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阳光的入侵……好亮!
是谁……是谁把她房间的落地窗帘拉开的?
翻了个身,紧闭的眼睫只是颤动了下,突然,一股诡异的臭味沁入鼻间。
好臭!什么味道啊?可在那股臭味中……似乎……还有股肉香!嗯……好香……好香……好香啊!
缓缓地睁开眼,她眯着眼睛,望着四周简洁粗陋的家具、铁窗,跟窗外的阳光,「这是哪……啊!好痛……痛痛痛……」
她扶着头,觉得脑袋就好象被火车辗过似的。
「喔……我……怎么了?」
她略微抬起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面条被清干净了,但上头依然残留着酸味,慢慢地,隐约的模糊记忆回到脑子里。
她昨晚去酒吧,喝了一杯龙舌兰,又灌了一堆别人请客的啤酒……
难怪会吐成这样。
好臭又好恶心喔!她需要洗手间……想着,她左顾右盼。
突然,一道轻柔低哑,却愉悦不已的嗓音,哼着爵士小调传来。
啊!有人在?太好了!她需要干净的衣服把这身的恶心衣物换下。
她努力地撑起身子,脚步有点不稳地往那面镶着可爱瓷砖,传出好听歌声的墙走去。
她绕过墙壁,接着,就闻到一股浓得不能再浓的肉香……
好帅又好优雅的男人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那站在料理台前烹煮着东西的男性背影,穿著黑色背心,坦露出坚实有力的胳膊,宽肩、窄腰,有点年岁的牛仔裤包里着性感结实的臀部,外头还绑着系紧围裙用的蝴蝶结,看起来是这么的性感、叫人心醉神迷……
有一瞬间,她感到心怦怦的跳,而这是她活了二十三年来,第一次有将近十秒钟是处于忘记食物的状态。
接着,她敏锐的感官开始运作了起来,空气中飘扬着食物香味……炉子上烹煮食物的咕噜咕噜声响……再加上他那动人低哑的歌声……
天啊!老天真是对她太好了!这……这简直比她梦想中的情境还要美呢!
她一脸感动,双眸灿亮如星,忍不住,常常在家里用来抢食的称谓,就这么出了口——
「亲爱的!」
优美如大提琴的歌声戛然而止,那俊美的背影轻轻一僵,缓缓地回头。
当那张丑得不能再丑的脸一转过来时,她愣住了。
「早安!」
他的声音里有丝不自在,她那副震惊的模样叫他突然感到有丝害怕,害怕她可能会立刻就夺门而出。
岂知,在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干嘛要害怕时,那彷佛瞬间凝结的空气,已被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所打破——
她高兴得尖叫了起来:「啊!是你!」
溥苍介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高兴得就像见到情人一样……
不!她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他!
「太棒了!你现在在煮什么?肉骨茶吗?啊……这味道好香啊!」
商可心一脸兴奋地望着那锅闻起来好香、看起来好软好嫩的五花肉。
她……为何对他的丑脸视而不见?他浓眉轻扬了下,黑幽的深眸里露出些许的困惑。
溥苍介看着她那一脸欢欣的清丽侧颜,心底突然有点失落,又有点释然。说不上来那复杂的心情,不过,他无法否认,自己是真的有点喜欢她那坦然且毫无做作的率真。
「这是要给楼下的狗吃的。」
「啊?」小脸蛋瞬间垮了下来,「狗?」
她……她比不上一条狗?!不……不会吧,她眼巴巴望着一锅子煮得软嫩嫩的肉。
「嗯!」收拾起自己方才那一瞬间因为她而起了波动的心情,他的眸光重新回到那锅内上,小心地拿着勺子搅拌着,边弄,他边道:「我这里没什么好料的,你要吃早餐的话,等下我去买点东西回来煮……」
「汪!」
话没说完,一声突来声响让他一愣。他有没有听错?
「汪汪!」
他嘴角抽动了下,转头看着身旁的她,就见她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起来真的比哈巴狗还要像要谄媚讨好主人的小狗。
天啊!这小美女竟然为了吃,不惜学狗叫?!
他努力地压住那开始让胃抽筋的笑意,故作严肃地道:「不行!这不是我的钱买的,这是楼下方婶买的肉,我等下就……」
声音止在那美眸里清亮流转的水意中。
「呜……」
娇软的声音冒出一声啜泣?他顿时有点慌了手脚,没想到,她的眼泪竟然真的可以这样说掉就掉……
一时间,他心底起了前所末有的念头。他竟然真有了一点冲动想违背自己一贯以来的做人原则,弄一点这并不属于他的炖肉来给她吃。
不、不可以!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那张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动人脸庞上移开。
他虽然脱离了王公贵族的身分,不再是鹰浦苍介,可是,他还是该做个有原则的人!
