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靳你既然都想到了,又何必……再来问我呢?”光线冷暗的实验室,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进来的。
阮裴静静地坐在宽大的实验桌前,细细抚弄着手里一只黑色盒子,对我的来临像是毫不惊异。
开口说话的前一秒,我还在拼命说服自己,所有的残酷都只是美好结局来临前的一个噩梦,但南昕极力支撑着我依旧簌簌抖着的身体,却真切地提醒着我现在所面对的一切,都已经是无可逃避了。
“我不懂……”我开始拼命地摇头,试图推翻已经近在咫尺的真相,“何也,何也他还那么小,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低哑地一句重复,阮裴一直垂着的眼睛终于看向了我,“席靳你那么聪明,难道还没想到吗?”我,我应该想到什么?
“那孩子……他瞒着我,偷偷进入了只属于我和小翼两个人的地方……小翼被感染了以后就不愿意再见外人了,临死以前,他宁愿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孤零零地过了一个月,就连我……就连我他也不要见!
“何也……何也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就这么闯进去,和那只该死的狗一起把属于我和小翼的地方弄得一团乱,然后……然后还看到了小翼的脸?”
我怔怔地看着阮裴堪称绝美的五官,被愤怒和怨恨扭曲得不成模样。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那天听说他感冒了,我去看他……结果他说他都看见了,他说他会帮我的忙……等到合适的抗菌体被配置出来以后,小翼就不会再那么难看了……
“哈哈,小翼难看?他居然跟我说小翼难看?他居然敢跟我说这种话?他以为自己那个样子就很美吗?不可饶恕……”
就……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我一定要他为自己说出的那些话付出代价!”他咬着牙恨恨地诅咒着,终于站了起来,那只黑色的盒子依旧紧紧拽在手里,嘴角却挑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那个时候,我正在研究一种新的病菌,本来是要在下一次生化战争的时候,奉送给那些害死小翼的人的……我正在为找不到合适的实验品而发愁,那孩子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你……你说什么?你自己在做细菌实验?”虽然已经揣测了大概,可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朝着更让人肝胆俱裂的方向进行。
“是啊……效果很好,是不是?”他顿了顿,眼睛眯了起来,“那些人怎么对小翼的,我就会十倍、一百倍的都还回去!才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那孩子身上就开始有反应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很多……”
“你的意思是……何也并没有被pin感染?你骗他……难道你一直都在骗他?”
“你说呢?席靳……”他上前一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轻笑了出来,“那个孩子告诉我,感染了以后你们两个还在一起做爱呢!看他紧张成那个样子,一直都在问我如果用了保险套是不是就没事……
“可是席靳,那样的皮肤,结构组织都已经全部病变溃烂,我每次给他打针的时候,摸着都觉得会作噩梦,你居然还能抱得下去……”
“你这个混蛋!”在我有所反应以前,南昕的拳已经愤怒地挥出了。
阮裴的身体趔趄了一下,手里的黑色盒子猛地摔了出去。
倾洒一地的白色粉末,夹杂着焚烧过的黑色焦炭。
“小翼……”他一直冷酷的声音终于在那一刻惊恐了起来,趴在地上拼命地把那些粉末收拢在一起。
小翼?那个叫小翼的少年不应该是在那副巨大的水晶玻璃棺里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东西?
“都是他的错……都是何也的错!”满地的粉末被微风扬起,细细碎碎地都飘开了去,阮裴在每一块地板的缝隙里拼命摸索着,声音里带上了惶恐的哭腔。
“我又没想他死,我只想他尝试一下被细菌感染的滋味,别再乱说话,然后就让他康复的……他偏偏要和我作对,偏偏要自己研究抗菌体……
“他和翼感染的细菌不一样,实验报告的偏差越来越明显……他竟是坚持要自己来做实验!我不能让他那么快就发现我在骗他,我很害怕……所以匆忙放火烧了实验室……
“可是我竟是没有来得及把小翼的尸体给救出来!再进去的时候,就什么都没了……只有这些骨灰,只有这些骨灰而已……”他摊开双手绝望地坐在了地上,看着满手沾满却永远无法再聚拢的粉末,痛哭失声。
“你刚才说……你可以让他康复的……你自己的细菌实验,一定有合适的抗菌体的是不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冲到他的身前拽着他的衣领,促声问着。
“有啊……”很长很长的等待,他整个人像是已经掏空了,半晌才抬起头朝我呆呆地一笑,“可是席靳啊……你想想,你按照小翼感染的那种病菌配置了抗菌体给他打了进去,会是什么样一个结果呢?”
