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高兴地一笑,露出一丝为人父的自豪,“他一定是孩子王。”
悦儿笑,“那是当然了。”对司徒笑笑又说,“山坡有些陡,坐马车有些不方便,我们下来走吧!”
“也好。”司徒瑞安吩咐李五停下马车,让他在此地等候,两人慢慢沿着山坡向上行去。司徒瑞安毫不忌讳地牵住悦儿的手。
悦儿一挣却没有挣开,红着脸说:“后面会有人看到。”悦儿指的是李五。
“怕看什么,一个下人而已。”
悦儿神情一黯,“悦儿也曾是侍候公子的下人。”
“又多想了,那是不同的。等过几日你我成了亲,你的小脑袋瓜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
悦儿突然抬头,对司徒一笑道:“其实悦儿的要求很简单,只求一辈子跟在你的身边,安儿能快乐无忧地长大,娶妻生子。”
司徒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悦儿突然笑着问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我已经易了容,平日里并不以真面目示人,安儿也是一年前方知自己娘亲的真面目。”
司徒突然低头,在悦儿的颈间轻嗅了一下,“你的气味啊!独一无二,让人闻了欲罢不能,我现在就想……”声音越说越低。
悦儿的脸颊则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推开司徒,嗔怒道:“你又戏弄悦儿。”按说她早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对男女情事应该不会那般羞涩才对,但现在的司徒与八年前的好像是两个人一样,某些时候,邪气得让她招架不住,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张口就来。
“你这些年来身边没有侍候的人吗?”犹豫了很久,心里酸溜溜,悦儿却仍然开口问了出来。
“有几个,都不喜欢,他也一样。”
“他?”
“啊!哦,我是说其他人都是一个样,只有我的悦儿最贴心。”
悦儿垂下头。
“还有多远?咦!前面那棵老槐树对不对?”
悦儿笑着点头,“是啊。看来安儿没在那里,应该跟孩子去河边摸鱼玩了。”
两人到了村里一打听,孩子们果然都到河边去玩了。悦儿跟司徒坐在狗子家的院中等候。狗子本姓张,爹娘给他起个贱名字说好养,便一直狗子狗子地叫了。狗子的爹爹下地拾掇菜园去了,只剩下狗子的娘亲在家。安儿来村中,便住在这里。悦儿与他们一家已经很熟悉了。张大娘听说悦儿身边站着的俊逸公子竟是安儿的亲爹后,高兴不已,“听说你们家乡遭灾,逃出来的时候走散了。妹子每次提及你啊!都担忧不已,我就说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这不应验了?一看公子就是富贵之人,不然也不能生出安儿那水灵灵的男娃,比我家狗子强上百倍。”又在屋里忙活了半晌,“你说贵客来了,也没什么招待,连个待客的茶叶也没有,公子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大姐,你别客气了。”悦儿笑着说。
“要不你们喝点山泉水,就当解解喝,先坐着,我去菜园把我家男人找回来,中午怎么也得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
悦儿笑了笑,对司徒说:“村里人淳朴,你别介意,他们一家人都很好,所以每次安儿闷了来玩几天,我也放心。客栈里的菜全部都是这个村子的人供应的,狗子跟安儿同龄,最能玩到一起去。”
“介意不会,感谢倒是真的。”
“粗茶淡饭,恐怕你吃不惯。”
“怎么会!你把我想得那般金贵。”
“你在悦儿心中就是金贵的,想当初在司徒府……”蓦地顿住话语,她忍不住问,“公子,灭司徒府的仇人究竟是谁?”
司徒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只有此刻的神情与八前年的他有些相像,“宋、勇。”
“圣贤山庄的宋勇?”悦儿惊道。
“不错,就是他,吃惊吧?在江湖上有圣贤君子之称的宋勇竟然会是策划一切的幕后元凶。”
悦儿脸色一变,“这么说,你这次是到圣贤山庄……”
“伺机报仇,虽然没有成功,不过找到了你,这趟总算没有白来。”司徒一笑说。
“这么说,昨晚圣贤山庄出事跟你有关了?”
司徒点了点头,一摊手,“可惜失败了,只好下次再寻机会。”
悦儿的神情突然变得有点怪,“公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若出事了,悦儿岂不真的失去你了。”
“怎么又叫我公子了,该罚。”
“是,瑞安。”悦儿一笑说。
“我知你担心我,没事的,我有妖怪保佑,谁也伤不得我。”
悦儿笑道:“瞎说,都是神灵护佑的,你怎么扯出妖怪来了。”
“那就当我瞎说好了。”
悦儿又问:“你可曾受伤?”
司徒突然轻浮地眨眨眼,“受没受伤,你昨晚不是感觉到了吗?”
