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棋颤抖著要自己冷静,招呼婢女们拿来两人的衣物,准备好热水和药物。
“怎么会这样?”
藕画吓得全身发抖,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们,早上才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出门,不料回来衣裳却被鲜血染红,“到底是谁动的手?”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要先看看殿下和紫非鱼伤得如何!”闻棋拍了拍藕画的肩膀。
“你们去看看非鱼,我只是小伤,没事。”玉瑭璕平静地说,她坐在椅上,任大夫为她包扎伤口,左手掌被暗器划了长长的一道,右手臂也被划了一剑,但都不是致命的伤。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紫非鱼,她的心渐渐地沉到了谷底,恐惧紧紧地包围著她,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然而却控制不住微微地颤抖。
安静地等大夫处理完伤口,她缓缓走到床边,问满头大汗的另一位大夫,“他伤势如何?”
“禀殿下,紫公子失血过多,暂时昏迷。他的脉象紊乱,气息虚弱,我们只能暂时控制住他的伤势。他背后的剑伤不算严重,致命的是腹部一剑,伤到了脾脏,倘若一直昏迷,恐怕会很危险。”大夫小心地缠绕著纱布,伤口虽然都止住了血,但是并不代表脱离危险。
“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她冷冷地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定定地看著脸色苍白的紫非鱼。他发白的唇紧紧地闭著,裸露的上身缠满了纱布,纱布上已经渗出了血丝,显得触目惊心,她的眼神一黯,“否则全都要为他陪葬。”
“是,殿下,我们会竭尽全力的。”所有的大夫额上都冒出冷汗,不敢看她冷肃的脸。
她站起身,不再看他,“我等著你们的好消息,不要让我失望。”
她没办法看著那么孱弱的紫非鱼,那会让她想到前不久还嘻嘻哈哈的他,而心底的愤怒犹如星火燎原,快要把她的理智烧毁。
玉瑭璕起身离开房间前,吩咐道:“闻棋跟我来,藕画留下来照顾非鱼,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两人面面相觑,“是的,殿下。”
闻棋跟著玉瑭璕离开,藕画则是担心地看著床上的紫非鱼,默默地祈祷著。
紫非鱼,你一定要坚持住,绝对不能出事,你那么喜欢殿下,绝不可以让殿下伤心,也不要让我们伤心……
***
“殿下,又是大殿下吗?”闻棋问。
玉瑭璕背对著她坐在书桌后,闭著眼,全身散发著冰冷的气息。
眼前似乎闪烁著紫非鱼痞痞的笑脸,笑著抱住她说“喜欢”,一转眼,她又看到他倒在地上,努力地想笑著对她说:“这次,我不是故意受伤的……”
怎么可以这样呢?
前一刻,他给了她那么缠绵热情的吻,现在他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她竟无法面对那样的他,她不要看到那么虚弱的紫非鱼,她只要对她赖皮的紫非鱼。
“殿下……”
闻棋轻轻地唤著她,她明白主子的心情,尤其她已经喜欢上紫非鱼,所以才会这么痛心。
“为何当初要招紫非鱼进来呢?我不要他做我的管家。”她转过身,冷冽地质问,若不是她们要求留下紫非鱼,今天他也不会受伤。
“殿下,即使他不是管家,他也会拚命保护殿下的,因为他爱你。”闻棋轻声地解释,明白主子只是在发泄心里的怨怒而已。“只是,殿下,你这次还会放任凶手吗?”