我的手已经无力再抓紧,可是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劝过你的……我叫你不要着急!再等上一段时间,我只想再看看后期的反应而已……现在什么都晚了,细菌相互作用以后的病变谁也控制不了!席靳……你的小情人是你自己害死的……你自己亲手害死的!呵呵……”阮裴的声音,空空洞洞的,却在句子的最后“咯咯”地笑出声来。
“小翼……小翼你连骨灰都不肯陪着我……那我该去哪里找你呢?”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地板上,对着那些粉末轻轻地蹭着,眼神已经完全迷失了。
“席靳……你别听他乱说,我们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的!”南昕抓着我的肩膀,尖利地叫我的名字。
他就是这个样子,每次说谎话就会抖得不成形状。
我微微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南昕,快十二点了,我想回去……明天,明天就是何也十七岁的生日呢……”
最终篇
回宿舍的时候,正好赶上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真好,何也十七岁的生日我有陪在他身旁。
睡衣、被单、袖口的地方都是星星点点的红色——咳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可是到了现在,他现在应该是再也没有力气遮掩了。
何也,生日快乐!我坐在床边,抚摸着他柔软的刘海,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我十七岁了!”他环住我的脖子,想了想,咧开嘴唇“咯咯”地笑了出来。
咳出来的血沾染在我的下颌,然后顺着脖子、胸口一直流,又热,又湿,好讨厌!我把嘴唇堵了过去,不要那些腥热的液体继续流出来。
他低声笑着一直扭着头躲。
臭乌龟,又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你害羞个屁!热吻了半晌,我凑到了他的耳边,把声音放得低低的:“小乌龟,十七岁的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呢?”
他抬起眼睛看我,晶莹的瞳孔衬在灰暗的脸上闪亮如星。
坏孩子……真以为成人了就可以用那么诱惑的表情吗?不过如果你喜欢,那么……一切如你所愿。
我抿着嘴角朝他笑了一下,低下身体开始认真地解他的睡衣。
小乌龟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四肢放松得让人心疼。
以前那么多相处的日子,我也就抱过他一次而已。
而那一次,他紧张又僵硬,满心的不安,只差缩进乌龟壳。
所以这一次……这一次……何也我一定会很温柔。
吻他胸前小小的乳,吻他侧腹上瘦瘦的肌理。
虽然知道他的皮肤溃烂成现在这样已经不怎么会有感应了,但是,我依旧吻得很用心。
铺陈在我眼前的是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更珍贵的宝物,让我怜惜得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的双手顺着我的头发来回揉着,一直都在轻轻地微笑。
吻落在了他的腰间,我把头抬了起来,然后试探着把手触了下去。
“小乌龟,这里……这里还有没有感觉?”
他很别扭地瞪了瞪我,皱着鼻子把双腿并紧。
原来重要的部分还是很敏感的啊……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拉低他的睡裤,把头埋下了。
“席靳……不要……不要这样!”小乌龟今天第一次抗议行为,不过反对无效!我把他胡乱挥舞着的手抓紧,继续在他的双腿间慢慢轻吻着。
青涩的器官很快就立了起来,像小小的生物在一下一下轻轻地颤动。
“何也……它热起来了呢!”我的嘴巴只用来说了这么一句废话,就开始做更有用的事情。
用我能想到的最温柔的方式取悦他。
“席靳……真的不要!好脏的……”他唧唧咕咕一直在哼,双腿倒是很诚实地越并越紧。
“好吧,不要就不要……”慢慢离开他最敏感的部分,我顺着他的腰线重新吻了上去。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一点点曲起膝盖,把双腿尽力地打开了。
“小乌龟……你很着急啊!”我跨在他的腰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说些疯话来欺负他。
他从喉咙里哼了个细细的调子,然后把眼睛闭上了。
虽然已经完全看不出肤色的变化,但空气中滚烫的温度让我肯定他在脸红。
臭乌龟,装模作样地想勾引人,结果还不是这个死样子。
我看着他瘦瘦的脸,满心都是柔软的感觉。
然后,我把骑在他腰上的身体,慢慢、慢慢地抬起来了。
“席靳!席靳你要干嘛?”动作才做到一半,小乌龟光速睁眼,哑着个嗓子叫得惊天动地的。
“没干嘛……送礼物啊。还有,我有给你用保险套,不会有事,别担心。”
我勉强应了一声,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多废话——这样的体位要让他顺利进入我的身体,还真是……好困难。
“不要!不要!席靳你都没有这样做过……会疼,会疼的!”他这次看来是真的惊惶起来,拼了命地扭来扭去,就想把我从他腰上扯开。
真麻烦啊……两人身体接触的地方才进去没多少,我已经疼得满头是汗,还在考虑下一步怎么办,这只乌龟怎么吵个没完没了的?试着用手指把下身入口的地方撑开了些,然后尽力贴近他的身体。
有轻微的布帛撕裂般的声音,然后是粘稠又湿润的感觉。
“席靳!你这个笨蛋……你流血了!你下来……下来好不好?不要这样!”刚才还装得风情万种的小乌龟“呜啊呜”地开始哭,真难看。
我也实在是疼得厉害,只有喘息了几下靠在了他的胸前。
“小乌龟……你的成人礼……你不是一直想这样试一试的吗?别当我不知道……”他搂着我的脖子呜咽着。
“如果是你……我不介意的啊小乌龟,你不是也疼过吗?”脖子的地方湿漉漉的,这家伙该不是连鼻涕都哭出来了吧。
我边忍着疼痛还要边安抚着他,真不公平!
