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追上晴丝将她带回沁雪院之后,晴丝就将自己锁在房内不见他,他曾试着想破门而入,但又怕吓坏了她,况且她有心避着他,他也不好在这时进去向她说明,可是他已等了一日,午膳和晚膳仍摆在外头没法端进去给她,里头安安静静的,晴丝怎么样了他都不知道。
“晴丝,开门……”步关之敲着门靡再也等不下去了,但在他的手指轻触到门靡时房门开启,他才发现晴丝不知何时已拿起锁。
幽幽暗暗的房内,不见一丝光亮,步关之小心地步入房内,入夜时分的冷空气迎面而来。
“睛丝?”步关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唤着她,但她没有回应,于是他赶紧点燃桌上的烛火。
当炮火点亮时,步关之看见晴丝沉默地坐在床头,不动的模样像一座没有生气的雕像。
“怎么不点灯也不生火?”嗅着空气中冷冷的味道,步关之边问着她边去将火盆里的炭火点燃并挪至床边,原来冷寂的房内又有了点温暖。
晴丝一直没抬首也不作声,心思回荡在那举手投足都能流露出不凡气质的人影上。
她的唇齿之间,还留有步关之血的味道,浓浓的充斥在她的口鼻间,她反覆地想着,为何当她听见步关之与宁玉钗之间的对话时会如此激动,步关之又为何不挪开手任她咬着,而她的心头怎会如此埋怨和不甘?
她在怨什么?步关之?还是宁玉钗,抑或是她自己?
晴丝想着这个问题,怎么也理不清思绪,直至步关之抬起她的脸,当她接触到他的眼眸时,她解不开的疑惑忽然在她眼前清明了起来。
“让我看看。”步关之迫不及待地拥她入怀,发觉她全身冰冷,不禁担忧地抓着她的双臂,“你的身子冷透了。”
“宁姑娘呢?”看着他的动作,她很想知道他多年前是否也曾这般对宁玉钗做过,在他的心中,她们的地位是平等的,还是只有某个人而已?
“她走了。”步关之不想多提宁玉钗的事,草草带过,但晴丝的小手却抚上他的脸庞,拉下他来认真地看着他。
“你呢?你也走了?”宁玉钗走了,他的人和心是否也被她带走了?他还在她的身边吗?
步关之皱眉地探着她的额际,“你病了吗?怎么说话颤颤倒倒?”他这会儿不正在她眼前吗?她怎么~副失去他的模样?
“我没病,只是…”晴丝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眉心紧蹩的样子,又把话吞回肚子里,随意编了个借口,“只是累了。”
“累了怎么不说?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步关之殷勤地问着,也很担心她关在房内一日,不知又怎么糟蹋自个儿的身子。
晴丝在他想下床出去外头为她张罗时,冷冷清清地唤往他的步伐。
“为何要待我这么好?”自从宁环调戏过她后,他整个人就变了,他是把她当货品在捍卫主权吗?还是他找出了他为人夫应尽之责?若是如此,他没有必要将她视如情人般地爱怜呵护。
猛然听她这么一问,步关之才发觉她不对劲,而她迎视他的双眸,就像他今日在湖畔时见到的那双陌生眼眸。
他跋回她的面前,仔细地看着她幽幽怨怨的表情。让他不得不觉得他是否在哪方面亏欠了她,她从前不会这般,从前,即使他对她做出了再令她无法忍受的事。她也会默默地承受下来,除了落泪之外,她不会有任何怨言,更不会有今日那种含怨的目光,是她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如此?
步关之压抑不了心头雀跃的欢喜,她若不在意她不会有怨,她若不是对他有情,就不会对宁玉钗的出现产生这么多平日无法见到的举止,可是他在欣喜之余,又对摸不透她的心思而感到懊恼,因他无从分辩也无从为她解忧。
“你为何不做回从前买下我那时的步关之?”晴丝此时真想要他做回以前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步关之,那个步关之要把她给谁,要她在他的手心像块水做的泥被捏成什么形状都不在意,他不会为她怜惜呵护,不会让她在得到了她的愿望之后,又逐渐地让那个愿望远走。
步关之突然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他在她的身旁坐下,轻捧着她的脸庞,深深切切地望进她眼瞳的最深处。
“你还在惦着宁玉钗所说的话?”也许,宁玉钗的出现吓坏她,可是他不已经在她面前表态得很清楚了?他可以把不敢再触情的心翻出来给她看,难道她还不明白吗?
