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出佛者《涅槃经》。
“常存者必有尽时,处高者必有堕落,会合者必有离别,有生者必有死亡。”曾虔阇尼婆梨王为闻一偈剜身以燃千灯。
然,佛意:六识出六尘,乃成七情,独性成佛,见性成佛。
情,乃罪。
元顺帝正二十八年,朱元璋夺开封,平河南,攻克元朝首都大都。顺帝孤城难守,携后妃太子弃城逃走,退避大漠,统治中原长达九十九年的蒙元,一如宋之丞相文天祥所说的一样,胡运不过百年。
数年后,朱元璋病逝,皇太孙朱允炆继位,改年号建文,称建文帝。因削藩,导致叔父燕王发动“靖难之役”。四年,破京师,夺取帝位,杀方孝孺等人,次年改元永乐。
飞燕临城,永乐盛世。
至此,七罪出——
暗蛟生风,潜龙勿用。
公元1402年,朱棣破京师,逼得朱允炆火烧明宫,建文帝与其长子在深宫漫天的大火中,消失无踪。
朱棣生性多疑,对建文时逆命诸臣,残酷屠杀,大肆株连。生且不论,死之为尚?更惶惶论及“六玺”之外的“御章玺”亦失于明宫。御章玺为小章,方寸大小,专司于君王下诏调令之上,亦算国之重器,执此章者“君令所授”。
御章玺、建文帝——便永是明成祖朱棣心头一根刺。
随着司礼监及厂卫在明成祖一手操纵和控制下的扩张,庙堂江湖皆暗潮汹涌,风起云涌……
第一章却故忍回首(1)
时光荏苒,朱门深锁。
一年了。
纤尘落起,衣衫早已灰暗,头发有些凌乱,长长地遮过了眼睛,看不到整张脸的表情和样子。
虽然有些不修边幅,倒也没有让人觉得不堪和邋遢。
将手中的东西放进袖中,仔细看,不过一只两寸见方的金铃,动作轻柔,他缓缓转过拐角。
远远地有唱曲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清亮,极是好听,任是何人都要驻足停留,他却好似没有注意到,径自朝里走去。
时值,永乐十九年。
京城。
这里有一处地方,是普通人去不得的。
“御梨栖”——名号响彻京城的梨园,当红台柱风怜懿更是无人不知,于是乎,不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者便休想从这正门金字招牌下走过。
“待月西厢下,近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嗓音清清亮亮,接着便是一群女子吃吃笑的声音,这笑声自然是来自御梨栖,唱曲的定是台柱风怜懿。无怪一大早梨园门口香车停满,门庭若市,看门的两位小哥也是不敢怠慢,今日还有贵客要来,自然不会放进一位身份不够格的人。
“啧啧,”其中一人探头探脑往园子里一望,“能在京城开这么个园子,当真是不能没点后台。”明成祖极其宠信东厂宦官,太监的地位在阁内一升再升,御梨栖的掌事便是与东厂的公公沾亲带故,而今天的贵人便是东厂督主的义子——九千岁。说着他还忍不住又张望眼,“要是我有钱,我也愿意捧着金银珠宝来听这风怜懿唱曲。”
“嘁!”另一人拍拍他的脸颊,“我要是有钱,就自己开一座梨园,找十个八个像风怜懿这样的,想听什么就听什么!这才是大爷!”他嘿嘿笑起,“再说这风怜懿,若真是个女人那还了得……”
“别说女人,”对面的人横了他一眼,“一说起这个我就头疼!”园子里这个是比女人还女人的男人,可园子外却有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
“你给我站住,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女孩尖锐的叫声突然响起,惊得门口两人不由头痛起来。
“再说一次怎么了,风怜懿不过一个戏子,谁有钱谁都可以捧,能清高到哪里去?”跑在前面的人蹦上蹦下,还挑衅地回头朝那丫头勾勾小指,“就你这个疯子把他当圣人,少给少爷我发疯病!追了十条街还不够?”
“你、你、你——”那丫头愣了愣,不知是想不到用什么词去骂他还是没有意料他当真又重复了次,“你这个混蛋!”她气得咬牙切齿,一剁脚就扑到街边的肉摊上抓了一把刀冲了上来,“姓张的,你别跑!”她一身衣裳半旧,红得不够鲜艳,黄得又不够亮丽,到哪都是差了一些,拼在一起就很是邋遢,举着刀,满大街追人,没在意周围的人都用什么看戏的表情。
刚才还在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张家小少爷一见她玩真的了,忙撒腿就跑,谁料那姑娘猛然扑了上来,“当”的一声,刀掉在一边,两个人“扑通”一声滚在了御梨栖门口,扭打成一团。
“不许你说风怜公子的坏话!”那姑娘一把掐住张小少爷的脖子,“也不许你再欺负别人!”她咬咬牙,好像新仇旧恨要一起算,死命地掐着那少爷不肯松手。
“疯、疯子!你放手!”那小少爷猝不及防被掐得脸色骤变。
“不放!就是不放!”她一身衣裳上全是尘土,突然后领被提了起来。
“哎哎哎,”御梨栖门口那两个当差的,一个抓过她,一个忙去扶起那小少爷,点头哈腰的,“桑枝,你发什么疯病,张家少爷都敢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桑枝不过是城东一个孤女,行为言辞有些撒泼,许是人见得多了,倒是见怪不怪了。
“她就是个疯子!”张家小少爷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直躲到那人身后,只敢拿眼睛瞪着桑枝。
桑枝回瞪了那少爷一眼,脸上堆了三分笑意,“呵呵,两位大哥,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是御梨栖。”她笑眯眯,好似在献宝,“风怜公子长得漂亮唱得又好听,我很喜欢呢。”也不知她是说喜欢风怜懿还是喜欢他的曲。
“嘁,这京城喜欢风怜懿的人多了去了!”提着桑枝的人好像听了个笑话,一把将桑枝丢了出去,“走开走开!”那人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要耍疯病到一边去,别挡着爷做生意!”
那丫头被这力道推得跌在了地上,她抿抿唇有些不服气,“不行,”她喊出声,“他得道歉!”那两人嗤笑一声替张家少爷拍了拍衣袖,无视掉桑枝的存在,那小少爷还居高临下地瞪了她一眼,直把桑枝恼到脸色涨红。
“你你你……”她咬牙,好似什么东西怒火中烧却骂不出来,“你们欺负人!”手摸到一旁跌落的刀子,顺手抓起就挥了过去,无奈她身子瘦弱,刀子挥出去控制不住力道,整个人偏了开去,“踏”地绊到了石头,“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头狠狠磕在了砖头上,顿时血流如注。身边的人不禁哄笑起来,她没有在意,随意地用袖子一抹额头,爬起身也不管周围的人习以为常地只是带着怜悯或者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好戏,她直扑了过去,死死抱着那嗤笑之人的腿就是一口咬了下去。
“死丫头!”挨咬的人一把拎起她的衣裳,她的唇角都是血,或者说她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啪”一声清响,桑枝被丢了出去,轻哼一声,她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当啷。”有东西从被撞的那人身上掉落,咕噜咕噜地滚了开去,滚到一双锦丝绣花的鞋边时候停下了。
被她撞到的人衣衫淡灰,长发凌乱几乎看不清脸,不过是个落魄书生的样子,他有些错愕。
“呀……”桑枝忙爬起身,对着那被撞的人赔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摆摆手,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不过只眯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撞掉了那人的东西,而是从地上捡起方才掉下的刀子又冲了上去,哄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