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今天面试这几家就够了,要找刚好有两个职缺,我们又刚好合适的,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安森担心她的身体。「你的感冒还没好,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她看着报上的求职栏,说:「放心,我已经没事了。没工作比生病还让人难过,不把这几间跑完我不会回家的。」
「你没事?昨天你才发烧到快四十度呢!」他不悦地扳过她的脸。「你看你,脸色苍白、嘴唇也快没血色了,这叫没事?你骗谁啊!为什么这么倔强,非要别人替你担心不可?」
他过分亲昵的言行,让雯瑄几乎错觉自己是他心爱的女人,心脏又再度不受控制地狂跳。
真奇怪,不久前两人明明还像斗鸡,每回见面,谁也不给谁好脸色看,简直就是对冤家。
可是不久后的现在,他会关心她,在她生病时照顾她,而她更是不可自拔地偷偷喜欢他。
缘分这种事,真是让人怎么也猜不透啊……
「雯瑄,你没事吧?是不是又发烧了?」他看出她好像有点恍神,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雯管愣了愣。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么亲近地不连名带姓喊她了?难道安森已经不再讨厌她这个害他暂时被贬为平民、得吃苦受罪大半年的罪魁祸首了吗?
「你再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就要当街亲你喽!」
安森的玩笑,让她一张粉脸顿时胀红。「谁含情脉脉了?我一向只用死鱼眼看你的,少自作多情了!」
她说完,立刻假装气呼呼地一个人往前走,其实对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让眼神透露出情意,还真是有够心虚。
看来以后得更加小心才行,万一她喜欢他的事被发现,他一定会笑她是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笨麻雀。
毕竟他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她再傻,也不会奢望他有一丝爱上她的可能。
不错,她得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能再继续深陷下去了。他们的交集就只有合约规定的半年,在那之后,彼此就会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环境。
不是每个灰姑娘遇上王子,都会有个HappyEnding,任何不切实际的梦想都注定要受伤,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突然,边走边想的她瞧见不远处出现排队的人群,在她脑中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立刻被映入眼帘里的几个大宇取代。
「喂,快跟我跑!」
她朝身后的安森说了一句便冲上前去,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情况的他只能呆呆地跟着她先跑再说。
「阿姨,这里是在排什么?」
跑到排队人群后,雯管立刻向一位排在她前面的中年妇女问个究竟。
中年妇人热络地回答:「这间店今天开幕,一元铁板鸡排面限量168份,不过只能内用,不能外带。」
「真的?那排到真是赚到了!」
「对啊,我带我三个小孩来排,一餐就省了好几百呢!」
「对啊,如果每天都有那么好康的事就好了……」
安森站在雯瑄身后,本来还不清楚她干么十万火急地狂奔过来,但也立刻从她跟中年妇人的问答里听懂了。
「你听见了吗?」确认了两人还在限额中,雯瑄马上开心地回头告诉他:「真是幸运——铁板鸡排面只要一块钱耶!」
「一块钱又怎样?」他可没她那么兴奋。「我刚刚看了,这间小店只有几张四人桌,而我跟你大概排在一百多号,光等吃饭搞不好要等上一个多小时,算算机会成本根本不划算,何况你感冒没好、天气又冷,我们还是——」
「一块钱的午餐耶,怎么可能不划算。」她完全听不进他的分析。「一定是老天爷看我失业又生病,实在太可怜了,所以大发慈悲赏我一顿好吃的,就算排上一个小时也值得。」
看见她兴奋的小脸和语气里的开心,安森想起她一直以来努力节俭度日的辛苦,也难怪在她眼里一元铁板鸡排面搞不好跟一元鲍鱼大餐的价值差不多了。
再看她冷得猛搓小手,他心里对她的怜惜更添了几分,干脆敞开大衣将她整个人裹进怀里。
「做什么?快放开我啦!」她吓了一大跳,立刻回头瞪他一眼。
「别大惊小怪的,我只是想帮你保暖。」
「不用啦,让别人看到很丢脸。」
虽然相信他是出于一片好意,但她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搂搂抱抱,更别说这男人连她的男友都不是。
「看就看,反正都是一些你不认识的人,管他们有什么看法。」
为了她的健康着想,这回他可不由着她。
「再说,是丢脸好,还是二次感冒花钱看病好?省餐费、赔药钱,这样哪里划算了?反正就算你不高兴,我也不会放开——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昏倒的时候有多吓人,还以为我抱着你跑了好几条街找诊所挂急诊很轻松吗?」
「知道了啦……让你抱就是了。」
雯管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红着脸任由他抱着,免得他继续滔滔不绝当场开起演讲,说个没完没了。