这次若不是紫非鱼,也许她们的殿下早已遭遇不测了,所以,绝对不能再容忍。
她已经忍耐够久了。
玉瑭璕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平复心情,浅浅地扬起嘴角,“我的忍耐已到极限了。”
惊艳绝美的浅笑,却带著诡异的危险,如同罂粟花般,致命而狠毒。
闻棋松了一口气,却同时也揪住了心。
“殿下准备怎么做?”她恭敬地问,“请殿下吩咐吧。”
玉瑭璕现在有伤在身,所以绝对不能亲自行动。
她扬起头,看著屋外摇曳著的榆树,想到皇宫中也有榆树,小时候的她们曾经在树下嬉闹过,那无忧无虑、无嫌猜的年岁已经消弭无影踪。
现在的她们,连最基本的姊妹情份都消失殆尽,因悬而未定的皇太女之位,再无手足之情。
风吹彻给她的承诺没有兑现。
她因为对他有段旧情,所以答应了他的请求,对玉璟瑄忍耐,却也因此而犯了大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种错,她不会再犯第二次,她要玉璟瑄承担她的愤怒。
“你应该知道玉璟瑄的府邸吧?”玉瑭璕冷笑。
“是。”闻棋点头,猜测著主子的用意。
“今晚,带人烧了景宣府,顺便给玉璟瑄一个教训,我不要她马上死,如果非鱼出事,我要她陪葬。”她冷冷地吩咐,“我要光明正大地报复她,让她明白,没有人可以对我乱来,我接受她的挑衅!”
既然玉璟瑄喜欢偷偷摸摸袭击她,那么她就光明正大杀到她府上!
“遵命。”
闻棋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感觉现在的主子充满暴戾之气,一向冷淡的表情多了一抹杀气。
“去准备吧!”她疲惫地背靠著椅,闭上了眼。
闻棋轻轻地退出了书房。
***
夜深人静之时,紫非鱼的房间却灯火通明。
婢女和大夫都在忙碌著,因为他的伤势开始恶化,人没有清醒,却发起高烧。
“怎样?”听到藕画的报告,玉瑭璕匆匆赶来。
“禀殿下,紫公子突然发起高烧,来势凶猛,我们正努力为他退烧,请殿下放心。”大夫一边擦汗一边回答。
“不要口头上给我承诺,我要看到他好起来。”玉瑭璕冷瞪著大夫。
“是。”大夫硬著头皮回答。他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他完全没有把握呀!
她静静地看著为紫非鱼喂药的大夫,还有不停换毛巾的婢女,一颗心提到喉咙上,手也握得死紧,额上沁出了冷汗。
两个时辰过去了,忙碌的大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禀殿下,紫公子的烧已退,情况暂时稳定了。”
还好,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否则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后果会很糟糕的。
“你们都退下吧。”玉瑭璕道,心稍微松开了一点点。
众人闻言,全都退出了房间。
她坐在他的床边,手轻轻地抚摸著他苍白无血色的脸,轻声唤著他的名字,“非鱼。”
他没有回答她,依然静静地闭著眼睛,俊朗的脸上看不到他惯有的笑容,炯亮的眼此刻被他长长的睫毛掩盖著,再也看不到他浓浓的深情。
“为什么那么傻呢?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呢?你明知道我武功比你好,受点伤并不碍事。”她喃喃自语,“你要快点醒来,不要让我担心,否则我以后不理你了,我会再去找好多的男人回来,不会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瑭璕,你绝对不可以再找别的男人,知道吗?耳边似乎响起他跳脚的声音。
“我可以不找其他的男人,但你要平安无事。”她伏下身轻吻他没有血色的唇,眼泪却随之滑落,消失在紫非鱼的唇间。
她真的好怕,好像随时会失去他似的,那种惊惶感一直紧紧地揪著她的心。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怎么会有事呢?我可是超级无敌的紫非鱼大帅哥哦!如果他醒著的话,一定会自恋又张狂地说。
“对啊,你这么痞,阎王才不会要你,你会把森罗殿弄得鸡犬不宁。”
玉瑭璕轻轻地撩开他因汗水而黏在前额的刘海。他的发不长,及肩而已,不像毕瑄国的男子那样束发戴冠,平时总爱在后面扎个小辫子,包个简单的朴头,刘海就藏在朴头之中。在府里常常看到他披头散发,飞扬散漫的样子,有时又会弄出一些奇怪的发型,让人啼笑皆非。
自从有了他,整个唐寻府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如果没有他,以后的唐寻府又要变得死气沉沉了。
她不要那样……
蓦地,紫非鱼胸口上的璠紫玉幽幽地发著光,在他身上迅速形成一圈光环,把他整个人紧紧地包围著,仿佛要把他吸进去似的。
玉瑭璕一惊,伸手抓住开始漂浮的璠紫玉,惊恐地看著他开始变得透明的身体,好像要消失似的。
她按住璠紫玉,然后从他脖子上扯下来,这才见光环渐渐地消失,而他也慢慢地恢复原状。
璠紫玉在她手中忽明忽暗,最终黯淡下来,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怎么回事?
