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之前的数百页,扬起一片血气,每一页翻过之处,尽是血泪凝成。
百年前正值前朝未期,群雄逐鹿,问鼎江山。在那兵凶马乱,烽火连天的时代,英雄与能人辈出的时光,光芒耀炽人眼的豪杰不计其数,如流星般划过郧落的也不讲其数。人才雄起,淡出,雄起,淡出,人事谢代,如潮涨潮落,不是一个一个计算,而是一批一批的计算。
无论曾经经历这个热血时代的人如何感概,综观历史,也只不过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一个必然过程,必然让后人感受不出江山替代间人物们的心情。所有成功的,失败的,英雄,枭霸们的心情。
纷乱到了极点,所有的势力都划分完毕之后,巨大的统一过程便开始了。
从天下,到武林。强存弱亡,分化合并,渐渐的,小鱼被吃光了,剩下便是世家门阀间的对峙。
……
再如何壮烈的往事,也都是百年前的一梦。
时,大德奉天七年。
刘老先生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山无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
无名!
山无名!
山无名。山非无名。只是自从百年前山上多了一群人之后,就再也没人记得这座山的原名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无名山。
无名山,山无名,无名教,教亦无名。
近百年来,江湖中虽小乱不断,大乱却没有,保持了近百年的太平,纷纷传传中,据说并不是朝廷的安抚能力,而是因为武林中有一个神秘的帮派,该帮派一直隐姓埋名,所以称为无名教。最早时的创建人在一场武林浩劫中力挽狂澜,以人才艺妙手补天,为武林保留元气,令黑白两道甘拜下风,想奉他为盟主。但他不喜接触这类红尘琐事,谢绝了众人的好意。众人慕其才德,纷纷将门下弟子送到他的门下,望他指点一二,因为人数太多了,他便创建了无名教,为日后江湖若有危机时能解救众生。而他的门下弟子也遍及黑白两道。每当帮派世代交替时,掌门人都会选出门下最杰出的弟子加入无名教,因此,无名教虽默默无名,门下弟子却遍及了天下各大门派。
又有一传说,这无名教的始祖并非韬光养晦,不愿出名,才在暗中默默行事。百年前前朝未期,群雄逐鹿,其间就有这始祖的一份,只是最后聚铁铸错,功亏一篑,为当今帝家所败,不得已才退隐江湖。但雄心未息,一直在暗中作着准备……
无名,天地之始……
流言如春草,拨之不尽,掩尽了草下的一切真相。因此,众人也只能传说着,传说着,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在五年前无名教终于正式在武林中露面。无名教的最高统帅是无帝,无帝直属的两名手下是日君和月后。日属白,日君掌控着白道;月属暗,月后统率着黑道。黑白两道都在无帝掌握下,所以,江湖保持了近百年太平。
所以,只要是在江湖中行走的,除非你又聋又哑又瞎,否则,没有人能不知这三个第一。
天下第一庄,武圣庄!
天下第一府,神仙府!
天下第一教,无名教!
还有……
天下第一人——无帝.夜语昊。
————————————————————————————
“你说什么,他要成亲了?!”原本懒洋洋地摊在太师椅上的少年听到这个消息,立时跳了起来,有如被火烧被针刺被蛇咬一般呱呱跳别别叫。“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又吼又叫了几声,突然惊觉有失形象,咳了声,又坐下来,抚着头烦恼地咬着大拇指。“这样下去我会死得很难看对不对?”
“你的行动太拖拉了。”带来消息的人坐在对面,淡淡地指出少年致命点。
“什么我行动太拖拉?!我这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先知先觉先行的……”
“笨蛋!”打断少年的话,下了结论,对座的人满意地呷了口茶。
“放屁放屁放屁!!!”少年又跳了起来,“郑重警告你,为了大家的名誉着想,不准你再胡说八道……总之,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你走着瞧吧!”
“是——吗?”那人低头斜睨着他,拖长了声音,十足十的不信。
“当然!!也不想想我是谁?!我是威镇武林气吞万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遇人不淑的日君,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好!”干脆利落地放下茶杯,拍了拍手,为日君这段豪气云天的话意思意思的鼓了鼓掌,雪衣女子一扬腕上铃铛,脆声直振,立时便八名青衣女子抬着一顶富丽华美的月华轿出现在门口,另四名侍奉手执八宝宫灯在旁引路。
覆上蒙面纱巾,雪衣女子看着少年,很诚恳。“既然你这么热心,那我也不好意思与你争。这婚事就由你来代劳吧。”
“月后!!”少年第三次跳了起来。“你算计我!!”
