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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下) 五十 医生 作者:子默
    如果曾杰死了,怎么办?

    曾杰一动不动,卧室的灯光照在他苍白痛苦的脸上,脸上的泪水最已滑落,只余下一道湿淋淋的泪痕。

    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暗哑,凌晨静了下来,身体里沸腾着的血液越来越冷,冷得好似要凝结在一起一样。

    凌晨静静地站在那儿,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独自一个人活下去。”

    那声音象咒语一样,说了一次又一次,每重复一次,凌晨将自己看得更明白。

    他是曾杰的,所有的挣扎不过是另一个名叫良心的自己在弄别扭,他这样对待曾杰,不过是仗着曾杰爱他,他肆无忌惮,如果他知道曾杰会走会离开,他会怕得一动不敢动。

    仗着人家爱他,一次又一次试探人家的极限,索取更多更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凌晨冷静下来,他俯下身,去听曾杰的心跳,他对曾杰说:“不要怕,如果你死了,我会陪你一起死。”

    在这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不过是曾杰。

    别的人,对于凌晨来说,是毫无意义的,是可有可无。

    如果曾杰喜欢,鞭笞真的那么难熬吗?被鞭打的侮辱真的是无论如何不可以接受的吗?

    凌晨把绳子解开,曾杰慢慢滑倒在地上。

    血已经流到地上,一小滩。

    没有死,可以一定得送去医院,如果送去医院,如何解释这刀伤?

    凌晨打电话给张子期,他所认识的,不过是曾杰的朋友。

    张子期听到电话响,拿起来看一下,下意识地要接,然后记起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把电话按掉,厌恶地扔在一边。

    凌晨愣了愣,再拔。

    张子期不想接,可是,他也好奇曾杰会因为什么事再来找他呢?

    响了几声之后,张子期终于接了电话:“喂,首先,我不认识你,其次,我不接受道歉,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凌晨道:“我把曾杰刺伤了,他现在昏迷不醒。”

    张子期愣住,过了一会儿,笑起来:“哗,精彩,终于玩出火花来了?好好玩,如果曾杰死了再找我,我会去收尸的,别的事,我管不着。”

    凌晨没出声,但张子期听到哽咽声,沉默片刻,张子期问:“怎么伤的?”

    凌晨道:“我用刀刺伤了他的肩膀。”

    张子期道:“那死不了,除非刺破动脉,你不会运气那么好吧?叫救护车送医院,没别的法子,我离你几百公里,帮不上忙。”

    凌晨道:“会不会……?”声音越来越细,三个字后是什么根本听不到。

    张子期沉默一会儿,心里觉得自己特窝火,可还是软下来:“沈冰在那边,我通知她,你叫救护车吧。”

    半分钟后,沈冰打来电话:“别叫救护车,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沈冰带着医生上来,看见曾杰也倒吸口气,医生过去先包扎止血,然后说:“必须住院。”

    此时曾杰倒又缓和过来,耳里听着有人进来,只是无法开口,听到去医院,身子拼命一挣,嘴里只含糊地吐出个“不”来。沈冰轻轻拍他手:“放心,是我,沈冰,有我安排,你放心。”

    那冷静的声音让曾杰慢慢平静下来。这个女人,让人放心。

    不知什么时间,曾杰在沼泽一样昏沉沉的梦魇中慢慢醒来,没有力气动,也没有力气睁眼睛,然后感觉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双手握着,然后手背触到柔软的嘴唇。

    曾杰彻底清醒,他睁开眼,看见凌晨疲倦痛苦的眼睛。

    那张正在吻着他的嘴,僵在他的手背上。

    曾杰肩膀刺痛,他皱皱眉,然后看到凌晨眼圈红了,那个孩子,忽然烫到般松开手,然后跑出门去。

    凌晨跑到门外,泪水不断不断地涌出来,他的心脏仿佛一直被紧紧攥住,此时那双紧紧攥住的手松开了,他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痛得他无法站立,只得慢弯下腰,然后蹲在地上,蜷着身子痛哭。

    曾杰躺在床上,疲倦地想:“我看到,是眼泪吗?是吧?可是不相干,那孩子哭也哭过,许诺也不是一次,也说过爱。”曾杰想:“他是爱我的吧?可是刺了一刀又一刀,走了一次又一次,什么也不能让他心软。他践踏我的心,践踏他自己的心,就象踩过一块石头,他好似也是会痛的,可他的理智那样冷硬。”

    曾杰慢慢闭上眼睛:“我好累。”

    来来往往的你我遇到

    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忘忧草忘了就好

    梦里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

    某个小岛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拥抱

    轻轻河畔草

    静静等天荒地老

    ***

    第二天,沈冰来的时候,看见凌晨呆呆地坐在屋子角落里,曾杰默默地靠坐在墙上。

    沈冰放下水果:“在冷战吗?”

    凌晨缩了缩身子,嘴巴似乎闭得更紧了。

    曾杰说:“坐,谢谢你,这次多亏你。”

    沈冰笑:“我在这个医院还有点业务没结清,不得不两边跑,这还是你干的好事呢。”

    曾杰疲倦地:“对不起。”

    他连朋友都失去,为了那个孩子,换来那孩子那样绝决的两刀。

    曾杰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看,已经遭报了。”

    沈冰笑:“那边经济环境更好,比这里更有发展,人挪活,我同子期说,过去的事就算了,他就算是好心,也把手伸得太长了。”

    曾杰道:“他是对的,全是我的错。”

    凌晨站起来,无声无息地,静静地走出去。

    门关上那一刻,曾杰的脸色惨白,可是他咬着牙,没有出声。

    倒是沈冰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凌晨的样子,象个游魂一般没有生气,他静静地慢慢地向电梯走去。

    沈冰追上他:“凌晨,我们谈谈好吗?”

    凌晨慢慢靠到墙上,声音很虚弱,好象他也刚刚经过一场大手术一样,他说:“我很爱他。”

    沈冰点点头:“你回家,我会安排人照顾曾杰,然后,我同你好好谈谈。”

    凌晨点点头。

    沈冰把凌晨送到楼下,叫了出租车给了钱,嘱咐:“凌晨,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好好沟通一下,然后再做决定好吗?”

    凌晨点头。

    沈冰回到病房:“我替你雇了人。”

    曾杰脸色惨白,没有表情,半晌才问:“他走了?”

    沈冰问:“你希望什么样的结果?”

    曾杰慢慢把头靠到后面,疲惫地:“我很累了。我不舍得他,可是我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沈冰道:“或者你逼得太紧了,有没有试试给他点时间空间,让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曾杰沉默,没有,等待别人选择的滋味太难受,他承受不了。

    沈冰道:“凌晨说他爱你。”

    曾杰点点头。

    沈冰道:“你试试不要逼他,如果他要走,你就放手吧,如果他要留下来,张开双臂欢迎他,可好?”

    曾杰抚摸肩上的纱布,苦笑。

    还能怎么样?那个狠毒的孩子,一直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儿,坐了几个小时,曾杰也沉默地坐着,有一百次想开口说:“你走吧,我放弃你。”可是每一次想张开嘴,心脏就会狂跳,然后痛彻心肺。

    沈冰站起来:“说定了,我要去同凌晨谈谈,我不会劝他,只希望能帮他下个决心,曾大人允许我样做吧?”

    曾杰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对子期太过份。”

    沈冰笑:“重色轻友,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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