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女人生产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二则,他们对皇嗣的性别也很关注,这关系到皇后日后的尊荣。
事实上,整个朝堂都对皇后这一胎关注极高。
皇帝年近而立,膝下却无一皇子,这对朝廷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皇后此次一举得男,那真可称得上是举国欢庆,社稷有望。
在别人都期望皇子诞生时,恐怕也只有进了产房的陶静姝本人心里笃定自己生的会是一个女儿,所以她本人没有压力,反而是产房外的人十分焦虑。
生产前的阵痛是最难熬的,陶静姝即使几经生死也被这痛折磨得苦不堪言。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开始真正奔向这个世界。
产房内不时传出一两声陶静姝因疼痛而发出的叫声,但大多时候反而是产婆鼓励产妇的声音更多一些。
龙牧归已经不知在院中来回走了多少遍,不时焦虑地往产房看,碍于规矩他不能进产房,可整个人也着实不好过。
他爱的人正在拼着命生下他的骨肉,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巳时三刻,随着一声宏亮的婴儿啼哭声,产房传来喜讯。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下了一名小皇子。」
有产婆第一时间从里面跑出来报信儿,至于皇子还要经过清洗擦身等等照料,即使要抱出来也还得一会儿功夫才行。
「赏,都赏。」龙牧归大喜过望,差点儿就要手舞足蹈了。
皇子啊,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天可怜见,祖宗江山社稷总算后继有人了。
此等喜讯自然是一刻不停地往下传,很快便举国皆庆。
而产房内历经一场艰辛生产的陶静姝却一片茫然,看着嬷嬷在一边仔细清理婴儿身上的污血,其后小心仔细地帮着他包裹上柔软的襁褓。
儿子!
竟然是儿子!
怎么可能是儿子?
陶静姝整个人都有些懵,觉得特别不真实。
记忆中无子的丰佑帝这是有子了?
不行,她且得缓缓。
在陶静姝整个人心神不属的时候,双喜双杏已经在宫人的帮助下帮她擦拭过身体,又换了新的衣服,然后用不透风的软轿将她抬到了已经提前收拾出来的偏殿。
这个时候的龙牧归终于可以去看望替自己生下皇子的心爱之人。
小小的婴儿闭着眼安安静静地睡在母亲的身边,整个人的皮肤都显得有些红红的。
初生的婴儿不太好看,但是看在龙牧归眼中却怎么看怎么喜欢,这是他的儿子啊,皇朝未来的继任者。
「姝儿,辛苦你了,还有谢谢你。」
陶静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目光柔柔地落在身边的襁褓上,目中的慈爱之色没有一丝遮掩。
龙牧归有些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脸——多真实的笑意啊。
陶静姝狐疑地抬眸看他。
龙牧归勾了下唇线,轻声道:「朕赢了,是儿子,你以后就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事,好好地跟朕过日子。」
陶静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是人吗?她辛辛苦苦地生下皇嗣,他只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感谢之词,然后这就来威胁敲打她了?
龙牧归笑着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乖,好好休息吧。」
陶静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龙牧归却不以为意,她是整个皇朝的大功臣,他对她只有宠,就算她要上天他也由得她,当然,前提是她得在他身边。
但陶静姝确实是身心疲惫,生一个孩子比打一场仗都要辛苦,此时也不想对他多加理会,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下。
很快,她便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龙牧归就坐在她的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和孩子。
往事历历在目,他不知不觉间便将两人之前的点点滴滴重温了一遍,眉梢眼角都不自觉泛现了温柔的笑。
手在她唇上轻描,自言自语般轻喃,「我真是着了你的魔……」
熟睡的人却全然听不到他此时的低语,好眠无梦。
陶静姝醒来是因为听到孩子的哭声。
双喜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皇子抱起,就听到她说:「给我吧,我亲自喂。」
双喜没有异议,将小皇子抱着递到了娘娘怀中。
陶静姝靠着床头的褥子,半坐而起,将衣襟轻掀,抱着儿子将乳头凑到他的小嘴边。
小小的婴儿凭着本能含住母亲的乳头,开始一下又一下的吸吮起来。
挺过了最开始的不适与疼痛,陶静姝一脸爱怜地看着怀中的小家伙闭眼吃奶。
这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了。
龙牧归从外面走进来,直接在床头坐下,与她并头看着那小家伙吃奶。
等到小家伙吃饱,陶静姝掩上衣襟,低头在小家伙的额上落下一吻,并没有舍得将他立时放到一边去,而是继续温柔凝视着他。
「这是我们的长子,等他满月的时候我会昭告天下封他为太子。」
「是不是太着急了?」
龙牧归呼吸略带了些粗重地在她耳边拂过,嗓音沙哑地道:「朕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这才有个长子,怎么能不着急呢。」
陶静姝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龙牧归却更往她身边挤了挤。
殿里伺候的人已经识趣地全退了出去。
「我才刚生产完,你闹什么?」陶静姝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悦。
「用手……」龙牧归将她怀里的儿子抱到一边放好,然后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衣袍里塞。
陶静姝自是不愿的,但最后帝王还是一脸心满意足地整袍离开了内殿,而殿内充斥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
「打水来。」
等宫女小心翼翼的送水进来,陶静姝黑着一张脸将自己的手洗了又洗,几乎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真是够了!
