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企业董事长——杜振毓用完午餐,走进办公室,在经过特助童羽娴的桌前时,顺便停下来问道。
"报告董事长,一切都准备好了。"童羽娴停下手边打字的工作,仰头微笑回答。
她是个令人眼睛一亮的女孩,身材修长、大眼睛、鼻子高挺、肤质雪白,及肩的长发整齐地披在肩后,虽然她不算艳丽型的美女,然而凡是看过她的人,绝对没有人不再看第二眼。
与其说她漂亮,倒不如说她具有知性美,从她身上,可以感觉到一种融合著智慧与气质的温柔。
她是杜振毓的特助,虽然半年前才刚从学校毕业,但无论是工作能力或是待人接物的技巧,她都十分称职,他很高兴自己聘请了她。
"那么晚上和张董的餐叙——"
"也准备好了!我订了张董最喜欢的海鲜餐厅,还选了二楼隐密的包厢,您和张董可一边享受美食、一面尽情畅谈合作计画,不会被人打扰。"她巨细靡遗的报告道。
"很好!羽娴,你真是细心又尽责,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杜振毓有感而发地称赞道。
"哪里!"童羽娴谦虚地摇头。"是董事长不嫌羽娴愚昧,半年来悉心教导,羽娴才能学会如何处理商场上的重要事务,您和学校里的教授们一样,都是羽娴的启蒙老师,羽娴同样尊敬您们。"
"哈哈哈,你真是个会说话的好孩子!"杜振毓哈哈大笑,不知为何,他的心竟有点酸。
想到自己唯一的独子,他就忍不住……
他飞快用手抹去眼角的水气,不想让童羽娴发现他的异状。"真是的!人年纪一大,眼睛就老出问题。哎,我还有些文件要看,我先进去了。"他掩饰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董事长慢走。"奇怪!刚才她好像看到董事长在流泪……
童羽娴疑惑地歪著头,目送他走进办公室之后,才再度坐下。
她翻开打到一半的文件,修长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舞,继续方才中断的输入工作。
嘟……桌上的分机电话响起,她接起电话夹在肩膀与脖子之间,两手继续在键盘上快速移动。
"董事长特助室您好!"
"羽娴?"
话筒那方传来中年女子的哭泣声,她愣了一下,才听出那是她母亲的声音。
"妈!您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她惊讶又焦急地问。
"羽娴!你爸爸……你爸爸他……"李朝玉泣不成声,连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妈!爸爸到底怎么了?您快告诉我呀!"童羽娴急得不住追问。
"你爸爸他——跳楼自尽了!"李朝玉放声大哭。
"什么?!"童羽娴震惊得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妈,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跳楼?您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怎么可能跟你开这种玩笑?你爸真的死了!"李朝玉伤心地大吼。
刚接到警方的通知时,她也希望这只是一场玩笑,然而当她赶到现场,看见自己的丈夫身上覆盖著白布,躺在血泊之中,这才相信,他真的走了,丢下他们母子三人,独赴黄泉。
"爸……他真的……死了?"童羽娴也不敢置信,早上她还和父亲同桌而坐、闲话家常,而今他们竟然已天人永隔!
童羽娴的泪,再也忍不住奔流而下。
"妈!爸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赶过去!"
"你爸是在工厂的顶楼跳楼自杀的,警方打电话通知我,现在我已经赶到这里了。"
"妈!您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童羽娴起身抓起皮包就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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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
童家在周六的上午,为童镇文举行公祭。
童羽娴身著黑色的长洋装,跪在灵堂的家属答礼区,等待有人前来上香时鞠躬答谢。
然而,她已经跪了一个多小时,双腿早已麻痹,前来上香的亲友却少之又少,眼看著公祭即将结束,出现在灵堂里的人还是寥寥可数。
望著空荡荡的灵堂,童羽娴的泪水早已流乾,她实在替父亲凄凉的后事感到难过。
父亲是个好人,经常对有难的朋友伸出援手,或许过於海派,但从不曾心存恶念,这样的他,竟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些曾经受过父亲帮助的人,如今躲得连人影都看不见,让她心中更是不平。
至少来上炷香,父亲地下有知,心中多少会感到一些安慰。
她难过地低垂臻首,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著,几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她认出那些是公司里的人,有人事部经理、还有一些高层主管,不过最令她惊讶的是,她的直属上司——杜振毓竟然也在其中。
拈香之后,杜振毓走向童羽娴。
"羽娴,我从人事部长那里得知令尊过世的消息,听到这样的事,我很遗憾!不过你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董事长……"她看到杜振毓慈蔼的面孔,彷佛看到熟悉的长辈,鼻一酸,忍不住靠在他怀中,痛哭起来。
"乖,别哭、别哭了!"杜振毓像安慰自己的女儿般,轻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童羽娴哭够了,这才不好意思地离开杜振毓的怀抱。
"对不起!董事长,我失态了。"
"没关系!"杜振毓看看空荡荡的灵堂,有些疑惑地问:"今天前来参加公祭的人似乎不多,你没发讣文给亲戚和你父亲的朋友吗?"
