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原本要下赐新王府给赵钧,但赵钧想回到赵家旧府,因此封闭多年的赵家老宅迎来一大批宫女太监,他们清理府第,再将一应侍卫奴仆都安排好,来来回回忙碌了近半个月,才在大门前点燃长串鞭炮,迎来新主人。
大门上方,崭新的匾额上由朱清亲题,龙飞凤舞的写着「御郡王府」四个大字。
当御郡王长长的车队穿过街道时,两旁百姓用力挥手,欢呼声如潮水般涌向车内的赵钧跟姚氏。
姚氏的情绪是很复杂的,小儿子成了郡王爷,自己成了一品诰命夫人,这样的泼天荣华她从未想过,但再想到如今赵家能沉冤得雪是多少人牺牲性命才换来的,她仍感心痛,那些人中也包括她至亲的丈夫跟大儿子。
赵钧受封后身价大涨,各种拜帖邀宴如雪片般飞来,毕竟从前的赵家可是开国功臣,如今见皇上几乎搬空国库一大半赏赐给赵钧,可见前途无量。
大多数人不曾见过赵钧,只知他长于乡野,本以为会是一名粗鄙的乡村小子,没想到一见面才发现赵钧相貌俊美,浑身气度丝毫不输京城权贵家的公子哥儿。
兴王、吴襄更在交谈中进一步掏了御郡王的底,原来赵钧不但刀枪剑戟乃至射箭都精通,就连一手书法也令人惊艳,是文武全才。
既在京城,就要顺应潮流,靖天侯鹿书逸也带着鹿凡一起去了御郡王府道贺。
赵钧一袭盘领玄白袍服,气势摄人,举手投足也见高贵,俊若谪仙,即便见到鹿书逸也并未趁机奚落,待人极为温和,但双方有默契,绝口不提鹿璃的事。
鹿凡坐在另一桌看着赵钧,心中感慨,也不知父亲后悔否?
鹿书逸是心虚也是尴尬的,当初草草打发的人成了尊贵的郡王,自己上门道贺,虽然他并非那些谄媚攀附的朝宫,但总觉得脸皮烧红得烫人。
用完饭,鹿书逸父子也不敢再待,匆匆回府。
父子俩避开家中女眷回到书房,互看一眼,鹿书逸心中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要让璃儿知道吗?」
鹿凡莫名的想翻白眼,但孝道为大,他忍,「璃儿这些日子时常出府,街上议论的全是御郡王的事,她肯定知道了。」
「那我们是否也该设宴?」
鹿书逸莫名愧疚啊,当时他只觉得身分悬殊,不顾两人眼中明显的情意,狠心将他们拆散,如今赵钧不是猎户了,而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爷,还会看得上女儿吗?
如今赵钧受到皇帝重用,也投入朝中政务,与吴襄一起参与精兵营的军务,可谓前程似锦,未婚的他也让京中尚未出阁的千金贵女心思涌动,家中长辈更是想方设法的找机会设宴,邀请他过府一叙。
可赵钧对这样的交际应酬并不上心,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更是不曾跨足,因而也传出御郡王对女色并无太多兴趣,让一些想送女人的有心人士也不得不歇了心思,但赵钧的好名声却是更响了。
这些声音让鹿书逸更加坐不住,尤其是在听到春花说:「义父,你动作再不快一点,你最疼爱的闺女就会恨你一辈子了。」
怕,怕死了!所以他立刻写了邀帖,让管家快马加鞭送去御郡王府。
翌日,赵钧还真的应邀而来,他一身圆领宽袍,衣服上皆绣有繁复精致的花纹,一头墨发以玉簪束起,腰间配有温润的羊脂玉佩。
