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用痴迷的眼神看着夜,修长的手指拢进夜的发间,留连缠弄着。
夜半闭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眸中秋水狂乱而迷离,定格在凌的脸上。
海浪之声乍起。
夜猛然伸手推开了凌,挣扎着起身、披衣、下床。
“夜……”一种似心痛又似惶恐的情愫在凌的心里开始蔓延。他想要靠近夜。
“别过来!”夜踉跄了一下,又倔强地挺直了腰,用嘶哑不成调的声音怒喝,“我叫你别过来,听见没有?”
凌迈出的步子顿住了,痴痴地望着夜,忡怔了片刻,涩涩地叹了一口气:“你究竟要我如何?”
夜摇头,向后退却:“我什么都不要你做,我只要你走开,滚!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退着,触到了身后的镜台,单薄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小心!”凌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夜摇摇欲坠的身躯。
“别碰我!”夜像是被火烫着一样地想要摆脱凌。
凌黯然推后两步,手指张了又曲、曲了又张,终究不敢碰触到夜,眼眸间隐约又有了一丝血色,似浅似浓,淹没在火一样的波动中。他倏然缩回手,握紧了拳头,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低低地道:“我知道我伤你太深,没有资格再请求你的原谅。可是我很自私,自私到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忘记你。即使你不肯原谅我,我还是不想让你离开。”窒了一窒,他痛苦地吼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可是我爱你!我爱你,你知道吗?”
“闭嘴,我不想听!不想听!”夜仿佛痉挛般地喘息着,如风中的弱柳摇摆不已,他的手在镜台上摸索着,触到了一柄短短的裁纸刀,猛然抓在手中,将尖利的刀锋对准自己的咽喉,“西翮凌,滚开!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胡闹!”凌的脸刷地煞白,作势欲前。
“别过来!”夜声色俱厉地叫喊,刀向前送了几分,刺破了喉头。雪一样的肌肤下渗出了一滴透明的液体,清澈晶莹,宛如泪珠,缀在银白的刀刃上。
凌的身体一震,如闪电的影子掠向前。夜还未及看清楚,刀身已经被凌牢牢地抓在手中。
如此接近的距离,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凝眸,想说的话去说不出口,沉默。
烛泪重重,伤心叠叠。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溅起又碎开,仿佛要撕裂某种东西,把这寂静的空间扯破。
刀刃切入了凌的手掌。银白色的金属慢慢地染上了一抹鲜艳的绯色,就如同苍白樱唇上那一点胭脂。凌的嘴唇怪异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用力一握,刀断成两截,摊开手,残刃落于地,血流得更急了。
夜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却流不出红色的血,只有淡淡的、像泪水一样的液体,渗入口中,也是苦的,苦得令他想哭,“你不要这个样子,不要表现得你还在乎我,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会伤害自己,因为……”突然微笑了,泪水却湿透了脸颊,“这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痛苦。”
浓浓的血的味道,浓浓的喘息的声音,弥漫着,在这昏黄的烛影间。烛影红了、沉了。
凌的手掌扶在青铜镜面上,想要支撑住身体,可是身体还是无法停止颤抖,用力地按住,摇晃中青铜镜不堪重压,渐渐地有了伤裂的痕迹。在“咯咯”声中,镜面裂成了零乱的碎片,凌手上的血沿着镜面淌下,染红了深沉的青铜古色。破碎的镜子流着血,映照出凌的容颜,扭曲得让人无法辨认。
“你……不要逼我!”凌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逼你?”夜笑得比哭还难听,“从头到尾都是你在逼我,是你啊!”
风的声音,浪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镜子里的人在笑,带着血抽搐地笑,映出支离破碎的影子。
温柔的声音平静地诉说着:“好,夜,那你听着,如果你再向南方迈出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如果你再伤害自己一下,我就切掉你的手。没错,我是在逼你,因为我已经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了。”
烛的影子,镜的影子,还有,什么东西扭曲的影子。
恍如魔鬼的诅咒般,凌贴在夜的耳边,轻柔如水、坚硬如冰地说着:“记住我的话,想要离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想要伤害你,我就切掉你的手。你可以恨我,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夜的身体慢慢地滑倒,仿佛被抽去所有的力量,再也无法支撑。瑟瑟发抖着蜷在地上,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声嘶力竭地叫着:“走开!西翮凌,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走开!”