童羽娴扯动嘴角,无奈地一笑。"我发了,但似乎没什么人愿意来。"
"为什么呢?"杜振毓依然不解。
"我父亲是因为积欠了三亿多元的债务,才会跳楼身亡,现在那些债权人整天跟著我和我母亲,他们大概怕被牵连,所以没有人敢来吧!"
"原来如此!那么刚才我在外头看见那些人,他们是……"
"他们全是债权人,现在他们无时无刻不跟著我们,就怕我们消失不见了。"
"你和令堂痛失亲人,还要面对这些债权人的追债,实在太可怜了。"杜振毓对她们母子的境遇深表同情。
对於杜振毓的同情,童羽娴只能以泪水相对。"董事长,谢谢您今天来上香,您的出现,给了我相当大的鼓励,我觉得我彷佛又有了勇气,去面对父亲留下的债务。"
"那——你要怎么解决,令尊留下的这三亿元债务呢?"杜振毓关心地问。
"我不知道。"童羽娴眼中,充满了茫然。
三亿元不是一笔小钱,他们卖了房子、工厂和父亲留下的汽车,只勉强筹到两千万,让三亿元的债务减少两千万而已。
她不禁嘲讽地笑了。
如果是戏剧中,这时候女主角往往得把自己卖了,才能清偿债务,可是她父亲留下的债务实在太多,就算把十个她卖了,也不见得偿还得了。
杜振毓望著她年轻姣好、却写满疲惫与辛酸的脸庞,心中也觉得相当不忍。
她令他感到心疼,他很想帮助这个女孩,但她只是他的一名员工,既非亲也非故,若是他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帮助她,定会遭人非议,而她也会以为他必定对她有企图,不敢接受他的好意吧!
再说,三亿元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是慈善捐款,他也没办法全额支付这么多。
如果她是他的儿媳妇的话,那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不经意闪过脑中,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呀!如果她是他儿媳妇的话,他自然可以替她偿还这三亿元的债务,不但合情合理,也较不会引起旁人的非议。
他在脑中将童羽娴与独子的样貌凑在一起,发现他们实在很相配。
羽娴窈窕纤瘦、容貌秀丽绝美,再加上毕业自台湾最高学府的研究所,气质出众不说,更是聪明伶俐、学识渊博。
而他最疼爱的独子虽然经常惹祸,让他担心生气,但不是他自夸,他这儿子的样貌,也是出色绝伦,无人能及。
仰恩遗传到他颀长的身材,有一百八十三公分高,至於相貌则是遗传到他母亲的好样貌,俊得没话说。
如果他们能够结为连理,不但是一桩佳话,相信儿子有了贤内助,自然也会收拾心性,好好学习打理家业,而不是像匹野马似的,到处惹事生非。
他打定主意,立即试探地询问童羽娴:"如果说——我愿意替你偿还这三亿元的债务呢?"
"您要帮我偿还债务?"童羽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杜振毓。
"没错!三亿元的债务,我可以全数帮你还清,不过当然不是无条件的捐助,我希望你能够同意,嫁入杜家。"
"您要我……嫁给您吗?"童羽娴更加震惊,她望著杜振毓温文的笑容,心中万般挣扎。
只要她点头,这三亿元的债务马上就可以解决。但是嫁入杜家……她与杜振毓的年纪,相差足足有三十岁,这样的年龄差距,未免太大了!
杜振毓一听,知道她完全误会他的意思,连忙澄清道:"你别误会!我要你嫁入杜家大门,不是嫁给我,而是嫁给我的儿子杜仰恩。"
"嫁给您的儿子?"她知道他有个独生子,只是一直没见过他。
"是的。只要你同意,这三亿元就当作迎娶你的聘金。"
不,我不要!童羽娴直觉想呐喊。
她从未见过杜仰恩,和他半点感情也没有,就算他是豪门之子,她也不想嫁给他。
然而想起身上所背负三亿元的债务,她能摇头说不吗?
如果她不嫁给杜仰恩,那么三亿元绝对无法偿还——如果她想还清债务,势必得嫁给她素未谋面的杜仰恩!
"好,我答应您!"她没有考虑太久便同意,因为她知道,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仰起头,将眼中流不出的泪,默默往腹中吞。
为了家人,她决定将自己的一生卖给杜家。
"真的吗?太好了!羽娴,你愿意嫁给仰恩,我真的很高兴。"
杜振毓欣喜至极,除了派人留下来协助她处理童镇文的后事之外,并立即著手进行她与儿子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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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葬礼结束后,童羽娴在杜振毓的安排下,与杜仰恩进行首次的会面。
他们约在杜振毓熟悉的餐厅,童羽娴还穿著服丧的黑色长洋装,完全未施脂粉就前去赴约。
由於多天未曾好好入眠,她细致优雅的脸庞苍白而憔悴,眼眶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看了叫人十分心疼。
她走进餐厅,杜振毓早已在那里等著她。
他一看到她进来,立即笑咪咪的起身向她招手。
"羽娴,你来啦?你还没见过仰恩吧?快过来,我让你见见仰恩!"
