是谁在疯狂嘶吼?她的耳膜快破了。

    黑暗中突然窜出两只巨掌,将她自身后捆抱住的同时也捂住了她的嘴,她吓得连尖叫或挣扎都来不及反应,傻傻的被人钳抱得动弹不得。

    放手……她快不能呼吸了。是什么人潜入?难道是盗贼?

    “别动!否则就将你和其他人一样,绑到厨房去!”她的耳边传来寒冽的低语,成功的引起她的恐惧。

    其他仆人全被绑到厨房去了?!

    “走!带我到璇儿小姐的房间去!”

    不要!她才不要!可是横架在她身前的铁臂紧得让她连抬起双臂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他强行拖往回廊处。

    在昏暗的灯笼隐照下,对方才赫然看见她的面孔。

    “璇儿!”对方立即放开钳制,惊愕的抓着她的肩头转身面对他。

    “放手!来人哪,有强盗!”她拚死的以小拳头挣扎着、攻击着,对对方铜墙铁壁般的胸膛完全起不了作用。

    “我终于见到你了!璇儿,我的璇儿!”

    她猛然被这副魁梧惊人的身躯紧抱入怀,差点窒息。

    “放开我!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别碰我!”她宁可和大家一起被绑到幽暗的厨房去,也不要被人如此轻薄。

    “璇儿,是我!我来救你了!”对方兴奋的抓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和她面对面,让她看个清楚。“没事了,慕容渊无法再控制你的一切。从今而后,你就自由了。”

    她仍然警戒十足却不解的看着他。“你……你是谁?”

    对方的笑容在刹那间瓦解。“璇儿?我是海格,你忘了吗?”

    “我不认识你……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她努力不在他骇人的瞪视下颤抖。

    “不认识我?我们甚至都要成亲了,你还会不认识我?!”他激动的晃着璇儿的肩头,痛得她几乎掉泪。“慕容渊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好痛!你放手!”她不甘示弱的回喊着,气势却娇柔得毫无劲道。“渊大哥马上就会回来,你若不想被逮到官府去,就快点滚!”

    “璇儿!”他的心全纠结在一起,痛得无法言语。

    她不认识他,完全不记得他,甚至用敌视陌生人的眼光瞪着他!

    他无法自制地猛然拥吻璇儿。这是他的璇儿没错,这是她的唇、她的舌、她纤弱柔软的身躯、她所散发的独特芬芳。这是他的璇儿!可是她的脑中全然没有他的影像,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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