邀帖上其实是请赵钧与姚氏一同前来,但姚氏却没参加,赵钧只说近日访客太多,母亲身体微恙,因而无法过来。
「无妨,无妨,在家好好休息才是。」鹿逸书说着,但不忘看了妻子一眼。
今日设宴,重点便是要向赵钧母子赔罪,直到宴席过了一半,鹿书逸才隐晦的向他道了歉。
赵钧温和有礼,「过去的事已是过去,晚辈早已忘了。」
闻言,鹿书逸心神略定。小子不记恨,还以晚辈自称,代表他跟璃儿还有戏。
今日宴席少了女眷的话语滋润,场面就有些乾,但赵钧还是给足面子,酒足饭饱又喝了饭后茶才称谢离去。
在宴客厅的窗角下,一边偷看一边偷吃的春花在赵钧离开后也饱饱的起身,来到琉璃斋,将那场面乾到不行的宴席说给正画花样的鹿璃听。
鹿璃放下笔,看着一副无聊透顶的春花,「所以,钧哥哥提都没提婚事?」
春花摇头,「你难过吗?」
「不会,我对钧哥哥有信心。」她真的有。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以他目前的身分,反而是你高攀,外头多少姑娘在亲觎他,美人随便抓都一把的。」春花觉得她太没有危机意识了。
「钧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信他的,他对我最好,也最爱我。」小姑娘愈说愈开心。
「啧啧啧,还真是没羞没臊,赵钧真的没有一个地方不好?」
鹿璃认真想了想,本想摇头,但又突然点点头,「有一个。」
「是什么?」
「他长得太好看了,容易招惹人。」
我晕!春花翻白眼倒在她的床上。
第十五章 一朝翻身成郡王(2)
这一晚,长得太招惹人的某位郡王爷又翻墙进来了,熟门熟路的他踢掉鞋子,上床先抱准媳妇,在她额头印上一记,「我今天表现如何?你爹娘跟其他人对我有什么想法?」
鹿璃靠在他的胸膛,「没对我说什么,但春花偷听到了,说大娘没来,也许还在气他们,你也没主动提,他们就更不好说了。」
提到这事,赵钧也哀怨,「今日过来我本想提亲事,但娘阻止了,她说这一年多,你的家人担惊受怕,我这么早要了你,无端坏了印象,要我忍一忍。当然,我娘也说了,如果你急着嫁给我,那就另当别论了。」他嘴角微扬。
「大娘才不会这么说,而且我才没有急着要嫁你呢。」她嗔他一眼。
「其实是我急,我不想等了。」他低头攫取她粉嫩的红唇,贪婪的汲取她的甜蜜。
一个缠绵怜恻的热吻结束后,她已瘫软在他怀里,双眸迷蒙湿润,粉唇微肿,让他几乎克制不住的想要拥有更多,但他不敢乱动,只是静静的抱着她。
鹿璃也不敢妄动,这些日子以来,她很清楚他身体的变化。
一开始她不懂得轻重,还会在他冷静时,刻意调皮的闹他,让他忍不住哑着嗓音威胁,「再闹下去,我们今晚就洞房。」
鹿璃小姑娘这才安分下来。
两人依偎着聊起明天要赴的宴会,鹿璃原本不去,因为设宴的就是跟她没缘的德庆侯府,但听到赵钧要去,才改了决定,至于原因嘛……
「怕你招蜂引蝶。」明天可是赏花宴,肯定花多美人多。
「怎敢?吾家有个妻管严。」他笑说着。
他之所以决定参加,其实另有目的,影子已经帮他查清楚了,明天要出席的客人中包括鹿璃回归贵女圈时,就她经商一事刻意刁难挑衅的几名闺秀。
当时他身分不够,不能为她撑腰,这一次他一定要慰得她们往后一见鹿璃就闪得远远的,敢欺侮鹿璃的人他都不会客气!
