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上下散架般的痛。
我迷迷糊糊着,习惯性地想伸手揉揉眼睛。一伸手,忽然听见尖锐的报警声,天!时空机。忍着疼痛,下一秒利落地抽出闪烁的晶石,如果预料的没错,有了这个我才可能回航,打开逃生仓,翻身滚了下来。
时空机上的警报声渐渐停止下来,我翻滚了几圈,正混沌着,额头重重撞上块石头。
那声响,脆脆生生态系统的!
我还没察觉着痛,听着脆响,心先寒了一半。得儿,总算逃出来了,啥都别怨了吧。
我扯动嘴角想咧开个笑,却只能发出喑哑的声音:“嘎啊……”我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般,火辣辣的疼痛——
不,不会吧,连出声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我努力撑起身,环视周围,这里是……野外。
脑海里极自觉地就调出古代关于郊外的资料,这个年代的郊外,应该会有野狼、豹子或者是什么肉食性大型凶残动物吧。这样想来,我心里禁不住瑟缩了一下,捏紧从时空机上抽出的返程晶石,我昏昏沉沉地起身。身后,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让我心下微微不安。
“哗啦,哗啦……”草叶摩挲,伴随着纸张撕碎的声音。
莫非是蛇,滑腻而冰凉的感觉蓦地涌上心头。我惊骇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扶稳了长相犹如巨石的时空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TMD,回去一定要公账报销,出这趟差,一条小命就捏在手心,一不留神就玩完。
“大人,国师说的天意,应该就是这个位置。”
“嗯。”
“这地儿偏僻得很,怎么会有人呢?”
“传令下去,彻查方圆五百里,凡三日内出现的人,全部带回去。”
老大,你带吧带吧,带谁我不管,别往这里来!
我现在心里急得就差没立个牌子——毒蛇出没,请勿打草!
声音越来越近,竟然是朝着我这边的方向来。脚步重重踏在杂草上,齐人高的杂草猛地被人一拨,“哧溜”一声,一道墨绿色的蛇影如脱弦的箭镞,隔着月白色的袍子,狠狠一口咬上我的小腿。
“嗄——”枯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冒出,我心头一惊,只觉小腿整个一麻,从头到脚彻底地石化,我两眼喷火地怒视来人。
那是个身材修长如竹的年轻男人,清秀得很,一双点漆似的眼眸,冷冷掠过我的脸,近乎绝情的明亮,让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几乎忘了这就是害我被咬的罪魁祸首。
他看见我,眼底掠过抹精光。
“你们到南边去找吧。”他松下齐人高的草叶,转身背对着我,冷声吩咐着。
“是!”随着几声整齐有力的回答,众人陆续离开。
隔着草丛,那里的情形我看得不是很分明。
这是干什么?我心下疑惑。
喑哑的声音支支吾吾,只能发出单调的几个音符。
凌乱的脚步声渐远,年轻男人扒开草叶,是要来救我吗?我坐倒在地,感动得热泪盈眶,感谢天,感谢地,这世上还是有好人。
我“嘎啊嘎啊”地嚷着,激动涕零地望着他。
后者冷厉逼人的视线在我身上打了个转,忽然轻佻地捏紧了我的下巴。
一张俊秀得让人窒息的脸蛋就这么映入我的眼帘,他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酥酥痒痒。我心神一漾,桃花运?
好俊秀的男人,俊得倒不像个男人呢。
一个不察,口水都快淌一地。别怪我重色,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见着美男,首先意淫一番,然后再用眼神强暴他。谁叫我和唐小宁那绝色美女一起长大,小时候,所有的男性动物,见着她跟见着小狗似的,一个个恨不得扑上去啊。我暗恋了无数的对象,都是她的裙下臣。悲痛的陈年旧事啊,让我明白了我这辈子,别想摊上桃花了,有得意淫就知足吧。
“天意?那么被七寸竹咬到,应该也是天意吧。”
这纤细的男人手劲一大,我痛得眼泪飙飞。当下美男魅惑通通丢到九霄云外,不由得用目光狠狠盯着他。
老大,定死刑也得有个原因吧,别欺负我嗓子干痛,就乱诅咒我!
许是惧了我严厉的目光,他松开我的下巴,指尖轻轻描绘出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冰凉的指尖在我的唇上,挑逗般地摩挲着,带着妖娆的魅惑,那简直是拉人下地狱的绝色妖精。
该死的挑逗,我呼吸急促起来,一口咬住他的指尖,无意识伸出小舌吸吮住。
他似乎一惊,迅速抽出手指。
我奇怪地瞅着他。
他似乎有些狼狈地避过我的眼神,瞬即恢复了原本的冷漠淡然,他嘲讽似的一笑,冷声笑道:“天降异星,救我沧原。我倒要看看你这异星如何去救沧原!”说着,他右手呈刀,猛地劈在我的后颈。
“啊……”我一昏,迷糊中只觉有人狠狠一脚把我踹到草丛深处,所有一切在霎时间发生,快得我来不及反应。
有没搞错!这就是我时空旅行的后果?还有这里到底是不是那个劳什子唐朝啊?最后的意识随着愤恨,一起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TNND!本姑娘最近走啥邪运?
