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感谢今年冷得早的天气,纸窗外较簌的冷风刮得满室无所不在的寒意,被窝里的邬深深是被冻醒的。
某种令她提高警觉,绷紧神经的声响就在她掀被子正想下地的时候发出来的,她的内心惊涛骇浪,但是双脚立即缩了回去,她毫不犹豫的摸起弓和一袋锋利无比的箭,赤著脚堵在房门和墙的角落。
如同她预料的,屋子里,有人。
乡下的房子就是不顶用,杖子围墙只能防君子和狗,防不了有心人。
她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是偷儿、强盗还是临时起意的贼子?几个呼吸间她抓到一个微小的、粗喘的声音漏洞。
她经年在山上狩猎,常常要趴在固定的地方等猎物失去警戒心,所以任何的风吹草动对她来说来都是讯息,这时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家人们最好都睡得不知不觉,先让她摸清这些潜入她屋内人的企图为何?
一、两个黑衣人她衡量自己的能力,制得住。
她屏息,抽箭、搭弦、张弓,屋子里的声响她置若罔闻。
可是东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揉著眼睛有些口齿不清的嘟囔道:“阿姊……壮哥儿渴……也冷……”
第六章夜半遇险(1)
壮哥儿今天不是和娘一起睡吗?邬深深不小心磨了下牙。娘肯定又睡死了……
她示意对门的壮哥儿不要动,也看见壮哥儿一下没反应过来的呆滞神情。
他到底看见她的手势了没?还是……她冷汗如桨。
暗地里举著刀刃的两个黑衣人一愣,半覆盖住的脸露出的一双眼带著冷笑。
“嗡”的一声,疾箭离弦,一手正想刀起刀落贼人忽然表情凝固,不敢置信的砰然倒下。
他的胸膛插著一支巍颤颤的箭矢,邬深深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屋里有两个人还醒著,一个娃,一个可能是目标,一并杀了!”黑衣人吼。
“行踪暴露了。”
邬深深心里一颤,她以为只剩下一人,居然还有后著?会不会外面还有更多她没看到的漏网之鱼?
刻不容缓,她的房门“砰”的一声被粗暴的踹开,两把刀瞬间悬在头上。
她两支箭已在弦上,瞄准,双箭齐发!
扑扑两声,重物倒地。
不过事情还未了,她听见了屋外刀剑交鸣的金属撞击声。
“邬深深!”是战止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怎么来了?
面对数十持刀杀气凛然的死士,暗地还不知躲了多少人,战止提起内力,纵身如闪电飞向那死士,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也不过瞬间,双掌所到之处,那死士就像骨牌般栽倒,一个个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捏破了气海,就算命大,也是个废人了。
还没完。
战止接著随意捡起了一块大石头,将之捏碎,疾快地将那些碎石射向四面八方,啸声响起处,躲在附近树梢、屋檐,正拿弩挽弓的余党,便像下面疙瘩的一一掉下。
他眼神微眯,露出一种嗜血后安静却依旧危险的气息。
“赵钱。”
一个玄衣男子也不知从哪个暗处凭空出现,单膝跪下,二十出头,相貌平常,一双眼却精光四射,透著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精干。
“将军麾下。”
“把地上的垃圾清干净,查清刺客是吕首辅妻族崔氏庆州之人,还是父族通州吕傅之人,然后让孙李过来一趟。”
无论是崔氏或吕傅让他动用了暗线,就在他刚梳理好舅父留给他的人手,就这么怕他东山再起,重回庙堂?
急著要他的命?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这些人委实吃饱太闲把手伸到这里来,看起来,他得找点事给他们做,好让那些人忙得没空找他碴。
“属下即刻去办。”
匆匆交代完毕,战止旋身进了邬家院子,大开的门里壮哥儿正窝在邬深深的腿上簌簌发抖,满脸惊恐,地上是她随身的弓和箭筒,肖氏和邬浅浅披散著发,揽著双臂,彷佛不胜寒冷,一家人如惊弓之鸟。
甬道和房门口倒了三个黑衣人。
战止看见邬深深脸庞被溅了一蓬的血,他面色铁青,“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很疲倦,“顶多皮肉伤吧。”
半身血污,摇摇欲坠,她的手臂在抖,散著过腰的长发,神情茫然。
战止把壮哥儿抱起来放到肖氏怀里,给他一朵笑。“无事,别慌,我去看你阿姊的伤势。”
壮哥儿抿著唇,带著哭声,用力的“嗯”了声。
“好孩子。”
得到夸赞,壮哥儿用小手抹了脸,小脸蛋上的害怕少了,变得坚毅许多。
“你怎么来了?”邬深深扶著邬浅浅的胳臂从地上站起。
“外面月色好,我出来赏月。”
三更半夜赏哪门子的月?邬深深懒得纠正他的语病。
“我身上是那几个贼人的血,不是我的。”看见他,她的心莫名稳了些,只是走起路来脚软得厉害。
“赵钱。”
赵钱应声从邬家大门出现。将军这会儿是不介意把他放到明处来了?但为了这一家子,值得吗?
邬家四双眼珠全瞪著他,眼珠子随著他移动而移动。
“让人把屋里这几人也抬出去。”战止冷声吩咐。
赵钱一挥手,几个与他相同装扮的男人如鬼魅般的出现,迅速把现场清理干净,甚至连地上的血迹也一并抹去。
“我来。”他接替邬浅浅成为邬深深的拐杖,发现她的软弱,干脆打横将她抱起,进了她的房间。
邬浅浅吸气。那那可是阿姊的闺房,阿姊的清誉……她看向肖氏,肖氏也蹙起了笼烟眉。
“你赶紧出去,让浅浅来。”邬深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她这闺房也没有任何引人绮思遐想的地方,但说到底,女子的闺房也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说进来就能进来的地方,传出去闲话会有多难听,她尝过那滋味,叫人痛不欲生。
但是,这年头对男人一向宽容,难听的话向来都是用来惩罚女人的。
邬深深想试著拧把巾子擦擦脸,发现手还是抖得厉害。
“你乖乖坐著,这天气,我去给你提壶热水。”
他把邬深深按回炕上,提著大铜壶的邬浅浅已经进来,麻利的把水兑成温水,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看似”偎在一起的模样,有些臊红了脸,最后还替两人拢上门才出去了的。
邬深深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说妹妹,你好歹也说句什么,用得著用那种暧昧不清的眼光看我们吗?我们什么“奸情”都没有好不好?
很可惜,识相的邬家次女压根没听到姊姊心里泣血的OS.
战止拧了巾子为她擦了脸,还将十指一根根的拭净,她手上的虎口依旧像著了火似的疼,被他碰著,“嘶”的叫了出来,虎著脸,抽回手。
“还说你没受伤?”战止的瞳孔窜起像是会灼人的火苗,声音轻得像把菲薄菲薄、会杀人于无形的柳叶刀。
要邬深深说,他那脸乌沉沉的,说能止孩儿夜啼都有人信。
战止恨铁不成钢的看著她那一副“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大事”的神情,明明都痛到说不出话来了不是?
他的心霎时软成一滩水,“你忍忍,我去请梁蓦来。”
“不要麻烦梁先生,我家里备有常用的伤药,浅浅知道放在哪里,你让她去拿,还有,你出去,好歹我也是个女的好不好?”她吸著气,一个字、一个字皱著眉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