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身孕却没纳妾室,是她失职,许氏直接指人给她,或者把决定告诉她都行,居然还跟她说起话来。
许氏的想法她也很能理解,陆乐暖总要嫁人,陆蔚英又不是她亲儿子,如果让他娶自家侄女,好歹是自己人,将来生了孩子,既是孙子又是甥孙,抱起来好歹亲热许多。
“婆婆是想世子纳哪位许家小姐?”她明知故问。
许氏动了动嘴巴,似乎有些为难。
旁边王嬷嬷见状,笑说:“郡主也渴了,喝点茶顺顺喉咙。”
她就奇了,许氏虽然不是坏婆婆,但也不是这种扭捏个性,看陆一鼎只有一个姨娘就知道,许氏不怎么能商量,怎么会出现难以启齿的样子?
“我刚刚说了,原本是想给蔚英定下我哥哥云华郡王的嫡女许诗秋,不过女子与男子不同,年龄摆在那里,耽搁不起,所以后来诗秋许给了张大人的嫡孙,但那张家少爷品行实在太糟,过年前郡王妃出面,出了一万两银子换了和离书,我呢,想让诗秋以贵妾的身分过门。”
乔翠喜真是大惊,她一直以为许氏想塞云初郡王的女儿许诗冬当平妻,可没想到是想塞云华郡王的女儿许诗秋当贵妾。
难怪她会支支吾吾,塞娘家侄女没什么,塞个娘家和离妇,这就很有什么了。
“婆婆,让诗秋表姊进门没问题,只不过……即使是郡王之女,但毕竟是和离妇,我们陆家好歹一等门第,怎么能让个和离妇当贵妾,若是当姨娘,媳妇还能去劝,但若为贵妾,就算媳妇肯,世子也不会肯的。”
其实根据她对陆蔚英的了解,他真不会介意这种小事,贵妾、姨娘,看在男人眼里都一样,但她不想抬举许诗秋,原因也很简单,怕麻烦。
既然已经决定入境随俗,姨娘之事自然也想得开,只要乖巧些,不惹事,那都好说,可许诗秋能够和离,和离后才几个月又想再嫁,那绝对不是吃素的,加之有许氏这个当家姑母在,与其后来想办法压,不如一开头就压下去。
到时候她再把梅姨娘叫过来,两人在三进住对门,许诗秋每天开门就看到梅姨娘,想到自己跟她就一个等级,就算想争想闹,也会气短。
“婆婆怎么帮着媳妇娘家,媳妇都记得,诗秋表姊不过在名分上有些委屈,但暄和院人少,日子绝对不会委屈的,婆婆觉得呢?”
许氏闻言点头,“那好。”
其实她也知道贵妾不成,说贵妾只不过想拉锯一下,如果一开始她说姨娘,乔翠喜不肯,那就无法说下去,但如果她提贵妾,乔翠喜不愿,她还能再提姨娘,身为媳妇,总不能两次不给脸,不过既然她都直接说了,那也很好,不枉诗秋对蔚英一番相思。
诗秋又聪明,又貌美,能歌善舞,跟蔚英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有了男人的宠爱,想扶为平妻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只要她肚子争气能生下儿子,也是嫡子。
“等我看好日子会让嬷艘过来,你就让伍娘子先把房间准备准备,要什么就开库房拿。”
“是。”乔翠喜见许氏似乎要走,连忙道:“婆婆且慢,听说家里正准备春宴,要给乐暖相对象了?”
说起女儿,许氏心情好,于是又坐了下来,“乐暖已经十三岁,差不多该说亲,等定下来,准备个两年也差不多。”
“不知道婆婆中意哪几家少爷?”
“要说中意,还真没中意的。”在她眼里,谁也配不上乐暖,只是女儿总得嫁人,该张罗的还是得张罗,于是说了哪几户的少爷,品行如何,家里背景又如何云云。
“乐暖这些年来也跟婆婆去过不少春宴、秋宴的,可有跟哪户人家的小姐比较合得来?”