本姑娘用十块钱打赌那台时光机的名字是扫把星。
***
再醒来时,满天早已是繁星点点。
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个断层,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研究所那群老家伙们给我下达的命令——
来唐朝取样材料!
在迷糊中我挖了点丑丑的草菇,觉得没有毒,以前野外生存的时候练习过辨认。放在水边刷洗干净,拿点稻草,用石头打出火星,别说还真弄出火星,点着了火就开始串烤这些草菇。我一边吃,一边默默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全身都痛死我了,到底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脑袋却是一片空白,为什么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难道是被人暴打了一顿?
我想到这儿,浑身冷不丁一个机灵,下意识伸手摸摸伤口。
咝,这个痛啊!
还是明天找找是不是有传说中的城门再说吧。这么想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进城后将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估计当时就不会这么悠闲,而是把未完成的心愿都当成遗愿写下来。
睡得浑身更加酸痛,我倒真希望自己是做了什么梦,梦的时候我还睡在自己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可惜我睁眼看到的却是一直丑陋的蟾蜍在对我大叫。
猛地翻身坐起,呼!还是在这荒郊野外。
清晨的空气露气浓重,夹带着特有的青草香,微甜。
沿着小路我就一个劲地走,快累死时,终于到了护城池外,甲板已经放下了,我背着自己的小包裹,有种土包子进城看啥都新鲜的感觉,东摸摸、西碰碰。
“去,别碰。”赶车的大爷横眉竖目,赶小狗似的怒斥一声,路人齐刷刷地瞅向我,人群中冒出“哧哧”的哄笑声。
我撇着嘴,灰溜溜地蹿到一边,继续排队,手心里还攥着把顺手从马车上扯掉的干草。不看就不看,凶什么。队伍一直排了大半个时辰,好容易轮到我。我探着脑袋,掏出了衣服里塞着的公文,是科研所准备给我的,幸好没因为昨天的意外而丢失,迫不及待地往里蹿,被检查的小士兵“噌”的一下拦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士兵左看右看,最后看着我。
“那不是过关公文吗?”我一吓,怀疑的目光滴溜溜地掠向小士兵,这家伙有病吗?
“大胆刁民,左右的给我拿下!上面的印章地名,都是什么东西?长安?我还短安呢!这小子一定是贼子叛臣!”守城卫似乎被我的目光惹怒了,一把掷开我递上的公文,狠厉厌恶的目光在我身上走了圈,狠狠呸了一口。
“拖下去!”
“你大爷的!盛唐建都于长安,你凭啥定我的罪?”这年头!别以为你长得副贼眉老鼠眼的恶人模样就可以行凶不负责,本姑娘我也不是好惹的!
“盛唐?贼人孽党还敢胡言乱语,愣着做啥!给我打!”
城门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挣扎叫嚷声、咆哮怒吼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声分外热闹,我额上滑落三条黑线,这还没打上呢,后面的大妈您别叫啊,还有还有那谁家的小家伙,亮嗓子等饿的时候再嚎个过瘾,这时凑个什么热闹?
乱了乱了!
“吵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一个沉冷的男嗓忽地在耳边冷冷扬起,如清泉流淌过冰涧,金玉相击,偏透出分与身俱来的矜持和高贵,清澈悦耳。
话音落地,周围的声音如一个凝滞,时间蓦然停滞三秒钟。偌大个城门口连个银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分外清楚。
“大人!”一见来人,守城卫等士兵刷地跪满一地,进城的百姓们仿佛被猛地一个惊雷炸醒一般,声音迅速鲜活起来。
“沐颜大人!真的是沐颜大人!”
“大人啊——大人!这就是……就是我沧原文才风流、幻道绝伦的沐颜大人!天啊,文武双全,而且长相还那么俊秀,真不愧是帝都少女心目中的第一良人。”
“大人十三岁参军就击杀了风州叛军首领一夕武,十五岁平西部大乱,十九岁颁新法为百姓谋福,九州安定,封为司法殿大人!有这样的大人在,我们沧原有福啊!”
众人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尖叫着,激动无比,他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而来,要一睹司法殿大人的绝世风姿,被士兵们挡在城外。我被左右的士兵粗鲁地丢在地上,灰头土脸地往外溜。
一堆盲流,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吵得我头昏眼花,你们崇拜你们的大人去吧!本姑娘我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不闪更待何时!