“别说那么难听,为了大家的名誉着想啊。”月后淡淡说着,坐进了轿内,垂下珠帘。“这本来就是你的任务,只不过你太拖拉,连累了我罢了——我要回教,你三日之内最好也回来一趟。”
—————————————————————————
靠在门口的无帝侍卫旭,剑两人正与月后那八个小侍女们挤眉弄眼,想融化冰霜。听得一阵不缓不急的脚步声,忙站直了身子。
“见过君座。”
白衣如雪,盘扣繁复,翻飞的袖摆领口之处却绣着极为华丽的九曜图案,腰间一道同色腰带上,系着块玉佩,通体澄碧,隐隐透出龙凤戏日的图案。极为斯文俊秀的容颜,白皙的肤色让他看起来更是童叟无欺,乖巧内向,但无名教中没有一人敢做此想,尤其是此刻,他那清秀的容貌宛如处子般柔和稚嫩,更让旭与剑看得两脚发软。
完了完了,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这位移动火山?居然摆出了这样一副脸。谁不知道无名教这一代的首领们全都是一群表里不一的人,无帝月后不说,这个看来最可亲,最友善的君座,可是一点就燃,尸骨无存的暴鬼。而且现在这般模样,根本就在告诉旁人——我、很、不、爽!
日君看了两人一眼,又扫过八名侍女,笑意嫣然,甜甜蜜蜜。“月后来得可真早。我可以进去了吧?”
冷若冰霜的侍女们萧瑟地缩起了肩,旭与剑更头大了,火山对上海啸……天啊,现在只有倚靠帝座的威力了。
“帝座已久等了。”
哼了一声,日君留下后面跟着的七八个侍从,推门而入。
入门闻到一股香气,清而不郁,淡而不腻,婷婷袅袅,正如豆蔻少女淡淡甜甜的笑靥,柔得足以融化人心,却又不会令人感到在意。侧目过去,帝座前依然有着层层叠叠的帘幕,遮去了无帝的身形,顶多见到个剪影。一红一紫两少女薰香点炉,纤细素白的十指移来来动去,合着青鼎绛香,极是赏心悦目。
厅内简洁依旧,几乎没什么装饰,一切事物都是以实用为主,但瞧着那布局,左右看看,却又觉得华丽,就与这厅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一般。正中排着数张酸枝镶云母椅,锦锻上覆,一人坐于左首之座,雪衣雪肤,明月之姿,轻摇着白羽扇,一脸淡漠。见到他进来,微一点头。
日君瞧着了她,便想瞪眼。此时却有两三声丝弦拔动,清清泠泠。
“君座,帝座之前,不可失礼啊。”声音飘飘忽忽,也不知从何传来。
“暗羽!”日君微讶地低唤了声,发觉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么简单。不但无、日、月同聚一堂,连一向负责情报运转,从不轻易离开的暗也也出现,看来月后故意找上门来也不是成心捉弄人。想到这,他清秀的脸庞差点垮下,心知被算计了。
“日,你可来了。”微带沙哑的声音自帘后传出,正是有着武林第一人之称的无帝夜语昊。“自你上任之后,似是不喜呆在教中,本座三次召你都不成……你可是有什么不满?”
“没有不满。”日君叹了口气。“只是还是无法习惯,生怕配合不了各位。”
无名教教规森严,下属繁多,遍布黑白两道,因此教中事务之重,非比寻常。为了更好控制这庞大体系,日、月、暗都得是无帝的心腹,否则一旦叛乱,无名教立时便会四分五裂。因此,无帝与日、月、暗都是同时传承的,上一任首领在即位之后,就得开始决定培养下一任的无、日、月、暗。让他们共同成长,共同受教,培养处事的默契。每一任日、月、暗都只跟从一代无帝。当帝位传承时,不论他们有多少权威,都得让位于下一任。
这一代的日君原本是垂虹山庄的寒惊鸿,但他在数年前死于神仙府大当家的手下,位置一时空了出来。无名教创立百年,从未发生过此事,因此日君是无名教第一个半路插入这个首领团体的君座,这个称谓一直令他觉得不甚自在,每每看到无帝与月后、暗有如一体般只要一个暗示就能明了对方意思的处事方法,更是让他自觉被排斥于外。
“原来你还在意着这种事啊……”无帝沉吟着。“那本座也不多说,你自个儿慢慢想罢。不过你名份上还是日君,本座派遣的事,你不会拒绝吧。”
剑眉一挑,日君就待拒绝,那红衣少女却走了过来,奉着一只天青流云杯,笑得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君座,请用茶。”
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她却笑咪咪地奉着茶,似是一点也不知道因为她的打岔已将日君蕴起的气势全数打散。
轻叹一声,接过茶,又瞪了月后一眼。“虽是帝座命令,但也得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原因!为何月后之事变成由我代替!”
