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凉的夏夜,男孩捧着一个纸杯,里头装着他在夜市捞到的一尾红色小金鱼,慢慢的走回家。
当他走到家附近的巷口,就见一个女孩贼溜溜的不知道想要做什么,他出声喊道:“你在干什么?”
女孩猛一回头,看见男孩,小小声的回道:“葛格,我在抓萤火虫。”
“萤火虫?”他走上前,二话不说便伸手赶走她守了好久的萤火虫。
她一脸失望沮丧,泫然欲泣的望着他。
“爱哭鬼,又要哭了?”他瞪着她,严厉的道:“不准哭。”
“呜……”她伸手揉揉眼睛,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
他不耐地道:“你怎么这么爱哭?”说着,他伸手戳了下她的眉心。
她皱着精巧的五官,可怜兮兮的直瞅着他,但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被他手中的纸杯吸引过去,她边擦着眼泪边问道:“葛格,杯子里面是什么?”
他把纸杯递到她眼前。
她惊喜地笑道:“是金鱼!”
“不是金鱼。”他说。
她歪着头,疑惑地问:“不是吗?”
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笑道:“不是,这是会动的金鱼形状的糖果。”
“真的?”她讶异的瞪大眼睛。
“真的,你要吃吗?”他问。
她马上用力点点头。
他将纸杯交给她,等她接过后,他又补充道:“要用喝的。”
她抬起眼帘,无邪又认真的问:“会甜吗?”
他忍着笑意回道:“会啊,很甜。”
她没有多想,一个仰头就把杯子里的水跟小金鱼往嘴里倒。
见状,他惊叫一声,急忙抢回纸杯,可是小金鱼已经滑进她的喉咙,随即,他露出歉疚又担心的表情望着她,可过了一会儿他又生气地问道:“你真的吃了”
“葛格不是说要给我吃吗?”看着他生气的模样,她怯怯地回道。
“你是笨蛋吗?”
“呜……”她嘴一扁,眼泪又掉了下来。
“不准哭。”他眉头一拧,指着她鼻子道:“小金鱼都被你吃了,还哭?”
她抿着嘴,呐呐的问:“葛格想吃吗?”
“谁要吃金鱼!”他眼睛像要喷火似的瞪着她。“只有你这种傻瓜才……”说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无奈的一叹。“算了。”他挑挑眉问:“好吃吗?”
“不好吃。”她很认真的回道:“臭臭的。”
听着,他忍不住笑了。“真是个笨蛋啊你。”
看他笑了,她也跟着笑眯了双眼,一脸天真无邪。
第1章(1)
“爱哭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
“爱哭鬼,没人要的爱哭鬼!”
田偲月背着书包,低着头,微微缩着脖子,怯懦又沉默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个调皮的孩子前后包夹着她,不断朝她扮鬼脸,要不然就是用言语嘲笑她,她不敢吭气,像是做错事似的加快了脚步。
一个男孩突然拉住她的辫子,用力得教她头皮发麻。
“不要逃!爱哭鬼!”
她哭了,因为真的好痛。
“哈哈哈,她又哭了啦!”
几个孩子非但不同情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呜……”田偲月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还哭!爱哭鬼!”一个男孩推了她一把,害她整个人跌在地上。
“欸!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爱哭啊?”
“对啊,一定是因为你太爱哭了,你爸爸妈妈才不要你啦!”