杜振毓稍微退开一步,让她瞧清楚正翘高腿、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这是童羽娴第一次见到杜仰恩,他是个出乎她意料的英俊男子。
他有张古铜色、性格而帅气的脸庞,看得出经常从事户外活动,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但此刻眼中写满轻蔑,他的薄唇形状优美,却挂著一抹嘲讽的笑容。
不能怪杜仰恩有这种反应,因为此刻他的心情实在差劲到底。
二十个钟头之前,他正在美国圣地牙哥的美丽海滩,享受刺激的冲浪、灿烂的阳光和热情如火的美女,没想到父亲一通电话,就将他紧急从美国召回。
两年前,他瞒著所有人,和朋友在美国合夥开设了一间网路公司,大家都以为他经常出国,必定是到处玩乐,其实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
前两天,他刚结束一份棘手的工作,才正想好好放松一下,父亲的紧急电话就来了。
本来老头子的话,他是根本不理会的,当然更不可能听命回国,可是父亲告诉他母亲病危,他这才立即收拾行囊,搭乘最快一班飞机返回台湾。
没想到——那根本是老头子为了将他骗回的谎言!
打小复杂的家庭因素,让他对父亲没有丝毫敬意,只有满满的恨意。
他恨父亲只重视自己的财富及事业,抛弃他与母亲,二十年来不闻不问,后来因为正妻没有为他生下子嗣,所以才让他重回杜家。
更可恨的是,他只让他入杜家的户籍,为他生子并抚养二十年的母亲,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只能做他的地下夫人,如此恶劣薄幸的男人,他怎能不恨?
父亲以为他会乖乖接受他的训练,继承他的衣钵,那可就大错特错!他巴望他光耀门楣,他偏要糜烂堕落,所以他故意装得像个败家子一样,竭尽所能的挥霍父亲的钱财,败光他的家产。
他绝不会让父亲高兴得意,他别指望他乖乖听话!
"这女人是谁?"
杜仰恩用斜眼瞄了下童羽娴,立即夸张地拍著大腿狂笑起来。
"哈!你特地把我从美国叫回来,就是为了和这个丑女见面?她那张苦瓜脸白得像鬼,身材又乾又瘦,还穿著一身黑衣服,干嘛?家里死人啦?"
其实童羽娴面貌清秀,就算苍白了些,也绝对不难看,杜仰恩只因为厌恶她是与他父亲同一边的人,才故意讥笑她丑。
杜仰恩讽刺她家有死人,正好戳中她的痛处,童羽娴咬著唇,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仰恩!"对於儿子的嘲讽及口没遮拦,杜振毓真是既羞又气,看见童羽娴苍白脆弱的模样,他更是心疼不已。
"你为何不能好好说话,非要这么夹枪带棍的?"他以少有的严厉口吻斥责儿子。
因为没从小好好照顾儿子的缘故,他对他们母子一直有著极大的歉疚,正因为这份歉疚,让他无条件的宠溺儿子,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可以说只要他想要的,他全部双手奉上。
原以为时日久了,儿子自会了解他的苦心,慢慢改变桀傲、嘲讽的性格,然而眼看著十年快过去了,他与儿子之间的互动,依然只维持在金钱上的往来,除了向他开口要钱,这个儿子从来不曾与他多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声问候也好,但他向来吝於给予。
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恨他这个父亲一辈子了!杜振毓心痛难过地摇头。
"你大老远把我找回来,只为了与这丑女人见面,我心里当然不爽。"杜仰恩竭尽所能的攻讦、丑化童羽娴。
她虽与他无怨无仇,但老头子特地把她介绍给他,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说不定她还是老头子的姘头,要他对她和颜悦色,他可办不到!
"不准你这么批评羽娴!"杜振毓再次生气地斥责。"她是我为你挑选的儿媳妇,我特地把你从美国叫回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尽快完婚。我要你娶她!"
"什么?!别开玩笑了!"杜仰恩第一次听到这消息,整个人跳起来。"为什么要我娶这个黑衣丑女?难道因为她嫁不出去,我就必须大发慈悲娶她为妻吗?"
"我已经说过,不许再骂羽娴丑!她是个漂亮的女孩,你别把对我的怨恨,发泄在一个无辜女孩的身上。"
"她无辜?哈!"杜仰恩大笑。"看你这么维护她,我实在很怀疑她的无辜。你该不会想自己吃这块肥肉,又怕被别人说你老牛吃嫩草,所以要我替你娶妻,好让你们方便在家——联络感情吧?"
"住口!"杜振毓气得几乎想动手赏儿子耳光。"别说这种浑话!羽娴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女孩,我也不是那种下流龌龊的人,不许这么猜测我们!"
对於他的怒气,杜仰恩完全不以为意。
事实上,杜振毓愈生气,他愈是开心痛快。
"喔?那么是我想错了?真是失敬失敬!"杜仰恩故意摆低姿态道歉,但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调,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真诚。
杜振毓不想再当著童羽娴的面对儿子发脾气,只好隐忍怒气道:"我已经看好日子,下个礼拜六是个黄道吉日,你们就选在那天去公证结婚吧!"他体谅童羽娴刚丧父,心情悲恸,所以婚礼的事,他也没打算铺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