晴丝听了他的话,脑海里立刻响起宁玉钗的种种话语,告诉她自己不是他所要的。
他可以为宁玉钗爱得心碎,这个一旦对爱投入就如此情深意重的男人,怎可能对一个买来的女人有心?有了再度返回他怀抱的宁玉钗,他可还会将她搁在心头一角?
“她对你说了什么?”步关之愈看她飘忽的眼眸越觉不对劲,两手紧握着她的手臂,把心揪得紧紧地问。
“你我良缘木前的誓言可算数?”晴丝不答反问,只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是全心全意,或是如她当初所认为的,只是哄哄她罢了。
“当然。
“那你当年对宁姑娘也是真心的月她额声地问,紧盯着他的眼眸,期望他说声不。
“我不否认,但就算我当年如此,现今已不同往昔,我也不是以前的步关之。”
他不否认?晴丝的~颗心跌跌撞撞地坠落得好深。
枞他买下他说句“不悔”起,她把此生的感情毫不保留地给了他,她将他的山盟海誓,字字珍惜地摆在心头,将之视为她此生最美的拥有;可是他同样也给了宁玉钗,她不是唯一的。
是她太沉醉,是她不该忘了他曾深爱过另一个女人,可是感情是不能分享割舍的,她私心地想要全部,但他能给的却只有一些些。
“这里仍是住了个宁姑娘,是不是?晴丝一手指着他的心房,眼眶里隐隐含泪。
步关之握住她的手,坚决地摇头。
“熙然的身子大夫说已快复完了,你还需要我吗?”晴丝却不以为他的感情能放能收,反而觉得她就快失去了她留在紫冠府的原因。
“我不需你再以冲喜的名分嫁我为妻。”步关之缓缓地吻着她的唇,他真切地知道,她才是他这生想要的妻。
“不是你的妻,那我现在又是什么?”晴丝急速感到寒冷,强制地将泪水困在眼眶里不肯流出。
“你是我……”步关之正要回答,她迅速地为他提供答案。
“我依然是你手中的泥?”
步关之证住了,先是以唇柔柔地吻去她眼中的酸楚,再轻柔地将她搂在胸前,安抚地顺着她的爱,“别把宁玉钗的话放在心上,不要想大多,有心事就告诉我。”
晴丝偏首凝视他焦急的眼眸。
她知道他将会怎么柔声安慰她,可是他看不见她的失落和痛处。
他不会知道他介入她的生命之中为她开了一扇窗,引领她进入另一个世界,令她有情能言、有爱不敢诉,像道影子般缩在他心底的角落,不敢对他言爱也不敢有恨。
在姑苏时,不管多大的风雨、日子再怎么困顿,她也未对人世感到绝望,无情无欲,总能够乎心静气地度日。在有了他的日子之后,虽添了份光彩和喜悦,却也让她深深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我不愿是你手中的泥……”
“晴丝?”步关之怀中的人明显变得僵硬,惶然地抬起她的脸庞,总觉得她正在将他划分开来。
“宁玉钗才是你日思夜盼的姑娘。”他这红极一时的紫冠商人,是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共度一生,而他所盼望的不也是这一天“
他坚决地否认,“我盼的不是她。”
他的心头荒凉了这么久,好久好久都没人能像她进驻,并且像道清泉给他滋润,他盼的就是一个能安然栖息在他怀里,不受拘束地与他相依的女干,他要的是她那颗剔透而善解的心。
“是她,你盼了她五年。”她知道的,在他娶她过门前他就说过他根本不要什么妻,他要的妻,是远在五年前弃他而去的宁玉钗。
“谁说的!”对她一而再。再而工地反驳,步关之又恼又急地想揪出对她胡乱灌输这种思想的人来。
“从我人紫冠府的第一日便知此事,而你的举止也曾经告诉过我。”流言在她未嫁之前便已满天飞,她在嫁了他之后,夜夜望着他在邻房的影子,这一切不都是不需她找的证据?
“我当初冷落体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他那时这么做,是怕再有一个狠心的宁玉钗出现,他宁可将她安全地隔在一旁,这样他便不会伤她,而他也不会再被爱所伤。
她将他的手掌按向他的心房,要他明确地对她吐实,“告诉我,当真不是?”
