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庞宫权的伤势能尽快复原,自那夜起,不论刮风下雨,心洁每天晚间下班,都会到庞世大楼的后门等他,再跟他一起上楼,替他换药、包扎。
呼,一道寒风呼啸过冷寂街道,疾速掠过刚步下公车,一路跑过百公尺人行道,快步弯进长巷的一抹红白色身影。
呵出一口口热气,心洁拉低毛线帽沿,勉强罩住风扬的长发,遮住她些许遭冷风冻红的颊。
转进庞世后门的一处转角,就着恍如白昼的街灯,她望着腕上正指向九点五十五分的旧表。
她早到了。
扬起白皙雪颜,她眯眸凝望高楼一处隐隐透出灯光的窗子。
这个时间他正在工作,还没休息,若要等他下楼,她至少还得在这儿吹上近三十分钟的冷风。
调移视线,凝看前方大楼紧闭的门扉,想起那夜英勇强悍的他,她微抿柔唇,嘴角轻扬。
没关系,不管还要吹多久的冷风,她都愿意在这儿等下去……
二十分钟后,喀!一声开门轻响传来。
听到声音,心洁探头一望。
看见正大步迈出后门的他,她清瞳一亮,噙笑奔近。
“你怎这么早就下来了!?”
意外传来的清亮嗓音,止住庞宫权正欲转往公车站牌接人的步伐。
回过身,他愕眼盯看头戴红帽,身穿白色外套、黑色长裤,正快步朝他奔来的她。
“应该是我问你,今晚怎么早到了?”见她双颊冻红,他浓眉一拧,拥着她快步走进后门。
“今、今天餐厅客人比较少,经理就准我们提早打卡下班。”袭入鼻间的男人气息,令她眸光羞怯,双颊微热。
关上后门,隔去寒风,看着她,他摇了头。
“你真是……”望她一眼,他转身行往电梯问。
“你生气了?”因为她早到?跟上他的速度,跟进电梯,她紧张问。
“没有。”取下她的红帽,抚顺她遭风吹乱的柔发,他摇头。
“你……”压抑住对他亲昵碰触的紧张与羞怯,她水亮的双眸看着他。
“今晚怎么过来的?”拢高她的衣领,他问。为避免那夜意外事件再次发生,他曾想亲自去接她下班、回家,但被她以他臂伤为由拒绝,只承诺他日后不再走夜路回家。
虽然她的拒绝,教他相当不满,但这段时间,他愿意尊重她的决定,待他手伤复原,一切就换他作主。
“搭公车。”她嘴角扬起,“我说到做到。”
“最好是这样。”拾起手,他笑揉她的发。
当!到达三十八楼,电梯门自动向两侧滑开。
步出电梯,心洁跟在他后面,走进他的高级住所。
走过玄关,他穿过大厅,进书房拿起桌上一张蓝色磁卡与一支手机。
一转身,他想回大厅,却教紧跟在身后的心洁,一头撞进他的胸怀。
“小心。”疾出手,扶住她,他淡笑,“跟这么紧?”
“我……对不起。”她羞咬柔唇,低下头,想离开书房。
“等等。”他将磁卡递进她小小的手心里,“这张门禁附卡你带着。”
“门禁附卡?”她愣瞠清瞳,指着自己脚踩处,“这里的?”
“嗯。”将附卡给她,就代表着他允许她在未来的每一天,随时都能自由进出属于他的世界。
“下次就直接上楼来,不要再傻傻的站在外面吹冷风,知不知道?”撩过她拂颊的发,他沉声交代。
“可是……”她意外,甚至惊喜,但是……她真的可以拿吗
“可是什么?”他拧眉,将磁卡收进她口袋里,“现在气候多变,如果你一直在外面等,很容易就感冒、着凉,听话。”
“嗯。”羞垂雪颜,她点头。
“还有,这支手机你也带着。”他将手机递给她。
“手机?可是我……”
“有手机比较方便我随时找你,万一遇到事情,你也能马上求救。”
“这……”
“这样我会比较放心。”走出书房,他微笑望她。
“嗯。”他的关心,令她心跳一再加快。
“那是什么?”转头,他看见茶几上有个袋子。
“就纱布跟绷带,还有一些药品。”扬起微红的雪颜,她答,“刚经过药局,我想到你医药箱里的纱布就要用完了,所以买一些。”
愣了下,他微笑。
“你的钱是要存下来还债、吃饭、过活用的,你忘了吗?”
“没关系,我可以再赚。”她笑眯眸子。
她的回答,令他心暖也满意。突地,一阵轻微的胃疼,教他眸光一怔。
“怎么了?”她注意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不舒服吗?”
