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两手扯了下自己的裙边,回了个标准的西洋淑女礼。
陌生的隔阂全没了。
札罗终于知道这位黑发黑眼的汉人姑娘为什么要借一步和他说话了,但是事关生意,他绷住笑,恢复一脸的正经和严肃,“女士知道我出的是五两价钱,这价钱算得上极高了。”
“要我说太少了,札罗先生是个生意人,一看也知道我家的鹿非常漂亮,无病无伤,您在别处很难再找到这样的鹿,别说卖到富贵人家当宠物观赏能得多少高价了,即便药铺对浑身上下皆是宝的鹿也是趋之若鹜,您只要把风声放出去,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女士既然深知鹿只的市场,为什么不自己贩卖?”
“小女子挺穷的,开拓客源可不是简单的事,等我把门路打通,我家的鹿只可都老了。”在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自己的家境就摆在眼前,就算能每餐吃得上饭了,可在这些钱水如肥油水的商人眼中,这点家资和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分别。
札罗转了转眼珠,“女士缺钱的意思是……有意将养鹿范围扩大?”
这是个人精,提个头,他便能将后面都捋了出来。“正有此意。”
札罗沉吟了一会儿,却不再搭邬深深这话题了,他话锋一转,“依女士的意思,您一只想卖多少银子?”
邬深深也不啰唆,“您吃得下多少?”
“价钱谈得妥,全都拿下也不是问题。”
第八章养鹿事业(2)
“拉拉手?”
札罗这下眉毛翘得几乎飞天了。好个狡狯的小娘子,她是怎么知道商人谈价钱时兴的拉手法?
他止住笑,“拉了姑娘的手可不能说要以身相许,我家乡可是有妻子在等著我的。”
要说这天工国什么都好,就是一堆有的没的礼数,规矩多如牛毛,这些年来到处行商,体验真不少,扭扭捏捏别有居心的女子、想爬上他的床以为就能享荣华富贵的女子,都没少遇过,难得认识这么个为人爽利的小娘子,让他颇有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他暂时不想坏了彼此的好感。
“札罗先生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小女子许了人家的,万万不敢对郎君以外的男人有任何遐想。”她笑得没有丝毫暧昧,用指比了个“七”字。
札罗摸摸鼻子,有些赧颜。“是我唐突了,小可见小娘子爽快,我也不啰唆,这些鹿我都要了,明日我就派人来运载。”
“就这么说定了!”邬深深拍板。
十四只鹿,共贩得九十八两银,邬深深九十两要了银票,余八两拿的是碎银。
“我向来行踪不定,明日便要押著小娘子的货回家,小娘子往后若有事寻我,就到镇上寻李掌柜的留个话,我会吩咐江县的管家注意的。”
他留了个心眼,至于为什么想要留这么个心眼,世事无常,之前他未曾循著这小娘子话头将两人的合作关系继续下去,他是商人,这鹿也是好东西,但是市场到底有多大,还得把货卖了银子了才知道,倘若市场可期,又或许他和这小娘子还有机会合作也说不定。
“小女子省得,在这先给札罗先生拜个早年了。”邬深深福了个端庄的礼。
“好说、好说!”
为了感谢李掌柜放下食堂的活儿把札罗领到这里来,邬深深给他包了五两的大封红。
但他却坚持不受,“我那食堂深姐儿也帮了我许多,既能相识,也是缘分,委实无须多礼。”
“这个谈不上谢字,不过是请掌柜的喝茶吃果子的,掌柜的要是不收,那就是嫌少了,您也听见札罗大爷说的话了,往后指不定还有需要请您帮衬的地方。”
李掌柜见她真诚,便笑纳了,之后坐上札罗的大马车,一同离去了。
小谈的脸色又青又白,很不好看,邬深深也不管,反正那翻译也不是她请来的人,要如何善后是札罗的事了。
“陆大叔,劳您帮忙了,进屋里歇个腿,喝杯热茶吧。”是战止的声音。
战止和陆老三合力将新抓回来的鹿和逐渐驯化的鹿分开,放到另外圈出来的小栅栏里,把栅门拢上后,一前一后出来了。
“都是自己人了客气什么,有事喊我一声就是了!”陆老三蒲扇般的手拍了拍战止的肩膀。这小伙子好俊的身材,肩是肩,腰是腰,不输他年轻时,配得上深姐儿,嗯,小妮子好眼光,不错不错!
“陆大叔!”怀里捏著一迭银票,像揣著好几只兔子似的邬深深,一听见屋外的动静,没义气的扔下想说趁著天气放晴,把家里被子洗了,正在煮米汤上浆的邬浅浅。
“哟,还没成亲呢,小两口感情真好,看起来大叔喝喜酒的时间就快了。”陆老三嘻嘻笑的调侃,把绕成圈的绳子往肩上甩,等著看邬深深跺脚羞怯的模样。
陆老三一句话把邬深深羞得脸蛋通红,“陆大叔,人家不来了!”
“这么不禁逗,”陆老三嘎嘎笑了两声,“小两口有话要说是吧?大叔是个大老粗,不过也识趣得很,这就走了。”说完便径自去了。
想不到陆大叔打趣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原来以为忠厚老实的人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看她揉著衣角,觉得她害羞起来太可人了,战止心中骚动难耐地便去拉她的手,身体替她挡著风头。“外面冷得很,有话到那边去说吧。”
她会主动出来寻他肯定有不想给其它人知道的话要说,他也不催促她进屋里去,而是指著柴垛挡风处,示意两人过去那边说话。
“没两天就要过年了,你歇歇吧,山上别去了。”这样的氛围……本来来找他是要说事情的,也没有别的想法,方才被陆大叔一搅,总觉得多了两分不自在,就连他的眼睛都有点不敢直视了。
“好。”她这样的小意姿态他没见过,目光流转间隐隐流露几分千回百转的妩媚,战止情不自禁的将她的双手阖拢在自己的大手里。
感觉自己被他包围在掌心里的手,一颗心怦怦的跳著,话就有那么些不利落了。“我今天把鹿卖了,得了好价钱,合计著添上之前存的银两,有一百六十两,你觉得这些银子够买上几亩好地吗?”
战止给她出主意,“既然是做为养鹿用地,用不著非要上等田地,荒地反而合适。”
没有人开垦的荒地价钱便宜,手续不难,只要到衙门去登记,让牙侩子报上价格,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如果是荒地,那些银子尽够了。”东北的荒地多是灌木、野林,不值钱,也无人要,对他们来说却是适得其所。
“那我过完年就去找牙侩,”她踌躇了一下。“另外我还有个想法,你帮我参详参详。”
“有话尽管说就是了。”
“明年开春不是要把地种上吗?除了你的地还加上梁先生的,也有二十四亩地这么多,我想咱们也不种春麦了,全部种上大豆,若有余钱,我想开一间榨油坊,自己的大豆自己榨油,肥油不落外人田,你觉得是不是?”
战止看著她熠熠生光的眸子,被吸引进其中。“大豆,菽吗?”
“嗯,那可是好东西,收成的大豆可以榨油,豆粕可以制成豆饼,做为牲畜、家禽饲料,我们家养的那些鹿就不愁吃了。”不用再辛苦的上山去给鹿群们找吃食,省时省力,可谓一举数得。
“大豆的出油量远远比不上芝麻油,如果要开榨油坊,不如种上一些芝麻。”这年头动物油没几家能吃得上,那是有钱人的专利品,平常人家能吃上油菜籽油或是芝麻油就是很了不得的事,总之油品是很宝贵的生活物资,这门生意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