悦儿脸一红,暗骂自己笨蛋,怎么问出这个问题,“公子,我看我们还是速速离开此地的好,圣贤山庄乃江湖第一大庄,手下暗哨无数,被他查出是早晚的事,到时我们就危险了。”
司徒道:“那就听你的,找到安儿我们就走。”
平安小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端端正正地坐在悦儿身边,不时偷眼打量一下坐在斜对面的司徒。神情时而兴奋自豪,时而心慌胆怯。
身旁的狗子一直跟他说话,他都不理。自刚才娘亲告诉他,这个身穿青衣的高大男人是他的爹爹后,他的眼里便看不到其他了。
其他的孩子都有爹爹,只有他没有,还曾经因为此事被别人嘲笑过;但是现在他也有爹爹了,而且要比其他人的爹爹强上百倍。爹爹只是随便坐在那里便把其他人的风采都比下去了。
平安心底高兴,却又担心爹爹不喜欢他。每次与爹爹的眸光相触时,他便吓得低下脑袋。当爹爹往他的碗里夹菜时,他又高兴得不知所措。
大人们平日里都夸他聪明懂事,可是此刻平安却觉得自己笨死了。他想跟爹爹说话,却又不敢。如果说错了惹爹爹生气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他有爹爹了,他好想与爹爹亲近啊!可是娘亲好像有意要隔开他与爹爹似的,他又有些怀疑地偷看娘亲一眼。
坐在一旁的悦儿将安儿一切神情皆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未表露,只是像平时一样叮嘱安儿别挑食,多吃些。
一顿家常菜吃得宾主尽欢,狗子爹娘都是热情好客的人。饭桌上虽无大鱼大肉,但一些刚采摘的田园小菜却别有一番风味。而司徒瑞安更是毫无贵公子的架子,和和气气,这顿午饭吃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一家三口告别狗子一家,走出村子。
司徒看了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老槐树,说道:“悦儿,在村中待了半日,竟恍如进了桃园仙境一般,喝着山泉水,吃着田园菜,听着他们谈论村间的趣事,真是舒服得很啊!悦儿,等我们大仇报完,也找个村子隐居起来,每天悠闲地度日,你看可好?”
悦儿嘴角微扬,轻轻笑了一下。
“对了,再给安儿生几个弟妹。”司徒瑞安看了一眼安儿,笑说,“安儿,你同不同意?”
安儿的神情既兴奋又有丝发窘,仰起笑脸,“安儿听爹爹的。”
悦儿笑说:“你乱说什么,孩子又不懂。”
“娘,我懂的。”安儿急忙辩解,就怕爹爹认为他笨,“娘,狗子跟我说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有小弟弟了。不过,他希望是女娃,因为女娃比男娃好看。”
司徒“哈哈”一笑,“我可是男娃、女娃都喜欢……安儿,累不累?爹背你。”
安儿有些受宠若惊,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爹,我不累。”
司徒牵起安儿的小手,温和地说:“那累的时候跟爹爹说一声。”
“嗯。”安儿大力地点头。
身后的悦儿忽然说道:“等等,我们走右边的这条路。”
司徒一怔,“我们不走原路……”
“这条路近一些。”悦儿说道,“安儿,你先走,去前面那处泉眼看看有水没?娘有些渴了。”说着把腰间的葫芦取下来递给他。
安儿大声地应道:“好,爹娘你们等一下,我去看看。”说完飞奔着向前跑去。
“你教安儿武功了?”司徒看着安儿奔跑的背影说道。
“只是一些基本的内功心法,强身健体而已。怕惹麻烦,也没教他什么武功招式。不过,安儿跑起来倒是比同龄孩子快一些。”
“安儿骨骼精奇,倒是练武的好材料。”司徒沉思着说。
“能防身健体就好,又不入江湖,学武功做什么?只会惹来麻烦。我只盼他一生平安。”
“听悦儿的。”司徒道,“江湖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你空有一身武功也无甚用处,灭门大仇都报不了。”司徒突然叹了口气,神情萧索。
“不急,只要知道仇人是谁,这仇我们早晚是要报的。”悦儿安慰他说道。
司徒愤恨地一握拳,“不错,这次是我大意了。宋勇那老鬼我迟早会摘下他的项上人头。”
悦儿上前握住司徒的手,“报仇的事,我们要从长计议,目前主要的是找个隐居之处,避过这阵风头再说。你我倒是无妨,安儿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司徒赞同地点头,“说得不错,我们先赶回山里。”
“山里?”