“我承认,那时我……”步关之正想对她详细地解释,却看见她盈满眼眶的泪无声地落下,于是他又急急地摇着她的肩,“晴丝,我没有要纳妾,这事是我三叔他擅作主张的,我已叫熙然他们代我上宁府去退了亲事,我娶的人只有你。”
晴丝静静地对他落泪,泪如清渭细水,滑下她清瘦的脸庞。
“晴丝?”步关之试着她的泪,不论怎么唤她,她就是不回神,只是一迳地掉泪。
步关之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化成一声声的长叹,被风吹散了一地再也找不回。聚不拢,消失得无踪无影,而她也不想继续在爱恨之间浮沉,守着不知是真是假的诺
她倦怠地合上眼,倒卧在床边不愿再想,紧紧环抱着自己。
步关之也在她身边躺下,并且将她拉人怀中面对面地着着她泪痕交织的脸庞,心疼不舍地拥紧地。
晴丝在他胸前夜咽他说:“我好久没哭了,能让我哭一会儿吗?”
“为什么哭?”步关之让她静卧在他的胸膛上,追究起她的眼泪为何而来。
“为你。”她细声地啜泣,泪珠颗颗落在他的胸前。
步关之岭听着她的哭声,感觉她的泪滴进了他心里,一泪一滴,都令他有如凿心般的疼痛,如今他才知道,原来除了晴之外,泪也能伤人伤心。
“别哭了。”他动容地抱着她,一手抚上她的双眼,“睡吧,我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我说过,我不会负你。”
暗丝静倚在他的怀里,听着他逐渐沉稳人睡的气息,虽然他的怀抱仍是那么温暖熟悉,桌上的灯火依;日未熄,她盯着那盖灯,在他怀里淌泪且微笑,恍然明白上天会让她在此生被唤作晴丝的原由。
那琉璃灯台里燃烧着的不是蜡油,是她如春蚕般吐尽了的情丝。
晴丝缓缓地离开步关之温暖的胸怀,站在床前幽暗的光影下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悄声为他盖好锦被,证忡地看了他良久,好一会儿才踏出千斤般重的脚步,来到桌前点燃灯火,拿出一直贴胸珍藏的绣帕,泪眼模糊地看着淡紫色的绣帕在烛火的映衬下,浮现那对相依偎的鸳鸯。
一道金色的流光划过绣帕,晴丝搁下手中用来剪绞绣线的金剪,再度将绣帕收回胸口,她回首再看了看步关之一眼,轻轻巧巧地步出内室,推开门靡走至沁雪院外。
安静的雪夜听不见一丝声响,柔细的雪花静静地飘落,天际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也未发生过。
踩着绵绵软软的细雪,一切喜,一切哀,都被她身后的雪花轻巧地掩覆,不留痕迹。
步关之在进入屋内的冷风中惊醒,烛火在风中飘摇不定,昏暗不明地照出一室的冷清。
他抹去额上的冷汗,刚从一场遥梦中醒来,清冷的空气让他朦胧的神智稍稍清醒,他看着摇晃的烛火纳闷地思索怎会有风进入室内,才转身想看看身旁的晴丝是否盖好被子,转头才知身旁的晴丝早已人去床空。
他的眼眸停留在桌上被纸镇压住,但仍因风飘飞的手绢,冷汗争先恐后地自他额间沁出,莫大的恐惧一点一滴地将他包围,那令他感觉又回到了当年宁玉银弃他而去时的情境,只是,这次的恐惧更广大,还带看前所未有依心刻骨的疼痛。
一张极为眼熟的淡紫丝绢静静躺在纸镇下方,步关之证证地看着那张地头一回蹭与晴丝的绣帕。
鸳鸯绣帕依然是初时所见色彩斑烂,只是此时绣帕被桌上搁放的金剪一分为二,犹存的半片徒留鸳,另一只鸯不知所踪,鸳鸯不再相依,离散各据一方。
天未破晓,步关之声声的呐喊便传遍了沁雪院,而后寻找晴丝的呼唤声蔓延至紫冠府的每院,惊醒了府里所有的人。
步关之逢人便问晴丝的去处,问不到行踪时又像只火爆狮子,对每个被问到的人大发雷霆,失去的感觉隔了五年又压在他的心头上。府里原本该欢欢喜喜准备过除夕的每个人,都被他给吓得六神无主。人人自危。
一批又一批留在府中过年的下人,皆被他退出府在大雪纷飞的天候中寻找晴丝。其实他知道,当一个人不想被找到时,用什么方式都找不到。
步千岁在府里乱成一团时,赶紧在步关之未把他也派出寻人之前躲来倚云院。
“今儿个除夕,让大哥这样闹好吗?”也不敢出院一步的步熙然,头痛不已地问着躲来这儿后就一派从容的步千岁。
步千岁耸耸肩,“好久没过这么热闹的年了,让大哥闹一闹也好。”难得他大哥会这般大吼大叫,就当是在看戏也不错。
“喂,你知道嫂子的下落是不是?”步熙然了然于心地看着他的模样,心想他能这么安然地稳坐,必定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当然知道。”步千岁朝他眨眨眼,“我早就派人暗中盯着沁雪院的所有出人口,不论大嫂上哪儿我都找得着!这一点甭担心。”
“那你要让大哥疯多久才告诉他?”整座紫冠府都快被他大哥给掀起来了,他还不赶快去通知那个我不到妻子的男人?
