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不演了呢?”
“不是说会在这儿足足演上十五日的吗?”
"昨儿‘华容道’才演了上半出,今儿我们还等着接下去看啦,怎么就没了呢?”
“是不是瞧人家戏班子远道而来,是老师的乡下人,所以店大欺客,剥削劳工啊?”
“福元楼骗钱啊,欺骗乡亲感情啊……”
门口挤满了兴匆匆赶来看戏却扑了空的愤怒戏迷,纷纷叫嚣喊抗议。
“嗳嗳嗳,各位乡亲、各位贵客,”福元楼老板满头大汗,拼命陪笑。“大家冷静点,冷静点,这全是误会、误会……”
“误会什么?福元楼欺骗观众、打压艺术、毁坏文化,罪无可恕——”特地穿金戴银赶来看戏却大失所望的大娘,胖掌恶狠狠地一挥,“扁他!”
“对,扁他!扁他!”一堆疯狂拥护爱慕燕戈的娘子军戏迷立时愤慨地扑了上去。
“真、的、是、误、会、啊!”福元楼老板抱头惨叫,“啊啊啊——”
皇宫披星戴月小苑
老爹吸了口早烟杆,神情既是受宠若惊又是忧心忡忡地望着燕戈。
“我说……”他清了清喉咙,努力拿出班王的款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戈苦笑,有口难言。
“是啊,燕大哥,咱们怎么会突然被召进皇宫来住下呢?”黄鹂脸上还带着戏妆,神情困惑而严肃。
全班子上下二三十人或坐或站,全凑了过来,个个都竖尖了耳朵,好奇得要命。
“因为公主想要……“燕戈略微迟疑,最后只轻描淡写地说:“看我们的戏。”
黄鹂狐疑地望着他,尚未开口,老爹眼睛一亮,兴奋不已地连声追问:“真的吗?是真的吗?”
燕戈还不及回答,老爹已经哈哈大笑,本来还有点委靡不振,现在全身都来劲了。
“好,好,太好了!”老爹激动万分,“咱们秦腔终于熬出头了,再也不是那些花腔花调的文于戏口中只会鬼吼鬼叫的乡下戏啦,哈哈哈!”
“秦腔”是自穷乡僻壤荒凉苍茫大地里崛起,借着高亢激越、粗狂豪放曲调唱腔,为广大平凡百姓们朴实却真是的喜、怒、哀、乐而发声。
“对啊,老爹。咱们发了耶!”扮演古灵精怪的丑角儿的阿福眉开眼笑。追不及待凑趣儿道:“不只是在皇后娘娘冥诞寿宴上露了脸,现在由被公主点名留宫驻唱,者瞎子名闻天下,咱们班子身价可就不只向上翻上几番了。”
“对对对,发了,大家都发了!”劳动而闻言大悦,豪爽地宣布:“好!那么从本月起,全员加薪一成,餐餐菜色多加一道肉——”
“哇!好耶!”众人欢呼,开心得团团转。
在欢喜热烈的吱喳谈论声中,燕戈心情十分复杂,看着大家这么兴高采烈,对于事实的真相也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不过对于公主逼婚一事,他还是不会妥协的。
他没有发觉一旁的黄鹂正直直盯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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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凤武秦班’的人全都进宫来了,这下你可以娶我了吧?“
宝娇毫不避嫌,一早就命人把燕戈给请了进自己的盘丝洞……呃,是栖凤宫,劈头就道。
燕戈眉心微蹙,对于她这种纡尊降贵又颐指气使的口气,一听就反感生厌。
而且,她这是想用全班子的姓名要挟他吗?
“公主,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是婚姻大事?”他试图平心静气地和她讲道理。“燕某不过一介戏子,小舟不可载重,还请公主三思。”
“不用三四两了,本公主向来言出必行,说什么是什么,你只要回答我,你到底几时娶我就行了。”人生苦短、青春宝贵,他才没时间浪费在那边咿咿呀呀的废话连篇呢!
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是不是完全没有在听别人说什么?
“齐大非偶。”他眸光专注地盯视着她,加重语气道,“所以草民是不会娶公主的。”
“是因为‘草民’的缘故吗?”宝娇沉吟,随即小脸亮了起来。
“简单啦,如果你怕自己配不上本公主,那我就叫我父皇随便封你一官好了,唔……你觉得‘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头衔怎么样?跩不跩?好不好?”
她真的、完全、绝对没有在听别人说话!
燕戈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揉了揉眉心,勉强自己拿出最后的耐性。
“请恕燕某直言,”他微微眯起双眼,语气坚定地道:“为何不能娶公主,身份悬殊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草民对公主并无非分之想、男女之情。”
“原来如此。”宝娇皱起了弯弯如月牙儿的黛眉,神情陷入思索。
她终于明白了……他心下微微宽慰,眼神有些柔和。
不过宝娇下一句话却令他理智顿时崩溃、险些抓狂。
“没关系啦,只要本公主对你有非分之想、男女之情就好了。”宝娇故作乐观地一滩手,“瞧,这样问题不都解决了?”
