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他曾经为小三心动过,没想到他是因为这层缘故而特别照顾她。枉费她替他考量这么久,而他却一心蒙骗她。
翠萍知道前因后果之后笑她笨,要她主动认了罗杰,这样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少夫人了。她要翠萍什么都别说,这是她的事,她会自己去解决。
没想到她一心认定厚道善良、光明磊落的男人,竟会用这等鬼鬼祟祟的手段!明明知道她是小燕儿,偏是不敢认她。
她一开始没有认这门亲,是因为她不明白罗杰的为人,况且她本就是要来退亲的,认不认已经不重要了。
后来知道他心仪的是安慧莲,而她也失去了那个订亲信物,万一再被抓人地牢,就不是她所乐见的。
最后,认不认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她只想要他过着幸福的日子,迎娶他心爱的姑娘入门,她并不想要为难他。
月色隐隐,夜色沉沉,天气异常的燥热,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在整座宅第都陷入昏睡的丑时初,她踩着坚毅的步伐,来到罗杰的寝居前。
她抡起拳头,却轻轻敲在门板上。马丹青就睡在隔邻,她不想吵醒其他人,没想到他的房门未闩,咿啊一声就推了开来。
她才跨进门槛,一道旋风立刻拂过她的小脸,在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她的肩膀立时被一只大掌给扣住。
她的心窝怦怦跳着,肩膀上的大掌并未施加任何力道。
“大爷,我是小三。”屋内漆黑一片,她看不清四周,却也知道是谁在她背后。
罗杰的警觉性很高,房门才一有动静,他就已经从内室飞身出来。“这么晚了,你……”
“我有事想找你谈。”她语气坚定。
他稍稍犹豫。半夜三更,以他的身分总觉得不妥,但他仍是将小厅桌上的油灯点亮。
只见他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仅着单薄的中衣,不见困意,却有股难以言喻的震惊。
“坐。”他道。
“不坐了。”她的十指在肚腹前绞成麻花辫。
她虽不美,却有着一瞬间能打动人心的韵味,他看着她,心里突然觉得慌,那是从心底传来的不规律心跳声。
“这么晚了,有事吗?”
“罗、杰。”她喊着他的名,铿锵有力,以一种豁出去的态势。
他的心一惊,那是种不祥的预感。
“罗、杰。”她又重重喊了一声。“我们今天就把话摊开来说。”
“小三,你怎么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小三,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咬紧下唇瓣,努力抑制激动。
他黑眸微眯,思考着她的话。“说清楚。”
“我不怕你的,你不要弄那一张鬼脸来吓我。”
“我没有要吓你,我这张脸天生如此。”被她这么一说,他只好放柔表情,在心里叹口气。这会儿是谁说话比较大声?说到底是他这张脸吃亏了些。
“那你说说,你明知道我就是杜宛燕,为什么不坦白说了,却故意把我当成小狗小猫在戏耍?”她不容许自己退缩,她得理直气壮的质问。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他讶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摊开小小的掌心。“拿来。把秋桂典当在一品轩的玉佩还给我。”
“秋桂?”他不解,这下浓眉聚成了两道高耸的山峰。
“秋桂就是拿我的玉佩去典当的小姑娘。”看着他那犹若陷入五里雾中不懂的表情,于是她又说:“今天,我遇到秋桂了。她告诉我,她把我给她的玉佩拿去一品轩典当了。”
罗杰终于明白她半夜走入他房里,不是为了跟他温存叙情,而是跟他清算这笔帐。
“燕儿……”他喊着她的名,缓缓趋近她一步。
好久没有人喊她燕儿了,那一声燕儿似一把刀,刺得她心头血淋淋的痛。
“我是燕儿,是杜家的么女,是你不敢认的未婚妻。”他的男性气息太过于接近,扰得她心窝处有股骚动。
“我——”
她截断他的话。“你不敢认我,是因为安姑娘吧?”
“那你不想认我这个未婚夫为的又是什么?”终于来到相认的这个时刻,果然不出他所料,没有温情,只有漫天的怒火。
“这话亏你说得出口。”这下流动的暧昧气息全数消失得无影无踪。“罗家是怎么对待我们杜家的?不但不出手相援,还落井下石,在我们家资金周转不灵时,低价收购了我家所有的布匹,别以为我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
“那是我爹的所作所为,我全然不知情。”
“就算你不知情,但你也该知道我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罗家本来就不要我这个媳妇,甚至要毁诺背信。我千里迢迢从明水来到京师,没有一杯热茶,反而把我关入地牢,你要我如何认你这个未婚夫?!认了之后,我是不是会立刻命丧黄泉!”深埋在心里的愤怒一旦被掀起,就有如惊涛骇浪般。
“我不知道你来京师,否则我不会让你受到这种委屈。这些事我完全不知情,等我知道时,我动员了所有下属,去寻找你的下落。”他叹了口气。“燕儿,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跳河寻死的?”
