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平,妳再仔细检查一下,那个山庄还有什么设备,而我们却没有准备到衣服的。」
「已经都准备好了。骑马装、泳装、高尔夫球装、韵律装各两套。还有三套正装,五套休闲装,以及相关搭配的首饰、帽子、鞋子……应该都够了。如果有超出这些范围的需求,就直接拒绝参与,也不算失礼。」孙宜平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也是一肚子火。
孙湉湉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些首饰,这些都是到时见了王家亲友时可能用得上的见面礼,不算贵重,但胜在精致。在名册上登记好取出的数量与内容之后,开始进行包装。她有一双非常灵巧的手,很擅长刺绣、花式礼品包装、扎绢花、纸雕这一类精细的活儿,所以这类工作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我知道妳们都还有事在忙,所以明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相较于两人的忿忿不平,孙湉湉平静得像是事不关己。
「小姐,妳在说什么!再多的事也比不上妳的事重要。」孙宜平叫。
「再说我们在忙的也不是什么非要立即解决的大事。有什么事要交代他们,视讯开会一下就可以了,没有时间地点的限制,计算机随时带着即可。」孙月也道。
二票对一票,孙湉湉又不甚坚持,所以山庄之行,自是三人一道去。
孙月已经整理出三个大行李箱,剩下的工作就是拿两个小行李箱装贵重物品和随身用得着的小对象,算是稍稍可以喘口气了,坐在孙湉湉身
边,叹道:「这王公子是怎么一回事?平常就算人在国内也不会想到要给小姐一个问候电话,想到了就任意决定别人的行程来配合他随时的兴之所至,一点计划性都没有,老是这样也不行吧。小姐,趁着这几天相处,妳要不要跟他谈一下这个问题?」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跟他谈。」孙湉湉点头,也认为不应该让王大少养成对她招之即来的习惯。这种事最好在婚前就达成共识,不然日后的婚姻生活将会困难许多。她对生活的要求虽然不高,性格也堪称随和至极,但有些事是不能放任的,一放任就成灾了?
她从来不打算让自己的人生活得像一场灾难。
「要怎么谈,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毕竟我们对王公子的性格了解有限,目前只觉得他过于强势,行事全以自己的方便为主,无视对别人造成多少困扰。」针对不同人,要有不同的谈判技巧。孙月早已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样评断他也稍为过了。他至少先确定了接下来一星期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才提出度假要求。何况,他事业正忙,能挤出三天在山庄玩乐,我猜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孙湉湉对未来夫婿的了解也不比两个童伴多,不管心中对他有什么看法,至少还能以持平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人。
「他这个人恐怕是理所当然想着妳接下来这一年唯一要忙的事情就是准备嫁进王家,除此之外无大事,可以任由他随时召唤。真是太自大……」最后一句批评几乎是含在嘴里咕哝出声。虽然知道自家小姐不会介意,但孙宜平很明白,不管未来姑爷有多么不堪,都不是她们两个可以出言批判的。
「他成日接触的男男女女都是天天上班的商业精英,顶着光鲜的职业,忙得理直气壮。在他眼中,我这样的无业人士,就算说忙,也不过是逛街、听音乐会、看表演之类无益于社会发展的小事,是随时可以推掉身边的小事来配合他的。某方面来说,他的想法不能说是错,但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他多一点的尊重。至少做到在有所召唤时,可以提前三天通知。」
孙湉湉语气很平淡,可是两个熟知她的人都听得出她语调里的玩笑之意,不禁也跟着露出笑容。