“他还不够疯,再等等。”不让他大哥深刻体会失爱的痛苦,怎会好好珍惜晴铁,并把心底的真话对心上人说出口?
步熙然叹了口气,“要怎样才算够?”
‘等他再疯一些,我想看他爱得死去活来。“
一阵讽讽的冷风顿时围烧在他们两人之间,而更冷的声音冷飓飓地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响起。
“她——在——哪——里叩步关之眼眶里泛着血丝,火气旺盛地走至他们两人面前将他们拎起,眼神狂暴似要刺穿他们。
“你认为咱们还有必要等吗?”步熙然咽了咽口水,流着冷汗问也被拎得高高的步千岁。
步千岁僵硬地扯着嘴角,“看样子是不必了……”
“晴丝在哪里?”步关之雷劈似的吼声直直轰向这一对最爱耍心机的弟弟。
“他知道,问他。”步熙然连忙指向派人暗中跟监的步千岁,把火气全让给他消受。
“那个……大哥,你先冷静一点……”步千岁知道他大哥真的快疯了,只好高举着双手想先将他的火气给缓下来。
“说!”步关之一手扔开步熙然,紧接着两手就将步千岁扯得几乎喘不过气。
被派出去找人的步少堤却在此时闯了进来,劈头就是一串紧急的大叫,“大哥,我找到大嫂了,大嫂在出云魔!
“出云庵!”步关之脑袋空白一阵,想也想不到暗丝居然去庙里了,但她为何要去那个地方“
步少堤可没心情看步关之发呆,一个劲地推开步千岁,然后强拉着步关之生根不动的脚,“你还楞着做什么?快点,大嫂要削发为尼了!”
“施主可是步关之?”
当状极狼狈的步关之直闯人出云魔魔外的竹门时,一名站在雪中等候的女尼唤往他的脚步。
“我是,晴丝她人呢?”步关之连气也没有换,点头应着她后就四处搜寻晴丝的身影。
“晴施主不见您,请回。”女尼拢着衣袖,谦恭地扬手送客。
‘晴丝!步关之听了就大步上前,想快点抢回几乎就要从他手上溜走的妻子。
“步施主,晴姑娘要老尼转交这个给您。”另一名在庵门前的女尼站在他面前拦下他,一手将手中的木钵交给他,一手拿出一张墨溃末干的纸。
步关之接了过来,胸口开始崩毁塌陷。
这君一钵泪,以偿重恩。
泪尽缘断情减,花自飘零水自流。
步关之激动地读着晴丝所写的每一字,再看问手中盛满泪水的木钵,不禁挖心掏肺地朝庵里大喊:“我没有负你!”