「对了,那个……」他难得害羞,有些吞吞吐吐地小声说:「我保证会洗心革面,让你从我姑姑那里拿到『补习费』,所以吃完饭答应我回家再休息一天,对自己好一点吧!」
「……嗯。」
感受他释出的真心与关怀,已经许久未曾被人如此呵护的感觉,让她心里比身体更暖和。明明不久之前才下定决心要努力收回对他的感情,结果却好像更加喜欢他了……
唉,他再对她那么好,只怕她的心真的要完全失去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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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一个礼拜之后,安森和雯瑄终于在一家烧烤店找到工作,也顺利被录用了。
因为下想解释两人的复杂关系,一开始他们便以表兄妹的关系应征,而一晃眼,两人已经在烧烤店工作好几个月了。
虽然安森自认待在这里打工实在是大材小用,不过既然合约上规定两人得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当然也得一起工作才行。已经决定要改变自己,让雯瑄能顺利领取百万奖金的他,也只能认命当起端盘递菜的服务生。
其实雯瑄原本还担心万一遇上熟人,安森会觉得丢脸或不自在,甚至闹起少爷脾气不工作,没想到他真的遇上朋友照样嘻皮笑脸、不以为意,还能自我安慰是在学习人生第二专长,让雯管对这个本来自大、爱面子又超级败家的富家子,真的刮目相看了。
不过,天生一张受女人欢迎的脸孔,加上爱笑又嘴甜,也让他在短时间内便成了店里的「招财猫」。
每到午餐时间,不少附近的粉领族都冲着他而来,留电话、直接邀约的多不胜数,总是让雯瑄十分吃味。偏偏自己除了是他「老师」之外什么也不是,就算吃醋也只能闷在心里。
只是她一点都不知道,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安森身上。
「喂,你看,小老板又在对你表妹献殷勤喽!」
快到打烊时间,店里只剩一桌客人,安森和另一个男服务生得空站在一旁闲聊,对方突然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叫他透过出菜口往厨房里看。
烧烤店的小老板叫张清延,只比雯瑄大四岁,一张大众脸长得平凡无奇,倒是说话逗女孩子开心的本领不输安森,还有对女人的喜好也和他一样——特殊。
没错,小老板对雯管有好感,不只对她特别好,连安森这个「表哥」也常常连带享受特殊待遇。
像此刻,他一边帮忙雯管洗碗盘,一边不晓得说了什么笑话逗她。瞧他们眉开眼笑的,不晓得有多开心呢!
「下午大老板当大家的面夸她勤快又懂事,连『家长』这关都过了,依我看,雯瑄成为我们小老板娘的希望很浓厚喔!」
安森忍不住偷偷瞪了多嘴的白目同事一眼,这家伙是嫌他心里那把火烧得不够旺,存心火上加油的吗?
本来就对雯瑄有好感的他,经过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对她的感情更是与日俱增。
只是,他虽然对于自己的魅力深具信心,也更清楚自己之前给雯瑄的印象有多糟糕。如果贸然表白,下场不是被当成开玩笑,就是被当成恶意轻薄,搞不好还会被她海扁一顿,扫地出门。
所以,这几个月真是他有生以来最勤俭又规矩的日子,他努力当个「好学生」,就是为了让雯瑄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偏偏杀出张清延这个程咬金。
无论比外貌、比家世,他比张清延好上千百倍,加上他近来表现良好,在雯管眼里的评价多少也该上升了些,应该不至于会输给对方吧?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还是觉得那么烦躁下安,一点也不踏实呢?
明明跟数不清的女人交往过,可他心中还是第一次生出这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以前,他看中的女人,想怎么追就怎么追,至今也没失败过,为什么就这么在意雯瑄的感觉,绑手绑脚的什么都不敢做?
而且情敌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如他,他还是如临大敌,担心她会选择对方,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有没有真心喜欢一个人的差别?
唉,他干么喜欢上她呢?真是自找麻烦!
最后一桌的客人也走了,安森不理会多嘴的同事,迳自去收拾桌面,但眼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厨房,巴不得一拳把墙壁击倒,破坏那两人的独处时光。
「张大哥做人真的好好,你看,他又把剩下的食材分给大家带回去了。」
下班步行回家的路上,雯瑄也看不出安森的脸色,开心地拎着店里分送的免费食材,夸起小老板来。
「好,怎么不好,他分给你的特别大包呢!」安森很酸地回她一句。
「有吗?」雯瑄迟钝地说:「大概是上回和他聊起以前穷得没饭吃,曾经去捡面包店的过期面包之类的往事,所以他特别多给我一些吧?他那个人心地真的很不错,以前他在大学时还是慈幼社社长,常常去安养院和孤儿院——」
「你们聊得真不少嘛!」安森越听火气越大,忍不住刻薄地说:「那么喜欢他的话就去追嘛!当烧烤店的少奶奶也不错,以后天天免费吃到饱、吃到撑死都不用付钱,机会难得,好好努力把这张长期饭票弄到手,加油喽!」
「你——」
雯瑄真的气炸了。
难道他心里就认定她是那种只要有利可图,就会不顾身分、不知羞耻地巴着男人不放的女人吗?