孙月点头。她们对未来姑爷确实了解不多,可是却已经产生了负面的评价,这样实在不好,要是没有机会修正对王子齐的看法的话,那么当小姐嫁进王家之后,别说想要夫妻间相敬如宾了,就怕只会是貌合神离的下场。
小姐性情温和被动,如果一直没有办法和未来丈夫协调出相处之道,那么她会下意识的敬而远之,再不肯亲近。夫妻做成这样,婚姻变成一摊死水,人生过得有何意义?所以孙月知道她们两个人现在首要的任务是什么,就是想办法让这对未婚夫妻加强沟通,认识对方、欣赏对方。就算做不到欣赏,至少要有所尊重。但愿……这次的山庄之行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立荣,还没睡吧?」
「子齐?!你竟然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太稀奇了……哈嗯……」
电话那头的人困倦得忍不住,也顾不得失礼,打了一个绵长的呵欠。「对不起,我才刚从报社回来,吃了一点东西,就要上床睡了。我记得J国的时差跟我们R国有三个小时,我这边才清晨六点,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三点没错吧?」
「我人在国内。」
「这可稀奇了,我以为你下一次回国的时间是明年的五月赶回来当新郎,如果你没有忙于工作,不小心忘记参加自己的婚礼的话。」柯立荣好笑的打趣他。
王子齐由着好友打趣,也不回话。
柯立荣继续说道:「你人在国内已经够奇怪了,居然还一大早打电话过来。快说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这三天我人在东恒山的山庄度假,可以的话,你也一道上山玩吧。」王子齐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开口邀请道。
「咦?你大少居然挤得出时间度假……啊!」疑问还没发完,就以一声了解的「啊」做结。笑道:「大少,你陪未婚妻玩、找我当电灯泡作哈?」
「难得有机会聚一聚,就一同来吧。你们也带女伴过来跟她认识一下,毕竟日后总要相熟。」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盛威、君杰、寿亭,我想这几天可能抽得出空闲上山玩的,大概就你们四个了。你是最可能得空的,所以第一个打给你。」
「你就直说本少爷是最执垮爱玩不就成了,还修辞呢?」
「所以?」
「当然没问题。我今天可以过去,不过得等我睡起来之后。大概赶得及上山吃晚餐!哦,对了,我会带我妹去,你没意见吧?」坏笑。
「没意见。」淡淡的应着,准备结束通话。「不打扰你了,去休息吧。晚上见。」
「嘿,等等!」连忙唤住好友。「我向来是清晨上床睡觉的,所以你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对我来说不算打扰。可是盛威他们几个可不成,才六点,好梦正酣,你至少再等个一小时半再打过去吧!」
虽然大家都很了解这个人在私事的处理上向来速战速决,一秒钟都等不了,他也只有对知交好友才会有这样不见外的急惊风。可是,发出这种临时的邀约已经够唐突了,还一大清早扰人清梦,实在不太好。更别说其他三人可没有他这样的好脾气,还是劝一下的好。
当然,不得不说,他们这一群知交里,脾气最不好的就是王子齐这个家伙了。只有别人配合他的份,要他配合别人、多为别人着想一些,就得看他心情了。
别看他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也从不对人口出恶言或横眉竖眼什么的,这种贵公子不轻易发怒,可一旦发脾气时,是看不出来的。但惹他生气的人,虽不会马上遭到回敬,但绝对会一直被记住。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这种突如其来的邀约(而且还带着点不容许拒绝的强势味道),出自他柯立荣,或周盛威他们,而被邀请的人是王子齐的
话,下场绝对会很惨。王子齐的反应若只是不理会,或冷嘲个两句之后拒绝已经算是开恩了。就怕他记恨上了,觉得你这个人超级失礼,不把别人的时间当时间看,对人失之尊重,从此把你列为普通朋友路人甲,见面都是彬彬有礼的皮笑肉不笑,那事情才叫大条了。