“不,我本来就是来罗家庄退亲的。既然罗家看不起我杜家,我更不会厚着脸皮硬要巴结上罗家。我不是寻死,我只是不小心落河。我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还有一身的傲骨。”
“不管怎么样,幸好我救了你,这算是老天爷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补偿?你要怎么补偿我?”她深埋在心底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我会照顾你,我会保证你一生安好。”他说得情深意重。
“是吗?你不是说你动员所有下属去寻找我的下落?你明明已经找到我了,为何不认我?你根本就是谎话连篇。”她指控着。
“我想你不认我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在等你先来认我,我更怕我贸然认了你,你就会离开我。”她是这么激动,他好怕说错什么惹怒了她,所以只能步步为营。
他的脸色罩了寒霜,她该习惯他那张脸,却还是认为他这会儿根本是因为她的指控而在发脾气。
“说得好听。你不认我,是因为安慧莲。你已经跟安慧莲有过花前月下的约定,要是找到我,就必须跟我退亲,不是吗?!”
“燕儿,你偷听我和莲儿的对话?”他双眼暴瞠。
她有些愧疚,但她还是保持一贯的气势。“我没有偷听,是你和安姑娘聊到浑然忘我,根本忘了我还在你房内打扫。”
是的,她失去了惯有的平静。这么多年来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所训练出的沉稳,为何会在此刻慌了心?该以冷漠看世情,结果她还是陷入对他的情仇里。
“我对你有义务和责任,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她苦笑。“没错,你宅心仁厚、有情有义,所以你不认我,认了我就得跟我退亲;不认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迎娶安姑娘。”
她说中了他两难的心思,他没法反驳她的话。
“我很想照顾你,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不再让你流离失所,罗家欠你的就让我来偿还。”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偿还?”
“你愿意退了这门亲事,我们以兄妹相称吗?”他低声询问。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么,我会遵守诺言,娶你为妻,毕竟我们有婚约在前,而我喜欢莲儿在后。”他是这样打算的,若得不到燕儿的认同,他是宁愿负了莲儿。
“哈哈哈!”她突然狂笑出声,声音震动整座因为夜里而显得空旷的屋宇。
“燕儿……”他提吊着心。
“罗杰,你放心,我杜宛燕人穷志不穷,我绝不会勉强你娶我为妻的。今日今时,我杜宛燕在这里立誓,从今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哽咽,那是想哭哭不出,想流泪却流不出的苦涩。
她的心好痛好痛!她爱上这个无情却有义的男子,她以为能潇洒来去京师,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
“燕儿,你若能同意当我的妹子是再好不过,你放心,再也没有人会欺负你,我会保你一生平安顺遂。”看她如此,他也心痛,却无法再改变什么。
他跟燕儿有的只是一纸婚约,跟莲儿却是朝夕相处多年,就算他对燕儿有感情,他相信那也只是对她一时的怜惜。
“我可以当罗家大少爷的妹子吗?我可以高攀吗?”她净是讽刺。
“我罗杰也在此对天立誓,必待你如亲妹,与你有福同享,我必会好好珍惜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能将泪水和苦楚往肚里吞。
“我的玉佩,还请你归还。”她的心已死,再无法多说什么。她不想当他的妹子,她只想跟他白头偕老。
可是,她已经错过了他。
“这是当然。”他从腰带里掏出了两块凝脂白玉,当他将放在身上十二年的玉佩放进她的掌心时,他心痛地感到不舍。
看着手里这块刻有“燕”字的白玉,杜宛燕唇瓣逸出了苦笑。
她总算完成了她来京师的目的,她该无求地来、无求地走,这样她就可以完成娘亲临终前的遗言,终于可以回明水镇去了。
她转身,将玉佩紧紧包覆在掌心里,踉跄走出他的寝居。
他想喊她,想再次将她搂进怀里,但兄妹名份已定,他断然不能再有非分之想。
只是,这真是他所希望的吗?