“没事,我先上去淋个浴,等会下来。”简单交代几句,快速上楼。
望着他高大英挺的背影,想着他的温柔与关心,摸着口袋里他给的蓝色磁卡,一抹羞浅甜笑,悄爬上她的嘴角。
才上二楼,走进宽大的卧室,一道突来的胃痛,就痛得庞宫权几乎无法直起身子。
扶靠墙壁,他冷汗直冒,紧抿薄唇,困难行至床边拉开床边柜,取出胃药快速吃下。
躺上床,他静待胃痛褪去。
怎么回事?他这阵子怎频频胃痛?强忍住剧烈疼意,宫权浓眉紧蹙,紧捣胃部,闭眼休息。
三十分钟后——
换下一身正式西服,洗去一身的疲累,胃痛已然褪去的庞宫权,一淋完浴,即神清气爽走出房间,快步下楼。
听到他下楼的声音,心洁唇扬浅笑,抬头望向正下楼的他。
看见他,她粉颊微红。身穿轻便家居服的他,看来年轻、帅气且迷人。
“刚有点事,拖了点时间。”不想提胃痛的事,他走到她身边。
“没、没关系。”垂下羞红的颊,她打开医药箱,“我帮你换药。”
“怎么脸红了?”在她旁边坐下,他笑望双颊莫名绯红的她。
“怎不说话?”他想听她说话。
“……”轻抿柔唇,她双颊再红。
“到底怎么了?”见她仍低头不语,他勾起她精巧下颔,笑眸凝看她。
羞红着脸,她故作生气状,拉下他为调戏她而勾住她下颔的手。
“我、我要换药,你不要再动了!”
“是,我不动。”他喜欢看她一脸臊红,又羞又恼的可爱模样。
瞪他一眼,心洁放轻动作,小心卷起他的袖子,拆下绷带与纱布。
虽然已经是看了几天的伤口,早该习惯,但,望着他下臂那被利刃划出长约七公分的血红伤口,她的心仍猛地揪紧。
“一定很痛,对不对?”她眼里有着愧疚。
“只是一点皮肉伤,没什么。”撩过她垂落颊侧的发,他安抚她。
“可是看了……”一道水意染亮她的眼,“好痛。”
她的感同身受,令他眼里有笑,但他不希望她再为此内责。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欠下债务?”他转开话题,问着想知道的事。
“这——”突然的询问,教她正打开医药箱的手,顿了下。
“不能告诉我?”
摇了头,她取出箱里的夹子、优碘与棉花,沉默地为他处理伤口。
“怎么不说话?”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眉心蹙起。
“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动作轻柔,为他处理伤口。
“不知道怎么说?”他皱眉,“总共借多少?”
“三百万。”不想骗他,她坦白以告。拭去臂上的药渍,见伤口较昨夜已更为好转,她松了口气。
“三百万?”他浓眉再拧。这样的数字,他从不看在眼里,但对她而言,却是一笔钜款,“跟谁借的?”
“地下钱庄。”她拿起沾有优碘的棉花,擦拭他的伤门。
“地下钱庄!?”他大惊,“你怎会跟地下钱庄借钱?你不知道他们是在放高利贷吗?你怎会这么傻!?”
“我……我没办法,当时只有他们愿意借钱给我们。”她眸光暗下。
“没办法?”他皱眉,“怎可能没办法,你只是一个工读生,日子又过得简单,不可能会需要三百万。”
“……”低着头,她继续为他伤口上药。
“千万别告诉我,你是贪图享乐,积欠大笔卡债,才向地下钱庄借钱周转,我不可能相信。”一身朴素、单纯可人,又会在休假日到养老院,陪伴老人家的她,不可能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生。
“我也不是。”他的信任教她沉重的心情,顿然轻松许多。
“那为什么你会……等等,你刚说‘我们’?你跟谁?”微眯黑眼,他盯看她的眸。
“她……”摇头,她不想说太多,“不说那些了。”拿起茶几上的纱布与小剪刀,她想替他做最后的包扎,但,他收回了伤臂。
“怎么了?”她不解,抬眸望他。
“不必。”敛去眸里异光,他淡声道,“只是流了点血,不必包扎。”
“可是那伤口看起来很深,一定要包扎!”她惊声道。
“没划到血管,死不了的。”
“是不是我动作太慢,你生气了?那我会改的,我会尽量快……”
他摇头,抬手制止她末完的话。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包扎?”
“你真的担心我的伤?”见她点头,他甚感满意,开出交换条件,“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她就不能有所隐瞒。
“你——”见宫权为了得到答案,而不顾自己的伤臂,她微微愣住。
他不该如此轻匆自己的伤势,更不该以此为条件,逼她回答任何问题。
难道,他不知道万一伤口恶化,到时候,吃苦受罪的会是他自己
“还不想说?那就算了。”瞥看她犹豫的眸,他起身,作势欲走。
“不,请等等!”看他似就要上楼,她急声喊他。
他的伤可以说是她一手造成的,她不能让他就这样生气走人,也不能让他这样轻忽自己的伤势。
意料中的回应,令他唇角一勾,收回迈出的步子。
“愿意说了?”他回眸望她,等着答案。
“是。”深呼吸,她仰颜凝看他黑亮的眼,“只要你不要再拿自己的伤口开玩笑,那,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那很好。”得到肯定的答覆,他眼底有了笑,“我要知道你欠下债务的一切前因后果。”
“好,但是,我要先包扎好你的伤口。”这是她唯一的条件。
“成。”藏住眼底的得意与算计,宫权重新在她身边落坐,万分合作的将伤臂交给她负责。
他单手自几上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着,再拿起打火机,点燃烟丝。
抽一口烟,吐一口白雾,他沉眼凝看正专注为他处理伤口的心洁。
取出袋子里的药水纱布,贴上他的伤口后,她拿起绷带,快速而轻巧地缠绕住他的伤臂,最后,在他伤臂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看她明显松了口气,又停了手,宫权俯看臂上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