“我妈妈说你爸爸跟别的女生结婚,你妈妈也跟别的男生结婚,他们会生新的小孩,不要你了。”
孩子们自以为好玩,却不晓得说出口的话究竟有多伤人。
田偲月是中部知名总铺师田三郎的孙女,她一出生就是个漂亮娃儿,眼睛大又亮,鼻子俏挺,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大人都喜欢她,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却讨厌她,也爱欺负她,大概是因为人美遭嫉吧,又或者她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
她左眼下方有颗小小的黑痣,大家都说那是爱哭痣,面相学虽然不可尽信,但她的泪腺特别发达却是不争的事实。
十岁这年,她的父母离异并各自婚嫁,她被留在爷爷奶奶身边,倒也衣食无忧,而且念的还是学制自幼稚园至高中的私立学校—绿光学院。
就读绿光学院的孩子通常来自富裕的家庭,田家不算富有,但有余裕,再加上她父母都有不错的工作及收入,二度婚嫁的对象也都有不差的身家,因此可以让她自幼稚园起便就读学费昂贵的绿光学院。
“没人爱的小孩!没人要的小孩,哈哈哈……”几个顽皮的孩子联合起来羞辱取笑她,还洋洋得意。
田偲月没有回嘴,只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
“田偲月,爱哭月,丑八怪,哈哈哈……啊”
突然,嘲笑她的男孩像是傀儡娃娃一样被吊起,吓得惊叫一声。
几个孩子视线一转,就见他被一个高个儿的大哥哥拎着后领,而那大哥哥不是别人,正是同校的学长纪航平。
纪航平是绿光学院的风云人物,读书运动样样行不说,还长得很犯规。今年国三的他,身高已将近一百八,长相俊朗,气质非凡。他出身良好,祖父纪应明早年自大陆来台,从事的是运输业,后来事业发达,开始置产,是当地有名的地主。
纪应明只有一子纪敦雄,纪敦雄娶了中部望族之女李德芳,两人有两个儿子,便是纪航平跟弟弟纪铁平。
夫妻俩约莫在十年前到大陆经商,难得回来一趟,兄弟俩几乎可说是爷爷跟管家养大的。
纪航平在学校颇吃得开,不只因为他爷爷是学校董事会的一员,也因为他在校表现优异,深得师长们的信赖及喜爱。在校表现优异的人,通常表示他拥有一些特权,纪航平当然也不例外。
有内幕消息指出,现任学生会会长有任何决策前,还得先找他商量一下,才能拍板定案,而他不意外地,将是下一任学生会会长的不二人选。
“纪、纪学长……”被他拎起的男孩看着神情冷肃的他,话声直抖。
纪航平浓眉一纠,两只眼睛像雷射光般直视着他。“你长这样,居然还敢说别人是丑八怪?乱葬岗的骨头凑一凑都比你好看八百倍。”
附带说明一下,他的毒舌功力也是上天下地,所向无敌。
被说成比乱葬岗的骨头还不如,男孩又羞又惧,双腿死命踢蹬想快点挣脱逃跑。
其他几个刚才还非常嚣张的孩子,这会儿也全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现在给你们三秒钟……”纪航平凛冽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快滚。”说着,他松开了手。
几个孩子一听,逃难似的转身就跑,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纪航平回过头,看着眼泪未干的田偲月,眉心一拧。“你怎么这么爱哭?”
“他们笑我是没人要的小孩,说我爸妈不要我了,才会跟别人结婚,又生小弟弟跟小妹妹……”说到这儿,她话语一顿,眼泪掉得更凶了。
“不准哭。”他话声一沉,“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听,你是猪吗?”
田偲月硬是把眼泪给忍住,抬起泪眼望着他,不敢说话。
她对他一直有着复杂的情感,她怕他,但是又喜欢他。他跟她住在同一条巷子,算是一起长大的……呃,这或许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总之,他爷爷跟她爷爷是超级好朋友,两人是在日本认识的。
当时,纪应明到日本工作,想赚人生的第一桶创业金,而田三郎是到日本拜师,想精进手艺。两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待了三年,培养出坚不可摧的革命情感。
纪应明草创事业时曾遇到资金周转的问题,田三郎二话不说的就卖了自己的房子,倾囊相助。这份恩情,纪应明一直铭记在心。后来纪应明在此地置产,便买下同一条巷子的另一户回报田三郎,两家人便在这儿落地生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