“不是由你代替,而是本来就是你的事啊。”月后淡淡说着。“要不是你一拖再拖,拖到人家成亲了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我又何苦自己毛遂自荐。现在只要你替我去几天也就是了,偏又罗里罗嗦,不干不脆之至!”
“放……少胡说了!”日君马上哇哇大叫起来。还待再说,却被无帝打断。
“日,你对事情的严重程度想到了吗?”
暗处一抹白光抛来,日君随手接了下来。
“无名教、武圣庄、神仙府逐渐形成三家鼎立之势,武圣庄的武圣是与上任无帝齐名的人物。本座虽被称为天下第一人,对他亦是无可奈何。不过武圣庄为在民间博得好名声,处事必须光明磊落,虽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却也不是太严重。头痛的是神仙府。”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神仙府,也是朝廷在武林中的一着暗棋。
“本教与朝廷势成水火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两家的明争暗斗也是由来已久。互争着对方的人材,已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上任月后嫁于了平南王,双双归隐,这事算是双方不分胜负。但接下来寒惊鸿娶了靖南王府的莹无尘,逼走云照影,本当是我方的胜利,最后却反过来,死于莹无尘之手……令我方失利甚多。”
虽然莹无尘经过此事心灰意冷,不再为朝廷效力,退出神仙府大当家的位置,但培养出来的祈红袖却让无名教伤透头脑。
“本来是要你去接近祈红袖的。只是还有一事比此事更重要。”
朝廷以靖南王府为首形成暗流,祈王府则是暗中的筋骨,负责收集情报。
“据说祈王府从武林贩子那里买到关于无名山的资料!!”这句话是暗羽说的,他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暗羽与他的身份一点也不像。乍见他的人都会只当他是哪里的王孙贵族,一身咄咄逼人的贵气压得人都不敢仰视,一点也不符合探子必须平庸,韬光养晦的原则。“我得到这个消息,原当是朝廷那边放的烟幕弹,后来亲自去问那武林贩子,才知此事竟有一半是真——卖出消息的是武圣庄,买消息的却是祈王府。双方只是透过武林贩子联手对付本教。”
“咦!”日君听得一怔,“无名山的资料是教中极秘,我也只知一部分,那武圣庄又是如何得手的?”
“武圣庆幸与本教有些关系,都是显而易见年前争霸中的一员。”月后淡淡说起。“因此武圣庄中留有当初最原始的部分资料,正如我们这里也留有武圣庆幸原始布局图。虽然百年来整修了许多地方,但整体机关布置却因规模过大而不易改变。”
“现在你明白了吧。”无帝再次开口。“祈王府选妃时,我们只是想打入对方核心才叫你准备对象,如今却关系到无名教的存亡与胜负,已是势在必得了,但祈王府不论以他明暗的身份,都是防卫极之森严,高手之多,连皇宫亦及之不上。我们曾想用别的方法潜入,三批潜入之人最后都发现暴尸墙角,也是他们给我们的警告。而前些日子,暗羽又得到消息,因为我们的行动,他们确定了那份资料是真的,不久将呈入皇宫!事到如今,我们只得让月后用她本来的身份夺得妃位,伺机毁了那资料。但因红袖与月后对阵过,识得她的武功底子,所以她不能亲自出手。可是在那种环境,能够一击必中,不可以再留下后症的,也只有你了。”
“那又怎样?!我就一定可以?!我……”日君一脸不悦。
无帝说了半天,也有些不耐了。“你干嘛不可以?给月后当个下人让你这么为难?!”
“下……下人?!”日君的下巴差点要掉下来了。瞪着月后:“你,你又骗我!”
月后冷笑着歪开头,摇了摇白羽扇。“呆子,不这么说你会来?也不想想你大大咧咧的样子,一下轿就完蛋定了!”