「喂!你别哭啊……」
「可是我真的饿了……」
「好好……饿了是吧?」他瞬间下了决定,「那我马上去买东西回来煮给你吃,好不好?」
这锅内,十分钟不看着也不会焦掉,如果跑快一点,他想,他应该可以赶在十分钟以内,到隔壁巷子的传统市场买好材料再冲回来。
「真的?」她双眸顿时灿亮,水光眨两下就消失无踪,「那我要吃肉骨茶面,你昨天煮的那一种,好好吃、好好吃的那一种!」
「呃?嗯……好……」
对于她那一听到食物就转变得极快的神情,溥苍介先是错愕,随即有些许的失落,接着,又温柔地笑起。
「好!那既然这样,我去楼下拿材料,等下就煮给你吃。」
「嗯!」她好高兴!笑着点点头,「对了!洗手间在哪里?我可以先洗个澡吗?」
「啊……嗯!好!」
「你煮的东西真的好香啊!简直是赞到爆了!我等一下一定要吃一大碗,啊……」她突然想到昨天那碗面被他收回去的痛苦回忆,忍不住,又露出那种小狗般的可怜目光。
「等等你不可以在我吃到一半时,就把面收回去喔!」
肉疤旁的薄唇,轻轻地往上牵起,「我会让你吃饱的。」他承诺,「厕所在客厅另外一边,外面有个小衣柜,里面有衣服,自己去拿来换。」
「喔……那这锅吃的没人看的话……」
听到她又提起吃,他眼里闪过一抹奇怪的神情,随即道:「不要紧,让它滚一下刚好,你先去洗澡,我下楼去弄东西给你吃。」
「嗯!」
商可心笑,笑得好可爱……好可爱……而且……好奸诈!
在溥苍介要往外走的时候,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跑出这样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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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走出门,她就立刻拿了衣物,冲进浴室洗了个费时仅一分钟的战斗澡!
这功夫是她为了生存锻练出来的。
国中以前,每次母亲都会趁着她去洗澡时,偷偷地先把老爸煮的好料吃到肚子里去。
而她这么聪明的人想到的应变之道,就是迅速洗完澡,然后冲出来逮那个像偷吃小猫的母亲。
没想到,此刻这招也派上用场了!
吃一小块……不会被发现吧?她偷吃的技巧可是被母亲严格地训练出来的。
只是,她作梦也没想到,他竟然在第二分钟开始不到五秒,她正从锅子里夹出一块肉的时候,就进了门。
他是因为担心她饿太久,才手脚极快地开了铁门,进楼下厨房拿了材料,装了一大锅特制高汤,就跑上来。
没想到,这一开门,就把她像只老鼠一样地偷吃那锅肉的镜头,完全地纳在眼中。
「啊……呃……」她笑,笑得好无辜,「我只是看看肉是不是焦了而已……」慢慢地,她把那块肉放回还在沸腾的锅子里去。
她嘴都还没碰到那块肉呢!呜呜……
溥苍介冷眼地瞪着她。他十分生气,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他这么担心她,没想到她却……宁做小人来辜负他的心意。
「偷吃是没有家教的行为!」
吓!商可心睁大美丽的双眸看着他。他的话也太……太严重了吧!
错愕之后,是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不甘心,「我才吃一块……甚至还没吃到肉呢!」
「吃不属于我们的……」惊觉自己竟然用「我们」这个词时,溥苍介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接着又冷声道:「我是说,那不是属于你的,明知道不该吃,你就不能吃,」
「可是我肚子饿啊……」
拜托!只是一块肉而已,她又没有去杀人放火抢劫!
「没有可是!」她的辩解让他更生气了。她为什么不认错?「做人要有骨气,你要是连这一点基本的认知都没有,其它的事情怎么能做得好呢?」
「谁说我没家教了?」
「本来就是!」
听到她的辩解,他更是火大,却没发现这气来得不寻常。
过往,别的大家闺秀做错事,他根本懒得理她们,可是,对于她,他就是想多念两句。
「肚子饿忍一下就过去了,又不是不吃会死人,为什么连自己的信誉都要赔进去呢?」
「信誉?」太严重了吧!她一脸不敢相信,「这只是一块肉耶!」
「勿以恶小而为之,你是中国人,没听过这句话吗?」
「啊?恶……恶……」
从小到大,是不少人叫她恶人啦!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生气过。
这个臭男人,以为自己烧得一手好菜、煮得一手好面就了不起啊?呃……是很了不起啦!但是,他骂她恶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才不是恶人,谁都可以说,就你不可以!」对!她的怒气就是因为这样而存在的,谁都可以骂她,就他不准骂!
其实,这气发得任性,她也知道,可是她就是压不下自己心头的那股火。
他看着她一脸怒气蒸腾的模样,突然间,一抹慌,窜进了他那被怒气烧得有点过头的脑袋里。他怕……
他竟然怕会就此看不到她那张清丽的容颜!