为什么璠紫玉此刻会发光呢?
为什么非鱼的身体会变透明?
不行,她要把这块玉和他分开!
她把玉放到柜子里藏起来,唯恐它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回到床边,她握著他的手,“非鱼,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准离开我,否则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她脸上因为璠紫玉诡异的光芒而出现的惊惶慢慢消去,心底隐隐感到不安,总觉得他一直说不清楚的来历和诡异的璠紫玉有关。
他说他从东方大陆过来,却说不清是怎么过来的。
他有传家璠紫玉,却也不明白玉的发光之谜。
越想心中越怕,她不得不去正视他的身份和他奇怪的举动。
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管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我喜欢你、爱你、不想离开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耳边仿佛响起紫非鱼的低低喃语,仿佛能够看到他迷恋的眼神缠绕著她。
对,不管他从哪里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她只要他没事。
玉瑭璕恢复一贯的冷然面容,紧紧地握著他的手,轻轻趴在床边,看著他沉睡的脸,她还感觉得到他的呼吸,犹记得他的笑言笑语。
他不会有事的。
***
“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声惊醒了玉瑭璕。
“谁?”她的声音有点哑,一夜的无眠和不安,让她显得疲惫不已。
“是我,闻棋。”
“进来吧!”她看了紫非鱼一眼,他还是没有醒,转头看向闻棋,“事情办得如何?”
“禀殿下,一切都很顺利,景宣府毁了一半,因为有风太傅相救,所以大殿下虽然受伤,但并不严重。”闻棋低头回道。
“知道了,暂且这样,派人时刻注意景宣府的情况,等我下一步指示。”
“是,殿下,你该上早朝了。”看著一夜未睡的主子,闻棋有些心疼,特别是看到她手掌和手臂的伤,实在不知该不该让她去上朝。
“嗯,好好地照顾非鱼,一点差错都不准出,知道吗?”玉瑭璕提醒。
“殿下,你的伤?”闻棋担心地问。
她微微一笑,摇头,“我没事。”
“殿下,你要小心,女皇可能会过问此事。”闻棋提醒她,尤其昨天玉瑭璕遇刺,而景宣府失火,女皇应骸都会有所耳闻的。
“不用担心我。”她不以为意。她已经决定接受玉璟瑄的挑战,既然她那么喜欢皇太女之位,那么她绝不会让她如愿。
***
早朝的气氛诡异凝重,玉璟瑄没有上朝,女皇很不高兴,所以早朝过后,她把玉瑭璕和风吹彻召进了御书房。
“璟瑄为何不上朝?”女皇劈头便质问风吹彻。
“回陛下,昨夜景宣府失火,璟瑄受了伤。”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玉瑭璕一眼,有些失望。
“那瑭璕,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朝因皇太女之事,朝臣又吵成了一团,并对玉璟瑄擅自缺席表示不满,对玉瑭璕的伤也有诸多猜测。
“回母皇,儿臣昨天不慎坠马,擦伤了手,只是小伤,请母皇不必在意。”玉瑭璕恭谨地回道,面对风吹彻探询的眼光,只回他一记冷然的眼神。
“是吗?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一个府里失火受伤,一个坠马受伤,前两天宫里还有一个摔伤的,一个不慎落水的,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吗?”女皇不信地冷哼,“朕不希望因皇位而让你们手足相残,我们毕瑄国不同于其他国家,我们的国人一向与世无争,身为皇族中人,应该做为表率。”
“请母皇放心,我们姊妹一向相安无事,怎会手足相残呢?”玉瑭璕敛下眼,长长的睫毛遮挡了她眼中真正的想法,不过她有些讶异。宫里居然也出事了?
“母皇,璃珂和瑢璈没事吧?”
玉璟瑄居然还不放过他们,他们两个根本不会妨碍到她!
