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是一定的,他真想把认为他大惊小怪的女人折成两半,塞进那辆车垫破了一个大洞的置物箱,让她认清她的小蓝到底有多破烂。
“嘿!不要用跑车的规格来要求我的小蓝,它油门一催也能跑个时速五、六十公里,对我这种体型小的人来说刚刚好,马路如虎口,慢一点才不会有危险。”她全心力挺她的爱车,不许有一丝轻视。
宁可提早出门也不赶那一分钟,她慢慢地骑总会到,干么为了争快而和其他车子竞速?天堂路虽然不远,可是她也不想太早与上帝同在,车速不快有不快的好处,小心为上。
他瞄了瞄她那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纤柔身形,眼神略带异采。“要嘛,换辆新车,不然我车库里还有一辆迪奥……”铁包人总比人包铁安全,他不容许她拿生命开玩笑。
“是你疯了还是我该送精神病院?我住的那地方连救护车都开不进去,你要我把价值好几百万的名车停在哪,光是提心吊胆担心它被刮伤、被偷走,我就不敢阖上眼睡觉,你说你到底看我哪里不顺眼,非要用这么高明的方式整我。”一辆会动的房子谁放心得了,一阖上眼就担心害怕,万一隔天它不在原处,她拿什么赔给人家?
他是大老板,房地产大亨,随便卖一批预售屋就是亿万元的进帐,不在乎那一点点损失,说不定还有失窃理赔金可领,可是对一餐要花多少餐费都斤斤计较的小保母而言,那是割心刨肉的痛,一块钱代表她一滴血。
好心反遭嫌弃,很少被人当面指着鼻头骂的祈煜翔脸色不太好看。“走,我送你回家。”
“那小公主呢?你又要丢她一个人在家?”那有违儿少法,他老是搞不清楚状况,轻重不分,教她很想用大乡头敲他脑袋,看能不能敲得灵光些。
“一起带去。”嗯,好主意,好像一家出游。
“一起带去?!”她睁大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深呼吸几回,勉强压下殴打雇主的冲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原谅你暂时性精神错乱。”
有没有那么夸张呀,比想把她系在裤腰带上的老爸还严重,她今年二十七岁,不是七岁,青椒和萝卜分得清清楚楚,走路要靠右边走,坐公交车、捷运要礼让老弱妇孺。
她是有自主能力的成年女性,在人情冷漠的都市丛林也生活了好几年,难道她还要人摇旗带路才不会迷失方向。
祈煜翔没理会她间歇性的歇斯底里,车钥匙一抓朝抱着猫躺在沙发上看卡通的小侄女一喊。“祈筱涵,要不要去兜风?动作快,逾时不候。”
“兜风!”一听到可以开车出去玩,她立刻跳起,小小身躯在沙发上跳上跳下,差点把怀里的猫甩出去。
“顺便载秀芝阿姨回家,但她说不好意思麻烦人,你去跟她沟通沟通。”他自己不出面,派小侄女打先锋。
“好,我最——会说话了!”她声音软糯的拉长音,萌到爆表。“秀芝阿姨,我要兜风、兜风,爹地都把我关在家里不陪我去游乐园玩,我很寂寞,我很孤独,我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小孩。”
什么寂寞、什么孤独,乱说一通,她这年纪哪晓得孤独寂寞是什么滋味,净会模仿大人的语气。苗秀芝好笑又好气的望着装可怜的小脸,心里想着现在的小孩真是一个比一个精,丝毫不能放松,一不注意都爬上天了。
“唉!铁石心肠,小孩子都泪眼汪汪的求你还无动于衷,不是亲生的就是这般狠心。”某人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调侃,好似事不关己,不过是刚好路过看热闹的路人甲。
什么叫不是亲生的?说得好像她是凌虐前妻孩子的继母似的,她是保母好吗?!“祈煜翔,你闭嘴!”
“连雇主也敢吼,这世道是怎么了?领薪水的比付薪水的大,动不动咆哮两声,好像此山为我据,我是山老虎。”他摇头又叹气,一副“家有恶虎”的神色。
“祈煜翔——”她手好痒,好想扁人。
“是在喊谁?我的名字明明只有两个字。”他故作纳闷,自言自语的瞥了苗秀芝一眼。
忍耐,忍耐,为了高薪工作,她就当这个家有两个欠管的孩子。“煜翔,我是保母。”
“所以?”他神清气爽等下文。
“我不是你妈。”她咬牙切齿的重哼。
“幸好。”他庆幸。
苗秀芝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见他面带揶揄的勾唇一笑,懒得理他,径自宣布结论,“不用笑,你们都留在家里,小公主的数字作业还没完成,还要描‘了’字三页,明天我要检查,不能代笔。”说完,还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一掉泪他就心软,实在是要不得的毛病。
“我不是保母。”祈煜翔将钥匙圈套在食指上旋动转圈,有几分痞子的味道。他不是保母,她才是,他花大钱请她来是让她教好小孩,而非他自己管教,要是描字练习还要他亲自看着,保母何用,她干脆退还薪资,不要再说她是培育小树苗的保母。
“祈煜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以前的你多乖、多听话,要你往东就往东,叫你跳三下绝对不会多跳第四下。”多美好的时光呀!一去不复返了。
“以前?”他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眼。
苗秀芝不做解释,猫似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戏谵。“你以前的确认识我,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故意吊人胃口,朝他行了个轻慢的童军礼。
“我们真的是旧识?”他讶异不已的在脑中搜寻,却遍寻不着和她有关的些许信息。
“好啦!你慢慢想,我祝你们叔侄俩兜风愉快,先走了……啊!你拉我头发干什么,很痛耶,快放手!”他无不无聊,连小学生的伎俩都使出来,未免太没品了。
祈煜翔放开头发,一把扯过她夜市一只一百元的廉价斜背包,掏出包包里的机车钥匙,和他的钥匙串串在一起。“苗秀芝,你只有两种选择,一是走路回家,二是我送你。”
当然还有第三种,客房空着,她可以住下来。不过他要是说出口,她赏他的绝对不只是白眼,可能是很响的巴掌。
“你真的很幼稚。”她揉揉发疼的头皮,把散开的长发一龙,以发带束成飞流而下的马尾。
他扬扬眉,笑不露齿、神态像抢到鸡腿的多多。
“秀芝阿姨,我爹地很幼稚不要理他,我们女生是同一国的,我们坐他的车,他是司机,作业我回来再写,保证不让爹地偷写我的练习簿。”
一个越活越回去的大男人,一个鬼灵精怪的小大人,一大一小用神似的五官看着她……苗秀芝在心里念着:孩子、孩子,两个小孩,没有年龄之分。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煜翔。”大老板降级当黑头帽司机,她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反正她又不吃亏。
小蓝,委屈你在祈家待一夜,明天姊姊就来带你回家。
“耶!小涵要兜风,四个轮子快快跑,小涵要飞起来了……”祈筱涵再装也装不了她的孩子气,笑咪咪的在保母和叔叔两人间跑来跑去,哼唱自编的儿歌。
看着孩子自然流露的活泼天性,心窝一暖的苗秀芝会心一笑,之前还顽劣恶整她的小公主,如今乖巧又有礼貌,让人不免有育苗成材的成就感,小树苗快快长大……呃,这是什么?
她微微一怔,低头一视,手心传来暖暧的包覆感竟然是……她的手有这么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