午后,天光灿灿,除了蝉鸣蛙叫声喧腾着,罗杰的宅第,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静。
白婶染了热病,正在房里休息,翠萍跟着大夫回药铺抓药,偌大的宅第只剩下杜宛燕一人。
在跟罗杰摊开一切之后,杜宛燕本想迅速离开罗宅,但白婶病倒了,她不能说走就走;白婶对她的好,就跟她的娘亲一样,她得等到白婶痊愈之后才能做离开的打算。
自从十天前罗杰当众认了她这个妹子,屋内粗重的工作,白婶和翠萍就不让她做了。
她在厨房前的门庭洗着一木桶的衣衫,这些活原本都是白婶在做,她得赶在白婶睡醒之前做完,不然白婶见着了又会抢着做。
正当她费力搓揉着衣衫时,一双绣花鞋来到木桶边,她一抬头,对上安慧莲那双精明的凤眼。
她站起身,湿漉的双手在衣摆抹了抹。明明她没有听见敲动门环的声响,这安慧莲是怎么进屋的?
“安姑娘,大爷不在。”
“我当然知道大师兄不在,我今日是专程来找你的。”安慧莲气势凌人地盯着杜宛燕。
杜宛燕颦眉。“不知安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原来你就是大师兄那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妻。”
杜宛燕看着安慧莲那不善的样子,看来罗杰已经都告诉安慧莲了。“我已经不是大爷的未婚妻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难道你还妄想着大师兄吗?”安慧莲原本粉妆玉琢的模样,此刻像是被施了法术般,变得面目狰狞。
“大爷认了我当妹子,我为何要离开这里?”杜宛燕挑眉。她有一身的傲骨,更不喜欢被胁迫,偏偏安慧莲现在就是在胁迫她。
“大师兄不会喜欢你这个丑女人的,我劝你死了心,快快离开这里,少夫人的位置我是坐定了。”
“安姑娘今日来找我,就是要跟我说这些?”杜宛燕挑动柳眉。
看着杜宛燕的冷静,完全没有心慌失措的样子,这让安慧莲更是怒气冲冲,她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激得杜宛燕离开,看来她是小看了她。
“你以为我会让你留在这,然后让大师兄天天看着你?”
“安姑娘,你并不喜欢大爷,你只是看上罗家庄的钱财。”
“你管我喜不喜欢大师兄!反正大师兄爱惨了我,我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他会在新秋时节迎我入门。”
“那恭喜你了。”杜宛燕还是很淡漠,不因安慧莲的挑衅而生气。
“看你是要自己收拾包袱离开,还是让我送你离开?”
这就是安慧莲今天来的目的,她绝不能让杜宛燕留在这,万一心肠柔软的罗杰改变心意,那她一切的努力岂不前功尽弃!
“什么意思?”杜宛燕大眼微眯,警戒着。
安慧莲以右手虎口轻易就掐住杜宛燕的脖子。“我可是练了十几年的功夫,要对付你就像踩死一只蝼蚁这么简单。”
“你要是杀了我,你的大师兄不会放过你的。”杜宛燕感受到咽喉被施加的力道,但她还是不打算求饶。
“你以为我会笨到让大师兄知道是我动手的?”安慧莲冷笑。
杜宛燕悄悄将右手搁在腰带上,那里有个锦绣荷包。“安姑娘,你不是说大爷不会喜欢我这种丑女人,那你又何必要杀我?”
“可是大师兄心肠软呀,就算他不爱你,也会为了道义责任而娶你。女人都是善妒的,你认为我会让你留在他身边?”安慧莲笑得更加妩媚及张狂,手上的力道也加深了几分。
杜宛燕悄悄从荷包里拿出箫管。“安姑娘,你想杀便杀吧。”
安慧莲勾动唇角,一股狠劲。“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为何不离京师远远的?你为何要回到大师兄身边?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就别怪我手下无情。”安慧莲的耳朵动了动,听着那个尚在远方的脚步声。
“你好狠的心……”杜宛燕已经说不出话,只能迅速拿起萧管搁在嘴巴上,用力对准安慧莲的手臂射出。
细针轻易射中安慧莲的手臂,安慧莲不但没有反抗,反而勾动那冷冷的眼神,她慢慢放松掐在杜宛燕脖子上的手劲。“你对我用毒针?”
杜宛燕脖子上的力道一松,她立刻后退数步,连连猛咳了数声,她没忘记安慧莲是练武之人,立刻拔出怀里的小刀。“你别乱来!”
