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妹妹,你家摊子上浇豆花的肉酱就是用这个做的吗?」
「是啊,我见豆子放着无用,就做来玩的,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任瑶瑶避重就轻,笑嘻嘻应了一句。「这肉酱不只浅豆花好吃,拌面条或者就粥也都很好吃呢,明日再炸了肉酱,我让我娘给你们家里送一碗尝尝。」
「嘿嘿,那怎么好呢……」
两个后生心里欢喜,嘴上却推辞着,正这么个时候,陈氏杀到了。
一想起那白花花的银子,她就红了眼睛,跳上前就要抓了孙女撕打。
「该死的小贱人,我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狐媚浪荡勾引人不算,还把银子往外送!看我不打死你。」
任瑶瑶倒是猜到陈氏会来闹,但也没想到她是如此猖狂,说动手就动手。
站着挨打,可不是她的爱好。
她跳起来绕着酱缸开始躲避,还尖着嗓子喊个不停,「呜呜,奶奶别打我!奶奶,我不要去青楼,谁救救我!救命啊,呜呜!」
她喊得凄厉,脚下却不停,累得陈氏半死也追不上,反倒听得她喊得越来越离谱了。
村头几户人家听得动静,赶紧过来帮忙劝阻。
任瑶瑶抱了其中一个老太太的胳膊就哭开了,「呜呜,六奶奶救命,我奶奶生气隋少爷把银子给了族里办学堂,逼着我把银子要回来,我不去,她就要卖了我去青楼!」
几个村人听得都是皱眉头,平日本来就对刻薄的陈氏没什么好感,若不是敬着任大义是个秀才,怕是都没人愿意搭理她。
如今村里跟着任瑶瑶沾光,家里娃子都能读书识字,长大后说不定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呢,陈氏却这般要抢回银子,那岂不是断了所有人家里娃子的功名路?
历朝历代,但凡是当权者想要兴国或者反抗,第一个要利用民心所向,或者众怒民愤,现在陈氏这般模样,无疑就是犯了整个任家村的众怒。
「我说老嫂子,你这般可是不对了,老二一家已经分出来了,瑶丫头的亲事连你都说了不算,更何况还要卖了她进青楼?传出去,外人还以为咱们整个任家村都一般刻薄呢,以后
闺女小子们还怎么嫁娶?」
六奶奶说完,她家儿媳也是帮腔,「就是啊,大娘,瑶丫头可是有福的,将来娃子们学了那个什么新演算法,就算不能考状元当官,就是去城里铺子做个掌柜帐房,那也是好事啊。
「而且那个富家少爷先前可是明明白白说了,那银子就是给村里办学堂,这会儿你说银子该给你家,可是睁眼说瞎话了。」
「对,做人没有这样的,开口就要断所有娃子的活路,心肠也太狠了。」
妇人的舌头从来都是比刀子还锋利,老少几个女子说得陈氏脸色涨得跟猪肝一般,再看任瑶瑶躲在几人身后偷笑,顿时气炸了肺。
「死丫头,我让你笑!银子要不回来,我还打不了你了!」
她跳起来就又要去抓任瑶瑶,但不知是她年老腿脚不灵便,还是地上哪里不平,双腿突然就绊到了一起,一个踉跄往刚挖出来的大陶缸就撞了过去。
塞安县外有个飞来寺,寺里有铜钟,日日以重木撞击,山下人家很多都是依靠钟声晨起晚睡。
陈氏这一下以头撞缸,声音比之那钟声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众人听得都是牙酸,再看她坐在缸前,晕得七荤八素,都觉得很是解气。
任瑶瑶这会儿不好再装傻,自觉老太太已经没了战斗力,赶紧上前揺了她几下,哭喊道:「奶奶,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这不是废话吗?谁撞了缸都不会舒坦啊。
陈氏想说话,却是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任瑶瑶趁机扭头哀求几个村人,「劳烦哪位叔伯帮我把奶奶送回去,呜呜,哪个姊子再帮我去告诉我娘一声,就说……就说,我不能再孝顺她了,让她来老宅给我收尸,奶奶一定会打死我的。」
老少几个女子听得心酸,再想想自家娃子还等着任瑶瑶教授新演算法呢,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羊入虎口」。
于是纷纷拍着胸脯保证道:「傻丫头,你奶奶是自己不小心撞上的,跟你有什么干系?你家新搬去祠堂,还不回去跟着你娘拾掇拾掇,你奶奶这里有我们呢,保管谁也赖不到你头上。」
说罢,就招呼自家男人,背起陈氏去了任家老宅。
任瑶瑶抹了眼泪,赶紧也招呼两个愣神的后生抬了酱缸往祠堂而去。
许是她的错觉,离开草棚的时候,她下意识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树丛,总觉得陈氏突然撞倒有些巧合。
难道有什么人暗地里帮忙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决了。又不是什么武侠电影,怎么会有什么高人暗中相助?
不过,这一次任瑶瑶倒是猜对了。
两刻钟后,周家后院,隋风舟一边慢慢拨了算盘做着白日里任瑶瑶留下的课业,一边听着护卫回禀。
听完后抬头,难得的赞了一句,「做得好,下去领赏吧。」
那护卫本来还有些提心吊胆,眼见主子居然神色里带了笑意,很是惊奇,好在他脸色黑,倒是看不出什么来,赶紧退了出去。
隋风舟转动手里的玉杆狼毫笔,眼里笑意更浓。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或许就算今日没他出手帮忙,她也不会吃亏吧。
不过,他还是不后悔「多事」一把。这些时日,好似已经习惯了每日看到她,习惯了同她没有任何防备的说笑,习惯了她嗔怪自己如此愚笨,题目又错了多少道……
有生以来的日子,从未如此平和安宁,她不曾把他当做侯府大公子那样谄媚巴结,也不曾把他的过往记在心里而处处照料怜悯。
彷佛上天终于看到了他的苦楚,突然就送来了这么个解语花……
第九章 没有叫堂妹还债的理(1)
任瑶瑶到了「新家」,眼见爹娘正喜孜孜地忙碌着,也不敢当头泼盆冷水,一直拖到夜深了才含糊说了几句。
刘氏抬手要打,就算陈氏再有错处,总是长辈,传扬出去,自家闺女被扣了个不孝的帽子,怎么说都是吃亏啊。
任大山也要贪黑去老宅探看老娘,又被担心他挨打的刘氏拦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任大山顶着露珠就去了,可惜老宅里却是没人开门,静悄悄的。
任大山琢磨着老娘若是真受伤了,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这般也不像有事的模样。
于是,他带着妻儿照旧进城摆摊子。
倒是任瑶瑶边走边琢磨,不知道陈氏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她这次却是猜错了,陈氏这会儿别说憋大招,就是连起床都费劲。
原因无他,一起身就头晕啊,眼前无数颗星星乱窜,白日同夜里一般。
任大义昨日就请了隔壁村里的赤脚大夫看过了,人家大夫说得很简单,头上除了一个大包,根本没见血,睡上一宿,过几日肿包消下去就好了。
冯氏本来就心疼银钱,拿了五文铜钱打发赤脚大夫,气得赤脚大夫连个药膏都没留下。
陈氏天旋地转晕了一晚,早起依旧这般模样,自然是做不了饭。
任大义一家睡到日上三竿,饿醒了出来寻吃的,不见老娘的人才想起去看看。
结果老太太还躺在炕上没起来,冯氏就以为婆母借病偷懒。
任大义寻了个借口进城去参加诗会,在老娘柜子里摸了一角银子走掉了,轮到任全的时候,柜子里却是连枚铜板也翻不出来,气哼哼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