凌后退,语音如轻软的羽毛般呢喃:“好,你叫我走我就走,可是,夜,你是我的……是我的……”
一豆残烛将灭,摇曳不定。从破碎的青铜镜中反射着烛的影子,斑驳且朦胧,笼罩着地上的人,如厚厚烟纱、如浓浓水雾。
夜将身体缩成一团,手捂住脸。他并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只有一种宛如流水的东西从指缝间不停地渗出。
有个人踏着缓慢而沉稳的脚步从门口进来,到了夜的身畔,停住了。
男人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叹了一口气:“怎么又在哭?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夜呆滞地放下手,流着泪静静地仰起脸,水一样的容颜如水一样地苍冷,望着冽,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低语:“你在外面……你一直都在外面,是不是?为什么不进来……”忽然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冽的衣服下摆,发了疯似地吼道,“为什么不进来救救我?为什么不?”
风卷起浪的声音,因为遥远了,而模糊了。
冽的脸上浮起温柔得令人心醉的笑容,俯下身,拉住夜的手;“你希望我进来吗?如果刚才我进来的话,你会需要我吗?”他的眸中掠过繁乱的涟漪,刹那时温柔中的狰狞,“你不需要,是吧?”
夜虚弱地抽着气,灰紫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岸上挣扎的鱼儿,虽然被空气包围着,依旧不能呼吸。
“只要你一句话……”冽不知为何用手遮住了夜的眼睛,夜看不见冽此时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那仿佛平静的声音,“我甚至愿意为你去死,可是你根本对我不屑一顾。要求别人给予,而你却总是在拒绝接受,洛夜啊,你实在是个任性的孩子。”
冽的手从夜的眼角滑下,落到唇际,竖起食指,他眯着眼似乎宠溺般地笑,“所以,不要装出你对我的依赖,不要让我心存幻想,因为,我们两个只是在利用彼此而已。”
夜僵硬地平视前方,淡淡的烛影凝固在黑色的眼眸中,看不见光亮了,将要熄灭了,却在昏暗中挣扎,拼命地想要重新燃烧。恍如梦呓般地自言:“不行,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不允许!我恨他,我好恨他,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除了你自己。”冽的语调低低软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好了,乖孩子,莫要哭了,我送你一样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黄金发出的光泽华丽而耀眼,掩盖了残烛的余光。略微一转,薄如蝉翼的剑刃幽幽冥冥地泛起一丝深蓝色的影子,像情人羞涩的眼波,一掠而过,隐没在金黄色的光泽下。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虽然是用黄金铸就的,可它确实是再普通不过了。”冽神态自若地将匕首插回鞘,“不普通的是抹在匕首上的毒‘九曲回肠’,这是一种非常珍稀的毒,天下无药可解,只要在皮肤上沾上一点……一点点就够了,中毒之人就会肝肠寸断而死。”他莞尔笑了,“你说,这种死法,会不会比较适合凌?”
残烛的影子在眼眸深处如鬼魅般晃动,带着寒冷的气息,没有温度。夜的身体发着颤,却高傲地抬起头,用清晰无比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你要我用它……杀了凌?”
