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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舞(下) 第六章 作者:秋叶影
    夜百无聊赖地望着床顶的璎珞流苏,长长的流苏晃呀晃,晃得人晕晕乎乎,他张开嘴,打了半个时辰内第三十九个呵欠。

    年老的太医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手指在夜的脉门上略微移动了一下,口中含含糊糊地念念有词。

    床顶的流苏还在晃呀晃、晃呀晃……

    “啊啊啊……”

    原本就不太多的耐心终于宣告耗尽,夜翻身而起,粗鲁地揪住太医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囔道:“你有完没完哪?摸摸摸、瞅瞅瞅,这么老半天了,我到底有什么毛病,你倒是说句话啊。”

    “夜,安分一点。”一旁的凌威严地发话,转向太医,也颇为不耐地道:“你诊断出结果了没有?”

    老太医暗暗抹了一把汗,巍巍颤颤地道:“这个……烦请大人再说一遍病人的症状。”

    凌瞥了夜一眼:“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经常会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还喜欢咬人,甚至咬他自己,有时候看上去很乖地坐在那里,片刻之后就会无缘无故地发火,实在是叫人奇怪得很。”

    太医的冷汗卡在皱纹里滴不下来,整张脸湿漉漉的,他尽量谨慎地道:“可是适才老朽看他的脉象倒是四平八稳,除了体质稍热之外,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想来这疯癫之症不是生来就有的,或许这几日被囚禁于此,受了大人的惊吓,脑袋才会一时犯了糊涂?”

    这几日来真正受了惊吓的凌沉下脸,冷哼道:“庸才!”

    “是、是……”太医唯唯诺诺。

    “啊啊啊——”气到发抖的夜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把卡住太医的脖子,使劲地摇,恶狠狠地道:“你说谁是疯子?谁是疯子?谁啊?”

    守在床边的侍从慌慌张张地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可怜的老人从魔掌之下架了出来。夜尤自握着拳头,瞪着大眼,生气地叫:“啊,不许走,不要走,我要掐你啊!”

    凌的眉头直打结,挥手摒退了太医和侍从,坐到床边,按住像虾子一样在蹦跳的夜:“你再闹我就拿根绳子把你绑起来,安静。”

    夜的鼻子习惯性地皱成一团,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恨恨地道:“你竟敢说我有毛病?”

    凌轻轻地拍了拍气鼓鼓的腮帮子,淡然道:“你以后最好记住,对你的主人不能用这种态度,否则我真的要惩罚你了。”

    “主人?”夜的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了,“谁?”

    “我。”凌自若地接口。

    “你……你呀?”夜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在凌的身上瞟来瞟去,寻找合适的落嘴之处,嘿嘿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夜的牙齿很漂亮,似是用上等的白玉琢成的,小巧而可爱,可是看在凌的眼中,却是玫瑰的刺,总有那么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凌飞快地出手,捏住夜的下颌,冷冷地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我把你的牙敲掉?”

    “咿……咿唔……”夜的嘴巴动弹不得,梗着脖子,含糊不清地叫,“放……手……啦……”

    凌的脸刻意地阴沉着,用冷漠森然的语气道:“看来我是太宠你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若长此以往还了得?”

    夜静了下来,眼睛眨了几下,浓浓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眼眸中漾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细细碎碎的眼波潋滟。

    凌暗叫不妙,刚刚硬起来的心肠果然又软了下去。

    夜长长地吸了一下鼻子,倔强地抿着嘴,也不言语,用似嗔非嗔的眼神斜斜地看着凌。

    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将夜拥入怀中:“又生气了?”