“可是你当时说……”日君还待争辩,月后刷地回过头来。“你这么想当新娘,我让位也可以啊!”
抗议立时消声匿迹。
“好,看来诸位都达成协议了。”帘后人影立了起身。“月负责掩护,日,帮月毁了那份资料,以及看过这份资料的人。不过你俩可切记得——”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日君月后都提起了精神专心听着。“一定要在本座被教务压垮之前赶回来啊,切记切记!好,你们可以出去了。”
红衣紫衣少女恭身送客,甜甜纯纯的笑容忽然变得妩媚多姿,眉眼含春。令人不由想到众人离去之后这室内将起的旖旃风光,当下就有再多话也不便久留。日君月后暗羽同时施了一礼,转身退出。
见三人离去,无帝再次坐下,对着只有二女忙碌弄香的大厅,忽然开口。“暗羽,你又回来干嘛?”
“又被发现啦。”暗羽苦笑着现身,“昊,你的功力越来越深,我只当自己藏得好,结果没有一次瞒得过你。天下第一果然不是白叫的。”
无帝轻笑了声。“多谢马屁了。暗羽,你不会只为了废话而回来吧。”
暗羽耸耸肩。“不好吗?我很希望跟你废话的。”
无帝不置可否,等着他下文。
“好好,我不多说了。”被忽然冷凝的气氛冻着,暗羽止住嘻笑。“这次的事为何要让日君去干?”
“你不服?”
“是的,我不认为日君那毛燥的性子能得好此事,你不觉得太冒险了?”
“毛燥……”无帝夜语昊笑了起来。“只有毛燥的人是不可能当上掌控白道的日君。”
“我当然知道!”暗羽皱了起眉。“白道需要像他这种仁义热情之人管理,这点谁也不能否认,但在这次的事上……”
“暗羽,不用争了。坦白说,你们三人中,最难用的就是日君了,他是双面刃,激烈的狂性随时都会伤害着周围的一切……”
“那不是更糟了?!”暗羽激动起来。
“如果用得好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夜语昊的声音很愉快。“他那性子,哪怕是天皇老子在前挡路他也会一脚踹开的……虽是难用的野马,但只要拉住他的缰绳,就是最好的良马。”
暗羽沉默下来。“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
“嗯?”
“你为什么这么宠他?!”
“有吗?”夜语昊吃吃地笑了起来。
暗羽瞪着帝座,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见得着隐约人影,当下跺跺脚,连告退也不说,闪身而去。
夜语昊哑然失笑。“我不这么逗你,你肯卖力?”
————————————————————————————
日君与月后一同离去,不久就发现暗羽不见了,但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月后覆上了面纱,却不坐入月华轿,默默地走在日君身后,看着他笑咪咪地走着,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心下闷闷不乐。
“帝座很喜欢你!”
“嗯?”日君正顺手摘了片树叶,凑近鼻端,闻言手一僵,回过头来,微笑。“有吗?我不知道。”
月后瞪着他。“我与暗羽一直反对此事由你负责,帝座却不肯答应!”
日君闻言大笑。“难怪你一直对我没好气,想赶我就直接说一声嘛。”
“说了你肯走?”月后不屑地撇着嘴。
日君咬着树叶,回头看着月后,突然将她推到路边的树杆上,用手捏住她的下巴。靠得极近地看着她,鼻息隐隐可闻。
月后冷冷地回望着他。
“好无聊。”日君耸耸肩,放开她。“一点正常反应都没有,难怪帝座不知道你喜欢他。”
“胡说什么!”一直八风吹不动的月后忽然嗔怒起来,复又咬住下唇,连带面纱也被咬入一角。“是的,我喜欢他,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日君一脸似笑非笑,气死闲人。“只不过觉得你也很不幸。”
此时两人已走出了无帝的无名楼,转向千波院的水上回廊。一路上曲径通幽,花木繁盛,回廊四处随时可见奇花异草,香远益清。
月后瞧了瞧早已远远坠后的侍女们,挑了挑眉。“记着了,我不会输给你!”
“赢了我也没意思呢。”日君喃喃自语,叹了口气。“天妒英才,我真的很倒霉……”
翻翻白眼,月后真的有找错人的感觉。无帝真的会喜欢这种没厘头的小子吗?会不会是自己与暗羽会错了意?