安慧莲突然哽咽着嗓音,大声哭道:“燕儿姑娘你别杀我,有事好好说!”
杜宛燕感到一阵错愕,还来不及回应这突变的局面,安慧莲又哭着道:
“你想当大师兄的妻子,我让给你就是了,你何苦要这样步步逼迫?你冷静点,我是真心喜欢大师兄的。”安慧莲的眼泪在瞬间哗啦啦掉了出来。
杜宛燕心里暗忖,那毒针不是只能麻痹神经?难道会让人的经神错乱?
“燕儿,你这是在干什么?!”罗杰怒吼的同时也一手打掉杜宛燕手中的小刀。
杜宛燕看了看自己被打红的手背,再看着安慧莲那得逞的眼尾,再看着罗杰那粗暴的行径。“我——”
“我给你这把小刀不是要你用来对付莲儿,是要你防身用的!”
“你认为我要杀了你的小师妹?”杜宛燕的喉咙还有着不适,却勉强的拔高音调,完全无法相信会被误解。
“事实摆在眼前,难道不是吗?”
他质问的口气如寒冷的冰雪,句句刺痛她的心。“你认为我是这种女人?”
“燕儿,我真的错看了你,我一心想把你当妹子,为何你非得对莲儿赶尽杀绝呢?”罗杰问得痛心。
“哈哈哈。”杜宛燕悲苦的笑出声,声音少了往日的软软甜甜,变得低哑粗糙。“我赶尽杀绝?罗杰,张开你的眼睛,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对谁赶尽杀绝?!”她又猛咳了数声。
“我看得很清楚,是你拿刀对着小师妹。”他的心太乱,只能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
“大师兄,”安慧莲一脸痛苦。“别跟她说了,让她离开这里就是了,我不会计较的。”
“莲儿,你怎么了?”
安慧莲凄苦地说:“她用了毒针,我的手……”
罗杰看着安慧莲手臂上那根细针,然后快速地将针拔出,接着将安慧莲搂进怀里,让她可以依靠在她身上。
“燕儿,你还对莲儿使用了毒针,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罗杰,我只说一次,信不信由你。是你的小师妹欲置我于死地,我不得不保护自己。”
“大师兄,我跟杜姑娘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啊……好痛呀!”安慧莲可怜兮兮地唉叫着
“莲儿,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我快站不住了。”安慧莲娇弱得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我扶你进房。”罗杰拦腰抱起了安慧莲。
“那她呢?”安慧莲偎在罗杰怀里,用下巴指了指杜宛燕。
罗杰忧郁的大眼,又是恨又是怒又是不舍又是难过。
杜宛燕清明的大眼充斥着愤怒。“我会离开。既然你只相信你小师妹说的话,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解开腰带上的锦绣荷包,抛扔在地上,那可是他亲自为她系上的。
她转身朝后门的方向走出去。来时她是孑然一身,离开时也不需要带走任何东西。
她终于离开了罗杰的宅第,走得既心酸又狼狈。虽然是安慧莲故意要陷害她,但罗杰的不信任才是令她彻底心寒的原因。说到底,他心里从来不曾有过她呀。
罗杰脑里一团混乱,什么话都无法说,更无法要杜宛燕留下。
“丹青!”他只能用力吼着马丹青。“跟着她。”
杜宛燕脸上一滴泪都没有,有的只是日光映照在她那张白惨惨的小脸上,她的大眼里溢满坚决,还有看破的心伤。
马丹青跟在她左后方,没喊她,也没有阻止她,就只是默默跟着她,直到她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东城的拱桥上。
“马大哥。”她伫立桥上,喊着始终在她身后的男人,马丹青这才趋前走到她身边。
看着清澈的水流,似乎还可以见到水中鱼儿悠游的身影。“马大哥,我没有要杀安慧莲,是安慧莲要杀我。”
她的口气很淡,淡到几乎感觉不出有任何情绪,半个时辰的路程,让她激动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
“我知道。”马丹青毫不犹豫的回答。
她这才撇过头,看见马丹青脸上淡然的笑意。“你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你又没有武功,要如何杀得了武艺高超的安姑娘?安姑娘可是练了十几年的武功,就算你用了暗器,也绝对伤不了她的。况且,你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他比着她脖子上那道清晰红印。
杜宛燕这才露出苦涩笑意。“你会这么想,为什么大爷不会这么想呢?你看见了我脖子上的勒痕,为什么他看不见?”