    夜在凌的怀中不满地蠕动了两下,他的声音像春日里缠绵的雨丝,带着水做的湿润:“你太过分了,竟说我疯子……”

    雨丝的声音仿佛和了蜜,渗到凌的心里,心湿了,心甜了,他的手指挑起夜的发丝,缠绕着,低低地道:“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真的。纵然你真的疯了,也是这世界上最惹人怜爱的疯子,我绝不会不管你的。”

    “我不是……”夜愤愤地反驳,眼波一转,看见凌的颈边露出的那一段健康光泽的肌肤,慢慢地又凑了上去,轻声道,“我若咬人,也只是喜欢咬你一个而已。”趴在凌的肩头,还是咬了下去。这回却不甚用力,轻轻地,只是用牙齿接触着肌肤,厮磨着,分不清是吻还是咬,就像一只爱撒娇的小猫,温存地、几乎是诱惑地在凌的颈畔扭动。

    一种战栗般的感觉从颈项处传开,传到血液里,血液沸腾了,传到骨头里,骨头发酥了,绵软得让凌无法把持自己,他搂住夜的腰,慢慢地将夜放倒在床上,他的身体沉沉地压了上去。

    “你忘了……什么都忘了,这几年我过得这么苦,你却无辜地说你忘记了。你这个大骗子,你明明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的,你每回都是在骗我。”夜的唇齿间发出了似呻吟又似啜泣的声音,轻似烟雾,飘飘渺渺地让凌听不真切,但是那种忧伤的语调却让凌的心一阵一阵地发揪,下意识地抱紧了夜,不自觉地诉道:“对不起,对不起……”

    夜猛然重重地咬了下去。

    凌骤然吃痛,身体一震,有些粗暴地将手指拢入夜的发间,揉弄着。

    肌肉被咬得裂开了,夜满意地松了口,舌尖轻巧地舔了一下渗出来的血液,腥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熟悉的、属于凌的味道。

    “你呀……”凌低低地笑,“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夜不满地抗议。自从十六岁那年凝血铸剑之后,时光就在这个身体上静止住了,他的样貌再也没有变化过,这么多年以来,族中人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连洛晨也不例外,而最令他不甘的恰恰就是这一点。白玉般的牙齿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水盈盈的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他香暖清甜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滑过凌的耳鬓,“我已经是大人了……”

    凌的眼眸中浓浓的琥珀似要燃烧了起来,热得发狂,他的嗓子哑得有些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在引诱你啊……”月光下的妖精宛如月光般袅袅渺渺地微笑,“我的主人。”

    空气中没有风,只有丝丝缕缕魅惑的香息婀娜地流转着,像一袭透明的烟纱飞散,烟里、纱里,一切如水中月、如镜中花,妖艳得无痕、清澈得无邪。

    “我要让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似是燕子的呢喃。

    “我不会忘记你的。”凌褪去了夜的衣裳。

    “我要让你爱上我……”似是蝴蝶的呓语。

    “我已经爱上你了。”凌覆上夜的身体。

    我要让你重新想起我,我要让你重新爱上我,我要让你这一生都无法离开我。然后,我要抛弃你,就像你当初抛弃我一样。心被一种甜蜜的毒药扭曲了。

    夜困难地舔了舔嘴唇,粉嫩艳泽的红唇湿漉漉的,看上去就像一道可口的小点心,所以凌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

    夜的口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贪婪地吮吸,嘶咬,舌尖交缠在一起,挑弄着,无法喘息地呼吸,呼吸到的都是彼此的气息,湿湿的、融融的。情欲的接触舔过唇线、齿端、下颚,舌根,似乎要把每一点都吞咽下去。

    这一生、这一世,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令他颠痴若狂、可以令他焚情如火,只有……这么一个人。

    有些事情是能够忘记的,昨夜的风、昨夜的花、昨夜的那一场细雨。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忘记的,往日的爱、往日的伤害。

    昨夜风散、花谢、雨也歇了,可是爱与恨刻在骨头里、溶入血液中,一生如影随形。海未枯、石未烂,怎么可以忘记得了?怎么可以?