「对了,常以彻也会去。」
「他还没回去?」小姑娘喃喃问着,打了个呵欠,撑不住的闭眼睡了。
「还不是舍不得你。」赵钧低声回答,看着小姑娘的睡颜看到饱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第二日,德庆侯府设赏花宴,受邀的宾客纷纷抵达,马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热闹非凡。
最受嘱目的御郡王也来了,他如今可是京里最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身旁带着一名旧友,相貌也属俊逸,举手投足皆有文人气息,同样引来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常以彻无言地看着赵钧,赵钧封为御郡王后,虽然搬离他常家宅子,却时不时会过来聊聊天、下下棋,说跟鹿璃感情稳定什么的,让他不得不断了心思,将要给鹿璃的红包交由他转交。
红包一拿走,赵钧再也没去找他,但就在三天前,赵钧突然又过来,要他陪着出席今日的赏花宴,说是美人多,只要他看中了,他就帮他把媳妇儿定下来。
他深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不愿意来,赵钧只淡淡说了一句,「璃儿会去。」
常以彻是真的很想在离京前再见她一面,所以他来了。
但他没想到京城的姑娘比任何地方的都要大胆,看着他跟赵钧,个个眼睛都亮了,双颊还泛起羞涩兴奋的红霞,痴痴的看着他们微笑,让他很不自在。
这次赏花宴,德庆侯府召来有名的戏班子,也安排了一桌桌的美酒珍馔,天气很配合,晴朗无云,各式花盆或栽种的花卉都开得灿烂,美不胜收。
闺女们盛装打扮,个个一副端庄秀慧,大家闺秀的做派,自然是知道御郡王会来,想吸引他的注意。
可惜赵钧早有自己的目标,就连常以彻对这些贵女们也视而不见,只想见到记忆里亲切可人的美丽身影。
两人都不知道,早到的鹿璃这会儿正在被几个闺秀刁难着,其中一个就是杜禹帆的未婚妻吴佳颖。
鹿璃最近多少有参加宴会,因而知道这位吴姑娘的族亲在京城当大官,又入了那位大官母亲的眼,从小就带在身边养着,为人骄纵任性,也不知是杜禹帆还是他家人眼睛不好,帮他挑了这门亲事。
吴佳颖身边的粉衣女子是她的手帕交郑芊卉,有一个在翰林院当职的哥哥,同类相聚,一样是个脾气大的。
若说在贵女圈交际的这些日子,就数这两人最爱找鹿璃麻烦。
原因也很简单,鹿璃和杜禹帆婚事没成,外头传言太多,让真正跟杜禹凡订亲的吴佳颖觉得被无视了,所以每见一回就要冷嘲热讽一回,郑芊卉是吴佳颖好友,自然是要帮腔的。
吴佳颖看着在另一边赏花的鹿璃,不冷不热的对着郑芊卉道:「芊卉,你说好好一个高门贵女,怎么身上不是胭脂水粉味,而是浑身的铜臭味呢?」
「佳颖,你怎么又忘了,那个高门贵女的爹可是替她开了家铺子,日日在外抛头露面,往钱袋里钻,怎么会有胭脂水粉味?」郑芊卉声音尖利。
两人一搭一唱,鹿璃也没理会她们在那唱双簧,目光搜寻着赵钧跟常以彻,不是说他们会一同前来吗?
又来了!吴佳颖跟郑芊卉对视一眼,眼中都是忿忿不平,她们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目中无人的样子!