听着他凄然的喊声,静跪在怫前的晴丝身子一震,更是紧闭着眼帘,并掩住双耳试着把他的声音隔在庵门之外。
步关之得不到晴丝的回应,把木钵和纸交给一旁的女尼,不顾阻拦地冲至紧闭的庵门前捶打着,一声比一声重的叩门声,仿佛敲打在晴丝的心版上,使得晴丝更用力地掩住双耳。
“晴丝,你听见了吗”我没有!“步关之在吓走了庵前的女尼后,又一声声地在门外对她喊着。
晴丝方土歇的泪水被他的呼喊声逼出眼角,即使面对木鱼,她也静不下心来,往事频频在心头翻腾着。
她逃来这里,只想不留牵系地度过下半生,而他何苦要这么纠缠?现在的她只想要一轮月、一位香、一只木鱼。他要娶美眷。他要做何事,在她随佛之后她都可无动于衷了,他怎么忍心在她就快解脱之时,又来拉扯她不让她逃躲?
暗丝深吸了口气,不顾一旁女尼的惊呼,将按散的长发拢聚成一束绑紧,在女尼夺了剪刀时,已统下一络微温似锻的乌丝,霎时逸地的长发剩至腰际。
庵主在晴丝又想挥剪时拿走剪刀,一双清明的眼望进她种种思绪泛漫的水眸,而后轻叹,‘“你尚有尘缘,情丝未断,不该随怫”
“情丝?”晴丝低首望青地上那束整齐的发,落泪纷纷地问:“我的情丝已断,不是吗?”
“你我心知,别再沤骗自心。”庭主搀扶起她,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至紧锁的门边。
“晴丝,宁府的亲事不是我的主张,我未曾向宁府提过亲,今后宁玉钗绝不会再出现在你我面前,你开门见我一面!”步关之不死心地在门外吼着,不愿见一个灰尘般的小小误会,让她在嗟叹垂泪之后,化为清泉湍湍流出他的生命,令他再度尝到失爱的痛楚。
庵主正要帮步关之开门之际,晴丝急忙掩往门靡袁在门上,无助地直对她摇首。
“施主?”魔主没有拉开她,只是敌眉看她泪珠一颗颗坠地。
“不要开……不要开……”晴丝泣不成声地掩着脸,被背后那扇门外步关之拍击锤打的力量,震得心头七零八落。
魔主悠然轻叹,“孩子,请字难得,你要想仟细。”随后庵主便扬手带着庵内所有的女尼自佛堂之后的庵门走出,留下她一人在庵内细想。
晴丝的泪水凝在庵主的话上。
步关之对她有情吗?理智叫她别错用心思来妄想,越美丽的东西她越不可碰,情爱是如此美丽,她碰了便落得绝望的局面。
想当然尔,聪明又不敢爱的步关之,怎会把情用在她身上?
门外的步关之,在双手垂打得红肿不堪后,又累又痛地靠在门前,隐隐约约地,他嗅到了暗丝身上熟悉的香气,他由们缝中看去,发现晴丝与他隔了一道门正背对着他。
“还记得我在良缘木前对你说的话吗?”他问着她的身影,不信把他什么话都放在心底的她会忘了他起的誓言。
缘不晰,情不灭,晴丝闭上眼,良缘木前的往事轻轻叩响她的心靡,令她泪水不能抑止地奔流。
她虽是个顺命知命的人,但她的心头也会淌血,也会想要自私地拥有情爱,她真的很想相信他,可是,谁知道她那曾紧紧抱住而失落的愿望,再一次地抬回之后,会不会又落空?
“你为什么从不问我爱的是谁?”步关之颓然地将额倚在门前,音调沙哑。她走,是以为他不爱她吗?她以为他爱的人是谁?宁玉钗吗?所以她才能这么狠心地离开?
晴丝便咽的嗓音透过门靡传来。
“你的心底……究竟爱谁?
“你。”步关之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令门里的晴丝惊愕得忘了呼吸。
晴丝闷上眼,什么宁玉钗都记不起了,心头只荡漾着他的那句话,反反覆覆地拉扯着她。
“你说我不会再爱人,不,我会,只是我想守着我的心不说出口,我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有一次情伤重演,而你也不会自我的心头走开,我只是想留往你而已。”步关之掏出了心底深藏的话,赤裸裸地告诉她,他不是不爱,而是怕爱得过深而留不住。
躲在庵旁角落的步熙然三人,全都在跟来出云庵之后,噤声不语地看他大哥登门寻妻,什么也不帮忙地只当观众。
“你听听,感人吧?步千岁爱笑不笑地推了步熙然一把,对他大哥能说出这种话心头感到大乐不已。
“肉麻死了。”步熙然却是频搓着双臂觉得毛骨惊然,胃部还隐隐作恶想吐。
“大嫂若不愿出庵,大哥会不会疯了?”只有步少堤在关心他大哥的情况,才不像这两个哥哥还有兴致在闲聊。
“大嫂若还是不肯出来的话,那就只好用下下策了。”步熙然叹口气,与步千岁一同走向庵后,准备执行和步千岁商量好的嫂主意。
“慢着。”步少堤提心吊胆地拦住他们一致的脚步,“你们的下下策,下到什么程度?”