    “啊啊……啊……”

    凌的手在他的下体放肆揉弄着,在凌的怀抱中,夜发出了呜咽般的尖叫。火焰的热度像剑劈开了身体,带来凌厉至极的激荡,快要疯狂了,分不出是痛苦还是甜蜜。

    “喜欢么?宝贝。”凌在夜的耳边呵着气。

    夜的嘴唇微微地张着,像是离了水的鱼儿,徒劳地想要呼吸。

    凌忍耐着已经勃发的欲望,拉高夜的双腿,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将沾满津液的手指缓缓地插入夜的股间试探。

    夜受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痛苦地眯了起来,断断续续地抽着气:“哎……好疼、疼、疼……”

    久未经人事的幽穴受到意外的侵入,本能地开始抽搐,生生涩涩地抗拒着凌的进入。

    夜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凌颇为辛苦、又颇为怜惜,柔声哄着:“乖,忍耐一下,我会很小心的……”说话间,手指又插入了一根。

    “啊……”

    夜堪堪尖叫了半声,忽然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额头上冷汗淋淋。

    凌吻着夜的脸颊,轻轻地道:“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儿就好了。”拔出了手指,将自己硬胀得难受的欲望抵在穴口,重重地压了进去。

    夜却突然发了狂似地扭曲着身体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抓打着骑在他身上的凌,嘶声叫着:“疼死人了,我不要,快出来!出来!”

    凌又惊又急,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夜,不敢乱动,抓住夜的手按在枕边,赤红着双目,沙哑地道:“不要这么淘气,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稍微乖一点吗?”

    夜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立时水雾胧胧:“我不要了,你不许进来,否则我以后再不理你了。”

    凌身下的欲望半截插在炙热紧致的幽穴中,箭在弦上,叫他如何能停得下来?他情不自禁地向前推进了几分,喘着粗气:“分明是你先挑逗我的,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你想要我的命啊?”

    “啊啊……”夜又是一阵哀叫,哽咽着道,“我没有想到会这么疼的,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了……”

    凌的脸孔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我真想弄死你算了。”欲火焚烧得他几乎疯狂,全身每一寸神经都叫嚣着要发泄,而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小东西却在用一种痛苦的、恐惧的目光楚楚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眸含泪,欲滴未滴,却已经令他心软,他凑到夜的耳畔,轻轻地咬着,舔着,哄着:“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认输了好不好,别在这个时候使性子,真的……会出人命的。”

    夜皱着鼻子,啜泣着控诉:“可是……你刚刚说我是疯子。”

    “我才是疯子。”凌马上很不理智但是很明智地接口。

    “以后不许骂我……”

    “好。”回答得无比干脆。

    “不许打我,不许凶我、不许欺负我……”

    “好、好、好。”

    凌一鼓作气,趁机完全侵入了夜的身体。

    “唔!”

    夜的身子痉挛了一下,煞白了脸,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抓挠着,绞扭成一团。长长的睫毛就如风中的羽蝶,沾着露珠,瑟瑟地颤动。

    凌有些慌乱,强忍着不动,握住夜的手,犹豫地问:“真的这么疼吗?”

    夜不说话,只是像初生的小猫一样细细软软地哽咽。那样美丽的容颜、那样的撩人身姿、那样脆弱的神态,像花一样,令人想要将他肆虐地揉碎,可是凌却不敢也不舍。

    “若不行,我就算了……”话刚说完,凌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根。

    夜微微地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看着凌,苍白的腮颊底下透出了一抹豆蔻胭脂般的薄红,脸上浮现出一种倨傲而狂野的神态,如火飞扬,轻轻地、缓缓地说:“我要你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我,不会伤害我,除了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我要你……对我发誓。”

    凌温柔地、宠溺地笑了,深深地在夜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痕:“这一生只有你、只爱你,用我的一切保护你,我发誓!”

    夜发出了恍惚的呻吟,手臂搭上凌的脖子,他的声音宛如梦幻飘摇:“那么……来吧,我的主人,我允许你……只有现在,我允许你……支配我的所有,只有现在。”

    凌一个挺身,完全地侵入深处。玫瑰般粉润的内壁湿湿的、暖暖的,像海水中燃烧起来的火焰,当强硬的凶器在其中摩擦时,发出了细微的、柔软的声音,伴着夜甜蜜而痛苦的喘息,销魂、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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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抱着日魂剑,像只发愣的小刺猬,将身子蜷成一个球,窝在床上。床帐边长长的流苏被风摇晃着,蹭过他的鼻尖,“嗤”,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不觉有些恼了,赌气地伸手扯下流苏。