许氏想了想,“这么说来,倒是没有,若是她有跟哪户小姐往来,而那户又有年纪差不多的少爷,即使门户比较低,我也是许了。”
“是啊,小姐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如果能跟乐暖合缘,公婆丈夫就不会太难相处,只是成亲真靠运气,就拿诗秋表姊来说好了,那般品貌,那般门第,丈夫都还能下手折磨。”
许氏不语。
说张少爷品行不好真是太含蓄,吃喝嫖赌样样来,整个张家都拿他没办法。
乔翠喜见状,知道自己说到点上了——陆蔚英一直担心乐暖的婚事,现在谈亲事,说的自然都是高门大户,一品门第即使是订亲也得招摇得众人皆知。
但过两年,陆家缴了爵位,就是平民,对方却仍是一品门第,身分差距太大,偏偏亲事已定,婚事还是得进行,这时候乐暖就有得苦了。
婚姻,就是朝堂势力的合纵连横,谁要一个没有娘家帮忙的媳妇?
奇怪的是许氏明明也知道,但就是不太愿意接受,偶而还会说起如果陆蔚英袭爵,那多久以后可以再立世子——那时候陆家肯定是平民了好吗。
“母亲就乐暖这心肝宝贝,何必把她嫁远,一年一见不说,丈夫万一对她不好,也只能忍着,想着都心疼,听说李家四小姐就是招赘,我瞧着也挺好。”
许氏一脸惊讶,似乎她刚刚提的是谋逆那样的大事,“乐暖怎能招赘,那岂不给人笑话。”
“笑话又怎么了,难不成会传入宅子吗?婆婆,现在人家是看着侯府面上来跟乐暖求亲,可是,府上什么状况,您也清楚,到时候乐暖在夫家,如何自处?”
许氏不语。
乔翠喜想起陆蔚英的担忧,继续加码,“若是三王爷儿女少,乐暖还能以王爷外孙女的身分在夫家有个保障,可三王爷儿女众多,孙子孙女至今超过六十人,不要说外人,恐怕连王爷自己都不认得,这种情况下,要别人如何看在三王爷的面子上,只怕到时候平妻贵妾都能骑到头上来。”
许氏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但内心又觉得招赘实在丢脸,矛盾之下也不太高兴,“若是招赘好,你怎么会八人大轿进了我陆家大门?”
“我自是想过招个老实人,在爹娘身边当一辈子的大小姐,只是当时娘家祖母连续几日几夜梦到太祖父太祖母,满福院的祖母也是如此——婆婆,我是真心疼爱乐暖才如此说的,我家里还有个七岁的庶妹,我已经交代娘家母亲别给她许人家,招赘就好,跟着几个哥哥住,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也不用受气。
“生下庶妹的姨娘知道后,替我抄了百遍祈福经,外人或许会觉得,不过是个姨娘,没见识才会如此,不过我倒是钦佩她的,只要女儿好,不怕别人说,高门里的眼泪跟委屈,媳妇听得多了,不想亲妹妹去受,也不想乐暖去受。”
顿了顿,又道:“婆婆,夫君虽是公务繁忙,但他是真心疼爱乐暖的,乐暖跟着哥哥,不用怕被欺负……当年,婆婆如何对平夫人,世子一直记得……”
他们在那个农忙时宿的屋子待了三天,不知道是不是吊桥效应的关系,两人完全可以敞开心房,什么都说。
陆蔚英跟许氏不亲是真的,但他感谢许氏也是真的。
平夫人就是颜姨娘,陆蔚英的生母,许氏在觉得生子无望之后,把六岁的陆蔚英寄到名下,孩子自然也搬到了百井院的一进。
但许氏不是那种偏执的主母,不会因为抱了孩子就不准母子相见,颜姨娘该伺候她的还是得伺候,布菜、侍香、替她松松腿,每日都会进百卉院前头的厢房,故母子还是能见得上,他很乖,颜姨娘也一直规矩,所以母子偶而悄悄说几句话,许氏也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