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巧遇庞昊宇之后,袁清裳几乎不曾再踏出小厨房所在的院子,就算缺了些什么,也是前一日就让跟着她的小丫头去拿东西。
每日里多是钻研着该怎么做些面点好送上去,许多东西她虽然学过,但以前也没有钱能买食材做出来,为免生疏,只得一一练习一番。
这日她打算做的是有些像葱油馅饼的另外一种饼子,也是平常人家最常吃的东西,只不过普通人大多不会全用白面,或多或少都会混些粗粮,但今儿个她却完全要用白面,看起来好看,煎起来也香。
揉好了面团,混了她切得碎碎的葱末下去,接着又添了香油还有盐,再揉均匀,接着下锅用油仔细的煎香。
她料放得足,面团也揉得够劲,一下子从灶房里传出来的香味就勾得附近走过的人频频抽着鼻子找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煎饼子其实很考验功夫,火候的拿捏不够就容易外焦内生,或者是饼子煎得太过,吃油太重,咬起来也没了嚼劲。
她仔细的看着火,一时也没注意到灶房门口多了个人影。
半晌,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掀开锅盖,在散发着葱花香味的饼子上洒上炒过的芝麻,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这次做得不错……等等先送给薛管家尝尝,剩下的就拿到前院去,让人饿了就拿点。”她一边把饼子起锅,一边喃喃自语着。
才刚把饼盛好,一转头,看见突然出现在自己后头的人,袁清裳忍不住惊呼出声。
“侯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庞昊宇淡淡的瞄了她一眼,没接话,反问道:“怎么送了薛管家,还送了前院的人,却没有想到我这个主子?”
她方才在灶前忙碌的模样,竟让他想到了娘亲,想起那种久违了的平静幸福,令他不自觉看得出神。
袁清裳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听到刚刚她说的话,一时之间只能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庞昊宇看着她一脸的傻样,又想起查到的她的背景,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女人,心中居然微微有些怜惜。
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身世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她宁可卖身为奴也要抚养亡夫留下来的孩子这点,让他忍不住另眼相看。
身为一个长年待在战场上的男人,他对于士兵和他们家人的处境是很了解的,他在每一次的战役后,虽然会尽自己所能的给予那些伤亡的手下家属抚恤银两,但是那些银两是不是能够让他们好好生活,其实都是未知之数。
不得不说,她这种在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愚蠢的行为,在他的心中荡起了不少的涟漪。
也是因为这样,经过这小院子时,才想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袁清裳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这样毫无顾忌的盯着她瞧,不仅让她感到羞涩,也勾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她脸色微微发白,随手拿了个盘子,夹了不少饼子放在上头,低着头就要往外走,“侯爷,这就给您了,我给薛管家送饼子去。”
庞昊宇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直接的视线才会让她脸色发白,甚至急着想要躲避,他只觉得这厨娘每次看见他的表情都不大对劲,说害怕又不是,但是却又畏畏缩缩的,让他莫名的有些不悦。
他无预警的在她想绕过他的时候伸手一拦,“这么急着走?莫不是这饼有什么问题?”
袁清裳被人这么一拦,一时没收住脚步,整个人站不稳,手急着找东西扶,却搭上旁边的炉灶,被烫了手的她一时重心不稳,只见整个人就要往后倒去。
“啊——”她惊喊出声,只以为自己这次肯定要摔倒了,却没想到就在下一瞬间,一双手强硬的揽在她的腰上,阻止了一场意外。
然而,一男一女突然呈现如此亲密的姿势,听见彼此贴近的心跳声,不管是袁清裳或者是庞昊宇都愣住了。
庞昊宇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的没用,不过是拦了她一下,就能让她吓得摔倒,他下意识的揽住她,却没想到当手贴到她纤细的腰身上时,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香味让他忍不住恍神了片刻。
这个味道……他太过熟悉,却又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在那一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香味极淡,如果不是两个人如此靠近,就算他的嗅觉再怎么灵敏也不会发现。
“你用了什么?身上的味道是怎么来的?”他微眯着眼,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
那样的香气,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那样的配方这世上应该只有一个人有,现在在这么多年后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味道,要说是偶然他绝不相信。
“我没用什么啊!”刚受了惊的袁清裳下意识的否认。
她的否认反而让他更加的疑心,庞昊宇松了手让她踉跄的站直了身子,然后一手直接放在她的脖子上。
“没用什么?”他冷笑了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身上这个味道,我只在一个香包上闻过,那个香包里的香料,也不是你这样需要卖身才能够养孩子的人买得起的,你就是说谎也得先打打草稿。”
袁清裳原本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听到他冷嘲热讽的话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马上明白是自己身上那个戴了好几年的香包惹出的麻烦。
那香包自从得到后她已经戴了许多年了,早已习惯了那个香味,而且过了这么久,那香味早已散光,她挂着只是因为这个香包对她来说意义不同,却没想到会被他闻出来,还对她这样冷嘲热讽。
“怎么了?说不出话来?”
他加大了力道,她脆弱的肌肤马上浮现红色的痕迹,她也因为被掐住了脖子而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正在想该怎么解释曾经当了一个偷儿?”
他鄙视怀疑的眼神对袁清裳来说,比被捏住脖子、几乎快要窒息还痛。
她只是偷偷的爱慕着他,所以在那个午后,在那个女子对于他所送去的香包不屑一顾,将它扔掉时偷偷的拾起,拍去了上头染上的尘埃,然后贴身收着。
她曾经一夜又一夜的闻着那个香味,傻傻的幻想着那是在他怀抱之中的味道。
可是当他勒住了她的脖子,说出那样蔑视的话,她才发现,即使染上了他专属的味道,她也依旧是那个只能躲在暗巷里偷看着他的脏丫头。
明白了这点,她看着他的脸,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又想起刚刚他那讥讽的话语,曾经的爱慕、现在被羞辱的痛苦、求而不可得的怨慰,让她做出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反抗——
她抓着他的手,狠狠的咬下,即使并没带给他什么大伤害,但是也足够让他在惊讶中松开了手,让她得以喘息。
“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她因为刚被揞过喉咙,嘶哑的急促说着。
她一双似乎总是含着水雾的美眸微微泛红的瞪着他,“就凭你是一个侯爷,就能够这么糟蹋人吗?我戴什么香包身上染了什么味你管得着吗?别人戴了个香包就是偷儿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就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卖也没有,她原
本以为自己的性子就是那么绵软,才会让人欺到了头上,但是当她忿忿的吼出这些话时,她才明白,原来她也能够这样挺直腰杆说话。
她倔强的瞪视着他,可她那白皙的瓜子脸、细细的柳眉、不点而朱的粉唇、一双盈盈水阵,配上刚刚不小心扯松落在两颊边的几缕发丝,又替她多添了几许楚楚可怜的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