步千岁吹了声口哨,在他的口哨响起之后,原本已出庵的女尼们,皆鱼贯地从庵后的小门离开,步少堤犹弄不清楚步千岁和步熙然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时,步熙然已拿出火捂子使劲地吹出火星。
“这种程度。”步子岁笑笑地拿起庵后备好的于革引燃火苗,与步熙然联手在庵后堆起的草堆上放火,让火势直窜上出云庵的屋顶。
“天啊!”步少堤掩着脸,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居然放火烧庙?他怎么会有这种哥哥?
“你买通庵主了?‘在一旁帮着引燃火势的步熙然,边帮忙放火边问步千岁。
“我向庵主保证我会再盖一座更大更新的出云淹,她就随我烧啦。”老早就拿出银两去摆平庵主的步子岁,不但放火放得很快乐,还准备等着回去看英雄救美的戏码。
“大嫂……”步少堤被他们的这种作法吓出了一身冷汗,慌慌张张地就要去救会被困在火场里的晴丝。
步熙然动作迅速地架住他,“你别去碍事,大嫂自会有大哥去救。”他们俩精心设计的这码子戏,要登场的主角可是大哥,他这个小弟去凑什么热闹?
“你们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步少堤扯紧他的衣领,不敢相信他们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步熙然很无辜地摊着手,“我都说这是下下策了啊!”要是;有别的好方法他们早就想出来了,何必在这边冒着天想神怨的罪过来放火?
身为主谋的步千岁倒是看得很开,“过年嘛,就当我们俩在应景放烟火。”
“这火挺大的,应该可以把庵里的人都烧出来,你再也用不着担心大嫂会躲在里头不肯出来。”步熙然拍拍步少堤的肩头,要他这个经不起刺激的小弟先别那么惊张。
步少堤被他们俩的举动吓得快昏倒,可是在庵门外头的步关之看到了从庵后窜升的火笛,急速地蔓烧成熊熊大火,在惊吓过后叫晴丝远离门边,一脚端开庵门直闯入火海内救人。
步关之一踢开门靡,已陷入火海的庵里早已浓烟四起,浓烈的烟将他的双眼熏得几乎张不开,他边拭着疼痛的眼眶边喊:“晴丝,你在哪儿?”
“关之……”被烟雾呛咳得远离门靡俯卧在佛坛前的晴丝,在浓密的烟雾里又呛又咳地唤着找不到她的步关之。
“没事的,我在这,别怕。”步关之循声找到她,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着,并把身上的大衣敞开来包容住她的身子。
晴丝正欲起身离开火势越来越大的火场,但步关之却是停住了脚步,往火势正烧得旺烈的佛桌前看去:。
“关之声晴丝轻推着他,在浓烟中根本就看不清楚地在做什么。
步关之睁亮了眼,哺哺地念着,“你的发…”她的发断了?那她对他的情丝是否也断了?
