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水沁。」谨悠心里好愧疚,可是她真的有话想找人倾诉。「我下午睡得很饱,现在睡不着,而且我真的好想找个人谈谈……」她回到家后便一直睡到刚才,真的再也睡不着了。
「妳说吧。」
「谢……」
「嘿,不用谢,我知道,如果没有听妳诉苦,今晚我恐怕也没得睡。」成水沁认命地趴在床铺上。
「水沁,我今天碰到他了。」
「我知道。」成水沁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来。
「妳知道?」
「今天下午我打过电话去妳家,妳大哥告诉我的。」
「喔,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水沁,我的心好乱。」
「怎么个乱法?」成水沁撑着沉重的眼皮问。
「捷运上,我累得倒在他肩上,虽然睡着了,什么意识都没有,但隐约觉得好安稳,感觉就像……自己是个躺在母亲羊水中的胎儿。也许这样说很夸张,但那份宁静只有这个才足以形容。」
「那不就好了?表示妳对他的感觉犹在。」
「一点也不好。不见面就罢了,见过面后,就很难再压抑对他的种种心思。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待在他身边……」爱他。谨悠再次说出对他长久以来的感受。
我也想待在他身边,不过是找机会干掉那个王八蛋!就是他,害得她这些日子以来睡眠品质大大降低!成水沁掩不住心中的愤恨。
「他扰乱了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谨悠接着道。
她的心根本没有平静过吧,成水沁对她知之甚详。
「妳想怎么做?」成水沁偷偷打了个呵欠。
「我在他心中难道没有意义吗?我真的很喜欢他。」
「告诉我有什么用,告诉他啊。」
她是个直接的人,实在无法了解好友拖拖拉拉的心态,但她知道每个人个性不同,无法勉强,所以啰,身为死党,给予好友支持的方式就是在大半夜时听她诉苦。
「只要他说出口,我就毫不考虑的奔向他。」
是不是那种得不到的悬念,让他的影像在她心中无限放大,使得她只想着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拥抱这段感情,而不是想究竟这男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她爱。
「小姐,我都不知道妳有这么饥渴。」成水沁忘了自己是在和谁说话,未经修饰的语句就这么说出口,才想到话筒那端的人会有多害羞。她吐了吐舌头,猜想好友此刻恐怕已烧红了脸颊。
「对于他,用『饥渴』这两字来形容其实并不为过。」对他的渴望不停累积,就像沙漠中干渴的旅人对水的追求、想望,才会在见到海市蜃楼时,理智虽然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却催促着脚下的步伐向前走去。
「不要这样好吗?」成水沁突然大声地道。
「怎么了?」对于好友的语气突然变差,谨悠有些心慌。
看样子,她好像把水沁惹火了。
「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妳对他的猜疑再多,渴望再深,心中受多大的折磨,妳不说,就根本没有希望。面子真的那么重要吗?所以……」
「所以怎样?」
「妳给我去告白!」
成水沁的吼声几乎震破她的耳膜,不断在深夜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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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晚后利用清晨补眠的谨悠,近中午时因为肚子频频唱着空城计,才拖着脚步下楼。
「早啊。」一到男声对她道。
「大哥,早啊。」谨悠伸了个懒腰,向对方打声招呼后便弯进厨房,顺手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
这么听来,就知道她根本还没清醒。
「看来妳还没有睡饱。」翟日煦打趣道。
她究竟有多累?他忍不住算着,从昨天下午四点睡到现在,至少有十五个小时了。
谨悠这才听清楚那是谁的声音,马上瞪大眼睛从厨房里奔出来。
她嘴缘留有一圈牛奶渍,看来十分可爱。
「早啊。」他重复同样的话。
「日煦哥……」
这下翟日煦总算满意地点头。
「你、你怎么来了?」她发现家中竟没有其它人,抬头看向时钟,啊,已经十一点,大家都去上班了。
「来探望妳。妳还好吗?」
「嗯,很好。」
事实上她糟透了,既累又伤心。
「我们一定要站这么远谈话吗?」翟日煦微笑着问。
谨悠听出他的调侃,被逗笑了。没了紧绷,她拿着牛奶缓缓走到他面前。
看着她身穿睡衣,赤着脚朝他走来,这一幕跟昨天她赤着脚的印象重迭。
他仔细端详着站在他眼前的人儿,别后六年来头一回细细领会她的改变。
原本羞涩的少女脸庞,现在多了些成熟的韵味,细致的眉,深邃的双眼,小巧的鼻子,还有娇嫩欲滴的唇,看起来完美而遥远。
她的改变太多,才会让他在尾牙那天无意中见着她时认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她仍是那个名叫谨悠的女孩,那个一直深嵌在他心底的人儿。
她一定近,他才看见她的双眼肿得如核桃般大,而且眼里布满血丝。
「妳看起来一点也不好。」他揪紧眉头,神情有些凝重。
「会吗?」她撑了下酸涩的眼皮。
翟日煦从桌上抽了张面纸,温柔地替她擦去嘴边牛奶的痕迹。他纵容自己流泄真实的情绪,不再压抑。
「妳睡了十五个小时,可是看起来依旧缺乏睡眠。」
「也许是因为我睡太多了。」她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是不是生病了?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如果不是失恋,到底还有什么事困扰她?他的冷静和聪明才智在她身上全派不上用场,让他有很深的无力感。
「不是生病,你不要担心。」他对她的这份关心是因为她是好友的妹妹,还是……
「好久不见妳,妳看起来心事重重,一点也不快乐。」他心疼地以指关节轻抚她的脸颊。
「我可以快乐的,只要……只要……」她突然激动起来。
「只要什么?」
谨悠摇摇头。
「怎么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
当他摸她脸颊时,一股感动的热流涌上她心头,有一瞬间,她真的想冲动的告诉他一切,却又想到,如果他为此而困扰呢?从此他们是不是连以家人的姿态面对面都变得困难?
