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放低了音量,有人感叹道:“恒毅怎么老遇上这种事?当年是他额娘嫉妒他阿玛的宠妾,下毒毒死了人,这会儿他自个儿的侧福晋又做出这种事情来,也莫怪他这几天心情不好。”
“不过他那侧福晋我倒是见过一面,一脸冷若冰霜,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心肠恶毒的女人,难道还会在脸上写字让你看不成?”
“依你们看,恒毅一向那么疼他妹妹,可会为了妹妹休了他那侧福晋?”
“这婚事可是太后指的,他要休怕是也不容易,何况他那侧福晋还是拂春的妹妹,拂春那人一向护短,他要是真休了她妹妹,依拂春的性子肯定会上他府里闹。”
“恒毅还会怕了拂春不成……”
说话之人突觉背后一凉,话语一顿,回头一瞅,瞥见恒毅不知何时过来了,就件在他们几个身后,那双眼阴沉沉的瞅着他们。
其它几人也吓到了,神情都显得尴尬。
其中一人连忙讨好的道:“恒毅,你醒啦,我让她们继续唱曲儿。”
方才恒毅去舱房里睡觉,怕吵着他,所以让那些琴娘和歌姬都停了下来,这会儿他连忙朝她们示意,让她们赶紧重新抚琴唱曲儿。
恒毅一脚踹向船板,那脚劲竟把旁边的船板给踹破了个洞,吓得众人都噤声不语。
“往后谁在议论我府里头的事,别怪我不客气!”恒毅一脸阴戾地警告,接着命人将画舫靠向渡头,要下船去。
这艘画舫的主人赶紧吩咐下人,将船驶回渡头。
“恒毅,咱们也没恶意。”一人试着解释道。
恒毅眼神阴冷的扫了他一眼,没答腔。
其它几人也都没再开口。
不久,船停在渡口,恒毅下了船,路八不发一语的跟随在后。
待恒毅走远后,船上几人才敢面露不满之色。
“什么玩意儿,咱们不就说了几句,有必要冲着咱们发那么大的脾气吗?”
“他这几日心情不好,谁惹了他,他都没好脸色。”有人缓颊道。
“不过一个侧福晋就把他给气成那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若不喜欢,要不休了,要不干脆送走算了。”
“我瞅着他这回说不得是动了心,自打他纳了侧福晋之后,便不再像先前那般常同咱们出来玩乐。”
“没错,先前他在提起他那侧福晋时,也不像以前提起他那病死的福晋满不在乎,那语气可透着抹亲昵呢。”
就在几人背着恒毅说着他的事时,路八已牵来两人拴在渡口附近的坐骑,两人上马,准备进城回府。
天边一轮红日缓缓西沉,两人迎着日落纵马奔驰。
坐在马背上,恒毅的心头宛如滚着一锅沸油,烦躁不已。
这几日他都没去找随茵,还一再想起十七岁那年,在那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后所听见的话——“我这心里装着的是谁你还不清楚吗?那恒毅我不过耍着他玩呢……”
“我就知道你不过是见他对你着迷的模样,心里得意罢了……”
这阵子,不论他对随茵如何疼宠,甚至为了她一句话,带她去了摘院翠,想向她表明外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他并未将谢娘他们当成玩物,他养着他们,单纯只是欣赏他们的歌舞乐曲,没有其它的目的。
可无论他如何对她,她始终对他冷颜相向,连虚情假意的敷衍都不肯。
正是因为这样,他越来越在意她,他觉得她与当年那欺骗了他情感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不图谋他的任何财物和权势。
可那天,他却亲眼看着她推明芳进池子里,那一瞬间,他有种遭人欺骗的感觉,彷佛当年的事再次重演,他又再一次看错了人。
那日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相信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就像当年,若非他亲耳所听,他不相信自个儿竟错付了真心。
他无法忍受这种事再次发生,然而真要他惩罚随茵,他又狠不下心来,因此不想在这样的心情下去见她,他怕盛怒中的自个儿可能会伤了她。
恒毅抬眸迎视着眼前那轮红澄澄的落日,陡然间瞥见前方官道上骑着马的另一人,那人忽然抬起手来,从他这儿望过去,一轮红日彷佛被那人抬起的手给托着。他猛地一怔,有什么闪进了他的脑子里,下一瞬,一个念头掠过,他一勒缰绳停下马儿,回头叫来骑在身后的路八。
路八上前,将马停在他身侧,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恒毅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急切,“路八,你觉得明芳真是被随茵推落水的吗?”
主子突然这么问,让路八有些意外,“当日的情景,属下没有亲眼见到,不好妄议。”
“先不论你是不是亲眼所见,你认为依随茵那性子,会将明芳推落水吗?”
路八沉吟道:“属下对侧福晋了解不多,只知每次见面她都面无表情,即使面对王爷也一样,似乎没什么事能引发她的喜怒。”这样的人要激怒并不容易,依他所见,那日的事只怕不是明芳格格所说那般,但他未亲眼目睹,不方便说什么。
恒毅之所以询问路八的意思,不过是想佐证自个儿的想法,听完他说的,恒毅自言自语地道:“没错,就连洞房那次我误食春药,她也并未动怒,又怎么会因为明芳的话,而推她落水。”
他再瞥了眼前方的红日,突然策马急驰赶着回府。
路八若有所思地扬鞭追上,看来王爷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
回到府里,恒毅命人将明芳身边的所有下人全都绑来前厅审问,包括陈嬷嬷。
这些年来他很宠爱妹妹,故而她院子里使唤丫鬟婆子就有十个之多。
明芳又惊又怒的跟了过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房里的人全都抓起来?”
恒毅没有多说,沉着脸命令侍卫,“把格格给我带出去。”
两名侍卫领命上前,将人带了出去。
明芳吓到了,却无法挣脱,只能一直回头喊道:“大哥,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
恒毅不为所动,他这次非要弄个清楚明白,当日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看向那些婆子丫鬟,阴冷地道:“把她们全都给我拉下去杖毙了。”
一群早就受命候在一旁的侍卫马上上前。
几个丫鬟婆子们吓坏了,全都惊骇的跪下,也顾不得询问她们究竟犯了何罪,纷纷磕头求饶。
恒毅冷眼睨着她们,厉声道:“要本王饶你们一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老实说出那日明芳究竟是怎么跌进池子里的,本王可以饶你们不死。”
陈嬷嬷咬紧了下唇,不敢吭声。
一名丫鬟为了活命,连忙出声道:“王爷,奴婢知道,奴婢先前偷听到陈嬷嬷跟格格说的话。”
“她们说了什么?”恒毅厉声质问。“那天格格算准了时间,派了人守在通往郡王府的路上,在您快回来时,就赶紧回府禀报。格格也派了人去请侧福晋过去池边,再让人找了个借口,让人领着刚回府的您过去,后来格格一瞧见您过去,就假意被侧福晋给推入池子里。”紧张惶恐之下,这丫鬟的嗓音有些颤抖。
陈嬷嬷满脸惊怒的尖声驳斥,“绝无此事!王爷,您不能听信这丫头胡言乱语,她为了自个儿活命,存心陷害奴婢!”
恒毅没有理会她,看向其它的婆子丫鬟,又问:“那天是谁被格格派去守在半路上?又是谁去请侧福晋的?”
那天他刚回府,便有个丫鬟过来说明芳与随茵在池子边好似在争吵,他快步赶了过去,正巧看见明芳摔进池子里,若是刚才那名丫鬟说的是真的,这一切根本是早就算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