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察王爷齐格尔善一把将儿子拽到跟前,吼道:“她是个汉人,就凭她是个汉人,她就不能进这王府的门!”
多博看着父亲气冲冲地穿过正厅,踱进后室。
一盏茶的工夫前,齐格尔善还邀儿子同坐,商量皇上要给多博赐婚的事情。
现在……
多博在正厅站着,纹丝不动。
多博是孝子,与父亲征战塔哈勒齐大草原的时候,他们不仅是上阵将帅,更是生死场上共患难的父子。几场恶仗打下来,折兵无数,总算巩固了大金国的江山。太祖这江山就是从汉人的手中拼抢过来的。而今,国号大清,正是要将江山牢牢握在手中的时候,儿子要娶一个汉女为妻,当然不可能。
多博曾和父亲谈过满汉融和之事。满人入关,在百姓看来,是夺了汉族之江山,故必须融和。而对于融和,朝中又分为主和与坚决不和两派,父亲并未站在不和一派。他在入关后,就为儿子请了一个汉族鸿儒做老师,学习汉族儒家经典和文化,学习汉人的武艺。但是,他也不主张全部融和,他以保证满族血统之纯正为己在。罕齐拉氏是满族的贵族,而且已经与皇室联姻,就不能混淆了皇室正统。现在对待汉人文化的分歧愈深,宫中因已经出过汉妃,已然闹得鸡犬不宁,朝上朝下莫不议论纷纷。穆亲王府上再出这样的事情,那岂非又要撩起风波,成了众矢之的。齐格尔善就是顾虑着这些。而且,在他眼中,汉人的女儿……
齐格尔善坐在虎皮椅上。这张虎皮,还是秋猎时多博射死的第一只老虎而孝敬自己的。他思前想后了半天,心中仍然有气,浑身颤抖。这个儿子令他骄傲,每年木兰围场的秋猎大典,儿子总是在众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们中大出风头。所谓虎父无犬子,当年与太祖同打江山时候,自己是何等英武。如今,儿子已经成人,在战场、猎场莫不英姿雄风尽展。可是,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要求,实在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呷了一口茶,低声唤着:“坞善。”
“王爷。”坞善闪了进来,双手微垂,躬身等待吩咐。
“去看看二贝勒。”看似无心却言中不无关爱地说着。
“王爷,奴才刚从二贝勒那儿过来,二贝勒他还在正厅站着。”坞善恭敬着回道。
“哦。”齐格尔善放下了茶钟,起身想到正厅去看儿子,叹了一口气,复又坐下了。
“唉,这个孩子。”他无奈地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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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博站到夜已静阒。他怕父亲气坏身子,又觉再向父亲开口不易,就心烦意乱地这么站着。
“贝勒爷,您回房休息吧,您老是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啊。”坞善躬在旁边焦急地劝着,“您看看,都快一个时辰了,您就这么站着,奴才看着也心疼不是?”
“阿玛他身子没事吧?”多博抬头看着坞善,眼神中满是愧疚和关心。
“没事,王爷他就是一时气不顺,休息一夜就好,奴才怕您这么老站着站出了毛病。”
“我没事,行了,你先下去吧。”多博听说阿玛安好,就径自出了正厅,到府外去了。
寂廖夜幕中,一个影子从高墙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敏捷穿过,看着多博远去的身影。黑影人的嘴角微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冷笑,便向旁边忽地一闪,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多博走在幽静的路上,心中压抑着的事情如闪电般在脑海里一件一件地出现,却如何也理不出头绪。
心情烦躁,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道,在晚上空旷得发冷,沁入心骨,阴森森的,偶尔听见远处打更的声音和几声深巷里的犬吠。
“唉。”多博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为什么那么鲁莽地拒绝了婚事,他已经隐瞒了很长时间,想等个适当的机会和父亲说明这件事情。但是,今天,听说皇上要赐婚的事情后,情急之下就再也不能缄默。恐怕阿玛也在矛盾之中吧,阿玛和额娘最疼爱他的。只是,婚姻之事,他也心不由己,谁让他深深地爱上了她呢。
只能日后再寻转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