这就是个混蛋昏君啊,后宫三千佳丽全当摆设吗?竟然来欺负她一个产妇,无耻!
伺候的双喜双杏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太知道了,这个时候的娘娘就是一个充满了怒气的皮囊,只要某个人或某件事撞上去,娘娘的怒火就直接爆开来了。
她们不想做那个替人受过的。
皇上真的是太过分了,一点儿都不怜惜她们娘娘刚刚才生产完。
再生气,饭还是要吃的,她现在还得养一个,所以即使陶静姝心里气得要死,也还是咬着牙让人给自己准备饭食。
就是吃东西时用的力道可能稍微大了些,彷佛在咬着某人的骨肉一般。
*
大皇子顺理成章的被封为了太子,陶静姝中宫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
这些对当事人陶静姝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她的日子依旧过得平淡无奇。
儿子主要由她自己在带,也配有三个奶娘,以备不时之需——这个不时之需,指的便是皇上到凤仪宫留宿之时,小太子就需要奶娘了。
只因他父皇一来,母亲的床上就没有了他这个小人儿的位置。
最无语的是,他父皇几乎天天来凤仪宫应卯,小太子也就是尚处于懵懂婴儿期,否则一定对父亲产生一种名叫愤怒的情绪。
大殿里点着炭炉,丝毫不受外面严寒天气的影响,精巧结实的摇篮放在地上,矜贵的当朝小太子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陶静姝伸手摸摸小家伙的手,热呼呼的说明他不冷。
小太子发出几声咿呀婴语,似在向母亲撒娇。
轻柔悦耳的曲调从陶静姝的口中传出扩散在殿内,隐隐传到外间,一针又一针地缝缀,不时逗一下摇篮里的儿子,陶静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愉悦和慈爱。
儿子出生后,她笑得多了,笑容里的温度让龙牧归十分嫉妒自己的儿子。
对于她这种变化,双喜却是喜不自胜。
「娘娘这虎头绣得可真好。」双喜由衷地说。
陶静姝看看手上的活儿,神色平淡,「还算能看吧。」
「娘娘您这要求太高,就您这手绣活儿拿出去一点儿不比那些名家差。」
「和其他世家女眷相比我有自信,跟那些真正的刺绣大家比,我可没自信。」
双喜不以为然,在她眼里自家娘娘就是最棒的。
「别不以为然,她们是靠这个吃饭的,我又不用,闺中闲暇打发时光罢了,哪里会有她们钻研得仔细。」
「婢子真的觉得很好看。」
陶静姝不由得失笑,「恐怕在你眼里我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那当然。」双喜一脸的理所当然。
「咳。」
这一声轻咳打断了主仆两人之间的闲话。
一见皇上来了,双喜见礼之后便退到了比较合适的距离。
龙牧归先俯身逗了逗儿子,这才一撩袍子在陶静姝身边坐了,伸手拿过她手上的那顶虎头帽,撑着看了看,道:「手艺确实很不错。」活灵活现的。
「随便绣绣,哄孩子的。」
龙牧归往她跟前凑了凑,轻声调笑,「给我也绣个东西吧。」
「您又不是孩子。」她随手推开他的脸,拿过虎头帽继绩扎针。
摇篮里的小太子又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提醒大人别忽略他的存在。
陶静姝展颜一笑,伸手过去捏捏他的小手,嘴里继续哼小曲,他便又重新安静下来。
「我们都姓龙,你这样差别待遇不太好吧。」龙牧归很有些怨念地说。
「他是我生的。」皇后娘娘一语制胜。
龙牧归叹了口气,手往她腰上习惯性一搂,「我有点儿嫉妒这小子了。」
陶静姝笑而不语。
龙牧归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看她不紧不慢一针一针有条不紊地绣着。
看了一会儿,微微闭上眼,嗅着她带着奶香的体香,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感觉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陶静姝知道某人睡着了,她没理他,继续手上的活儿。
天冷的时候人就喜欢往暖和的地方凑,睡着的龙牧归习惯性地搂紧怀里的人,手也有自我意识地往人的衣襟里钻。
「皇上——」隐隐有磨牙声。
龙牧归打了个呵欠,头在她颈侧蹭了蹭,咕哝了句,「陪朕睡一会儿。」
「自己睡。」无情拒绝。
「姝儿,朕发现你现在的心全在那臭小子身上,连一眼都不想给朕。」
「呵。」大白天就想有人陪他睡,圣贤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行吧,朕就在这儿歪会儿。」龙牧归顺势在罗汉榻上躺下,只一只手仍固执地揽着她的腰。
陶静姝接过双杏递过来的被子替他搭在身上。
