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朔半倚在床头,眉尾的桃花一闪即逝,“我喝药,你吃桂花糕,你不觉得这差距大了点儿?”
“有吗?”一口咬掉大半块点心,她眉飞色舞地道,“我讨厌甜食。”
“是啊——”他的声音拖得很长,他这两天喝的药比这二十几年喝过的药都多。拧眉看了眼手里的药汁,“这是治什么的?”
喝了那么多天的药,他头一次询问自己喝的是什么药,怎么说呢,这药的颜色怪怪的,若是像其他药一样黑漆漆的他也懒得知道自己吃的是些什么东东,可这药……是金色的,这就不由得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金丝蛊。”她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你说什么?”她竟然对他下蛊?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她担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不凉啊,怎么会流冷汗,“哪不舒服吗?”
心不舒服,他抓下她的小手握在手里,不想问她为什么要在他体内下蛊,只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乎自己这条烂命,“只要是你熬的药,哪怕是致命毒药我也喝。”
这算情话吗?她本来会很感动的,可是一看到他那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就感动不起来,美眸闪过一丝了然,“你当我对你下蛊吗?”
看她生气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不是。”声音细细的,一听就知道是心虚。
“哼。”她不高兴了,他摆明了以为她在下蛊嘛。“算了,不喝拉倒,我自己留着。”说着就要抢回他手中的药碗。
“不,我喝。”赶在她碰到碗前一口将那金色的液体吞进肚里,然后有点讨好似的将碗递还给她。
“哼。”小嘴嘟得半天高。
看到她可爱的表情他心神一荡,这一回没有毒发时的刺痛,竟让他倍感难耐,原来寒毒还有却情的作用。他心里自嘲,刚想组织语言欲哄她开心,却突然神色一冷,一把将她拉起怀里,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充满了蛊惑:“要不你罚我吧。”
桃花似的眼眸却一眨不眨地瞪向窗外。
她自是没发现窗外有人,只是被他难得的热情逗得脚软,耳畔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吹得她奇痒难奈,酥麻的感觉肆意地袭上四肢百骸,眼前青丝白襟,炫花了她的双眼。
晕了晕了,又要流鼻血了,她认输,再一次认识到自己竟是这么好色的。人家都说什么来着,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头上这把刀竟往她鼻子上砍了。
感觉热流从鼻内涌出,她飞一般地推开他,冲出房间,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人家逃荒时也没她动作敏捷。
独孤朔见状温柔地笑了一下,而后敛起长眉,板着脸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话音一落就见三条身影从窗口跃进屋内,正是卫擎苍三人。
“刚到。”伍弈云心虚地说。
“下次走门。”说完人就懒懒地躺回床上。
“是,大哥。”东威小心地应着,顺便向其他两人使了个眼色。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肯先动的,最后竟然大眼瞪小眼地干站着。
“你们如果远道而来就为了在我面前表演一下‘眉目传情’,那么可以回去了。”紧闭的双眼不用睁开就知道他们一定又有什么事瞒着他。
“大哥,威有话要对你说。”卫擎苍冲着四弟使了个眼色。
后者恨恨地咬牙,声音谄媚地道:“大哥,听说你毒发了,小弟特来看看你。”
若不是为了他的毒发,他们还会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赶来?
本来他并没有怀疑他们的来意,但既然四弟如此欲盖弥彰,恐怕就真不是为了此事而来的了。
那比他毒发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他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弈云呢?为何而来?”
伍弈云闻言身体一僵,语气恭敬地道:“弈云无事。”
卫擎苍真是无语问青天啊,他找来的这两个算什么帮手?
独孤朔眉间桃花一暗,果然有事瞒他,不过既然弈云不肯说,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用。与其此刻逼问,还不如静观其变。
想到这儿,他换了个话题:“擎苍,什么是金丝蛊?”紧闭的桃花眼困惑地睁开,犹豫地问,他并不是在意自己喝了什么,只是好奇。
“金丝蛊?大哥确定不是金蚕蛊吗?”卫擎苍的脸色瞬息万变。
“不是。”他当然不会听错她说的每一个字。
“大哥,金蚕蛊是情蛊,下蛊时需要先点夜来香作为药引,夜来香大哥知道吧,很香的那种香料,蛊毒是一只水蛭似的虫子,只是呈金色……”
“擎苍,我问的是金丝蛊。”独孤朔拧起眉头,是他问得不清楚,还是三弟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卫擎苍挥去额头冷汗,吓死他了,他还以为大嫂受不了大哥的慢性子,转而狠心下了蛊毒呢。
“擎苍。”语调低到零度,充满了警告。
“金丝蛊,其实不是蛊毒,它是一种生长在至阴至毒之地的草药,形状如丝线一般,遇水则化,遇火则融,很难入药,至于它的功效,算是毒物的克星,可遇而不可求。”
“原来可以解毒,那能用来解寒毒吗?”他语气紧张地问。
“这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后大哥再去蜀地,不用刻刻提防苗女的情蛊了。”用扇掩面而笑,这个小嫂子真是未雨绸缪。
“她给我吃解蛊的药做什么?”没听出卫擎苍话中的含义,只是执着于自己并没中蛊这一事实,既然没中蛊,自是不需要解蛊的药物。
“还不是怕大哥被苗女拐走了嘛。”卫擎苍调笑道。
东威也跟着“扑哧”一笑。
伍弈云俊脸扭曲到变了形,好容易才将笑意憋了回去。
独孤朔听出他话中的揶揄,冷冷瞪了一眼,“擎苍,听说江南银铺连年亏损,或许你有空去查查?”
卫擎苍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大哥,我忙,我可忙了,我还有北方马场,西域商行,我还要视察金陵的玉器古玩店,我、我接下来的几年会越来越忙。”开玩笑,江南那个女煞星谁敢惹啊,他宁可老老实实地窝在五龙堡。
“是吗?”他好笑地问。
卫擎苍点头如捣蒜。
“那就先忙着吧。”
“谢谢大哥。”
“没事就出去吧。”
“是。”卫擎苍挥去额头的冷汗,转身逃出门外,却在踏出房门的一瞬被两双手一起给揪了回来。
“别想逃。”伍弈云咬牙切齿地道,这个三弟太鬼了,竟想一个人逃跑。
看到两对狠瞪着他的视线,卫擎苍苦哈哈地道:“一时忘了,一时忘了。”这两人怎么一遇到正事儿就精明得像鬼一样?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独孤朔高深莫测地瞅着他们三个又开始互相推来推去的。
“大、大哥,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凌月盈熬完药回来就看见屋内几个大男人拧在了一块,还不待她仔细看卫擎苍就开始喊人了:“大嫂,快来帮忙劝劝大哥啊,他要马上回五龙堡。”
凌月盈放了药碗走到床边,挑眉望了一眼三人勉强压制住的独孤朔,他神色冷酷阴沉。认识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生气的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唇角的线条冷酷且残忍,似乎谁敢拦他,他就要杀人全家似的。
“你要回五龙堡?”她记得五龙堡是在北方吧。据此少说也有一月的路程,他打算拖着这种身子长途跋涉地回去吗?
他一愣,而后点头承认,“我是……”
“我明白了。”不待他说完她就由指尖弹出一点米黄色的药粉。
独孤朔闭息的同时才发现那药粉竟是由皮肤也能渗入体内的,昏晕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快,拧起好看的眉宇,“你对我下毒?”
“迷药……而已。”不算是毒。
“我是……”
又是没有说完就被伍弈云点中穴道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