“没有。”冽眨了眨眼睛,露出很无辜的表情,“我什么都没说。一切……完全有你自己决定。”他握住夜颤抖不已的手,在冰冷的指尖上轻轻一吻,他的声音涩涩的,就如那已经凉透了的清茶,“由你自己决定,明白吗?洛夜,不要相信任何人,在这世界上,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你自己。”
红烛终于熄灭,烛泪流尽,连那浅浅的泪的痕迹都干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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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汐的声音,汹涌着,澎湃着,亘古不知疲倦地咆哮。朦胧月光下的海面,如狰狞的巨兽,在黑暗中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
夜站在高高的悬崖上。深夜,苍穹的颜色是最深沉的黑,就如他的眼睛,浓浓地,看不见底色。
潮湿的海风从海面吹来,撩起青丝长发,在风中飘拂,那一瞬间,让人也想随风而舞,想要飞,夜张开了双臂,向前倾斜身子,似乎要拥抱这破碎的虚空。
“小心。”男人强健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夜的腰。熟悉的气息从耳鬓处传来,酥酥融融。
夜的身体被往后一带,拥进了那个宽阔的怀抱中,倚在凌的胸膛,在海浪的咆哮声中倾听那清晰的心跳声,静静地问:“你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后吗?”
凌低下头,将脸颊贴近夜的脖子,轻轻地磨蹭着,低低哑哑地诉道:“我一直在担心你啊,夜,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再折磨我了。”
肌肤相亲,像羽毛一样轻微,像火焰一样炙热,那种触觉、那种温度,从夜的颈项处渐渐地蔓延开,到指尖、到发梢,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爱你……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凌重复着呓语,在耳畔,宛如潮汐,生生灭灭。
“放开我。”望着脚下翻腾的海浪,夜只是那样涩涩地道。
凌没有回答,双手将夜环得更紧了些。
“我知道你爱我,可是爱并不能够代替一切,是吧?我是个任性的人,就算爱你,也不可以委屈自己。其实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而你却放弃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不行!”凌粗重地喘息着。
“不行?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夜陡然爆发出凄厉的嘶喊,“你凭什么说这句话?西翮凌,你给我放手!”他像一只负伤后愤怒的小兽,挣扎着,撕打着,想脱离凌的怀抱。
海浪拍打着岩石,让岩石为之震撼。海风里,两个人影纠缠着,在悬崖上摇摇晃晃,快要坠落了,却没有人想到要回头。
云影隐月,苍空越发地暗淡,迷茫的黑色随着空气流淌到天的尽头。
海浪在身后咆哮,而凌的咆哮比海浪更大声:“你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一定要抛弃我?错过了难道不可以重来吗?”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夜痛苦地尖叫,“我受不了,放开我吧,算我求你了,放开我吧,我快要发疯了!”
“不放,我死都不放手!”凌固执地叫喊。
“放开我!”
“不!”
“放开!”
“不……”凌的声音倏然凝固住了。
黑暗中的风是透明的苍白色,黑暗中的海是忧郁的深蓝色。黑暗中,除了风的声音,除了海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好安静,这个世界安静得快要沉没了,沉没在风之声中、海之音里。
黄金的匕首深深地插入凌的腹部,血流出来,丝丝缕缕,带着妖异般幽幽淡蓝色的影子。
夜在凌的怀中,手用力地握着匕首,指节都要断了。他的脸埋在凌的胸前,心跳的声音好像停止了,他茫然地问:“痛不痛?”