龙牧归看她做完这一切又回身继续缝那顶虎头帽,嘴角微勾地闭上眼。
如今的她温暖多了,沾了儿子的光,她对他也好了不少。
收好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小小的一顶虎头帽便大功告成,小巧精致,包含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双喜适时奉上热水。
自从怀孕后,陶静姝便很少再喝茶,多以热水为主,再佐以牛乳、羊乳。
她一口一口啜饮完杯中水,双喜替小太子换好尿布,在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和双杏一人抱太子,一人拿摇篮,悄悄退了出去。
龙牧归猛地一用力便将陶静姝抱倒在罗汉榻上,再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细细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的手熟练地剥去了她的衣服,驾轻就熟地提枪而入,她勾住了他的脖颈,带了些主动地迎合他。
两人的喘息渐重,战况也越渐激烈。
龙牧归在一阵疾风暴雨后软倒在她身上,喘着气轻笑,她别开脸,气息也是不稳。
他并不急着从陶静姝身上起来,保持着嵌合的亲密姿态,在她耳边细语,「姝儿今天真热情,我如今真是被你拴在腰上了。」
「皇上说这话不心虚吗?」她淡声反问了一句。
龙牧归忍不住笑了,摩拿着她光滑柔嫩的下巴,哑声道:「难得都会吃醋了。」
「呵。」
他俯在她耳边说:「朕没临幸她们,乖,别闹。」
「您说这话我会信吗?」男人不偷腥,犹如母猪会上树,尤其眼前这个还是个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
「我这点儿精力都用在你身上了,哪还有余力,嗯,妖精。」说着他又忍不住吻住她。
陶静姝一双手帮他重振雄风,帝后再掀云雨。
龙牧归极为享受她的主动热情,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改变了态度,他都乐见其成,这会让他感觉自己靠近了她一点点。
陶静姝闭目承受着他的攻城掠地,投入在这场欢愉之中。
床笫之事不是不快乐的,尤其她也没有最初那般排斥着他,所以他想要,她便给,很简总归她如今是妻,他是夫,夫妻敦伦天经地义,她并不认为正妻就该时刻矜持端庄,该放纵的时候就放纵。
「姝儿,我很高兴,真的。」他在她耳边轻喃。
她轻抚着他的背,没说话。
他轻舔着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话,她没听清他到底说了句什么。
其实,龙牧归说的是「多花些心思在朕身上,好不好」。
是的,他十分嫉妒儿子,臭小子十分轻易便获得了姝儿全部的爱和关注,而他却仍在奋斗的路上。
第十章 沾了儿子的光(2)
帝后沐浴更衣,再次回到罗汉榻并肩而坐,小太子也被母亲抱在了怀中。
看着儿子小嘴一吸一吮地吃着奶,已经吃饱喝足的龙牧归仍不免有些泛酸,那都是他的现在却得便宜这臭小子。
心里泛酸,但握住儿子软绵绵小手的龙牧归眉梢眼角却都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他和姝儿的骨肉,如此便已是世间最好。
打了个奶嗝,小家伙已经有些迷糊。
陶静姝将衣襟掩好,轻轻拍哄儿子睡熟。
母亲的臂弯间,便是世间最安稳之处,小太子睡得香甜,陶静姝把他放到自己身边,盖上绣着团花福字的小被。
陶静姝掩口打了个呵欠,之前的鱼水之欢着实消耗了她太多精神体力,困乏了。
龙牧归笑着拥紧她,在她耳边说:「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睡会儿吧。」
陶静姝没有反对。
小太子被母亲护在怀中,龙牧归则将妻子搂在了怀中。
殿外的雪扑簌簌地下着,很快便铺了厚厚的一层,殿内的天家三口人却睡得一团暖意融融。
*
细雪覆盖了路面,宫中点灯之后映得细雪闪闪发亮。
陶静姝醒来的时候殿内早已点起了灯,她没再重新梳头,只用一根凤簪简单簪起长发,换了宽松的常服,用晚膳。
龙牧归已经吃过了,但见她意态慵懒地吃东西,自己便也跟着又吃了点。
用过晚膳,陶静姝又喂了儿子一次奶。
然后,小太子便被双喜抱了下去。
「我们也早早歇了吧。」龙牧归如是说。
「我刚睡醒没多久。」陶静姝实话实说,她现在真的睡意不大。
龙牧归眼神幽暗,声音带着某种明显的意图,「你很快会睡的,相信我。」
陶静姝闻言却是轻笑一声,斜斜睨了他一眼。
龙牧归哪里受得了这风情无限的一眼,直接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走进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