本姑娘生平只爱看帅哥美男,他们口中那啥啥司法殿大人再厉害,想必也是一须发皆白的糟老头,也一快作古的老古董,还可能是个满脸遍布老年斑,皮肤松弛的老家伙,外加个什么青光眼白内障啥的,光是想就倒足了我的胃口,身后就忍不住蹿上一阵阵的寒气。
周围守城卫和士兵们说话趾高气扬,现在都敛声闭气,百姓们被士兵堵在门外,尖叫不断。我下意识地就想看看是不是有人举出“大人大人我爱你”的布条来。
“地上舒服吗?”
“不大舒服!”我摇头,愤声感慨。
“那为什么不站起来走?”
“废话,一站就暴露目标了!”我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刚打算狠狠讥笑一番,蓦然反应过来,谁?谁在和我说话?
回头,一张格外俊美、异常冷漠的男性面容猛地映入眸底。
一刹那,我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朵烟花灿烂地绽放,呼吸赫然一窒。眼前的男人长发披散,雪袍飞扬,战场的气息在瞬间迎面扑来,似带着古战场的空远与冰冷,让人心神一凛,只觉天高地大,自惭形秽。
那眉、那眼,冰冷的气息,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邪气和恶意。
“大人,昆冈族近来蠢蠢欲动,这小子刚好在此时混进城来,属下怀疑他是间谍!”守城卫战战兢兢,先给他告了一状。
我怒了!这是人身攻击,“红果果”的人身攻击。别问我啥叫“红果果”,没听说过一个名词叫赤裸裸吗?什么叫这小子,我是不够女人味……啊,我忘记了,我是女扮男装来的。
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厚道,猛一抬眼,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身上淡淡掠过,他微微皱了下眉,似乎看到什么病毒般,眸中明显掠过抹厌恶。
我一愣,莫名地,心中微微不安,这时就听他冷冷一声呵斥——
“带走!”
现实的残酷迎头兜来,“哎呦!痛痛痛!你们抓我干啥!”
“干啥?臭小子话还真多,贼子自然是就地正法!”
一声冷哼,抓紧我胳膊的士兵们哄然大笑,一见他们目光锐利如批冰雪、面容坚毅而杀气勃然的模样,我来不及发展茁壮的花痴情节,倏地被一泼冰水浇醒——
你大爷的,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当我是贼子!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我不是……”
我大叫,急欲挣脱,人家司法殿帅哥大人眨眼间走得老远,对于我的话充耳未闻,压根没把我当根葱,只有城外的百姓们一个个用“活该”的眼神瞅着我,好像我真是那叛臣贼子,他们沐颜大人说的话就是真理。
百口莫辩,我心里打碎了五味杂瓶,二十一年来所有的人生阅历总结成一句真理,沸腾地叫嚣大吼道——
“打倒盲目崇拜!”
***
当晚,沐颜轩来到关押我的牢房。
他的眼神凌厉而带着说不清的敌意:“该叫你天意好呢,还是叫你凌真?真不简单,我以为你早就葬身兽腹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我火了。
“哼,即便你是天意,也无法阻止我要干的事。”他的脸离我的好近,连他温热的呼吸,都喷在了我的脸上。
天意?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好像谁对我这么说过?
这情景,说不清的暧昧,虽说我是过了那十七八的花季雨季,可是,也还是一个纯情的女孩子家啊。我心跳得好快,来不及咀嚼他话中要干的事到底是什么。
这么帅的男人离我这么近,第一次耶!而且我发现他的眼睫毛好长,皮肤好好啊——居然光滑得连个毛细孔都找不到。一定是有私家保养秘方,且记在心中,日后讨教详细带回去创个化妆品品牌,发大财了啊!
我费力地吞了吞口水,下意识伸手勾住他的颈,重重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触感都该死的好,真想再补上一口。后者被我惊世骇俗的举动弄懵了,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也不想猛地推开我,他的脸红透耳根,声音因为气愤而有些喑哑。
“凌真!你这该死的女人!”
这会儿,我脸也红了,“啊呀!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我身上穿着明明是男装啊。
“你真当本大人和他们一样笨?你的喉咙处没有凸起的结、况且胸前并不是平的,嘴唇又如此红润,这么蹩脚的化装,还想瞒我!”
晴天霹雳中,我看见他嘴角淡淡的笑意,如初春地里的一枝桃花,心跳加快,整个人飘飘忽忽的。
“你笑起来真漂亮!”根本听不进他说些什么,就光顾看着他骤变脸色的英俊脸庞,觉得连那个该死的唐小宁都及不上他的千分之一。可没想到说出这么唐突的话来,恨不得把舌头咬掉算了。
可是沐颜轩的眼睛亮了,清得可以掐出一汪水。我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家小白也这么笑,小白笑起来很可爱,还会,汪汪!叫得可好听了。”我乐呵呵地学起了狗叫,得意朝他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沐颜轩的脸霎时又黑了,牢门“砰”的一声重重被摔上。
“咿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