    好无聊,凌不在身边,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意思。虽然凌对他说,只是出去处理一下军务,马上就会回来陪他,可是他,还是不高兴。有什么东西会比他更重要呢?气愤愤地这么想着,以至于外面传来的侍女们短促而轻微的惊叫都没有听见。

    屏风晃了一下,一道高大的阴影笼在夜的上方。

    是凌回来了吧?夜欢喜之余不假思索地扑了上去,抱住那个男人的腰,气势汹汹地囔道:“才回来?讨厌!”很自然地在男人的手背上咬了下去。

    咦?口感似乎有些不对……

    不用抬头,夜也察觉到了头顶上方正在凝聚的惊人怒气,像雷雨前的乌云,黑压压,阴沉沉。

    夜慢慢地松开了口,僵硬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先是那长长的金色的头发,然后,是一双充满怒火的碧蓝眼眸。

    “啊……”夜很凄惨地呻吟了一声,用手捂住了眼睛,自己对自己说,“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在那道寒冷如冰的目光的注视下,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干脆一声不吭地抱着头缩到床角里去。

    “你玩够了没有?”司华舒臂,毫不费力地将夜揪了出来,森森然看着他,“回去。”

    “不要不要不要……”夜使劲地摇头,摇到头昏眼花。

    司华皱了一下眉头,冷冷地道:“你哥哥为了你已经担心得两天没睡了,我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你,你若是再摇头,我就把你敲晕了扛回去。”

    夜不敢再摇头,硬着头皮和司华对瞪:“我不回去,你和晨说一声,我找到凌了,他没有死,我要和他在一起。”

    “凌?”司华冷哼,“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东西。”夜反驳,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补充道,“他是一个人,一个我喜欢的人。”

    “好,你自己去和晨解释吧。”司华挽袖子,准备抓人。

    “不要!”夜大声地抗议。

    司华正打算把夜直接敲晕之际,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喝:“什么人?放开他!”

    疾风破空袭来,司华错身,挥袖回击。两股强大的气流在空气中相撞,“轰”地一声,震得邻近的那扇屏风颓然倒地。

    两个高傲的男人对峙着,目光如剑,虚空交锋。

    夜却趁司华分心之际,飞快地跳下床,躲到凌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对司华眨了眨眼睛:“你快回去吧,反正我是不走的,你不要管我了。”

    凌听得这亲热的语气立时暴怒,变了脸色正待发作,冷不防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轻盈地吻上他的嘴唇,他便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司华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气还是该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种热情的场面是不太适宜他这个外人观看的,何况,外面已经传来了卫兵的纷乱的脚步声,他只好苦笑了一下,纵身遁去。

    “大人,凌大人!”卫兵慌张的声音隔着屏风,“有刺客!”

    凌被提醒了,将夜拉开了一点,冷冰冰地对外喝道:“人都跑了才发现,一群蠢材!退下!”

    卫兵们大气都不敢喘,吓得没命地撤下了。

    凌回过头,脸色铁青地看着夜:“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夜还颇有些伤脑筋,吞吞吐吐地道:“关系比较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凌的脸孔抽搐了一下,用力地抓住了夜的手:“他是不是来带你走的?”

    “是又怎样?”看着凌的脸色,夜的心头逐渐有了几分气恼,甩手,冷冷地瞥了凌一眼,“我是朱雀国人,他们要来救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平白无故的,你朝我发什么火?”

    凌猛然将夜按到床上,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霸道而强势地道:“我不许你走!”

    “我偏偏要走,你能怎样?”夜不甘示弱,嗓门也大了起来。

    “我能怎样……”凌的脸上露出了似乎困惑的表情,很认真地想了想,起身下床,到壁橱里摸索着什么。

    夜皱着鼻子,揉着有些发疼的手腕,咕咕哝哝地小声抱怨着,理所当然地等着凌过来安慰他。

    片刻之后凌又走了回来,环住夜的身体,将夜抱了个结结实实,在夜的耳畔柔声道:“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可以吗?”

