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丈夫小几岁的她相貌虽然不美,却颇为可亲,一张圆脸笑起来极讨人喜欢。
古纳满意地点点头,将乳猪抱到外头的空地上,开始架柴堆、生营火。
今天来投宿的是一队正欲往礼那国而去的商队,总共有六个人。他们的头子和副头子是兄弟俩,合住一间小帐子,其它四个帮手住通铺。
一进入九月,潢地里的行旅便越来越少,难得这时节还有六个人的商队出现,夫妻俩都觉得应该好好招呼一番。
“哟!今晚吃烤乳猪?”商队头子福长生走出帐子,立刻看见他们收抬干净的乳猪。
“对啊!不加钱,大家一起吃。”古纳蓝蓝的眼睛笑起来很迷人。“我现在放下去烤,半个时辰就好了,正好当晚餐。”
商队的其它人听说有乳猪可吃,起了声哄全都靠过来,在营火旁边烤火边聊天。
虽然才申时末酉时初,天色已然半暗了下来。
凹呜一——
一阵狼号突然响了起来,接着又传来第二声、第三声……众人都吃了一惊。
狼声虽然距离尚远,商队的人已不安地频频回头。
“没关系,那个狼不会到这边来,太远了。”古纳安慰他们。
“是吗?如此便好。”福长生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一眼。
过不多时,乳猪的皮开始逼出油脂,一滴滴落入火堆里。“嗞一一”的一响,肉香味扑鼻。所有人等得心痒难搔,眼睛直勾勾冲着烤架上的乳猪瞧,真恨不得现在就能啃上两“咦,那是什么声音?”坐在最靠外头的年轻小伙子郭致清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什么?”其它同伴连忙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身后的旷野已经是一片漆黑,狼号声从远方隐约传来。莽莽天地间,只有他们这里才有火光。
等了半晌,福长生没听到什么动静,反手拍了他的头一下,正要斥责,蓦地一——
——嗤!——嗤!
一种东西在野地里拖行的声音,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所有人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葛鲁库司没有遮蔽,他们的火光几里外就能瞧见。
在一片浓黑之中,任何野兽猛物彷佛都有可能窜出来。远方的狼群在此时又号叫起来,更令人胆颤心惊。
凹呜——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郭致清跳了起来,指着前方。
手边有家伙的人马上抄出家伙,没家伙的人随手抓起地上的木柴或石头傍身,连古纳都匆匆奔进膳帐里抓了柄柴刀出来,宋香莳则被他推回帐子里躲着。
那黑影看起来累累赞赞的一大团,来的速度奇快无比。
终于,那团物事进入火光之内,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是一个人拖着一辆板车,正往他们奔来。
那人身上穿着薄袍,头脸用布包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背后的板车亦用布罩得极为牢实。
那人把板车拖过古纳围起来的一圈矮石墙,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客人,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野地里呢?很危险的。”古纳连忙迎了上去。
“这种时间会在外头的,只有响马和野兽,我的胆子差点被你绐吓破了。”
那人松开头巾,有一堆细沙小石飘落。福长生等人在北境行走已久,明白此地风沙极大,遇到起风时,他们也经常如此包得只剩一双眼睛。
“失礼了。诸位大哥,请问此处便是葛鲁库司吧?”
那人露出脸来,众人眼睛一亮,竟然是一个极英俊的小伙子。
宋香莳在帐子里听见了,连忙柃了一条湿巾子出来。
“客人,你先擦擦脸,这里便是葛鲁库司没错。”
此人便是云仰了。
云仰感激地接了过来,匆匆擦完脸,回头去翻开板车上的布幕。
原来他的板车上还有一个同伴。
那人全身包得密密实实,只是身量小了一号。宋香莳心细,一眼看出应该是个姑娘家,连忙过去帮忙。
“多谢。”云仰感激地对宋香莳道。
众人开始腾出位子来,让他们两人在火堆前一起烤火。
云仰将同伴的巾布松开,众人眼睛又是一亮。
难得这蛮荒野地,竟来了一双好俊的人物。
云仰目光清朗,相貌英俊,模样儿挺斯文。他的小娘子虽然包得跟一团棉球似的,但容貌娇丽,水眸灵动,唇边一颗小痣,未说话就像先笑了一般,煞是讨人喜欢,只是她的手脚似乎不太灵便。
“小兄弟,你们莫不是迷了路?”福长生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大剌剌的边疆人。
“是啊!这片广地没有一丁点可供识别之物,我们下午走偏了方向,如果不是老板生的这堆营火,还不知要找多久。”云仰叹了口气。“在下云仰,不知各位大哥如何称呼?”
“我叫古纳,这个地方是我和我那口子弄的一点小营生。乳猪烤好了,先吃饭、先吃饭,大家别饿着肚子。”
众人互相通报了名字,就算认识了。
乳猪的皮烤得金黄酥脆,肉汁香浓欲谪。古纳抽出边疆人常见的割肉小刀,一片片削下来,装在大盘子里,每个人轮流拿过去。
“妹子,你也擦擦脸,清爽一些。”宋香莳又进去柃了一条湿巾出来。
“多谢姊姊。”柳沁感激地道,接过湿巾秀气的擦了擦手脸。
宋香莳知道柳沁手脚不好使,便进自己的帐子里拿了两条毯子出来。一条绐她盖在腿上,一条垫在背后,让她靠着旁边一颗石头坐得舒服些。
云仰和柳沁连连道谢。
酒水和炖菜在众人间传了开来,一时杯觥交错,酒香肉香四溢,人人吃得心满意足。
“云兄弟,你们俩大老远跑到边关来,是要到哪里去?”福长生敲敲手中的旱烟管问道。
“福师傅,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柳沁中气不足,只吃了几玦肉便吃不下了,懒懒靠在石头上听大家说话。
“哪里需要猜呢?”商队的副手福长德笑道。“你们两人长得这么水灵,一看就是内地来的。我们边关人哪有这样细皮嫩肉的?”
“我们要往东北去。”云仰回答。
所有人霎时一顿,面面相觑。
“这个时节,往东北去可不好走。”福长生皱起眉头,抽了一口烟。“现在已经九月过半,再过几天就会直落落的冷下来。北境一到十月便开始飘雪,尤其越往东北,天象地象越差,以你们这一身准备,即使能赶在十月前到达目的地,也决计回返不了,到时困在这莽莽大荒,可不得了。”
“云大哥,你们就两个人自己出来?怎么连匹骡马都没有?”郭致清凑过来问。
“我们原本有一匹马。”云仰苦笑一下。“昨日行走时,野地里突然出现一条地缝,马儿踩入地缝里,两只后腿尽折,眼看是不能活了,小弟只好自己拉车。”他说到此处,柳沁抬手轻轻触一下他的手臂,云仰只是反手拍拍她,一种无言的亲密在两人间流过。
年长的人都心下了然?当时情况必然相当危急,云仰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
“北境里有许多地裂、地缝之类的,笮的一步就可跨过,宽的足有丈余,不走到近前根本看不出来,外人来走实是相当危险。”福长生点点头道。
其它人纷纷开始说起各自遇过的经验。
福长德和他哥哥一样都是五十来许年纪,兄弟俩出来走货已经十几年。他多半是静静听着众人谈话,听了片刻突然望向云仰二人,神情甚是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