“何也……何也你要不要动一下试试?”等他哭够了,我开始很情色地在他耳朵边吹气。
他的头还是没抬起来。
这家伙,真难伺候……“动一动嘛,何也……很舒服的……”为什么我要那么积极地劝他吃大餐,而且大餐还是我自己?半天不见反应,老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看来我只有自己来了。
“何也……何也……”边喊着他的名字,边尽力在他身上摆着自己的身体。
这个姿势还真是……很辛苦啊。
感觉他埋在我身体里的部分又膨胀了几分。
“席靳……”终于他舍得把头抬起来了,一张脸上哭得乱七八糟。
“怎么样,要不要自己动动看?”我抱着他的腰在床上滚了一圈,主动躺到了他的身下去。
姿势的骤然变化带来了相连部位的迅速摩擦,我们的身体都重重地抖了一下。
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已经快到极限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他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的脸。
我的心沉了沉。
小乌龟……小乌龟你该不是连这样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吧?
“席靳……”又来了,这孩子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啊,有什么话你说啊。
我也缄默,等着他的下一句。
“席靳,我爱你!我十七岁生日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席靳,我爱你……”他伸手在我的脸上慢慢地勾勒了一遍,像是要把我五官的形状刻在心里。
然后他握住我的腰,慢慢地开始抽动了起来。
我能想象到的,最体贴最温柔的姿势。
我的何也……现在他在我的身体里面,和我紧紧地连在一起。
他说他爱我,他在成人的生日上祈愿,他想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小乌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呢?
细细的一声尖叫,他终于汗水淋漓地软倒在我胸前了。
慢慢退出了我的身体,我很小心地把他抱了起来。
谁也没有再说话,从深夜到清晨,我们就这样毫无间隙地紧紧搂在一起。
“席靳……你知道吗?在海边的那次,你吻了我……我的心一直跳一直跳,翻了整整一个通宵都没睡好,后来到了天蒙蒙亮,我偷偷从帐篷里钻了出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看到了太阳正从海的那边升起来……然后漫天的朝霞,都是淡紫色的……”越来越低的声音带着幸福的憧憬。
我的小乌龟弯着嘴角合着眼睛,终于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
何也的葬礼被秘密安排在了三天以后,我们没有惊动任何人。
沈亮破例从禁闭室提前放了出来,看到何也尸体的时候还是不愿承认。
他是宁愿流血也不愿意流泪的人,我从来没见过他哭成那样子。
舒迪给何也画了个很漂亮的妆,把他所有溃烂的肌肤都遮掩了起来。
粉粉嫩嫩的小乌龟躺在那里,嘴巴弯弯的,像是在作美梦的傻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大餐享受得很爽,让他一直都保持着这个模样。
我托着个下巴一直地看着他。
南昕眼睛红肿地一直跟着我,连睡觉都守在我旁边。
他实在是很烦啊,我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吗?我知道他怕我在何也的葬礼上做什么傻事,其实我不会的。
何也他长到十七岁,从来没什么人真的爱过他,他没有享受过任何一个属于自己的节日,所以在他最后的葬礼上我会让他安安静静,绝对不会和他捣乱。
何况像我这么高智商的人,又怎么会和那些笨蛋一样当着一群人的面要死要活、拉拉扯扯呢?一个人真的铁下心来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真的是什么人都阻止不了的。
我瞥了瞥守在一旁紧盯着我的南昕,偷偷地笑了一下。
南昕啊,虽然你一直说自己比我聪明,可是我这次毕竟还是赢了你。
或者从某些方面来说,我的确是个笨蛋。
在遇到何也以前,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一个人用生命去做交换。
能在我过去的日子里有你,有沈亮,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可是,我爱上了何也,我遇到了生命中的不可抗力。
感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可是我想这种叫爱情的病毒我无法抵御。
这几天我一直一直在想,试图找到解救自己的抗菌体。
我想象着在没有何也的日子里努力生存,可是光想着,就已经让我感觉无能为力。
我不仅是个笨蛋,还是个很固执的人,固执到……我总是会去做一些任性又让人头疼的事情。
所以南昕,沈亮……对不起对不起……还有何也……这个秘密我连你也没有说,你会不会很生气?那天和你最后一次做爱的时候,给你用的保险套其实被我偷偷弄破了。
后来害怕速度不够快,和你接吻的时候,我也有把自己的嘴唇偷偷咬破。
精液、血液之间的细菌感染都是光速,这点我知道得很清楚。
想到这里,心情很好,我摊开了手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窗户的玻璃亮闪闪地,太阳好像快出来了。
我扭过头去,把眼睛眯了起来。
漫天的淡紫色,很绚丽的样子,大片大片都是被渲染得鲜活和美好。
那只乌龟在冲绳海边看到的朝霞,就是这样的吗?上次话只说了一半,真是吊人胃口。
不过我不着急啊,何也,答案总是能知道的。
偷偷看了一眼手腕的地方,皮肤已经在这三天里面飞速地黯淡了下来——我掩饰得很好,没有任何人知道。
小乌龟,我想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