王家大少很有些双重标准,也有些唯我独尊,大家从小一同厮混到大,交情很铁,才「有幸」能被他「真情」对待,这可是外人绝对看不到的一面……虽然他们这票哥儿们对此也不觉得有多荣幸就是了。还好这个对建功立业满是野心勃勃的少爷,对执垮人生没有兴趣,吃喝玩乐对他而言也不具吸引力,极少会发生呼朋引伴找朋友玩的事件,所以大家通常会配合他老大的召唤。毕竟这几年来大少全心投入事业里,别说想见一面了,就是打电话找人,十次有九次都是接不到他手中。有机会见上一面,一同玩个两三天,实在是难得。柯立荣知道其它挪得出时间来的人,应该都不会拒绝,不过,还是体贴一点的好吧,所以才会这样劝他。
王子齐一向是很能听进忠言的。而柯立荣则是朋友里处事最圆融周到的人,不轻易对别人劝告,若是出口劝告了,绝对是有道理的,所以他想了一想,正色道:
「……也好。谢谢你提醒。再见。」
清晨八点,打完最后一通邀请电话之后,王子齐将手机递给助理,接着打开跑步机继续运动。每个朋友都认为他邀请孙湉湉到山庄度假是因为他必须尽一个未婚夫的义务,所以回到国内就将联络感情这件事列为行程表之首要。四个好友也很捧场的没有怪罪他邀请太唐突,同意在今、明两天前去山庄。当然,会邀请这四个人,是事先向助理查过他们行程的,清楚这个月是他们较为清闲的时候,突来的度假计划不会令他们为难,而自己的邀约有八成把握不会得到拒绝的下场,他喜欢精确,不喜做白费力气的事。
虽然说,其实没有非要邀请他们的必要,就像……他其实从来没有打算在这段期间邀请孙湉湉共度假期。
至少,在昨天傍晚以前,还没有。
这段期间留在国内是为了忙其它工作。J国的事业是他个人的实习作业,而总部这边许多重要开发企画才是正事。全部王家核心子弟都必须参与其中,就算是还没有发言权的,也得知道总部未来的发展方向,与主要投资目标。
还在实习中的王子齐当然属于没有发言权的那一群,但身为未来王氏族长,从他六岁开始,每年总部的重要会议上都会帮他安排一个位置,这是他的权利与义务。而,至于何时能够得到发言权,就看他的能力有没有得到所有长老们的肯定了。现任家主是他的祖父,下一任继承人是他的父亲,在父亲之后,则是他。这是祖宗家法所规定的嫡长子继承法,明令不可动摇,除非王氏灭亡,否则永远都要执行到底。但若是想真正掌握王氏大权,指挥家族里的各方势力,就得让各方势力的领导人臣服。不然所谓家主,也不过就只是个神主牌,摆着好看罢了,家族传承二十几代以来,也不乏这样的例子。
从他离开校园进入商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评估着他,而他要做的事情非常的多,这几年尤是,实在不该突然来这么一出。别说他身边知他甚详的助理们满脸震惊了,连他此刻已经安排好所有度假事宜了,还在心底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就这么把宝贵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玩物丧志上了呢?把自己的步调都弄乱了。
还好,至少把四个好友约来,还可以趁此谈一些合作上的问题,不算浪费时间。他们这几个在自家事业里还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的公子哥儿,
这几年来各自投入些钱,玩些投机性重的金融游戏,动用的都是私己钱,也不是什么大额数字,所以各家大老们就算知道他们这一点小动静,也不以为意,全然不放在心底,由着他们去,就当是拿石子打水漂玩儿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各家大老们而言,孩子们把存下来的零用钱拿去吃喝玩乐或者投资投机什么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料定了长辈们的目光不会放在这边,所以才方便他们这些人钻营些私房钱。即使他们日后都是家族企业里的顶尖人物,也不愿意自己手里的实力被其它人了解得一清二楚。
时间宝贵,王子齐从来不喜欢浪费。在约好四个好友之后,才觉得堵在胸臆间的闷气感稍稍得到了出口,觉得这三天待在山庄的时间不亏。
至于孙湉湉,这个他日后婚姻生活里的另一半、人生路上的合伙人,虽然创造不了什么实际的商业利益,但她最重要的功能却也是不可取代的;孕育下一代王家嫡子。所以,太忽略她确实不好。
王子齐并不认为昨天黄昏时看到的画面可以表示什么,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对孙家小姐也是。
