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梅即将大学毕业,就读信息管理系的她利用课堂的空档时间开始积极地寻找正职的工作,这天,她上午没课,刚去一家贸易公司应征秘书的职务回来。
她心情雀跃地爬上公寓楼梯,因为她才刚骑机车回到家,方才与她面试的主管就来电,通知她公司愿意录取她,等她下个月毕业后就可以去报到了。
姚若梅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她满脸笑意地推开门,大喊:“成彦,我告诉你,姊姊录取——”
姚若梅的话戛然骤止,脸上的笑意倏地僵住,因为客厅里除了江成彦之外,还多了一个人。
姚若梅瞪凸了眼,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跷脚的男人,颤声喊着。“爸?”
是她继父,那个抛下一屁股债,自顾自逃走的人。
“若梅!”继父江中棋堆满笑容看着许久未见的继女,一副自己回来这个家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都听成彦说了,这些年辛苦你了,我听说有一个凯子一直在帮你是不是?真好!女孩子生得漂亮就是这一点好。”
“爸!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凯子?不要乱说!人家只是好心帮我们而已。还有,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姚若梅警觉地猜测,该不会……“你是不是又去赌博欠钱,没地方跑路了,所以避回家里来?”光想着她就头皮发麻。
“若梅,你在说什么疯话?这里是我家,我不能回来吗?”江中棋也动怒了,语气凶恶地骂。
“爸,我问你,到底有没有?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麻烦?”姚若梅紧张地逼问,这么苦的日子好不容易熬过去了,她不能再让继父来搞乱这一切。
“啰唆!”江中棋倏地起身,怒拍桌子。“先拿几千块给我花用,不要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没有,我没钱!”姚若梅双手交叉环胸,撇头。这钱绝不能给,给了之后,她继父只会贪得无餍地继续索讨下去。
“没钱?马的!”江中棋冲上前去,猝不及防地掴了姚若梅一巴掌。
姚若梅一个没站稳,被那掴掌的力道牵连,身子猛往后退,膝窝处绊到茶几的边缘,砰地一声,整个人跌倒了,手肘也因此撞击在茶几的边角上。
“爸!你干么?”江成彦来不及阻止父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若梅受伤,他着急地冲上前去,扶起姚若梅坐到椅子上,担心地检查她的伤势。
“姊,你还好吧?都红了,你等等,我马上去拿冰块给你敷!”说着,江成彦立即转头跑去厨房,翻出冰箱里的冰块。
姚若梅没有哭、没有尖叫,她只是眼光冰冷地瞪着江中棋,而江中棋居然还一副“小孩子不听话就是该打,我只不过是在教训小孩子”的嘴脸。
“你瞪什么瞪?当年要不是我肯娶你妈,你们母女俩要靠什么吃穿啊?现在只不过是跟你要一点钱而已,就这样唧唧歪歪,还瞪我,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要真那么厉害,就去多赚点钱回来!”江中棋说完,甩头走人,出去前还泄愤地把门用力甩上。
江成彦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装有冰块的塑料袋走到姚若梅身边,他在她旁边坐下,把冰块敷在姚若梅红肿的脸上,小声地说:“姊,对不起……”
姚若梅接过冰块,拍拍江成彦的手,挤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干么说对不起?跟你又没有关系。”
“可是我爸他……”江成彦为自己父亲的行为感到愧疚。
为了让江成彦心里好过些,姚若梅于是说:“什么你爸?他也是我爸啊!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还是把他当爸爸看。我们俩是姊弟,你可不要分什么你爸、我爸的。”
听见姚若梅这么说,江成彦更觉得难堪,他头垂得低低的。“姊……”
“好了,不用觉得愧对我,要是真的想帮我,赶快再去帮我多拿一包冰块过来。你看,手肘这里也撞红了,一定会瘀青。”
“好,我马上去拿!”
江成彦立刻去装了另一包冰块回来帮姚若梅冰敷手肘,他边敷边问:“姊,都弄成这样了,你今天还能去打工吗?要不要请假一天?”
“不要!何必请假?少上一天就会少了一天的工资,干么跟钱过不去?”
江成彦听了很心疼,他明白姊姊会这样硬撑着去上班,全都是为了多赚点钱来支付这个家的生活费。
“姊,你别那么累了,要不,我也去打工好了。”
“不行!你专心读书就好。我告诉你,我今天去一家公司面试秘书,已经录取了,等下个月毕业后就可以正式上班。那是一家外商公司,薪水很不错,以后我们就可以不用那么缩衣节食的过日子了,我还可以供你读研究所喔!”
“姊,你什么都为我着想,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江成彦感激地说。
听见江成彦这样感性的说词,姚若梅一阵鼻酸,她眼眶泛红地看着弟弟,觉得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蓝天杰人在台南参加一场法拍案,这边有一块土地位于市区附近,原本是一座露天停车场,因为地主欠钱被法拍。
蓝天杰很看好这地段,依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块地一旦标到手后,三年内的利润必定翻赚一倍以上。
标案正要开始,蓝天杰人还在法院里面,忽然接到尤昊檠的电话。
“喂,你最好打个电话给“你的若梅妹妹”。”自从看穿蓝天杰对姚若梅那种似有若无的感情后,尤昊檠总是喜欢这样调侃他。
“她怎么了?”
