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了一会儿。
“为什么?”
果然,他还是问了。
任宇辰轻轻扬起唇角,斟酌着究竟该解释到什么程度。
“我做不下去。”他淡然道。
“因为对她没‘性’趣?就像她认为的?”
“当然不是。”
他其实不想细谈,因为他很清楚,有有。字就会有画面,有了画面就容易在脑中产生想像。而他不愿意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去想像她——想像他的女人。
蓦地,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独占欲已经强到连别人的思想都不允许。
“不然是为什么?还是你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婚前守身?”
“别闹了。”
“我没闹,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吓到我了。”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他低头,终于下了禁令。
梁亦群顺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他耸耸肩,给予尊重,转身继续做自个儿的事,“不过听我一句话,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既然她对你有误会,你就有义务让她知道事实是什么。”说到此,他又回过头来,望向对方。
“当然啦,如果你不是很想继续维持这段感情的话,那就无所谓。”
听了,任宇辰没答腔。
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或许他不应该离开,或许她正在哭泣,但他却抵制自己那么想——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没自信。
万一他折回那间套房,发现她正在与另一个男人热线呢?
万一他拆回那栋公寓楼下,发现有个男人正打算把她接走呢?
那不是他的幻想,也不是多虑,绝对不是,那些都是他曾经血淋淋面对过的残酷真相。
女人总是主动接近他,却也擅自离开他。他不是不痛,他只是不出声、不流泪、不喊疼。
思及此,迟来的心痛像是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胸口。
关苡洁也是如此吗?
他珍视她远超过于任何一个女人,他竭尽自己所能地去呵护她、去陪伴她。如果这样子还能被她说成是“厌倦”,那么他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这时候就放弃,那他其实也没资格谈什么“珍视她”这种鬼话,不是吗?
想着想着,他拿出手机,找到她的号码便拨出。
可惜,回应他的是无人接听。
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瞬间,他的呼吸变得短促而且困难,他需要一点事情来让自己分心。
“我来帮你吧,厨房你收过了没有?”他放下手机,移动身子,主动找事情来忙。
“我来就好了,”梁亦群回过头,看着他道:“你确定你不想回去看看?”
“没必要。”他迳自走进厨房里,看着已经被收拾干净的流理台,没来由的,他露出了苦笑。
这一年来多,为了她,他甚至很没义气地把打烊工作全都交给亦群一个人扛,只怕她深夜下班难免危险。
他不爱她吗?
每一段感情他总是试着好好去维持,然而女人却屡屡指责他的冷情。他该怎么证明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又怎么拿出来明算帐?
想起她红着眼眶的模样,他突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在他印象中,关苡洁不是爱哭的女孩子。
虽然她的个性比较弱,却不常掉眼泪。至少,就他的记忆所及,她落泪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用不完。
第一次看见她掉泪,是刚交往没多久的时候。
不,或许不是能称作是“看见”。
那时,透过他朋友的介绍,她刚接下DJ的工作,也许是压力大,也许是被人欺负了,她由衷的笑容开始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强颜欢笑。
他偶尔会问她“怎么了”,她总是笑着一句“没什么”来带过。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雨。
Bar里的客人不多,称不上是忙,直到他接到了一通来自关苡洁的电话。他困或,这时候是她的上班时间,她通常不会Call他才是。
“怎么了?”他问。
“没有,中间休息,我下来买宵夜。”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是吗?”原来如此,他松了口气,“那你吃什么?”
“嗯……还没决定欸,我本来是想——”
突然,就像是地震说来就来,她的语气急转直下,逸出了一丝丝的哽咽。
“苡洁?”他皱了眉。
彼瑞的人儿不语,只是传来阵阵细微的啜泣。
“苡洁?你怎么了?”他心一紧,她的哭泣声像是尖锥在猛戳他的胸口。
“对不起……”她竟然先道歉。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他既是心疼,却又莫名恼火,“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我真的、真的很没用,我做什么都笨手笨脚……”
她一声声的哭诉都像是一道道鞭子打在他身上,热辣、刺疼。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住性子,抬头向梁亦群比划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踏出WhiteStone的大门。“我过去找你。”
他说得坚定,并且不容拒绝。
他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了广播公司,远远地就看见她蹲坐在大门前的阶梯上,那单薄的身影让他深觉内疚。
思及此,他走上前,与她并肩坐着。
“觉得痛苦的话,就辞职吧。”他摸了摸她的头,“不用顾虑我,我和朋友之间没什么人情压力。”
她却扬起唇角,摇了摇头。
“我考虑过了,”她抬头望向他,“我想要继续努力看看。”
他无语。
“如果我自己不努力跨过这一道墙的话,搞不好我这辈子就会一直没用下去,是吧?”
他依然是哑口无言。
坦白说,他不忍心她吃苦,尤其是心理上的折磨与压力,他知道那样的压力会侵蚀一个人最美好的部分,然而,他也无法制止她,因为,他明白自己无法对她的人生负责。
不管是制止她也好、鼓励她也好,他希望她的人生是由她自己来主导。
“好吧。”最后,他叹了口气,“你也别太逞强,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商量,就算只是诉苦也没关系,别再自己闷着了。懂吗?”
她笑了开来。“好,我一定会把所有的垃圾倒给你。”
“你呀……”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知不知道刚才那通电话差点吓死我?”
“唉唷,我本来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而已,谁知道会忍不住……”她故做无辜。
任宇唇笑而不语,伸手将她搂近,在她太阳穴的位置上落了一记重重的吻。
“别再自己闷着了。”他重申。
第6章(1)
醒来的时候,关苡洁立刻明白大事不妙。
她颓丧地走进浴室,往镜子里一看——果然,双眼肿得根本不能见人,她这样子要怎么上班?
她弯身洗了把脸,再抬起头。
还是请假吧。
她出勤纪录向来良好,偶尔请一天病假应该不打紧。否则,如果就这样子去上班,先别说会不会吓死谁,肯定会被人问东问西。
打定主意之后,她步出浴室,从背包里找出手机——有四通未接来电。
她愣了愣。啊、对了,昨晚下班之后,她忘了改回响铃,她才正纳闷着为什么自己完全没听见铃响。
她查看来电纪录,一通来自任宇辰,仅只一通,而且既没留言,也没简讯。剩下三通则是来自于李书伶。
她忍不住苦苦一笑。
真是讽刺,连书伶都还比他积极。他只试着打一通电话过来,是料定她会乖乖回电给他吗?
她想起以前曾经有一次,她出门忘了带手机,害得她整天心神不宁,一直担心任宇辰会找不到她。
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太多。她匆匆赶回家、拿了手机一瞧,却只有一通未接来电,回电给他,他却像是没事般,口吻和平常一样淡然,连问也没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