孙家小姐的性情他是有些了解的,就算天生善于观察人的他在少少几次见面里做出了离谱的误判,他家族的调查单位可是没有出错可能的。在王家决定和孙家缔结为亲家之前,早已经对孙湉湉做出了全面的调查,从她出生的第一天,到二十四岁的现在,所经历过的事情都编成厚厚的一册档案,在大老手中传阅个遍。孙湉湉上面还有一个姊姊孙微涟,与王子齐同年纪,却没有被当成王氏媳妇的候选人之一。这其中自然有许多考虑,在那些许多考虑里,最大的一个因素是:孙微涟在国外读大学时谈过一场为期三年的热恋,闹得轰轰烈烈,简直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附身,直到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尖锐的浮现,男方退却,才结束了这段狗血情节的苦情剧。
孙家大小姐的这桩绯闻,由于发生在国外,所以并没有宣扬开来,知情的人并不多,但世家之间,却都是心底有数的。
身为古老世族,有些规矩是体面,就算以生命去捍卫也要维持住;反之,有些龌龊是可以容忍的,但必须藏于阴暗里。最大的禁忌是把龌龊放在台面上昭告天下,狠狠羞辱了世家数百年来以各种荣光辛苦经营而来的体面。
孙微涟的这段轰轰烈烈恋情,是以与某世家少爷交往为掩护,若是没有那个寒门书生出现,那么孙微涟毫无疑问的在国外求学完后,会与那位世家少爷回国结婚。不管她的爱情多么伟大,门户之见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但孙微涟在做法上出了大问题。她利用了那位世家少爷,脚踏两条船;即使那条少爷船只是她用来掩人耳目用的。
德行有瑕,让家族蒙羞,又害得家族因此得罪世交友好的家族,几百年的交情毁于一旦。不管时代怎么改变,世家千金若想得到好姻缘、若想一生都被尊重,她的闺誉就不得有损。倘若孙微涟最后嫁给寒门书生也就算了,还可能有一段佳话可说,但结局并非如此。日后孙微涟若想得到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却是不可能了。各世家已经将她剔除在媳妇名单里,她的婚姻只能往平民百姓家寻去。
在婚前有几次感情经历,在一般人眼中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在世家就是不行!愈是身分高贵的小姐,愈是被要求婚前的纯洁无瑕。就算日后想养几个小白脸在身边取乐,也得等结完婚、生完孩子、尽完义务之后再说。这种龌龊事,只要夫妻之间有共识,做得安全隐晦,别人就算听到风声,也不会加以宣扬批评。这就是时代进步、两性平等的「好处」了,所谓世家,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啊。
或许再过个几十年,世家子弟将可以不再介意娶进来的女性是否为处女、甚至是否为再婚。但这一点在王家很难得到响应,尤其嫡长媳这个身分,永远不可能。所以王家、以及王子齐才会选择孙湉湉,下手精准而快速,只因认定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自然要抢在别人之前将她订下来。
孙湉湉的性情简单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平和稳重。
这样的女性,不会轻易做出冒险的事情来危害她自己。她没有她姊姊的才华洋溢、光芒万丈,自然也就不会将「自我」养得过分膨胀,就算遭遇了什么令她冲动的事,至少会先将家族利益摆在第一位考虑,而不是一味逞自己的快意。这是个让人很放心的女人,他知道。但昨天看到的画面给他提了个醒,他这位未婚妻对他还没有产生太多的感情。如果可以的话,在生完孩子之前,最好让她的心放在他身上。他可不想在跟自己妻子欢好时,妻子心中想着别个男人。
他或许不介意当她四十岁之后、当他已经对她没有欲望之后,她自个儿去找个男人藏在国外过日子,但现在,还不行。他一点机会都不会给!「老板,已经八点三十分了。」一旁计时的助理低声报告着。
王子齐点头,关掉跑步机,接过毛巾擦满头满脸的汗,往淋浴间走去,边交代道:「我去冲个一澡,十五分钟后出发。」
「是。」
「早安。」替她打开车门,将她送进后座。
「早安。」她客气回应,优雅上车。他力度适中的关好车门,从另一边上车。司机在他示意下驶进车道里,往东边的方向行进。而她的两名助理,则开着另一辆休旅车跟随在后。
他与她除了必要的见面问候外,都没有硬找垃圾语言来填充沉默的习惯,任由周遭气氛沉凝也能安之若素。相处在封闭的小空间里,她会客气的对他微笑,或者平视着前方,或者微微偏头看着窗外风景从眼前滑过,安于这样近似于凝结的空间,不感到局促,即使正被他打量着。