“嗯,还行……不是很痛。”凌有些吃力地回答。
“那上面有毒。”夜还是茫然,不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
“我知道。”凌低沉的声音开始有些模糊了,“我在窗外听见了,我本以为你决计不会向我出手,没想到……”他似乎轻轻地笑了笑,“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我输了。”
夜慢慢地抬起脸,朦胧的眼眸揉合了天与地间最浓最暗的黑色。他是那样幽幽的、软软地叹息:“我只是想要得到离开你的自由,我只是……只是这么想……自由。”
“你没有错。”凌就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轻轻地哄着夜,“这是你唯一可以离开我的方法,你一点都没有错。”
柔肠百结,千转,终锁不住一个“情”字,一切随风逝了,了无痕迹。
淡淡的、蓝色的影子悄悄地抹上凌的脸庞,而他却温柔地笑着,眼中有浓浓的宠溺与眷恋,望着他最珍贵的宝贝。
心碎了吗?碎了为何还会痛?痛得快要窒息,痛得快要昏迷,却偏偏还清醒着,用自己的手把肉一片一片地割开,把骨头一块一块地敲碎,那种痛,痛得可怕,痛得残忍,夜想,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感觉。
恍惚地想要哭泣,却流不出眼泪,恍惚地想要微笑,却忘记了应该怎样做出笑的表情,不是哭也不是笑地抽搐着脸庞,痴痴凝眸,幽幽的声音如雾迷茫,被风吹散,飘飘忽忽。
“别担心,凌,现在我不会离开你了,嗯……真的不会的。我也会……把你的头切下来,带在身边……”
思量了许久,终于笑了,僵硬的脸上漾起了像蛇一样扭曲的甜蜜,冰冷的指尖抚上凌的腮颊,“这样,你就不会再惹我生气,我可以天天看着你,天天陪着你,可是……可是,我不会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不会听见你说你爱我……不会听见了……不会……”
“傻孩子,别说了……别说……”凌的身体开始麻木,却拼命地想要抱紧夜,凌的脸部开始痉挛,却拼命地想对夜微笑。没有什么可以拥有了,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了,除了夜,只有夜。
死亡并不可怕,从黑暗中来,又归于黑暗,只是害怕阳光无法到达黄泉深处,让他再也看不见他的夜,所以,不舍、不忍、不愿放开手。
没有眼泪的哭泣,没有心的微笑,在寒冷中,脆弱的灵魂崩溃了,守不住的绝望决堤了,淹没一切。夜死死地瞪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沙哑的声音凄凄楚楚地颤着:“我亲手杀了你,我亲手……杀了你!我一定是疯了……凌,我和你母亲一样是个疯子,可是……可是,即使我疯了,我也要记得你,我也会记得你……记得我……爱你!”
“夜……”凌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只有心还会懂得疼,呼唤着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被海水吞没了。
夜宛如被操纵的傀儡,狂乱地摇头,不能自已地嘶喊:“是的,是我杀了你!凌,我恨你!恨你!”
“不是你……”凌拼尽残余的一丝力气,拉住夜,轻轻地,柔柔地在夜的唇上落下一个淡蓝色的、死亡的吻,旋身,将夜推开,后退。在悬崖的边上,修长的身影依旧是那么挺拔、那么高傲,“夜,记住,不是你杀了我,是我自己去寻死的,所以……答应我,别为我……哭泣……”
琥珀色的眼眸在暗夜里如水,水清无痕,水深无底。微笑的脸上带着最后的、最温柔的笑容,凌跳下了万丈悬崖。
海浪的声音已经响了一千年、一万年,从来没有停止过,从来没有改变过。轻飘飘的羽毛落下去,无声、无息,无踪影,被拥抱在深蓝色的海水底层,沉睡。
夜在悬崖上呆滞地站立着,很久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醒不了的长夜,醒不了的梦,一生一世的沉沦。缓缓地用手捂住了眼睛,有个人对他说,不要哭泣,所以,不允许自己哭泣,即使……是在梦里。
绯红色的血从手上染到眼中,然后,流出,不是眼泪,因为他并没有哭。眼泪是透明的,而血是红的,这两者永远不会混合在一起。他是没有血的人,他的眼泪也已经干涸了,他的世界……不会再有哭泣的理由。
海浪的声音已经响了一千年、一万年,从来没有停止过,也不会停止,从来没有改变过,也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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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创天地,人界一分为四,神子司之。东为青龙,南为朱雀,西为白虎,北为玄武,天神的血脉传承于尊贵的皇族,在广漠的大地上生生不息。
命运是什么?神在天河的彼岸高傲地俯视它的子民,不经意地于轮回中划出了数不清的痕迹。命运是一种永远也不能改变的东西,神如是说。