“她怪怪的,今天来上班的时候脸颊红肿,很明显像是被甩了一巴掌的痕迹,问了她也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撞到,我知道她没说实话,你最好亲自问她,该不会被什么人欺负了却不敢讲。”
身为姚若梅的上司和蓝天杰的好友,他有责任随时注意姚若梅的情况并且向好友报告。
“我知道了,马上就打。”挂断电话后,蓝天杰的心情开始浮躁着。若梅被甩巴掌?谁呢?居然这样对她。
他立即拨了一通电话给姚若梅。
“听说你受伤了?”蓝天杰的声音里透露着担心。
“呃……你知道了……”
蓝天杰听着,觉得姚若梅的声音有点慌。
他又追问:“为什么会受伤?”
电话那头传来支吾的声音——
“就……走路的时候有点晃神,不小心撞到门板。”
蓝天杰一听就知道她是在说谎,他于是再问:“用脸颊去撞门板?这么特殊的走路方式?不是应该会先撞到额头吗?”
“嘿啊……就说了,不小心。”
话筒那边傻笑声音晌起,蓝天杰猜想她是企图唬弄带过。
“好,我明白了。以后走路要小心点,别心不在焉的,我要挂电话了。”蓝天杰不再追问。
“喔………掰~~”
电话那头的蓝天杰当然没轻易相信姚若梅的谎言,他马上拨了另一通电话回法拍公司,交代着阿浩,要他立刻去若梅她家楼下还有附近察看,如果有什么异常状况马上通知他。
标案结束,蓝天杰成功地标到那块商业用地。因为这块土地还有一些后续的事必须要留到明天处理,所以他今天得留在台南过夜。
他刚走出法院门口,坐上他的车驶往饭店的途中,就接到阿浩的来电回报。
“老板,我问了楼下的邻居,听说姚若梅的继父回来了。”
“好,我明白了。”
蓝天杰挂了电话,眼神黯下,开始推测姚若梅的继父出现的原因。其实这一点儿都不难猜,尤昊檠说姚若梅的脸有掌掴的痕迹,这两件事绝对有关联,而她那个曾经欠钱跑路的继父又是为了什么打她?理由不外乎是钱。八成又是欠了一大笔钱没处逃债,所以跑回来跟姚若梅要钱,而一个被钱逼急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四年前姚若梅的继父欠钱跑路时,他曾派征信社私下调查过这个人,调查的结果是,江中棋不但负债累累,还有过几次伤害罪的前科,这样一个人在姚若梅身边,叫他怎么放得下心?
蓝天杰愈想愈觉得担忧,姚若梅目前的处境堪虑。
他当下又拨了一通电话给姚若梅。
“若梅,我明天才能赶得回去。”
“嗄?什么?”姚若梅接起电话,听蓝天杰没头没脑的这样说。
“在我回去之前,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和成彦今天晚上先不要回家,等我回去后我们再一起讨论你继父的事。”
“为什么?”
他直接点明地说:“你不是走路撞到门板,是你继父打你对不对?”
姚若梅沉默不语,蓝天杰马上知道他的推测没错。她的继父才回来一天而已就这样嚣张地动手掌掴,要是让若梅回家,谁知道会不会又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你今晚别回家,我怕他又对你动手。在我赶回去之前,你带着弟弟先去住我家。你把我家的地址记好,在XXX……我会通知管理员让你进去,那边有二十四小时监控管理,你们待在那里我才放心。备份钥匙就藏在门前的脚踏垫底下,你自己开门进去。”
“不用麻烦了,我没事的。”像是为了凸显那不是家暴,只是偶发事件,她故意说:“我继父他应该只是要不到钱花用,又被我激怒了,所以才会动手,以前他也不曾打过我的。我自己小心一点,别惹到他、闪避着他,等他气消就好了。”
“若梅,听我的,别回去。”蓝天杰不放弃地说服她。
蓝天杰担忧她出事的态度让她觉得窝心,因为悄悄地爱慕着他,所以他的一丝丝温柔关怀都能让她心里充满幻想,幻想着他之所以关心担忧是因为很在意她,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难堪,毕竟家暴事件是家丑,她本来想隐瞒的,却还是被外人知道了,尤其又是被她最在乎的人知道。
“真的没事啦!再说,我弟弟也在家啊!要真出了什么事,我弟弟也会帮我,安心啦!”因为觉得丢脸,所以她故意把事情说得很简单。
安心?他怎么可能安心?现在他一整个不安!虽然不曾真正见过姚若梅的继父,但是之前调查过的结论,再加上他今天动手打了姚若梅,这样的继父实在不值得让人安心。
“若梅——”他还想劝她。
“真的,相信我,我没那么笨,站着等他打,我不是小孩子了,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那好吧,我晚点再打电话问你的状况。”因为说服不了她,蓝天杰只好先妥协。
“嗯……蓝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说什么谢谢,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关心你是应该的。”
一句话,轻易击碎了姚若梅的心。是啊,人家蓝天杰早就说过了,把她当自家妹妹来关照的,她还在这儿傻傻的因为他的担忧而窝心,她对他而言……只是妹妹而已。
“……拜拜。”她道了再见。
与姚若梅通完电话后,蓝天杰刚好抵达饭店柜台,站在柜台处,他神色郁郁,愈想愈觉得不放心。
“先生,不好意思,我先为您结帐。请问您是要刷卡吗?”柜台的服务人员亲切有礼地询问他。
蓝天杰回神,盯着服务人员看,迟疑地掏出信用卡。
“先生?”服务人员僵笑着,伸出双手欲接过信用卡,可是,这位客人却仍紧捏着,不肯放手。
忽然,蓝天杰抽回信用卡,提起行李,决定了,与其在这儿担心,还不如亲自回去确认姚若梅的安危,否则他肯定是会一夜无眠。
蓝天杰开着车,车子驶上高速公路,以极快的速度飞驰,他知道绝对会因此而收到不少张超速罚单,但现在他顾不了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