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关宥默不喜侯一灿,但还是感激他每个月送过来的邸报,以及他对朝政时事的评论与建议。
雪球也很忙,搬进庄子后,它成天往外跑,一身毛老是弄得又黑又脏,现在不洗澡,关宥慈就不让它上床。
庄子里的下人是侯一灿亲自挑选的,但卖身契在关宥慈手上,没有监视意图,纯脆是善心相待。
六个下人当中,刘叔和刘婶是夫妻,负责管理庄子的洒扫整洁,一个厨子,一个马夫兼长工,再加上两个婢女双玉和双碧,双玉与关宥慈同年,双碧已经十六岁,两人都读过一点书,到了关宥慈身边服侍,就得学会更多字。
有了家,每逢休假,关宥默和关宥善就急急返回,三人围着桌子说说笑笑,感情更好。
第九章小丫头开青楼(2)
书院考试,关宥默屡屡夺得头名,关宥善也不差,很少落在十名之外,两兄弟的才名传遍书院上下,现在不只柳夫子,旁的师父也想抢这两个学子。
这天恰逢假日,两人回到庄子,看见大夫正往外走,一问双玉才晓得,关宥慈已经好几天没睡,她没日没夜地熬着,吃不香、睡不好,染上风寒,大夫都来过几趟了,她的身子还是微微发着热。
屋子里,喝了一半的药碗在手中,关宥慈看着桌面上的图纸,东添一笔、西添一划,连关宥默和关宥善进屋也没发现。
“这是在做什么!病着怎么不上床休息?”关宥默不悦的喊了一声。
窝在一旁的雪球抬起头,满脸委屈地呜咽一声。
是啊,要不是主子生病,这会儿它早在外头窜得找不到影儿了,哪会乖乖守在这里,不就是担心吗?
看见大哥和弟弟,关宥慈放下药碗,急着招手道:“你们快来看看!”
兄弟俩看着她一脸抑都抑不住的笑,再对视一眼,轻叹两声,听话的来到桌边。
“姊,你这是……”
关宥慈急着抢白道:“我打算开间铺子。”
“做什么的?”
她笑着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冰山美人。
见两人一头雾水,她低声道:“青楼。”
听见这两个字,两兄弟大惊失色,什么铺子不好开,怎会想开青楼?
“你、你、你……”
两兄弟,六个你字,一句话怎么都说不清楚。
关宥默一脸沉重,他就知道侯一灿不是好东西,关宥慈跟在他身边,迟早会被带坏,这不,才多久没盯着,甭说把青楼挂在嘴上,好人家的女子,连想都不敢想这两个字。
“别吃惊,听我说。”
连想都不应该,她还要说?关宥善气得跳脚。
关宥默也是满肚子火,但他强忍着,拉着关宥善坐了下来。
他可是很清楚关宥慈的性子有多固执坚持,既然她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代表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她都要做。
“爷有个红颜知己出身青楼,叫做殷盼盼,她曾是官家千金,无奈长辈犯事,沦落青楼,但她是个上进的,没就此堕落,还混出些许名声,她十四岁迎客,二十岁攒足银子为自己赎身,她身边有无数男人愿意接她回府,可她却选择凭着自己的能力离开青楼。我与殷盼盼几次相谈,引为知己,反正现在手边有点银子,我决定和殷盼盼合伙做这门生意。”
莫三娘就是以殷盼盼为雏形写的人物。
她很佩服殷盼盼的聪明韧性,听着她如何从朝廷邸报中寻找蛛丝马迹,研究朝廷动向,如何在众男子当中周旋,套得隐密消息,如何找到“合适买家”,将消息转换成金银,又如何在这几年内,以冰山美人之姿钓得男人口水直流,却能守住贞操,每个冒险故事都让她大开眼界。
殷盼盼靠着这身本事入了爷的眼,爷馋着呢,想把她纳入麾下,可殷盼盼哪肯,她说:“生命得操纵在自己手上才有意思”。
离开青楼,她本来说要认认真真过几年良家妇女的日子,可才几个月就无聊得发慌。
殷盼盼是这么跟她说的——“我就是个红尘俗世之人,离了那锦绣繁华,全身都不痛快。”
殷盼盼熟知青楼事,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而她手边有钱,算帐经营的本事直逼岳锋叔,两人一合计,决定开家青楼。
不必大,姑娘十来个就行,只不过各个都得是上上之选,不卖身,赚钱仗恃的是艺,说学弹唱、诗书礼乐,哪个男人不仰慕闺阁千金,却亲近不了,她们就要养出一票这样的女子,既有闺阁千金的骄傲尊贵,也能与人攀谈结交,能议事、能论理、能谈学问,也能风花雪月。
她们都想好了,这样的女子无法从人牙子手中取得,必须从那些获罪的官家千金中挑选。
有了一等一的女子,上门的客人自然也得是人中龙凤,想进门?一掷千金是必须,身分也要能上了台面。
冰山美人嘛,没有足够条件怎么砸得动?
侯一灿说过这叫奢侈消费,花钱享乐之余,又能显示自己的身分高人一等,当进冰山美人成了某种身分的象征,还怕男人不趋之若鹜?
不过关宥慈这么做还存着别样心思,她想帮侯一灿。
这段时日的相处,她越发感觉他不是表面上那等轨裤,她认为除了生意之外,他必定还忙着其它事,所以他才会这么看重殷盼盼的消息。
既然殷盼盼不愿当人下属,就让她这个下属与殷盼盼相交,在他和殷盼盼之间拉起线。
关宥默咬牙,他把所有的错全归到侯一灿身上。“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在京城经营青楼那么容易吗?又不是卖粮卖布,多少皇亲贵胄借着青楼这块地儿拉关系,多少放不上台面的阴私事儿在青楼里进行,那不仅仅是卖美色的地方,你别以为有侯一灿给你撑腰就能这么大胆,你快点打消这个念头。”
“大哥……”
关宥慈的话才刚起了个头,房门就被人推开来。
“宥慈别怕,爷给你撑腰,想做,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侯一灿一进门,劈头就是这句,根本是完完全全的挑衅。
关宥默气得拍桌站起,“你有没有替宥慈的名声着想?”
“她又不出面,碍着哈名声了?”
“她是个闺阁女子,你竟让她和风尘女子走在一块儿?你不在乎她的贞节品性,我在意!”
“这不关爷的事……”
关宥慈想替侯一灿分辩,却被他抢去了话头。
“关宥默,你念书念迂腐了吗?没与之交往,便轻易定论他人品性,这是偏见;没看到事实便下评论,这叫主观,难道你没听过英雄不怕出身低,环境不能定义一个人吗?如果可以,为何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一句接过一句,他说得关宥默语塞,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
关宥善看看姊姊,姊姊身边有灿哥,再看看大哥离去的身影,孤孤单单的,于是他与灿哥目光相对,一点头后,追着出去了。
关宥慈沮丧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这般生气。
“当乌龟就能解决事情?”
她抬起眼,见他双手环胸,背靠着墙,脸上那笑容真是笑得她起鸡皮疙瘩。“爷……”
“胆子肥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
他也不赞成她开青楼,关宥默说的没错,京城里哪家青楼背后那位不是大咖人物?一个才见过几分世面的小丫头就想蹚这浑水,太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他能怎么办?他已经习惯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不管她对或不对,他都永远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