永远也不能改变吗?遥远地,从地狱里传来魔鬼的呢喃。神没有看见,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里,轮转乱了,散了,扯断命运的丝絮,牵引星子的碎片向不知名的地方掠去。
神元纪中叶,乱世始,四神争霸,其间,青龙崛起,其帝东御氏司华挟霸主之威,纵横天下,三国危。
然,神元纪五三六九年,东御氏隐遁,不知所踪。次年,朱雀挥师东进,灭青龙。青龙族亡,天下趋定。
一千年后的现世……
神元纪六三七一年,帝子西翮氏冽承白虎王位。
神元纪六三七八年,帝姬北轩氏紫琉璃承玄武王位。
神元纪六三七九年,帝姬南昊氏绋雪承朱雀王位。
神元纪六三八四年,玄武王欲以边境十城换取朱雀镇国之宝“日魂之剑”,为朱雀王所拒,玄武怒,两国交恶,战事起,陈兵百万,战于漠河之境,漠河水皆赤。
斯时,乱世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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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黄昏,血色战场。天际有流云将逝,落日的余晖带着幽幽的绋红笼罩旷野。疲倦的战马仰颈长鸣,风吹草斜,枯草中将士尸骨累累,覆盖丁黄泉的路。
朱雀军中,主帅帐内。
卸下厚厚的铠甲,金发碧眼的男子裸着上身,麦色的肌肤上,一道伤口约七寸长,从肩膀斜切到胸口,血糊糊的肌肉翻了出来,森森的,随着他粗重的呼吸而蠕动。
“你真的不觉得疼吗?”夜瞪大了眼睛,颇为不忍地看着司华。
“还好。”司华的语气总很平静的。
晨拿过药匣,一面利索地为司华清理伤口,一面淡然道:“伤得不是很深,只是切口比较大,看上去吓人,其实都是皮肉伤,幸好没有触到筋骨。”
夜挑了挑眉头,好奇地道:“如此看来,玄武的主帅一定很厉害,居然能够让青龙王陛下挂彩,真想明天跟上阵前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要胡闹。”晨微微皱眉,“两军交战,岂是儿戏,阵前刀剑无眼,你又要去添什么乱子。”说话间手中慢了下来,凝视着司华轻轻地道,“其实本不该麻烦你来的。只是这些年朱雀国泰民安,族人太平日子过惯了,皆已忘了行军作战之道,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迎战玄武,若不是此事关系到小夜,我也……”
司华微笑,打断晨的话:“你莫要说这些生分的话语,你明知为了你,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能够想到要我为你做事情,其实我是说不出的欢喜。”
帐中的灯花摇了一下,恍惚有几许温柔。
夜抚摸着怀中的日魂剑,叹了一口气:“不就是一把剑吗,何必那么惊天动地呢?依我看,还是给玄武换了那十座城池划算。”
军中的更声传来,夹杂着隐隐战马徘徊的蹄音,在黑暗的笼罩下,战场开始沉睡。
晨那张与夜相同的脸庞上有着完全不同的平静与沉稳,眉宇间出尘的优雅带着几许坚毅:“日魂剑是用你的血凝成的,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如果让它用于杀戮而染上血腥的话,作为本体的你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波动,我和绯雪都不愿意让你冒这种险。也许对于出征的将士而言,这场战争是很残酷的,但是在我们看来,这是唯一能够做出的选择,保护你,不惜一切代价。”
有什么样的痛是他所不知道的呢?双手沾满了爱人的鲜血,他只不过是一个被神所遗弃的罪人罢了,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为他流血?心抽了一下,夜还是浅浅地笑着:“你们总是把我看成长不大孩子。”
司华若无其事地披上外衣,悄悄地握住晨的手:“你们不用太担心,我东御司华在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失败过,今日的负伤只是偶然的意外。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玩味地眯起了眼睛,“玄武的主帅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角色,难怪在我来之前朱雀军一直节节败退,好久没有遇到对手了,说起来,还真是叫人兴奋呢。”
看着浓浓的温馨若有若无地荡漾着两人之间,夜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涩,抱着日魂剑站起来,眨了眨眼睛:“我回自己的营帐去了,晨,今晚不要过来陪我了,我喜欢一个人睡大大的床。”
走出帐外,风很大,天很黑,夜空中的星星很寂寞。
夜仰首,看着遥远的天,脸上保持着无意义的微笑。习惯地微笑,即使是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因为,有个人曾经告诉过他,不要哭泣,所以,当他无法保持平静的表情时,他只能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