这么一想,她便开不了口。没办法,她的胆子早被麻雀叼走了。
「什么不能说?我在妳心中一点也不值得依靠吗?」翟日煦说得苦涩。
直到昨天,他都还不清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躺在床上思索着,一夜无眠,直到晨曦刺眼,他心中忽然有个想法。
为什么还要等?六年的时间还不够吗?为何不把时间用在让她渐渐适应他呢?所以他来了。
「不是、不是。」不是不能说,是不敢说。
谨悠好气自己,心里不断催促自己大声说出口,却还是有所顾忌。
她握紧拳头,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
最后,她突然逃避地倚进翟日煦怀中。
她为何不待在他怀里,什么都不必顾忌?
在两个怀抱密实地相嵌合的那一刻,两人心中同时叹息。
完全没有考虑,翟日煦抱紧了她。
「妳在哭吗?」他发现怀中的人儿颤抖着。
「没有。」
他稍稍推开她,确定没有看见她的泪水,才又将她搂回怀中。
「还是冷?」他收紧了双臂,给她温暖。
谨悠仍摇头。
不是,都不是,她只是气,气自己。
翟日煦的心纷乱不已,冷静二字早跑得不见踪影。她到底怎么了,却什么也不说,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的!
「妳可不可以不要只是摇头,可不可以不要只是沉默,可不可以给我个响应!」他低哑地嘶吼,几乎掐着她纤细的肩摇晃。
「日煦哥?」她错愕地看向他,头一回目睹他失控。「你怎么了?」
该死的,翟日煦暗咒一声,知道自己吓着了她。
「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生妳的气。」他很快的恢复原本温和的模样。
「可是你刚才明明是在骂我啊。」她无辜地道,忘了自己在他面前总会害羞的事。
「天!」翟日煦为她的抱怨笑了。「那妳现在想不想说了?不怕我会再生气吗?」他半威胁道。
「我只是生自己的气。」她靠在他肩上闷闷地说。
能和他贴得这么近真好,他也曾将她搂在怀里安慰,但都不如这次让她感动。
「气什么?」
「气自己有话却说不出口。」
「什么话?」他有耐心地循循诱导着她。
她又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刚才他是为何发怒,她的头猛然定住,整个人僵在他怀里。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拍拍她的头道:「别怕,这次我没生气。」
谨悠意识到自己对他投怀送抱的举动,忽觉尴尬,挣扎着想退开。
「做什么?」像条虫似的。
「这样好像不太好。」她该矜持些才是。
「我无所谓。」他两手一摊,「还是妳想现在跟我说说为何气自己的理由?」
他一提,谨悠又觉得气闷,沉默的将额头抵着他的肩。
翟日煦莞尔,清清喉咙道:「既然妳不想说,那可以安静地听我说话吗?」
她点点头。
这样不用与她面对面也许是好的吧,翟日煦思忖着。
他对所有事皆能平静以对,却在这个年纪小他数岁的女孩面前慌了手脚。
吐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一拖就是六年,的确太久了。
「这些年妳都在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大学毕业后就开始工作,跟一般人一样。」日子平淡得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做什么样的工作?」
「画图。」
「喔?画什么图?」
「什么都画,画各种书籍的插画,如果接到计算机动画的Case我也画,工作很单纯,在家里靠窗的位置摆一张大桌子,一边放计算机,一边摆比例绘图仪,坐下来就可以工作了。」宁静的气氛让她说起话来懒洋洋的。
同时她还想着,她和他怎么会然靠得这么近?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今天,她要怎么样才能再贴近他呢?