“他们两个没事,你有空去看看他们,璃珂一直嚷著要去你府里。”女皇挥挥手,“都下去吧,你们做事都要有点分寸,知道吗?”
“是,陛下。”风吹彻的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可并不真诚。
“是,母皇。”
玉瑭璕和风吹彻出了御书房,一路无语。
“二殿下的伤没事吧?”风吹彻突然开口。
“承蒙关心,不知大殿下的伤好吗?”她客气地回答,不愿看他脸上虚伪的笑容。
“没事,皮肉伤而已。”他看著她,笑得很无奈,“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失望。”
“我也很失望,告辞,我要去看看璃珂。”懒得和他多说,也不想听任何关于玉璟瑄的事,她转身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
来到玉璃珂的住所,发现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玉瑭璕一惊,忙问:“璃珂,到底怎么回事?你没事吧?”母皇明明说不严重的。
“姊姊,我没事,只是不小心掉到水里去,咳咳……染了点风寒。”玉璃珂扬起可爱甜美的笑,看到玉瑭璕手上的纱布,脸色一黯,“姊姊,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上次不是要你小心吗?怎么又出事了?”玉瑭璕忍不住板起脸,心疼地摸摸她的额头,“我不在宫中,无法时刻保护你,所以你要更加谨慎才好。”
想起昏迷不醒的紫非鱼,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表情凝重。
“嗯,我以后会小心,我还要去姊姊的府里看那位神奇的管家呢!”玉璃珂坐起身笑道,抱著她说,“姊姊好久都没进宫,母皇又不让我出宫,我好想你哦,等我病好了,我求母皇让我出宫去你那儿住几天好不好?宫中好无聊,我好想姊姊呢!”
“嗯,不过要等一段时间,现在姊姊府里出事,没办法让你看那位神奇的管家了。”玉瑭璕抱著妹妹,轻轻地摸著她的头。
“很严重吗?”玉璃珂担忧地问。
“嗯,管家受伤,无法让你看到他的神奇之处了。”不知道非鱼现在醒了没有?
“姊姊,你一定很难过很伤心。”
玉璃珂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悲伤的姊姊。
“为何这样说?”玉瑭璕轻问。
“因为,姊姊的泪掉到我脸上了。”玉璃珂抬起头,指著自己脸颊上的泪珠说:“以前,姊姊都不会哭。”
她吃惊地伸手摸著不知不觉滑落下的泪。她竟然在璃珂面前落泪都不自知,她的心都挂在非鱼身上了。
“姊姊一提管家,眉头都皱一块儿去了。”玉璃珂掏出手帕擦著她的泪,“姊姊只会为重视的人掉眼泪,就像小时候我因出水疹差点死掉,姊姊就哭得很伤心。”
对,非鱼对她来说很重要,她不想失去他。
玉瑭璕点点头,“你和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要你们出事。”
“姊姊很喜欢他吧?”
“嗯,很喜欢,可我还没对他说过我喜欢他,我好怕没有机会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他的伤很严重吗?”玉璃珂担忧地问。
“他因救我而受伤,伤得很重,大夫说很危险,我甚至不敢去面对。”她苦笑道,脸上充满疲惫感,“他总是嘻皮笑脸,把唐寻府弄得鸡飞狗跳,总爱把我惹恼,可是,他还会做很多事情让我开心,会送我他做的香水,给我做面膜,还会唱歌给我听,教我跳舞……可是,每天活蹦乱跳的人,突然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纱布,我好害怕失去他……”
她无法想像失去他的生活。
“姊姊,把这个赤玉辟邪给他戴,一定不会有事的。”玉璃珂拿出玉瑭璕送给她做生辰礼物的玉佩饰。
“不,这个你带著。我会在他身边守著他。”她婉拒了,“而且,这个赤玉辟邪是他帮我挑的礼物,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姊姊也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我不会出事的。今天姊姊来看我,我好开心,可姊姊那么担心管家,你快回去看他,说不定他已经好了,正在等你。”玉璃珂体贴地说。
玉瑭璕点头,希望真如璃珂所说的那样,她回去的时候,紫非鱼已经睁开眼等著她了。
“但愿如此。”
她点点头,心中却很不安。
非鱼,请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要违约,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