    “不!”夜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也由不得你。”凌的声音倏然变得强硬,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喀”地一声,手腕被一种凉冰冰、硬邦邦的东西束缚住了。夜低头一看,一副铁铸的镣铐锁住了他的手,镣铐的另一头,长长的链子牵在凌的手中。

    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气得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的态度又软了下来,轻轻地拍着夜的后背,试图安抚他;“你将就一下,我知道这个不太好看,我马上吩咐下去,用黄金打造一副细一点的,明天再给你换上。”

    夜急促地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恨恨地咬了咬嘴唇,突然发了狂似地拼命扭动着手腕,徒劳地挣扎,粗糙的镣铐很快蹭破了细嫩的肌肤,勒得青紫。

    “夜!”凌忙不急迭地握住夜的手腕,按捺住夜的冲动,心疼地道,“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夜嘶哑地叫喊,眼中蒙蒙的水雾如轻丝幽幽袅袅,但神情却倔强而高傲,带着如烈焰般狂热的气息,“马上放开我!放开!”

    “我不放。”凌抱着夜,就像在沉溺的海中攀住浮木般,近乎粗暴地纠缠着,他炙热的呼吸拂在夜的耳边,沉沉缓缓,竟有几分迷乱:“我实在是怕了你了,你这么任性,我猜不透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也许哪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时,你就不在我身边了,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受不了。你不要跟别人走,否则我会发疯的,不要走,夜,我想、我想……我是真的爱你的……真的……”

    心里绞得难受,有什么东西翻腾着要涌出来了,夜的手慢慢地抬起来,想要抚摸凌的脸颊,就在接触前的一刹那,却停住了,僵硬着不动。

    凌握住夜的手,重重地按到自己的胸口,心跳的感觉被压抑了,却更加鲜明,一下一下地鼓动着血液的沸腾:“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相信,可是我不放手。我要用锁链把你锁起来,用牢笼把你关起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你藏起来,当你的眼睛只能看见我一个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相信我?”

    夜像是逃避一般缩回了手,镣铐被牵引着,发出了急促而零乱的叮当声。他扭过了头:“你西翮凌,你记住,无论我做什么事情,都是出于我的意愿,而不是你的要求。我不会对你说我爱你,如果你真的想赌一把,你可以把我束缚在你的身边,看看到最后……是让我爱上你,还是我让我毁了你。要不要赌?”

    “我赌。”凌琥珀色的眼眸在如火的笑容中燃烧了起来,“我一定会赢。”

    “我也希望你会赢。”夜挑了挑眉头,“因为你根本就输不起。”

    淡淡地,有风的痕迹,掠过耳边,淡淡地,有阳光的影子,落入眼帘。当一切都静止的时候,还能听到什么?还能看到什么?还能……想到什么?

    没有缘由的战争注定没有结局。在无情的战场上,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固执地厮杀,受伤的人会是谁?赢的人又会是谁?

    凌慢慢地吻上夜。交错的唇舌、流连的气息,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柔软的侵略,一点一点地舔着、啜着,这是一个长得连时间都忘记流动的吻。

    很轻、很长……

    忽然,凌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推开了夜,嘴唇被夜咬破了,淌着一丝血。他懊恼地皱起了眉头,瞪着夜:“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平时你要耍小性子,我倒可以容忍,但是你不要总在我吻你的时候咬我,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夜解恨似地一笑,洁白的牙齿上有一点绯红,他将手伸到凌的面前,简明地道;“解开。”

    “不行。”凌将夜的手拢在掌心,温声道;“等回到宫里,我就帮你解开,可是现在我一定要锁住你。”

    “西翮凌,你混帐!”夜变了脸色怒骂。

    凌从容自若地看着夜:“你莫要生气,你不是不喜欢打仗吗,我马上就结束这场战事,带你回玄武皇宫,离这里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你,再也不会把你带走。”他微微一笑,“你说好不好?”