日君小心地拿眼瞄了她一眼。“真的很没意思呢……”他悄悄地叹息了声,暗藏于心。
————————————————————————————
‘噼哩叭啦噼哩叭啦——’一连串的锣鼓震天响起,乐手们卖力地吹着打着敲着,向世人们宣告,祈王府要娶媳妇了。
路上行人纷纷让道,围在一旁探头探脑地看着排了十里都还没走完的送嫁队伍,议论纷纷,一担又一担,一车堆一车的嫁妆是他们一辈子也想不到的华丽,四角飘扬绣着鹰羽的金黄旌旗,是世子新近得到当今的封号,金车玉轮,八骏飞扬,富丽逼人。
“……听说这新嫁娘是九州威远候的幼女,那个被京师第一美人月华郡主称赞为华世无双的美人!”口沫横溅中有人谈起了新娘子。
“是啊是啊,我也有听说,威远候极是宠爱这幼女,养在深闺从不让人见到,小郡主也是贤德良淑,也从不抗议,就在深闺中学着女红易牙之术……”
“哗,祈世子真是好运道,能够娶到这样一个色艺双全的佳人……如果我也……”
“想得美啊你,下辈子再下辈子投胎还不见得有你的份,白日梦还是少作的好!”那个出言无忌说中大家心事的人立时成了过街老鼠。
“贤德良淑……月后,你好像挺有名的。”低声笑着,少年耳尖地听到了许多相似的对话,向轿中的新娘子调笑。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名,不然你当我怎么混进祈王府!”轿内身着吉服的女子冷哼一声,对这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伙伴真真一肚子气。“还有,不要再叫我月后了,小心被人听到。”
“那,请问姑娘芳名。”
“水横波。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份,叫我小姐就可以了。”
“……是,小姐。”日君臭着一张脸,切切牙地叫了声。
“乖,奴儿。”
“不用奴儿好不好?”日君快要惨叫了。
————————————————————————————
新娘子已送入洞房了,日君寻了个时机溜出来,想先探探路。
祈王府的威势在今晚的宴会上可见一斑,不但满朝文武来了大半,江湖中人也有不少,席筵一路摆下,不但正堂侧堂全摆满了,后来不断增加的,连花园中也围了许多,幸喜满园灯火通明,照着假山流水,倒也是不差。这还是指进得了府的,进不了府,在府外摆着流水席的,也是一路十里长亭了。
日君随意走着,回想暗羽交与自己的平面图,以及重点勾出的几个可能地点,与现在所走的路一一对照,眼睛不住地眨动,努力表现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祈王府的戒备森严果然不是传说呢。他叹息着。虽是宾客满堂,守卫们少了大半,但暗中窥视着的人却是一点也不少,他看起来应该已经很乖的样子了,可是他们对他的注意还是一点都没少,老是用刺探的眼光看着人……幸好他从不是省油的灯,这点小事都瞒不过人,他也不用混了。
不过今天是第一天,不用做的太明显比较好吧。
打定主意再转一圈就回内府,日君温柔清秀的脸上,笑容更是可人极了。
“哎,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一人走得跌跌撞撞,满身酒气的,日君虽是小心提防,却没防到这个看来没有多少危险性的人,所以,当那人手中的杯子倾泻而出,污了他的衣襟时,他只有瞪着这个不住道歉的人,大翻白眼。
“只是破衣罢了,是小的没长眼撞上公子,还请公子不用在意。”即是下人,就得有下人的口气。
“这怎么行!”那人抚着头,似是醉得不轻,咬字都有点不清楚了。“我弄脏了你的衣服是事实,哪管得你什么身份。来来来,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一下。”
“不用了,公子,真的不用了!”日君叫苦连天,只想着该如何摆脱这热心过度的家伙。
“这怎么行,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公子,了不起不过是府中一西席罢了。莫非你嫌弃我衣衫破烂看不起人?好好,我知道了……”那人说到这,忽然用手抚住唇,似要吐出来一般。日君只得扶住他,暗叹自己家教良好,方有这诸多好心。
那人当他同意了,大是欢喜,跌跌撞撞地拉着他向内府走去。他即推拖不得,又不放心这家伙,便一同跟了去。
不同于灯火通明的前院,后院静悄悄的,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想来都是聚到前院去了。日君扶着那人,绕来绕去,已经绕得连自己都不知身在何处之时,有人在黑暗中问话。
“谁敢来这?!”