很娴静的坐在那儿,像是本来就被安置在那里的摆设,理所当然的存在着,也不企图引起人注意。而一个人安静时,往往会忍不住发呆,可是她没有,她的目光很清透,并不会因为太无聊了而不由自主的发呆起来;分了三分心思看窗外,也分了三分心思留意他的动向,随时可以将全副注意力集中回来应对他可能随时会发起的任何话题。
这是王子齐此刻的观察所得。
他很擅长于观察,每一个和他有切身相关的人,他都会把握每一次见面的机会,不断加深对对方的了解。曾经,他以为对她的了解已经够了,
无须再加深更多,但他想,也许这是个误判。他最好对她了解得再深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做出这样的决定,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第一次见面时,王子齐一眼就认定孙湉湉的气质正是王家主母所需要的,也是他希望未来的妻子身上具备的。虽然也见过不少优雅女士,但都太出色了,那种人群里一眼即见的脱颖而出,不符合他的需要……说实话,若真成了他的妻子,也太浪费了些。她们该有自己挥洒的舞台,受万众瞩目,才不负一身光华。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持家的家庭主妇,安定平和、不爱抛头露面是第一选择,若是太过才华洋溢的话,他还真不敢要。
所以,孙湉湉不是他见过最好的女士,但却是他认为最适合娶来当妻子的。
几个死党曾经说过他的性格太强势,对女性的看法太沙猪,他从未对此否认。就算是只沙猪吧,至少也是只很有自知之明的沙猪。他可不会随便去招惹那些心比天高的大才女,对那些成日讲女权、喊解放的女士更是敬而远之。他对女人没有变态的征服欲,不认为愈难追到手的女人愈有挑战性,非要招惹不可;他的人生很忙碌,没时间做这样的挥霍。
「昨天临时对妳做出邀约,有些太仓促了,没有造成妳的困扰吧?」
早上经由立荣的提醒,王子齐倒是想起该对她表达一下歉意。虽然结果不会改变,但问一下总是应该,总不好在她心中就此对他烙下无礼的观戚。
孙湉湉侧坐身子面向他,在王子齐以为她会客套的说些虚应的客气话时,她却是这样道:「如果我说确实造成一些困扰的话,那么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时,您或许愿意提早三天通知?」
王子齐因为这意外的回答而发怔的思绪,只顿住了零点五秒便恢复正常运行。
「确实,有点绅士风度的人都应该做到提早三天对淑女提出邀请。不过,我想妳可以体谅我因为太过渴望见到妳,一刻也不想等,于是显得鲁莽的行为吧?」他说话的同时,伸出手,轻轻拉过她一只手掌,眼中很是带着点情意的道。
「当然。」她也回以温柔里带点甜蜜的笑。「您对我的珍视之意,我已经从您积极的行动里深深体会到了。」
「身为妳的未婚夫,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的荣幸。」他执起她手背,轻轻吻了下。
「那么,我是否能期待下次会面时,可以有多一些从容的准备时间?毕竟我同样希望能以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你眼前。」
「啊,很抱歉我不能保证这一点。因为每次想到妳,我总是如此的迫不及待,恨不得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见到妳。亲爱的,请妳务必体谅,也别对我如此见外。请相信我,在我眼中,妳无时不刻都是最完美的。」
「您的迫不及待与您的溢美之辞,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孙湉湉定定的望着他,脸上笑得淡淡的,没有因为他太过热情的用字而露出羞怯或恼怒的神情。
他的情话无疑是肉麻的,在两人其实还很陌生的情况下,以这种语句对谈完全不合常理。不过,他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承载多少热情,却是将情话的效果弄成了一种半从容半严肃的谈判感。
当然,这确实是谈判没有错;但用情话绵绵的方式针锋相对,实在也太诡异了点。孙湉湉不擅此道,也从他的拒绝里知道再谈下去除了得到气恼,不会有其它的收获,所以也就不再说了。
