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儿揉着头,依旧不怕死的说道:“寄姑娘瞧见没?我们公子现在可宝贝公主了,小的连说一句都不成。”
寄芙脸上笑意更深,看来无意间倒是促成了一桩良缘。
贺踏雪不理会小五儿了,径自说道:“你们一直没来会合,我以为你们遭遇了不测,曾写信托那小镇上的朋友帮我打听消息,可未曾听说羽林军有捉到什么人,想着你们若平安无事,一定会到秦京来,便一直留下来了。”
小五儿插嘴道:“礼亲王好客热情,留我们主仆住在府里,公子平日没事便上街给人义诊,刚也是去义诊回来。”
皇甫戎可没空来寒暄那一套,他双眉紧锁的道:“贺公子,我现在必须见见礼亲王。”
那语气令小五儿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多话了。
贺踏雪点点头。“王爷此刻应该还在府里,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进去跟他说说,一定会让他见你们。”
寄芙这下放心了。“谢谢你了贺大哥。”
皇甫戎看着贺踏雪,眼里有深意,贺踏雪意会一笑。“黄兄别担心,我知道怎么说。”
两人在门外等了片刻,很快有个小厮来请他们进去。
皇甫戎走得几乎比那小厮还快,他曾来过礼亲王府数次,这府邸还是他赐给礼亲王的,自然是熟悉得紧。
他们被请到偏厅,丫鬟进来奉了茶便退下,不一会儿,礼亲王耶律怀进来了,两人起身见礼。
“两位免礼。”耶律怀面带笑容地说道:“本王已听贺兄说了,黄兄与黄夫人是搭救元香之人,且是兄长民间的友人,不知有何事要见本王?若是有本王能帮忙之处,两位尽管开口,不用客气,本王一定尽力。”
寄芙见耶律怀长相斯文,毫无王爷的架子,又十分平易近人,实在不像会做大事的人,便暗暗为皇甫戎的计划担心,耶律怀以为他们只是来讨谢礼,若是知道皇甫戎在谋划之事,不知会有多吃惊。
“王爷,黄某有要事相告。”
耶律怀意会,屏退了左右,寄芙不放心,又亲自关上了门。
寻常人若是如此,耶律怀一定起疑,但元香早与他细细说过这个叫黄戎的男子与他们兄长极为熟悉,而这叫寄芙的女子又是贺踏雪的义妹,在秦金边境时待她极好,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人,因此他便没有对他们的举动生疑了。
他神色从容的问道:“黄兄要说的是?”他抿着茶,同时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皇甫戎,见他虽然满身风霜,但目光炯炯有神,很是威严,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他也很好奇皇兄怎么会有个民间至交,皇兄向来多疑,多疑之人,如何与人交心?
“明人说不暗话,黄某就不拐弯抹角了。”皇甫戎脸色凝重。“黄某请王爷如实告知,为何秦京变得如此?黄某这一路从南到北,竟见到许多饿死的百姓,心中实在惊异。”
耶律怀颇为意外,看来是他想多了,原来只是要问这个。
他搁下了茶盏,缓缓道:“新帝执意施行重税,不论众大臣怎么规劝,他都不听,再有人想进言,他便囚禁异己,还设了个太极营,宠信宦官刘昶等人,让他们身居要职,擅权跋扈,排斥正直大臣孟光、韩瑞等人,没多久又派遣以刘昶之弟刘扬为首的大批宦官充任矿监税使,到全国各地开矿征商,简直是疯狂掠夺,刘扬等拿着鸡毛当令箭,以勘矿、开矿为名,广搜民财,百姓怨声载道。
“且这还不够,新帝又嫌弃皇宫不够华丽,要在秦京造一座倾宫,耗费人力财力,又为了建皇庄掠夺百姓土地,只要有臣子谏阻,他便施以廷杖,时至今日,他还派兵到处搜寻元香的下落,还存着把元香送去金国和亲的念头,我只好把元香藏在府里的密室,连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这几日,他甚至在早朝时不可一世的说要开发运河、修筑长城,下令造战船,要征天下,要进攻邻国……”说到这里,耶律怀沉重的摇了摇头,语气低沉道:“百姓饿死只是个开头,我大秦未来的命运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皇甫戎努力压住怒火,他锐利的目光落在耶律怀脸上,冷冷的道:“王爷,实不相瞒,先帝的遗诏在黄某之手。”
“什么?!”耶律怀当即大惊,瞪大了眼睛急急问道:“先帝的遗诏为何会在黄兄手中?”
皇甫戎傲然道:“先帝英明神武,洞察机先,或许是预知了自己将遭遇不测,秦宫将动荡不安,大秦将水深火热,便将遗诏交由黄某保管,黄某千里而来,便是为了将遗诏给王爷。”说完,他将诏书从怀中拿出来递给他。
空白诏书和玉玺是他在燕京时就找人订制的,来到秦京之后便事先写好。
耶律怀接过遗诏,仔细阅读后,颤声道:“真是皇兄的笔迹……皇兄竟然传位于我?”
皇甫戎神色郑重的道:“先帝说,王爷宅心仁厚,必能爱民如子,他相信王爷定能做得很好,必能当一个明君。”
他知道耶律怀很难相信,因为前世他从没夸赞过耶律怀一句,只训斥过他心慈手软,处事太过妇人之仁,难成大器。
谁料,如今他竟只能将所有希冀都放在他身上,现在只求他能争气,不要再说什么不争皇位的丧气话。
能得敬重的皇兄夸奖,耶律怀忽然兴起了万丈雄心,有些急切的道:“可如今镇王已登基,他有永平皇后证词,说先帝的遗言是传位给他,还有甘氏家族的支持,我虽有遗诏,却是双拳难敌四手,无法敌过他们。”
皇甫戎心中震怒,但面上波澜不兴,只有眸光微微闪动着。
岂有此理!甘承容竟然说他的遗言是传位给镇王?至此他已完全确定是甘承容勾结了耶律火弑君夺位!
“王爷莫要忘了,你还有可靠的后盾,礼亲王妃的娘家,想必宁国公定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耶律怀一愣,思索半晌后直言道:“黄兄说的不错,永平皇后宣布先帝的遗言后,宁国公确实找过我,他说事有蹊跷,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先帝会传位给镇王。”
皇甫戎慢悠悠的看着耶律怀,忽地沉声问道:“宁国公可提过宫变?”
耶律怀缓缓点了点头。“我没同意,一来是因为我们兵力太少,不足以与甘家军对峙,二来是当时有人软禁了太后,现在想来可能是永平皇后所为,当时我深怕新帝对太后不利,不敢轻举妄动,三来,新帝向来圆融,行事处处以和为贵,多次上奏建言都是为了百姓着想,我认为他当皇帝肯定比我好,定能仁善爱民,便没有相争的念头,哪知道他竟如此残暴!”说到这儿,他已是气愤难当。“他竟还强纳先帝的妃子萧妃为贵妃,于礼不合,有失伦常,枉为帝君,而萧妃为了荣华富贵竟也趋炎附势,接受了封号,寻常知廉耻的女子早该自我了断才是。”
皇甫戎神色一凛,眼眸锐利的眯起。
强纳萧妃为妃是吗?这倒有趣了,难道他谋划篡位,就是为了萧妃?
他不动声色的道:“王爷应当知道,再这样下去,百姓必反,内乱一起,辽、金等国虎视眈眈,必定来犯,尤其是金国,如今有木窕公主的出逃当借口,必定会大举侵秦,大秦已是岌岌可危。”
耶律怀惊得冷汗涔涔。“如今新帝已经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要他退位已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