“别管它了。”晴丝窝在他胸前频频咳着,只想赶快出去免得葬身火海。
“不,我一定要拿回来。”步关之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的发留在这里,而不是在他身旁,若她的发似她的心,他一定要把她的心拿回来。
晴丝在他用脱去的外衣仟细地里好后,即被他推至庵门边,她又急又惧地在烟雾缭绕的庵里唤道:“关之,不要去拿步关之顾不得烫热的火苗在他的四周蔓延,快速地奔至已被烈火燃起的佛桌拾起她的发放至怀中,他才转身欲返时,文撑不住沉重佛像的怫桌颓然倒塌,破碎而厚重的木头压住他的腿,他咬牙搬开木头时,烛台落在他身边的佛像旁,蜡泪滴在佛像的脸庞上。
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佛的眼底有泪。
步关之有一刻证住,但晴丝的呼唤声又飘进他的耳里,令他想起晴丝的泪,才急急忙忙地回过神,拖着一条不听使唤的腿去寻找细声哭泣的晴丝。
“闭上眼掩往口鼻,我这就带你出去。”步关之找到她后在她耳边交代,拦腰抱起已被吓坏的她,步步艰辛地闪避着火舌走出庵外。
方走出庵门数步,森隆一声,简陋木制的出云庵便在大火中扬了,一点一点地被火舌吞灭。
一将晴丝放下,步关之便紧张地将晴丝全身上下仔细检查是否受伤,再三地确定她毫发无伤之后,步关之才坐在雪地上以冰冷的雪来冰镇他被压伤的腿,在触及雪花时,一种放下心的解脱感令他忍不住向后仰躺,闭上眼放松地让全身浸在白雪里。
“关之?你怎么样了?”他的举动让晴丝的眼眶急出眼泪,连忙跪在他身上找伤处。
步关之睁开两眼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至胸前紧盯着她的眼瞳告诉她。
“我要的是你,绝不娶别人也不负你,我——不——负——心”
“不要说了,先告诉我你伤到哪儿严看他似在忍痛的样子,晴丝眼眉蹩得紧紧的,泪眼汪汪地扳着他的手要看他的伤处。
“你相信我吗?”步关之困住她的腰,只怕这么一松手她又要离开,执着地要先听到她的答案。
“我……”对于他的执着,晴丝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自己现在该想些什么。
步关之将她的沉默视为否定,苍凉地对她笑着。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若执意要走,我陪你。”
晴丝闭上眼静静地落下泪来,‘我走是为你好,不是要你证明什么。“她没有要他来此格心掏肺地大喊他对她的情,也没有要他以此证明她在他心中有多少份量,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好好地去娶那个匹配得上他的宁玉钗。
‘“我把所有情意全都放在你身上,你要走,不可不带我,五年前的宁玉钗无法将我打倒,可是你若执意要离开,我会彻彻底底的葬心在你的手里签”步关之抚着她的眼泪平静地对她说,身子底下的白雪冰凉人骨,可是她的泪却烫人他的心,将他的心缓缓地融化无法复原。
晴丝流着泪向:“这是你的情深意切,还是你的真心?”
“皆是。”步关之原原本本地将心中话对她托出,“我这生只对你许诺,也从未带你以外的人去过良缘木前许诺,我当日曾要你把心交给我,就是说明了我只要你一人,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晴丝将他的话。他的神情全记在眼底,并仔细地回想庵主对她说的话,心头不禁开始动摇。
步关之将她的一手拉至他的胸口,“你要试探我的真心可以,只消你说一声,我可以不计一切地把心捧至你面前,但千万不要离开我。”
“你因我的离开而害怕?”晴丝动密地问,一手按着他的心房,一手拭着他被烟熏黑的面庞,掌心似感受到了她在他心底所占的份量。
“怕,我怕极了。”步关之完全不掩心头最深处的恐慌,直接向她吐实。
“为什么?”
“因为你是晴丝,是我今生唯一把心交付的妻。”步关之掏出胸前抢回来的发和那剩半片的绣帕,紧握在掌心明确地告诉他。
“即使是泥也好,我愿再做你手中的泥……”
晴丝的泪落至他的脸上,俯下身环紧他的颈项,为他的死心塌地决心再重回他的手心里,哪怕他将他视为水或泥,她只要他说的这一句就所愿偿矣。
步关之牢牢地拥住她,“你不是泥,你是我的情丝。”
在远处看得津津有味的步熙然,不好意思地对步少堤搔着发道歉,“糟糕,咱们好像烧错东西了。”
“烧错什么严被挤在后头的步少堤连忙问,想知道他们俩又闯下什么大祸。
‘“大哥。”步熙然好心地向他指点,一手指着躺在庵门前的步关之。
“什么?”步少提张大戈“嘴,两眼不听使唤地翻白。
“烧错没关系,只要能烧到大嫂的心坎,让她回心转意就成了。”步千岁一脸的不在意,还得意洋洋地接着下巴佩服自己的机智。
步熙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剧烈的撞击声,回首看了一跟,而后摸着鼻子,有点良心地反省这次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千岁。”他拉拉步千岁的衣袖。
“嗯?”
“那小子昏倒了。”步熙然一手指着身后躺平在雪地上,心脏受不了这等刺激的步少堤,开始烦恼要怎么把他给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