一番小小的交锋下来,孙湉湉深刻的认知到:这是一个很强势的男人,任谁都别想轻易动摇他想做的事。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跟他商量,希望
他有所妥协的话,直接向他提出似乎不可行……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愿意听进别人的话呢?还有,他坚拒她这小小的提议的道理在哪?这其实只是小事,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困扰不是吗?她不认为他会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即使习惯于强势。这种强势的大男人,是一心想做大事业的,又怎么会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刁难人?她对他还不够了解,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掉了,又刚好犯了他的忌,于是才会在此刻莫名被刁难。
也好,就趁这三天的相处机会,好好把握机会了解他吧。
以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从他手掌中将自己的手抽出,他也没有多做留难,显然对于方才甜蜜蜜的对话也使用到极限了,没有打算再接再厉,
反正他是胜利的一方,再纠缠下去就太没有风度了,也没有必要。
不过,他还是出乎预料的在还给她安静前,做了个突兀的动作,俊脸凑近她,出其不意在她双唇夺取一记轻吻。
一记很轻很轻的吻,碰触不到一秒就离开,完全没有破坏掉她完美的唇彩,他的唇也干干净净的。
轻轻地,就像是三级有感地震,微微的摇动,似有若无,恍惚一下,也就结束了。
他笑了笑,缓缓退开。虽然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露出疑惑的情绪,但他似乎心情颇为愉悦,解释道:「早安吻。方才见面时竟然忘了,现在补上。」他是真的心情很好。
孙湉湉发现此刻的他很真实,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竟遭到他如此盛情以待。在真实的恶劣与虚伪的温和之间,她其实比较欣赏后者。
她没有以气急败坏的恼怒情绪来回绩他的期待。先且不管她是真的不感到愤怒,就算她心底被惹得有些生气吧,也不会在此刻顺应他的撩拨,
让他知道自己可以用这种方式掌控她情绪起伏。这样一来,她何异于束手就擒?从此还有什么对等的立场去与他协调谈判?她是他的妻子,不愿沦为下属般的存在。
她不介意策略性的示弱。毕竟对手是一个如此强势的男人,所谓的以柔克刚,并不能真正攻克一个心如坚铁的男人,但用于短暂软化而言,
还是有点效果的。可是甫交手之初,若是轻易败北,对未来很不利呢……
在他亲吻她过后的几秒之间,她脑中思索着几种应对方式,也很快做出决定,对他微笑,然后低头从手袋里抽出一条绣帕,体贴的往他唇上轻轻拭去,彷佛他唇上真的沾染上颜色似的。带着点微嗔意味地道:「瞧,这可不就是鲁莽的后果。要是你能好心些提早让我知道家族里有早安吻的规矩的话,我就不会点上胝脂了。你一个大男人沾上女人家的脂粉,让外人知道了笑话你,就是我的罪过了。」她在猜,他会继续进攻,还是到此为止?
当然,要他顺着她含蓄的要求应声好是别妄想了,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她没有作白日梦的习惯。如果继续进攻,他会胜利,
口舌上的胜利。表示他这个人更偏好于无时不刻的占上风,强过对主题目标的达成。若是这种二世祖习性,不算难缠。
如果他就此为止……那就比较麻烦。这种商人的狡脍,她不太能应付。表示他将修正对待她的方式,将她的难度升级。以后再有类似的交锋,她会应对得更艰难。
而他,笑笑的,安静了。
她也只好笑笑地,收回手帕。
安静的车厢里,各做各的事。她低头看着捏在右手心的绣帕,再看看拎在左手的手袋,突然兴起一个荒谬的冲动,不想将帕子放回手袋里,
唯一想做的是打开窗户,将帕子狠狠丢出去,让它飞得愈远愈好。
当然,光是想想就已吓到自己,自是不可能真去做了。
她想叹气,但叹气没有用,唯一能做的是努力转动自己不特别精明的脑袋,去想她要怎么努力,才可以得到理想中的平静婚姻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