“啊?”日君张大眼,突然发觉自己很蠢,居然就这么跟这个自称西席的家伙乱跑,天才晓得这家伙真的是西席吗,要不是,那这乱闯不就犯了大忌。
西席先生摇了摇头,勉强立起身,看向黑暗。“嗟,什么人在那?子不语怪力乱神,晚生相信一定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才说完,突然就倒在日君身上。
“原来是先生啊。”一人笑吟吟地走了出来。红色的衣服,日君越看越眼熟。“醉到这种程度,居然还跑到红袖别院,该不会是心怀叵测。”
这里就是红袖别院,地图上特别注明的地方吗?日君立时注意了起来,同时也想到为什么红衣会觉得眼熟。“您,您该不会是祈世子?!”
一身吉服的祈世子闻言看了过来,上下打量片刻,立时笑了起来。“长得真不错,哪来的?”
日君咧嘴傻笑,“小的奴儿,是水小姐的侍童,陪小姐嫁过来。”
“奴儿?很有趣的名字。不过你不陪在水姑娘身边,跑到这来做甚?”
“那个……小的,听外面很热闹,出来瞧瞧……后来西席先生不小心将酒倒在小的身上,小的,被他拉到这边,说是要找衣服给小的换。”
祈世子双手环胸,看着日君——奴儿,扬扬眉,点了点头。“来人!”
四道黑色人影无声无息出现。
“送先生回房。”
一人领命,过来接过先生,扶携而去。日君心下微有些不安地看着祈世子。
“你随我来。”
“干什么?”
祈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水姑娘的侍童?当然是回新房了。”
他已走到光线之下,日君这才看清他的容貌,有若雕塑出来的五官,俊俏刚逸,剑眉星眸,挺鼻朱唇,比起自己,实在是刚强得多了,当下不由叹气。
祈世子好奇地扫了他一眼。“叹什么气?”
日君再叹了口气。“小的只是想世子长得实在很有男人气慨,小的怎么都无法变成那样。”
“你这样也很好吧,至少我觉得很不错。”祈世子笑了起来,好听的话人人爱听,所以他也难得地安慰人。
日君摇摇头,不想再说下去。唉,要不是这张脸,自己早就不能叫少年了……他在心底重重地重叹口气。
—————————————————————————
祈王府的新婚之夜,热闹滚滚,
也不知哪里跑来的女子,突然冲出来要祈世子负责,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不可开交,新娘子闻声出门,两个女人一台戏也成的,当下又吵又闹,只差没打上了,左一个狐狸精,又一个负心汉,幸好是在后院发生的,前院的宾客都不知情,饶是如此,也折腾得祈王爷头焦额烂,到最后,新娘子负气而去,新婚之夜就给了新郎一个闭门羹。
看着众人纷纷指责新郎的不是,还有气得发抖的老王爷,死赖活赖不肯离去的女子,快要昏厥的王妃……日君很是同情大家——估量也没几人知道,那女子正是月后身边八卫中的一人。
他从不知道那些冷若冰霜的女子,撒起泼来也是这般惊心动魄。想来妇人的美德,的确是先天而来的。
“小姐,你这手段,不嫌太阴损了点了。”奴儿——日君实在很不甘愿地承认了这个名字——在第二天侍女为其梳饰时如是说着。
慢慢地绾着七尺青丝,水横波悠闲地看了他一眼。“少废话。你那边进展如何?”
他耸耸肩。“找到红袖别院了。”
“这么快?!”水横波倒是惊讶起了。“我还只当那最难找。”
“的确难找。要叫我自个儿再去一趟,怕也是不成的。”日君盘膝坐下,“新婚之夜新郎还跑到那里,看来资料在那边倒是有几分肯定了。”
插上一枝玉钗,她斜眼瞧了过去。“不怕是他们故弄疑阵。”
“所以要肯定一件事啊。”日君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要肯定那个西席先生找上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去肯定吧,我得去拜公婆了。”水横波难得也有无力的时刻,“快滚吧!”
—————————————————————————
“呵呵呵……没想到他也下无名山了。”有人低声笑着。
祈世子立于一旁,口气微微激动!“真的是他吗?”
锦衣一闪,那人再次笑起。“不用这么激动,他已经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了。”
祈世子握紧了手,手在轻颤着。
闲话时间:
嘿,新坑,算是血色外传吧,反正血色也该暂告个段落了。
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