“你——”燕戈罕见地额上青筋怒暴。
“我怎样?”她满脸兴味期待地望着他。
他开始用“你”来称呼她,再也不是那种保持距离的公主长、公主短,这代表他们俩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吧?他已经开始对她产生兴趣了吧?对吧?对吧?
宝娇就知道他是不可能抵抗得了她娇俏公主万人迷的无敌魅力,哈哈哈!
燕戈胸口剧烈起伏着,足足花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勉强压抑下掉头走人的冲动。
就算再不舒服,然而眼前这任性嚣张到入神共愤的女子,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身份尊贵,冲撞不得。
见他沉默不语,粗狂阳刚的男性脸庞笼罩着愠怒之色,更增添了几许迷人的男人味……宝娇目光大胆地瞅着他,虽说心儿有些不争气地怦怦乱跳,双颊浮现朵朵酡红,确实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被是爱不释手。
嘿,这才叫做男人嘛!
哪是梅龙镇上那些俊秀柔弱的小羊羔可比?
燕戈被公主见猎心喜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
就连被热情的戏迷们包围、恨不得剥光他衣衫时,他也不会感到这么赤裸裸般的不自在。
出自逃生的本能,他猛地站了起来,匆匆抱拳道:“公主,燕某得回去练功了,请恕草民先行告退。”
“什么?你要走了?”宝娇一脸失望,直觉就想留住他,可话才到嘴边,脑中灵光一闪,登时转恼为笑,“好吧,那你就回去练功吧,快去快去,不要为了本公主耽误正事。”
虽然对她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前言不对后语的反应有些困惑,但燕戈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离开栖凤宫——离她越远越好。
“练功啊……”宝娇望着他火速奔离的背影,破天荒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露出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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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畅音皇阁又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燃得明亮喜气洋洋。
不过坐在看台上欣赏的就只有穿得一身红通通的宝娇公主,头上珠翠玉冠晶光四射,险些射瞎戏台上的一干戏子。
饰演吕布的燕戈努力不受影响,天方画戟得犹如游龙闪电,凛凛生威。
黄鹂的貂蝉扮相美丽无双,却因这诡异的气氛而屡屡分心,频频以眼角余光扫向看台上那个盛装隆重、拼命欢呼鼓掌的宝娇公主。
这公主……未免也太喜欢他们的戏了吧?
“打呀!打呀!打死那个死胖子——”宝娇激动地振臂喊叫。
听得饰演董卓的戏子心惊胆战,猛吞口水。
“吕布好厉害哦……对!就这样戳他!刺他!给那个死胖子好看!”
他握着方天画戟的大掌一紧,险些掐断了那用结实栗木制成的戟身。
“喂,那个谁谁谁……”宝娇突然注意到某一点,愤慨地扬声嚷嚷:“貂蝉,你干嘛靠本公主的吕布那么近?想乘机乱吃豆腐啊?你可是有妇之夫耶!”
黄鹂一惊,有些仓皇不安又迷惘地望了燕戈一眼——现在是怎样?该怎么办?
还要演下去吗?
绷地一声,燕戈脑中的理智终于寸寸断裂!
“可恶!”他猛然丢开手中的方天画戟,手插虎腰,抬头挺胸,气愤地望向看台上一直在捣乱的恶劣公主,“草民敢问公主,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宝娇一呆,随即回答道:“我哪有想怎么样?本公主正在看戏,捧你的场啊。”
她哪里是来捧场?根本就是来砸场的!
宝娇愕然地望着他怒气冲冲地掉头转身回后台。
咦?一经演完了吗?可是董卓那个死胖子还没死耶?
“他干嘛又生我的气?我这次什么都没做?”她一脸迷惘,眸底涌起一丝黯淡之色。
京师皇家驿馆
“小金金,本公主有一事不明。”
柳摇金那声“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都还没喊完,宝娇已经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自顾自取过花几上的电信就张口大嚼,还一脸很郁闷的样子。
“公主,怎么了吗?”柳摇金受宠若惊,公主竟然来找她“讨教”。“有事情可以说出来听听,小的一定会尽全力帮你分忧解劳的。”
“真奇怪,者世上竟然有人敢给本公主脸色看,而且脾气还比本公主打,不过最奇怪的还是本公主居然一点也不介意……”宝娇三两下就吞掉了一盘驴打滚,小手一伸,“茶。”
“呃,是。”听得有些入神的柳摇金赶紧斟了杯茶,双手奉上。
“敢问公主,不只者胆大包天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个戏子。”她闷闷不乐地道。
“戏子?”柳摇金下巴掉了一来。
“对啊。不过就是一个戏子嘛。居然在我面前跩得二五八万的,脾气可大着呢,而且不只这样,他就连眼睛也有问题……”她越说越愤慨。
“公主,敢问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柳摇金口气更加小心地试探问道。
“废话!”宝娇白了她一眼,“本公主要是不喜欢他,早把他拖下去砍了,还留着惹我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