「是吗?还真是多谢你提醒我有那么多好处。」她赌气地说:「如果让我当上老板娘,以后你败光家产、流落街头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心施舍你一顿!」
惨了,真的惹恼她了。
安森真想把自己这张不知轻重的嘴给缝起来。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偏偏一张嘴就是会胡说八道。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气氛糟到不行。偏偏这时老天爷又来找麻烦,没多久就遇上道路紧急封锁,两个人只能改道而行。
「你确定走这条路对吗?」
虽然才刚吵过架,火气还没消,不过对附近道路不是太热的雯瑄也只能跟着安森,只是越走越阴暗,让她越来越怀疑他的方向感到底准不准。
「安啦!」难得她主动开口,给了和好的机会,安森还不力求表现?「这条路我国中的时候常走,直走再拐两个弯,就能通到我们平常上下班走的路了,不过多绕个十几分钟而已。只是……」
「只是?」
「会经过一间鬼屋。」
他才刚说完,雯瑄立刻站住,完全没有往前走的打算。
「没有别条路了吗?」
「有的话我也不会走这里了。」他老实说:「其实从国三的情人节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走过这条路了。话说回来,事隔那么久,也许那间破屋子早就拆掉重建了,我们用不着先自己吓自己,大不了经过的时候跑着离开就是了。」
「嗯。」
她点点头。既然这是回家的唯一选择,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
忽然,安森牵起了她的左手。
「牵着手,彼此壮胆吧!还有……」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才说:「刚刚是我鬼迷心窍才要你去追小老板,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那么说是我不对,抱歉。」
雯瑄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他,月光下,安森俊俏的脸似乎透着淡淡的红。
真是稀罕……这个总是自以为是、死不认错,常常把她气得半死的男人,竟然主动向她低头道歉了。
更奇怪的是,刚刚还很委屈气恼的,但是一听安森这么说,她就什么气也没了。
仔细想想,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受到万般宠爱的男人,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期间真的吃了不少苦。
明明是企业的未来接班人,向来出手阔绰,习惯穿戴名牌、享受山珍海味,现在非但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名车代步,还得跟着她走路上班去洗碗、端盘子,服务别人。
一开始他还会嚷嚷,可是忘了从何时开始,再也没听他抱怨过。不管是清贫的生活还是辛苦的工作,他好像已经甘之如饴,因此,她才会明知不可以,却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改邪归正」的他吧?
虽然不明白他先前是为了什么跟她发脾气,不过既然他都道歉了,雯瑄也不想再跟他赌气,趁这机会言归于好吧!
「算了,我也有错。」她浅笑。「其实我说你以后会流落街头也很不应该,现在的你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浮华不实,工作也很努力,改变了很多。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你没错,我被骂是活该。」他紧握着她的手,故意半开玩笑地说:「我想,我大概是在嫉妒你一直说他好吧?」
雯管一张粉脸染满红晕,心里好想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可是理智又马上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他的玩笑,傻瓜才会当真。
「别开玩笑了,倒是你刚刚说从国三开始才不敢走这条路,是什么意思?」
安森也猜到她不会把他的真心话当真,心里虽闷,也只能安慰自己不过是时候未到。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国中时我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和礼物多到能装满一大袋,那天放学我经过这条路……」
安森牵着她,聊起当年听见鬼哭神嚎的恐怖往事,没想到拐了弯后,记忆中的鬼屋竟然矗立原地,而且破落不堪的模样看起来比以往更加骇人。
「喏,我说的鬼屋就是那——」
安森正一脸恐惧地指着那间破屋说,身旁的雯瑄却噗哧一笑,完全不像刚才听见「鬼屋」两个字还想打退堂鼓的胆小鬼。
「你没事吧?」他担忧地望着她。「你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吧?」
「哈~~」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更是笑得快飙泪,让安森一头雾水。
「呵,原来你就是那个劫富济贫的『义贼』啊!」
「啊?」
看他一脸莫名其妙,她才止住笑,把这件世纪大冤案说个清楚。
「什么鬼哭神嚎,你听见的是我的惨叫啦!那时候我和我妹逃离寄养家庭躲在这里,结果你那一大袋礼物正好砸中我……」
看见屋子的同时,尘封的记忆瞬间一点一滴地重回脑海,加上安森的描述,她更加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无意之间对她们姊妹俩雪中送炭的恩人。
「什么?原来那个恐怖的叫声是你发出来的啊?」这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安森哭笑不得。「真是的,你害我连续作了好几天的恶梦呢!」
「你也害我背痛了好几天啊!」雯瑄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两人对望一眼,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我跟你还不是普通地有缘呢!」安森有感而发。「好像我们注定要认识一样。」
她认同地点点头。「嗯,简直就是剪不断的孽缘。」
「嗯——」好像怪怪的……「喂,什么孽缘啊?认识我有那么衰吗?真是不会说话!难怪你到现在都还交不到男朋友。」
「是我不要交,不是我交不到。」
「是喔~~」
「喂,你那什么语气,瞧不起我啊?」
「不敢、不敢,老师您说什么都是对的,连放的屁都是香的。」
「伍安森,你真是皮在痒!」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经过了「鬼屋」,手还牢牢牵着,谁也不想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