贵女圈中美人本就多,她们的姿色只能算是中上,想吸引旁人的注意并不容易,偏偏鹿璃长得倾国倾城,在每个宴会上都成了目光焦点,抢尽风头。
对于吴佳颖来说,同为杜禹帆的议亲对象,鹿璃却生生把她比到泥里去,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根本无法接受。
虽然杜禹帆没说什么,但吴佳颖在一次宴会上曾听到杜禹帆对着友人说了一句,「是我可惜了。」
从那时起她就恨上了鹿璃,一看到她不给个脸色看、不刺她几句就浑身难受。
「芊卉,我们离远一点吧,铜臭味太重,我很不舒服。」吴佳颖冷哼一声,准备离开。
「两位姑娘的确该离本郡王跟鹿姑娘远一点,你俩浑身脂粉味,本郡王还以为到了哪间青楼呢。」一道低沉厚实的嗓音响起,正是赵钧。
他生得俊朗夺目,一身裁剪合身的玄色袍服更衬得他高挺出众,但出口的话可就不太恰当了。
吴佳颖跟郑芊卉十分不满御郡王把她们说成青楼女子,但碍于对方的身分敢怒不敢言。
鹿璃却笑了,朝赵钧略略屈膝,依礼一福,再向他身边的常以彻微笑点头。
常以彻喉头有点酸,但心里是开心的,鹿璃还是跟他印象里的甘棠一样,这样很好,就算成了侯府千金,她依然是他喜欢的样子。
听到这里的动静,不少人围了过来,其中就包括德庆侯世子杜禹帆,德庆侯在另一边招待高官贵胄走不开身,听闻这里似有姑娘家发生争执,便要儿子过来看看。
杜禹帆一听说自己的未婚妻被御郡王说成烟花女,脸色不豫,声音微扬,「不知郡王爷对禹帆的未婚妻有何误解,竟对她说出那种不堪之语。」
赵钧看了眼眶泛红的吴佳颖一眼,「先说不堪之语的恐怕是杜世子的未婚妻,左一句铜臭味右一句铜臭味,杜世子的妻子日后是要掌中馈的,连钱都不愿碰的当家主母……德庆侯府的未来堪忧啊。」
「你!」杜禹帆瞪大了眼。
吴佳颖一脸委屈,「佳颖自认没有得罪郡王爷,不懂郡王爷为何字字句句针对佳颖?」
「你得罪鹿姑娘,就是得罪本郡王。」赵钧眼神一冷。
此话一出,大家看鹿璃跟赵钧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常以彻很想封住赵钧的嘴巴,当众胡言乱语,鹿璃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担心的看向鹿璃,却发现她居然一脸笑咪咪的样子,顿时无语。
杜禹帆知道未婚妻对鹿璃反感,也听闻在外若遇上她总会说几句讽刺话,但那都只是女子间的小摩擦,他没放心上,可今天御郡王口中说出对他未婚妻声名有碍的话,他就不能不理会了。
他看了面容姣好,笑容迷人的鹿璃,再看向俊美无俦的赵钧,「恕禹帆冒犯,但我不认为我未婚妻的话有错,靖天侯府家世清贵,鹿姑娘却日日往艺坊开店做生意,铜臭味三个字是不好听,但挣钱是真,自降为商户,实在上不得台面。」
赵钧冷笑一声,「是吗?据本郡王所知,咱们大夏的开国皇帝亦是商户出身,难道太祖皇帝亦是上不得台面之人?」
杜禹帆脸色顿时一白,他哪有那个胆子议论太祖皇帝?
「郡王爷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说的是鹿姑娘。」郑芊卉不平的出声。
「就是,鹿姑娘好好的侯府千金不当,去玩泥巴捏陶土,是以为自己很有能耐吗?」吴佳颖怒道。
「我是很有能耐没错啊。」鹿璃坦然一笑,微扬的下巴还显示出几分的挑衅,目光扫过众宾客腰上的陶瓷挂件。
大家低头一看,包括杜禹帆、吴佳颖跟郑芊卉等人,好巧不巧身上都佩了来自瓷玉轩或璃之艺坊的挂饰,而且全是鹿璃的作品,不止他们,其他世家公子或贵女身上也有。
赵钧赞赏的看向鹿璃,再来说的话,却是针对某些人的,「某些人认为商人低人一等,本郡王敢问各位,你们平常的食衣住行,哪方面不需要依靠商家?」
所有人都静默无言,只有远处传来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声。
杜禹帆只觉得面子全无,不满的看了眼吴佳颖,若不是这个蠢货惹上鹿璃,他怎么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局面?
常以彻看着赵钧,觉得自己真的不如他,同为爱着鹿璃的人,他能理直气壮的为她争辩,而自己却只能做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