「呵。」
「笑什么?」她有点气恼的小声反问。
「笑妳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从前就是这么单纯,好几年过去,连选择的工作也一样单纯。」画可爱的插画的确很像她会做的工作。
「这份工作很好啊,不用出门就可以赚钱。」
「嗯,妳喜欢就好。」他拍拍她的头,接着问道:「男朋友呢?没有交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谨悠回起话来结结巴巴。「你……你问这个干嘛?」
「关心妳啊。我们的小女孩如今出落得清秀大方,该是谈恋爱的年纪了,却只是每天窝在家画图,我当然关心了。」他似笑非笑地说,让人听不出他话里的认真程度有多少。
「是吗……」她靠在他肩头上的小脸一白。
他是什么意思?干嘛关心她谈恋爱的事,他就这么恨不得她早点嫁人吗?
谨悠的思绪被这样的猜测搅得一团混乱,心不住地往下沉。
「而且,我这儿正巧有个适当的人选想要介绍给妳。」
「是吗?」她的声音充满失望透顶后的冷静。
翟日煦的脸在瞬间闪过一丝狡猾的笑。
如果怀抱中的身子传来的僵硬感的确属实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猜想她对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所谓呢?
「妳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想。」她赌气地回道。
「妳不想知道,可是我想说。」
「随便你。」她生气了,用力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捏了一把。
翟日煦吃痛地闷哼。天,她哪来的勇气,但他扬起的嘴角显露出他的好心情。
「我要介绍的人,其实妳早就认识了。」
「谁?」这个提示勾起她的好奇。
她认识的人?而且他也认识,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多。
该不会是……
「我。」
「啊?谁?」她的脑子一瞬间转不过来。
「我。」他以指关节轻敲她的头,有种惩罚的意味。
「谁?」她有没有听错!他、他说的是他自己吗?怎么会?
这答案超乎她想象,从他的暗示里,她所想到的是跟她同年龄的翟家老三,怎么……怎么会是他自己呢?他该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这个字有这么难理解吗?他心里暗笑。
翟日煦将胸前的谨悠拉开,坚定地握着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
「我。」
真的是他?但是……
「我不懂。」她一脸迷糊,眼里充满疑惑。
「凌谨悠。」他十分无奈,几乎为此叹息。
「有。」从没听过他连名带姓地喊她,谨悠怯怯地回了声。
「我有那么差吗?」让她吓成这样?
「没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
「可是为什么呢?」
她从来都不认为他喜欢她,如果真的喜欢,早该表示了不是吗?她也不会心心念念了好些年。
这突来的表白让她惊讶,又有些兴奋。
「我吓到妳了是吧?」他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和脸颊。
「嗯……」这些动作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悠悠,我很喜欢妳。」他想这样唤她,也只有他能这样唤她。
他虽说得云淡风清,刻意隐藏着表白的尴尬,但情意真挚。
红晕霎时染上谨悠的脸庞。
她根本说不出话来。这句话她期盼了太久,等到真的从他口中听到后,她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真的很喜欢妳。」说出口后,他才发现其实不太难。
是啊,如果真心的表白算是困难的话,他哪还有资格去爱一个人呢。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她因为太慌张而有些词不达意,其实她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对她有这番心思,在她对两人之间已经不敢怀有遐想之后,他突然又投下这颗炸弹,轰然一声,炸毁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墙。
「其实我在国外的时候一直很想念妳,那时候我不清楚这是一种喜欢。」
他算是说谎吧。
其实,那六年的时间里,他想她的次数十只指头便够用。
出国前,有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见到先前总是频繁出现在他身边的纤影,久了便觉得自讨没趣。
他一直感到很受挫,于是将喜欢的情绪压抑在心底。
然而,昨天的偶遇像一把钥匙,无意间打开了他心中的那道门,里头的情感便犹如洪水急于宣泄,波澜壮阔。
谨悠咬紧了下唇没有回话,只是紧盯着他。
他说的一字一句她都听进去了,就是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会忍不住呜咽,潸然泪下。
「妳听进去了吗?」
虽然不懂她为何伤心,也不懂她的想法,他决定暂时不想那么多,只想先完整表达对她的情意。
她点点头,含在眼眶里的泪珠最终还是滚了下来。
翟日煦见状,不舍地伸出手抚着她的发丝,然后将她搂进怀中。
他轻拍着她的背,像个母亲安抚哭泣的孩子般。
「昨天,妳的模样让我好心疼。妳倒在我肩上后,我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不希望这样的感受只是留存心中,独自品尝,最后成了遗憾,我想让我心系的妳清楚这份感情……妳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谨悠的头不停地点着。
翟日煦低哑地问:「这会令妳无法接受吗?」
她的答案比什么都重要,他不禁屏息以待。
谨悠在他怀里猛摇着头。她怎么会嫌弃他,相反的,她爱了他好久,就为了等待今天这一刻。
翟日煦听见她的低泣声,收紧了手臂,心中极为不舍。
「这是什么意思?」他故意装傻,轻晃着她问道。
「不会……不会嫌弃你。」她边抽噎着边说。
她比他想象中爱他呀,可是她不打算说出口,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占了上风,想要细细品尝这样被人喜欢着的感觉。
「那么,妳愿意和这个男人交往吗?」他郑重地询问道。
「嗯!」她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