“小三,旁观者清。大爷是太震惊,被眼前的事实给蒙蔽了思考能力,他若静下心来,一定会想出这其中的怪异之处。”马丹青已经知道了她的身分,但还是习惯喊她小三。
“算了,他信不信都已不重要,我本来就该离开,该成全他和安慧莲。安慧莲把我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大爷只是可怜我,所以才收留我,我留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小三,你想去哪?”马丹青问。
“我想回明水去。”
他点头。“我送你回去。”
“马大哥。”强忍的眼泪,终于不听使唤地掉了下来。“谢谢你。”
马丹青拍了拍她的肩。“你喊我一声大哥,我本来就该照顾你,我去准备马车。”
“嗯。”她点头。“马大哥,安慧莲不安好心,她不是真心喜欢大爷,她觊觎的是罗家庄的家产。”
马丹青蹙起浓眉。“小三,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还有,别让大爷知道我在哪里,我怕大爷会告诉安慧莲,安慧莲又要来杀我,我虽然命运多舛,但我还想活下去。”
马丹青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嗯。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你的去处的确越少人知道越好。上次可以保你平安,万一再有一次就很难说了。”
“马大哥,我们走吧。”她拿出衣襟里的手绢,抹了抹眼泪。
天地苍苍,人海茫茫,此情此景,同样立在这座桥上,纵使天下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还是选择勇敢活下去。
“嗯。大爷那一定是不能回去了,我们先去二爷的迎春阁,我得去借辆马车。”马丹青话落的同时,眼神锐利的在四周寻着某个点,然后才带着她往城里最热闹的玄武大街走去。
傍晚时分,当“迎春阁”三个烫金大字出现在杜宛燕眼里时,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要不是有马丹青带领,她铁定伤心欲绝到连走路都不会走。
她见到二爷罗楠站在迎春阁大门外,罗楠笑起来的模样既轻浮又没一刻正经,但那慵懒闲适的模样偏偏掩不住一身好风采。
罗楠光是站在那,只需要唇瓣含笑,就如吹起一道柔和的春风,嘴里说着招揽客人的话,就让“迎春阁”有着络绎不绝的生意上门。
她不禁感慨,明明是同母所生,他有一张令姑娘家朝思暮想的俊容,反观罗杰,却有一张令人惊心丧胆的阎王脸。
“马大哥,这是迎春阁,那对面的迎宾阁是怎么回事?”她问。
“迎宾阁是三少爷罗橙的。不过,你别在二爷面前提起,二爷和三爷可是死对头。”马丹青轻声交代后,才带着她走向前。
马丹青跟罗楠交谈了几句,罗楠对着杜宛燕颔首微笑,然后示意马丹青从后门进入,他自己还是保持同样的微笑和姿势在大门前招呼宾客。
来到迎春阁的后门边时,杜宛燕低声问:“马大哥,迎春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马丹青笑说着:“勾栏院。”
“啊……”杜宛燕很是震惊,却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更令她震惊的事正摆在她眼前。“啊……”她又叫了声。
她前看看、后看看。“怎么有两个马大哥?”
站在她身边的是马丹青,站在她前面的也是马丹青,她一时看傻了眼,暂时忘了被罗杰误会的痛心与难过。
“小三,这是我的双生哥哥,他叫马丹河,只比我早那么一刻出生,他是二爷的护卫。”马丹青笑说着,早已习惯众人对双生子的吃惊。
“天呀,你们是双生子,好神奇哦,万一你们都穿同样的衣服,那我要怎么辨认你们?”她左看看、右看看,两人除了衣衫之外,无论是长相、身高、体形、甚至那斯文俊秀的外表,几乎一模一样。
“小三姑娘,长得比较俊逸的那个就是我。”马丹河扬起笑脸,不忘赞美自己。
杜宛燕被马丹河的话逗笑了,一扫先前的阴霾。
“小三,我这个大哥就是爱说笑,我们先进去吧。”马丹青睐了自己的双生大哥一眼。
“小三姑娘,大门不方便让你进出,只好请你从后门进来,希望你别见怪。我们上楼吧。”马丹河摆了个请的手势。
“我明白。”杜宛燕明白,她这个良家妇女根本不该出现在迎春阁这种地方,所以二爷才会让她由后门进入,免得招人非议。
于是,她跟着马家兄弟走入了这个烟花酒肆之地。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从迎春阁后院出发,直往明水镇的方向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