    “哼。”夜挑衅地仰起头,“你试试看,有没有本事把我留住。”

    “我保证我有。”凌猛然又重重地将夜压到了身下。

    空气里,恍惚有风的声音,轻轻地叹息,又轻轻地笑了。

    当日,玄武的主帅凌大人吩咐军中的工匠用纯金打造了一副精致的镣铐。接下来的几天,虽然夏火炎炎,但凌大人一直穿着高领长袖的衣裳,将士们颇为疑惑,又不好议论。有个侍女私下里说,那是凌大人为了遮掩住被一只野猫咬伤的痕迹,可是第二天,人们就找不到这个侍女了,所以,这个荒谬的传言也没有得到证实。不过,将士们马上就忘记了这件事,因为,很快就要班师回朝了。

    而,与此同时,朱雀军中……

    千里迢迢、兴致勃勃地赶来御驾亲征的朱雀女王陛下却正在大发雷霆之怒,一张原本雪白的脸孔涨得通红,挥着手作张牙舞爪状:“气死我!真真是气死我!小夜他总是这么过份,当年在婚礼上扔下我和别的男人私奔,我没与他计较也就算了,这回我兴兵百万替他出头,他倒好,在阵前连人带剑一起投到别人的怀抱里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哪?怎么可以?”

    随行的修玉与长老早就找了个有利的地势缩了起来,很明智地保持着沉默。

    晨拍了拍绯雪气鼓鼓的腮帮子,淡淡然道:“绯雪,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要有为人王者的风范,这个样子让臣下们看了会笑话的。”

    “笑话?”绯雪很嚣张地瞪大了眼睛四处扫视,“谁敢笑?谁?”

    目光所及之处,朱雀的臣子拼了老命地摇头。

    “绯雪。”晨无奈地轻叹,“你怎么还是这么淘气?真叫人操心。”

    绯雪马上垮下了一小脸,用很幽怨的眼神望着晨:“小夜已经不要我了,晨,不会连你也不理我吧?”这么说着,张开了双臂,就想和晨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人影一闪,司华疾速地挡在晨的前面,板着脸冷冷地看着绯雪;“不许你碰他一下。”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毫不客气地甩到绯雪的鼻子上,“这是玄武递交的国书,你要是闹够了,就快点办正经事。”

    朱雀王陛下和青龙王陛下对瞪了许久,终究不敢发作,只好揉了揉鼻子,一声不吭地拆开信件来阅看。看着看着,秀丽的眉头渐渐地扭成一团,困惑地眨着眼睛,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用很无辜的眼神看着司华:“玄武方面要议和撤兵,主帅大人意下如何?”

    “你自己决定。”司华很简单地丢给她一个回答。

    绯雪慵懒地笑了笑,悠闲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自然的尊贵与威严:“人也跑了,剑也没了,既然玄武有意罢手,我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还是算了吧,万事和为贵,一个字——撤。”

    长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又不好大声地斥责,絮絮叨叨地道:“视战事如儿戏,荒唐,真是荒唐哪。”

    绯雪犹自笑眯眯地,当作没有听见。

    司华慢悠悠地道:“在诸国的历史上很少有两位女王同时在位的现象,也很少有这种既草率又惨烈的战争。难怪各族皇室一般都不会传王位于公主,女人哪,要是冲动起来,实在是不可理喻的。”

    长老立时将司华引为知音,可惜没有拍掌叫好的勇气。

    晨清秀的容颜上浮起了浅浅的忧郁,语意迟疑地道:“绯雪,我一直在想,这样做是否妥当?朱雀与玄武一战,将士伤亡无数,出师无名,班师无果,如此收场,总觉得对不住牺牲的将士们,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

    司华环住了晨的腰,无声地安慰着他。

    绯雪倨傲的神采如烈焰飞扬,眉宇间不羁的霸气与雍容的高贵融合在一起,抬手掠了掠发鬓,长发飘舞:“自神元纪以来,纵观诸国,皇族的权势莫不是由子民的血肉堆砌成的。不是冷酷无情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君,今天不论是谁在我这个位置上,战争都是不能避免的。有人活着,就会有人死,谁对谁错,见连老天爷都说不清楚吧。”

    是年夏,朱雀玄武停战收兵,日魂神剑于战中不知所踪,天下遂平。

    漠河的水依旧静静地流淌,血色黄沙上的太阳明天一样会升起,而轮回中的命运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了。

    天神与魔鬼在地平线上遥遥相望,赢的人究竟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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