「好!好……虽然我觉得我没有错,但是,说你恶人真的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了。」
溥苍介突然放软了姿态,用温柔的语气取代了先前的严厉,那眼神……叫她的心莫名一跳。
「你给我十分钟,」他继续说,「我下个简单的汤面给你吃,好不好?晚一点,我再帮你去跟楼下的方婶道个歉。」
毕竟,她想偷吃肉是事实。
「我……我……」她想辩驳。她根本还没吃到,为什么要去道歉?
可是,看着他那高大的身影掠过她,开始快手快脚却又举止优雅地开始热汤煮面,突然,她心中一热。糟!糟了……
她的脸颊突然烧了起来,她怎么……怎么越看这男人……心跳得越快……她慌了……
一想到这男人昨天才拒绝了她的求婚,还把她没吃完的面给抢走,她就努力地再度逼起自己的怒气。
她可是台湾鼎鼎有名的司法界传奇秦法坷的女儿,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节操呢?不行!
「我……我才不要道歉!」
听到她的话,他立刻回头,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即有些发怒,接着又是压抑的神情,好言软语劝道:「别这么任性。」
「你管我任性,反正你又不要嫁……呃……娶我……你……哼!冥顽不灵!谁希罕吃你这丑八怪煮的面啊?」
这话一说完,赫然,她愣住了,因为,有一股好深好沉的伤,在那张丑脸上的漂亮深眸里浅浅掠过,而随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漠淡然。
「抱歉,我长得丑。」
他心中一绞,果然,这女人也会以外貌取人,跟他想要逃避的其它人没什么不同。
可是,为什么她的以貌取人,却是这一年来,令他感觉到受伤最重的一次?
看着他那线条冷厉起来的脸,她的心赫然一惊,震惊之后,是隐隐的疼。
「我……」她想道歉,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算……算了!」
她转身,走到门口,抓起她胡乱塞了一堆广告纸的大包包,身子又是一顿。
后面的面汤香味好浓,但是……她竟然没有食欲!她的脑袋里,全都是他在听到她说「丑八怪」那三个字时的神情。
她吞了口口水,「我……我先走了,晚点会把你的衣服洗好送过来。再……再……」
「再见」两个字怎么这么难说出口?
「你的衣服不拿回去洗?」低柔却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咦?喔!」
她慌忙地走进位于大门口旁边的浴室,拿了衣服,才低着头要出浴室门,却发现眼前出现一个不锈钢的保温小罐。
她愣了下,缓缓抬头。
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好温柔,「拿回去,趁热吃,我把面过了冷水,不会这么容易糊掉。」
她看着他,又垂下眼睫看向那个不锈钢保温罐,再抬头看他……
有种情绪,正来来回回地在她心底狂烈地翻搅着。
生平第一次,她慌了……
她一把握住他手中保温罐的提把,转身,一句话都不说的掉头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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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厨房的窗户旁边,远望着窗外的某个角落,眸光却是没有聚焦的茫然。
心底,那一湖向来平静、训练有素的心思,此刻,却混乱翻腾。
他仿佛是在挣扎,可是,却不知在挣扎什么。
就这样,他站在那里,望着某个地方,眼前……却是刚才那个带着一脸不自在,转头就走的美丽娇颜。
他望着窗外,并非专注在思考上,也并非在特别回忆什么样的景象,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这样的情形,比较像……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有股焦味窜入鼻尖,同时,门外也响起了木村泛臣的低嗓——
「早安!少爷……」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遏止不住的调侃笑意。
「嗯?」
回头看向门口的同时,溥苍介脑子里的细胞也开始运作。
「啊!」他低喊一声,这才发现,那锅内竟然几乎烧干了汤,开始发出焦臭味。
老天!他这辈子从来没出神到这种地步过,竟然还把肉给炖焦了!
「少爷,怎么啦?真神奇,你竟然煮坏东西了!」
木村泛臣的声音在笑,眼角眉梢也在笑。
溥苍介有点不悦地看他一眼,边关掉瓦斯,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得下楼去跟方婶道个歉。」
「好啊!」刚从楼下走上来的木村泛臣笑咪咪的,眼里闪着想看好戏的渴望,「快下去道歉吧!」
他的说法让溥苍介感觉奇怪,什么时候起,这个总是默默站在角落的木村泛臣,开始喜欢这样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怎么了?」
「嗯?」木村泛臣的眼里闪过一抹心虚,「什么怎么了?啊!对!我先下去好了,刚才说要帮阿里巴巴换灯管呢!」他说的是另外一个来自中东的邻居。
看着木村泛臣匆匆离开的身影,溥苍介心底的困惑更大了。
这是怎幺搞的?
突然,一声很轻……很轻……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就该消失的娇柔清亮笑声,隐隐约约地从外面那有些吵杂的人声中传来。
溥苍介双眸一亮,抬起脚步,匆匆地下楼。
真的……真的像他所想的吗?
他完全没发现,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热切的渴望,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