“就是我暂居的一处榕洞,条件虽简陋,但冬暖夏凉,以前我也不大喜欢那里,现在想来倒是一处隐藏的好地点。”
“是吗?”悦儿一怔,“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乱说,我一个大男人委屈什么?受委屈的是你。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地将安儿养大,我却未尽到一丝为人父的责任。本想跟你尽快成亲,顺便让村里的人当个见证,现在却只能让你先随我回溶洞暂避一时了。”
悦儿微微笑了笑,“悦儿本来就是司徒瑞安的人啊!你的心意悦儿记在心里不会忘的。而且村里的人都认为我们是成过亲的,再成亲一次非吓到大家不可……哎呀!”悦儿的神情突然一变,“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
“是狗子一家,他们见过你。”
司徒瑞安眉头蹙了起来,“你是担心他们被圣贤山庄派去的人杀人灭口?”
悦儿点头,“是。”
“看来要通知他们一声才行。”
两人正寻思着对策,安儿已经抱着水葫芦跑回来了,“爹、娘,泉水带回来了。你们走得真慢。”
悦儿一摸安儿的额头,“都跑出汗了,快擦擦。”
安儿“呵呵”一笑,“我担心娘口渴。”
悦儿拿起水葫芦喝了一口,“嗯,真解喝。”然后将葫芦递给司徒,“你也解解喝,山泉水很甜呢。”
司徒接过喝了一大口,“安儿接来的泉水就是甜。”
“呵呵。”安儿颇为得意地一笑。
“悦儿,怎么停下了,不是赶时间回客栈收拾东西吗?”司徒对站在原地,似乎正在沉思的悦儿问了一句。
悦儿慢慢地抬起头,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不急,有件事情我想先弄清楚。”
“什么?”司徒一怔,突然捂住下腹,“咦!我的肚子……”一柄软剑已瞬间架到了他的颈间,“悦儿,你……”吃惊地望着她,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突然间变脸。
悦儿冷笑一声,“你是谁?”
“娘。”吃惊的不止司徒一个人,安儿迟疑地看看持剑的娘亲,又望了望有些呆滞的爹爹。有些受伤地垂下头,最后慢慢退到悦儿的身后。
“怎么回事,我身子好像没力气了?”司徒道,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是那泉水,可是你也喝了啊!”
“别拖延时间,这毒运功是逼不出来的,白费力气而已。”
“哦。”司徒了解地点下头,“的确逼不出来。”
“你究竟是谁?”悦儿将剑刃又往前推近一分,在司徒的颈间留下一丝血痕。
“我是司徒瑞安啊!”
“哼!你不是,休要再骗人了。再不说真话,别怪我无情。”
“无情?哼哼!你的确够心狠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都有了儿子,难道是我昨晚没满足你,惹你生气了……”
悦儿脸一红,“闭嘴。”
看着颈间的软剑,司徒乖乖闭上了嘴巴。
“安儿,你过来。”
“娘。”安儿轻声应了一声,“什么事?”
“还记得我上次带你去的山谷吗?”
安儿点头,“记得。”
“那好,你现在马上赶回村里,带上狗子他们一家去山谷里等我。”
“为什么?”
“别问了,告诉他们,就说是我有急事让他们去山谷,其他的什么也不要说。”
“好。”安儿点头,刚想转身走,一抬眼,“那爹……”
“他不是你爹,以后娘再跟你解释。快走吧,一刻也不要耽误。”
“嗯。”安儿最后看了司徒一眼,转身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安儿一离开,悦儿也不再客气了,扬手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就凭这点,公子决不会当着第三人的面说出轻浮的话语。”
司徒被打得脸歪向一旁,“荒谬,凭这点判断我是不是司徒?我看,现在我要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悦儿了。”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跟公子的性格完全不同,我从小便跟在公子身边,体想再骗我。”
“性格是会变了啊!我们分开八年了,稍有不同也是很正常的。”
“你还嘴硬,人是在变,但你改变得也未免太多了。公子从小便不喜欢吃香菇,可方才那顿饭你吃得很香啊!”
“这样啊!”司徒的表情有些无奈,“喜好是会变的。”
“哼!”悦儿冷笑,“公子从不喜欢穿红衣,可你呢……”
司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蓝衣,大叫道:“我也没穿啊!”
“你的里衣是红色的。”悦儿咬牙说道,可恨她昨晚未曾发现,今早见到那件里衣时还觉得奇怪,公子竟然不排斥红色的衣服了。她还真是高兴忘了形,后来渐渐发现,他的许多地方与公子都不同,无论是说话语气、走路姿势,那时她就已经怀疑了,“八年前,公子虽然未曾对我说出灭门的仇家是谁,但公子显然心里早就清楚。而你,却是好像刚刚才知道。”
“是知道,但未曾确认啊!灭门之仇,总要弄清楚才好,不然杀错人岂不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